第55章：戲台子

  離開京城之前，他們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要十倍奉還！

  夏語凝還站在門口，徐德躬身不語，蕭昊乾龍行虎步般走出了鳳棲宮，連頭也沒回一個，簡直就像是被氣走的。

  大概他也是真的生氣，畢竟自己在這裡坐了小半個時辰，卻聽了滿肚子鬼話連篇，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

  玉竹等人走了，這才慢慢靠近，湊近夏語凝道：「皇后娘娘，剛才徐德公公讓我準備一件鳳袍。」

  夏語凝點點頭，「七日後，夏家後輩治水凱旋，禮部要在皇宮大辦慶功宴，他讓我出席，並代表後宮講話，表達對英雄的慰問和關懷之情。」

  玉竹：「……」這話怎麼聽著那麼怪異？

  夏語凝嘴角一勾，眼前閃過蕭昊乾離開前那公事公辦的冷漠樣子，還有那藏著若有似無的試探話，嗤笑道：「皇宮宴會啊，從前都只在書上看過，嘖，這次也算是實地考察……但只怕那一天不是什麼慶功宴，而是鴻門宴。」

  「什麼？」玉竹一驚，鑑於皇權與相權之爭已經人盡皆知，這次反應倒是很快，「難道皇上要在那一天腰斬功臣？」

  

  「誰知道呢，」夏語凝打著哈欠，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反正啊，咱們就坐在旁邊當看客，吃瓜喝水嗑瓜子，盡職盡責地當一個旁觀黨，不插嘴不沾染是非，管他們死活幹什麼？」

  玉竹認真地想了想，「也是。」

  時間慢慢過去，七日轉身即到。

  這期間，韶華宮中的青妃在皇宮之中果然「名聲大噪」，走到哪裡都有人用看笑話的眼神盯著。鳳棲宮位於後宮眾妃前往正陽宮的必經之路上，饒都繞不開，她還時不時能聽見鳳棲宮門口小太監的嗤笑。

  混帳東西，總有一天她要收拾他們！

  「娘娘，」翠翹抱著一件白紗舞衣走過來，「您瞧瞧，這舞衣和您那金鳳霞雲纏絲瓔珞正好是對，今日娘娘穿著這件舞衣跳舞，必定能夠大放異彩，讓皇上對娘娘刮目相看！」

  沒錯，她今天就是要在慶功宴上拔得頭籌，讓皇上將目光放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這是她扳回臉面的重要時刻，她已經準備了七天！

  青妃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翠翹雲鬢，瞳藏秋水，淺笑宛然，嬌美純淨，不覺輕輕笑了笑，「皇上就喜歡這樣子的，因為，和她很像。」

  翠翹目光一動，「娘娘，皇上最終還是喜歡您的，一個死人怎麼比得上您呢？」

  青妃搖搖頭，將幾許失落掩下，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兩眼，倏然轉頭看向雪白舞衣，「……死人才是贏不過的那一個，傻丫頭，你不懂。」

  她伸手摸著舞衣上的白色羽毛，輕柔舒緩的質地讓人無來由的心軟，「不過，你說得對，死人雖然贏不過，卻也永遠比不上活人。」

  「伊蘭姍，我的好姐妹，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怪只怪你擋了我的路，僅此而已。」

  翠翹低頭不語。

  青妃站起身，將所有的情緒都斂去，淡淡笑道：「走吧，夏明肯定已經入宮面聖了，咱們就先去正陽宮給皇上請個安，然後再一起去摘星樓赴宴。」

  但此時的蕭昊乾，人卻並不在正陽宮內。

  正陽宮是皇帝處理朝務、會見臣子的政務宮，望帝宮才是他的寢宮，只是他時常不在寢宮休息而已。

  今日，蕭昊乾倒是在望帝宮待著了，他要在這裡等一個人，等一個須得和他一齊出席慶功宴的人，還得和這個人裝一裝相敬如賓恩愛非常。

  但這個人卻姍姍來遲，據說人從下午就開始準備，但蕭昊乾看了眼那已經燒掉的第三根香，臉上如覆陰雲，冷沉沉的，明顯已經到了即將爆發的邊緣。

  徐德擦擦頭上的冷汗，抬頭看了眼站在對面的禁軍統領，人家卻站直立正，面上無悲無喜，不驕不躁，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皇帝的怒氣。

  「……再派人去問！」蕭昊乾終於忍不住了。

  從來只有別人等他，何時竟然需要他在這裡等人了？而且還等了兩炷香的時間！穿一套鳳袍需要這麼麻煩嗎？！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徐德身體一顫，忙轉身去看，左腳才旋了過去，那望帝宮的門帘就被人倏地打開。

  一道緋紅麗影走了進來，翠翹碧羅簪花鬢，廣袖披帛紅雲靴，綾羅華帔雙肩鳳，闊擺金絲繡雲霞，乍一看，竟是氣勢逼人，傲如九天神女，額間梅花栩栩如生，紅唇鳳眸含魅帶笑，驚為天人。

  徐德失了會子神，才幡然明白過來，面前站著的人是皇后！

  玉竹其實生得也不錯，但在她的面前，就如螢火比之皓月，完全不起眼。

  但見夏語凝抱手環胸，面上卻露出幾分不耐，「這衣服什麼玩意？是深怕壓不死人是嗎？如廁的時候還得七手八腳叫人幫忙，給人盯著看很有意思？幸而後宮不用我管，否則我頭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將做這衣服的人杖責八十！」

  徐德：「……」

  韓古向來僵硬的表情驀地扭曲，驚詫地看向這位出口成「髒」的皇后，幾乎有些暈眩。

  瑰美表象如山崩塌，徐德忍不住去看看蕭昊乾的表情。

  蕭昊乾手中還捻著一枚棋子，應該正是徐德轉身時拿著的那枚，棋子突然脫手，在棋盤上砸出輕微聲響，蕭昊乾回神，臉上再度鐵青。

  「皇后！注意言辭！」

  夏語凝驚奇地看他兩眼，目光一轉，忽地抬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羅漢榻上的人，勾唇輕笑，「怎麼，怕我丟了你的面子？」

  蕭昊乾冷漠地站了起來，視線在她身上一轉，「知道就好。」

  「放心，」夏語凝冷笑，「等會宴會上，我就是個看客，只要沒人招惹我，我當然不會往戲台子裡扎。」

  「戲台子？」蕭昊乾不悅地重複這個詞。

  夏語凝聳了聳肩膀，不以為意道：「難道不是？」

  百官公卿，觥籌交錯，看似言笑晏晏，誰知不是表面一套心裡一套？連他們自己都是如此。

  這樣說是戲台子也不為過，蕭昊乾深深地看她兩眼，「那就記住你的話。」

  夏語凝不怵，嘴角一撇，「前提是，沒有人上來找罵。」

  比如哪個青妃紅妃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