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失敗媽媽
2024-09-27 03:05:56
作者: 亂點桃蹊
常時睜眼,晨光熹微,他抓手機來看,沒有電話,沒有消息,長長鬆了口氣。
他出門,雪團又要往外躥。
「老實在家裡待著。」他指著雪團說。
雪團委屈地「喵」了一聲,往裡退了兩步,坐下了。
常時笑了,「乖。」
他到醫院時,周之耘還沒醒。
陳姨說周之耘半夜開始發燒,剛睡著沒兩個小時。
常時心下一沉,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熱。他讓陳姨回去休息,一會兒蔣阿姨會過來。
昨天歲歲沒等到伯母醒,今天早早到了,伯母又在睡覺。
請記住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伯母也睡得太長了吧。」她下意識把這兩天連了起來,以為伯母沒醒過,「生孩子這麼累嗎?」
常時失笑,「生孩子確實很累,不過伯母快天亮才睡著。」
醫生查房時,周之耘醒了,聽見醫生說沒事,一會兒護士會過來拔尿管,幫助產婦下地活動。
醫生出去後,歲歲問什麼是尿管。
常時和羅漾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沉默了片刻,周之耘撲哧笑了。
「伯母你醒啦?」
常時說:「你伯母早就醒了。」
周之耘嗔怪地撇了常時一眼,笑著和歲歲說話,「歲歲來啦?」
歲歲拉了拉伯母的手,「伯母你好一點了嗎?還疼嗎?」
周之耘搖頭,「伯母不疼,好多了。」
但是接下來,拔尿管、下地、上廁所,真的好疼,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她問常時:「我是不是太嬌氣了?」
這兩天,她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哭。
常時當然說不是,「都是那兩個小崽子的錯。」
周之耘聽到孩子,小心翼翼地問她們還好嗎。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她覺得她們是最親密的。但是現在,她卻覺得她們好陌生,不敢去想她們,有種「近鄉情怯」的慌張。
常時說好,他去看過了,她們一直在睡,在快快長大。
周之耘逗歲歲,問她小妹妹是不是很醜。
歲歲猶豫了一下,誠實地點了點頭,馬上補充說:「小baby都是這樣的,歲歲很喜歡妹妹。」
又跟著伯母一起看了一次小寶寶,羅漾就要帶歲歲回家,歲歲不願意,她要陪伯母,下午去陪舅舅。
「你下午要去游泳。」
歲歲坐在椅子上,兩隻小腿失落地蕩來蕩去,「可以不去嗎?伯母都生寶寶了。」
羅漾笑,「又不是你生。」
歲歲捂著肚子往旁邊一歪,「哎呀……我肚子疼,也要生寶寶了。」
周之耘也捂著肚子,笑得傷口疼。
常時看著她笑,周之耘和他對上眼神,被他眼裡的溫柔溺住了,他笑起來真的好看。
「不許胡鬧。」羅漾止不住笑,還要板著臉勸歲歲,「走了走了,我們明天再來。」
周之耘開口說:「雪團一個人在家,歲歲回家,多陪陪雪團好不好?」
歲歲笑了,「伯母,雪團不是人,你應該說『一隻貓』。」
一個小時後,歲歲給周之耘發了雪團的照片,她把雪團接回家了,和麻團一起玩兒。
周之耘看著仰著肚皮陪麻團玩的雪團,眼窩裡又蓄了淚。她也真的怕自己把眼睛哭壞了,可是疼痛有藥,發燒有藥,沒有治流淚的啊。
過了幾天,一直沒有奶,她想,是不是都化成眼淚流沒了。
她逼著自己喝湯水,但除了多上廁所,一點用都沒有。
醫生說有的媽媽天生就沒有奶水,或者很少,也是正常的。
周之耘心裡不好受,覺得自己這個媽媽做得太不合格了,早產,還沒奶,做自己的孩子真苦。
常時勸她說:「奶粉和母乳一樣的,她們沒吃過母乳,奶粉就是她們的母乳。」
周之耘「嗯」了一聲,不和他爭論,但心裡認定了自己不好。
她已經可以出院了,但是她不想走,不想把兩個孩子自己留在這裡。雖然她們整天躺在保溫箱裡,一天只能見兩次,但如果自己回家,好像就把她們拋棄了似的。
他們提前請好了兩個月嫂,在家裡坐月子,周之耘說在家裡自在舒服。
但是現在,周之耘執意不回家,誰勸也沒用。所以只好臨時訂了醫院旁邊的月子中心。周之耘勉強答應了。
辦出院那天,東西都收拾好了,陳姨先去了月子中心那邊,常時和周之耘走在最後,去看了孩子。
往外走的時候,周之耘輕聲和常時說:「對不起啊,我知道自己太……」
她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
常時緊緊握著她的手,「別這麼說,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沒有她們,你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周之耘笑了笑,「沒有你,也有別的男人。沒有她們,也會是別的小孩。」
常時:「……」
「你這樣說,我聽了很傷心。」
周之耘推他,「少來。」
同樣不想離開醫院的,還有羅洲。他做完了一個療程的化療,可以先回家休養。他說不,醫院清靜,有護工照顧,一日三餐既健康又好吃。
羅父羅母每天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羅洲自己規定的,但得交叉著來,要麼一人一天,要麼一人十五分鐘。但是實踐起來,羅母強行霸占了羅父的時間,還惡人先告狀,說他巴不得不來,好去找他的小情兒和小兒子。
羅洲哼了一聲,「我還挺想要一個小弟弟或小妹妹的。我要是萬一噶了,我姐給你養老,那個小孩兒給他養老,多好。」
羅母閉眼深呼吸,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能罵他,不能罵他……
但一沒留神,水果刀劃到了手指。蘋果上沾到了血,她把蘋果扔進垃圾桶,去衛生間沖了沖手指,出來從抽屜里拿出創可貼。
「需要幫忙嗎?」羅洲開口。
羅母看了他一眼,把創可貼遞給他。
羅洲給羅母貼好創可貼,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我不吃,你非得削。也不知道小心點兒,都多大人了。」
羅母聽到關心,不禁鼻頭一酸,叫了聲「寶貝兒」。
羅洲「咦」了一聲,「您能不能別這麼叫我了!」
「我說了無數遍了。」
「你要叫叫你那個littleboy去。」
羅母重申:「我已經和他斷了。」
「別啊,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萬一我要是噶了,還能有個人陪你,給你個肩膀靠靠。」
羅母聽不下去了,脾氣也壓不下去了,「羅洲!你能不能張口閉口都……」
這個字她說不出來。
羅洲吸了吸鼻子,「對不起。」
他氣她,煩她,有時候甚至會恨她,但他也是真的可憐她。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嫁了一個倒霉老公,還生了一個倒霉兒子。
當然,她的悲劇也是她自己一手寫就的,怨不得別人。
要怨,只能怨命運吧。
好的呢,可以感謝命運。壞的呢,也可以歸咎於命運。他每天躺在病房裡,一直反覆地想,他生了這個病,是該感謝它呢,還是怨怪它呢。
如果讓他死了,他會感謝它的。如果讓他遭了這一場罪,還要讓他繼續在這個操蛋的世界上活下去,他會每天問候一次它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