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反思

  一時的良善，不足以磨滅一個人的罪惡。

  何況這良善來得蹊蹺，蕭昊乾端坐正陽宮，神色諱莫如深，嘴角閃過冷意，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徐德。

  「刺客是怎麼進宮的，還沒查出來？」他聲音淡淡的，無悲無喜，徐德卻下意識將身子壓低了一分。

  「回皇上，禁軍、呃，禁軍正在全力調查。」徐德說了一句廢話。

  蕭昊乾冷笑，「讓他們不必查了，想必也查不出什麼結果來。」

  徐德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蕭昊乾站起身，站在窗邊，沉默半晌道：「……禁軍統領雖然忠心，但朝堂的水從來渾濁，裡面自然也乾淨不到哪裡去，這場刺殺，倒是讓朕……想清楚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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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很多事」十之八九不是什麼好事，徐德權當自己是聾啞人，什麼都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青雲過境，陰翳暗沉。

  蕭昊乾細細回想這短短數日之間，所發生的可笑之事，便覺得渾身不對勁。

  突如其來的婚事，莫名其妙的洞房，還有盛怒之下將夏語凝打入冷宮後，又「藕斷絲連」的點點滴滴，仿若趕鴨子上架一般，不容人停下來思考片刻。

  似乎到了現在他才終於有了時間，好好反思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

  婚事是他自己點頭，皇后之位已經屬於夏語凝，夏家能夠在一日之間召集滿朝文武半數以上的大臣死諫，足以說明夏家如今權柄滔天，皇權勢弱……

  而他先前覺得對不起蘭兒，又因為在鳳棲宮被人下了藥，篤定夏語凝為了邀寵無所不用其極，是以一怒之下直接對夏語凝動手……而今看來，簡直是愚蠢至極！

  不，不應該這樣。

  夏橙嚴手段非凡，如此直接跟他對上，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倒是……其實夏語凝是個很好的工具，若是能夠利用得好，讓夏家放鬆戒心，未必不能將夏家分化，逐漸削弱夏家的勢力……

  不過在那區區冷宮待了幾日，夏語凝就能做出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毒藥，手段怕是也不差。

  夏家控制朝局，而夏語凝卻握著古怪的醫術控制他，死諫復位不成，卻又這麼碰巧再鬧出一出刺殺，然後夏語凝又那麼碰巧救了他……

  宮燈摧殘，寒風呼嘯，蕭昊乾伸手捂住了額頭，忽地低聲笑了起來，陰沉肅冷的氣息讓人不由寒毛倒豎。

  「死諫不成，行刺擋劍，恢復後位，不求恩寵而只要一個自有出入御藥局的機會……是朕太蠢了，竟還為她感動了片刻，看來夏家能夠如此掌控朝局，倒也不是毫無道理。」

  徐德聽得心驚肉跳，目光一斂，卻也明白過幾分來。

  這場刺殺，的確來得過於巧合了些，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其實就是一出苦肉計！

  否則當時刺客的目的是皇帝，而皇后離皇帝明明有些距離，躲都來不及，為什麼要向皇帝衝過去？她不是口口聲聲說不爭寵嗎？結果卻還要替皇帝擋刀？

  邏輯不通。

  皇帝自那夜和皇后洞房後就極易暴躁衝動，行事與之素常截然相反，但現在，他終於還是反應了過來，接下來，就該輪到夏家接招了！

  「……禁軍辦事不利，令統領杖責三十，十日內查清楚刺客入宮途徑！」蕭昊乾忽地轉身，眯著眼睛看向徐德，「再令，賢淑皇后既然復位，即刻從承雪宮搬回鳳棲宮，令太醫院用心照顧，無事後宮嬪妃不得前往鳳棲宮叨擾，否則，宮規處置！」

  徐德終於鬆了口氣。

  從皇宮大婚到現在，蕭昊乾才終於恢復了一點點冷靜自持，而不是一味的喜怒無常、衝動行事。

  「是，」徐德沉聲，「奴婢這就照辦！」

  次日，鳳棲宮中，絡繹不絕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整整齊齊地跪在地面，齊聲道：「奴婢等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玉竹被他們嚇了一跳，正在給夏語凝餵飯的動作都頓了片刻，「你們是……」|

  「是皇帝讓你們來的吧？」夏語凝趴在床上，後腰刀傷讓她暫時無法起身，但腦子卻沒有因此廢掉。

  早在她入正陽宮伺藥的時候，宮裡就有人傳言皇后即將復位再得恩寵，這才幾天，就預言成真了，說得好聽是她夏語凝時來運轉，說得不好聽……

  就是那無腦的皇帝突然長了腦子，想要拉攏她了！

  看來皇帝是對夏家服軟了啊，夏語凝忍不住冷笑，早知夏家權勢滔天，那糊塗東西當初就不該對她冷眼惡語，現在才回頭虛與委蛇，不覺得丟人現眼？

  不過這話，還是不說出來得好？

  「得，既然人來了就收下吧，」夏語凝目光冷冽，「今後你們就在這裡聽從玉竹的調遣，沒事別往內殿走，要監視就監視，誰要是跟其它宮妃串謀主動搞小動作，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眾人一凜，夏語凝隨即又壓低了聲音，卻如一陣陰風掃尾，叫她們變了臉色，「一個發過瘋的皇后，不小心弄死一個宮女或者太監，應該不會有人計較的，對吧？」

  此話一出，宮女有半數都變了臉色。

  夏語凝給玉竹打了個眼色，玉竹很快會意，她能入宮陪伴夏語凝，本也不是什麼簡單丫頭，當即冷聲點名，「你、你，還有左邊兩個太監留下，其餘人都去外面伺候。」

  「是，皇后娘娘，奴婢等必將忠心耿耿！」

  場面話說了也入不了人心，夏語凝好整以暇地趴在枕頭上閉目養神，將其它的事情都交給了玉竹。

  玉竹很麻利地打發了人，將東西收了下去才道：「皇后娘娘，您剛才的話說得也太直白了，只怕皇上聽見了會不高興。」

  夏語凝挑眉，帶著幾分半真半假的嚴肅問她，「你覺得，我會怕他不高興？」

  玉竹登時說不出話來了，夏語凝都敢當著皇帝的面挑釁她了，又怎麼敢會怕他不高興。

  但玉竹卻有些不開心，她坐在夏語凝身邊，語重心長道：「娘娘，我覺得您這樣不好。」

  這小妮子，現在還教訓起她來了。

  「那你說說，哪裡不好？」

  她倒想聽聽，人都得罪得差不多了，還能不好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