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眼淚不會流乾的
2024-09-27 02:48:55
作者: 亂點桃蹊
「畫完了嗎?」常時每日一問。
周之耘笑著擺頭,「還沒有,這一幅還要……三四五六天吧。」
常時交給周之耘唯一的任務就是給他畫像,能畫幾幅是幾幅,擺在婚禮現場。
周之耘聽他說後,笑他怎麼這麼自戀,但心裡很樂意接受這個任務。
常時也樂見其成,她每天回家到睡覺前的幾個小時都有事情打發,就少一些胡思亂想的時間。
「那睡覺吧。」
常時的作息也規律了很多,即使睡不著,也陪著周之耘到她入睡。偶爾有幾天,也就和她一起睡了,只不過第二天會醒的特別早。
周之耘鑽進常時懷裡,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累嗎?」常時問。
「不累啊。」周之耘笑著說,「一點都不累。」
她只是畫著畫著越來越想他,想馬上觸碰到他,感受他的溫度和力量。
她伸手摸了摸常時的下巴,有些扎手。常時向後仰了仰頭,捉住她的手,含笑說:「幹什麼?」
「我在感受模特的鬍子啊,要不然畫不好。」周之耘一本正經地說。
「不給摸。」常時利落地拒絕了。
「哦,好吧。」周之耘失落道。
常時笑著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除了鬍子,其他地方你都可以摸。」
說著,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
「為什麼鬍子不行?」周之耘好奇。
常時想了想,「不為什麼,就是很癢,難受。」
周之耘新發現了常時的一個小秘密,覺得新奇,愉快地承諾:「好的,我知道了,不會再摸的。」
常時發現,她畫畫之後都會有點興奮,但今天有點過頭了。
「不想睡?」他貼著周之耘頸間問。
周之耘輕輕點了下頭。
常時「嗯」了一下,幾秒後,他曖昧地問她:「怎麼這麼快……」
周之耘全身穿過一道電流,不成聲地哼了一下。
常時感覺到她的抖動,又貼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之之饞了。」
但他才是餓狼。
周之耘閉著眼睛,腦海里全是樓上還沒有完成的那幅畫。他的頭髮,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手,還有被西裝包裹著的、此刻正貼著她的——他的身體。
……
「之之。」
「嗯……」
「不難過了。」
「嗯。」
她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讓自己的腦子不再完全由自己支配,才能不那麼難過。
浪潮退盡,以為暫時拋之腦後的悲傷突然席捲而來。
常時給她一遍一遍擦掉眼淚,頗為無奈地嘆息。眼睛明天又要腫了。
「對不起,我……」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
常時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我知道。」
他的耐心全部耗在了她一個人身上。有時候他抽離出去,看著自己和她的相處,也會覺得不可思議。這不是他的理智可以理解和判斷的事情,似乎愛她是一種身體的條件反射。
*
第二天,周之耘到了醫院,看到了同樣也腫了眼睛的童詠珊。
童雯無語地看著她們兩個,又好氣又好笑,「我還沒死呢,你們就都得把眼淚流幹了。」
「阿姨你這話就不對了,」周之耘開玩笑,「人只要活著,身體還有水分,眼淚就不會流乾的。」
童雯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她們。
她現在的狀況在逐漸惡化,這兩天手腳都腫了起來,肚子也開始脹大。氣越來越短,說一句就得緩半天,呼吸也有點費勁。
韓醫生說沒有辦法,如果再嚴重下去,只能上呼吸機了。
童雯一聽,堅決說不用,她還能堅持。她心裡想的是,至少得熬到周之耘的婚禮之後。
昨天半夜,童雯的鎮痛藥的藥效慢慢過了,睡得不踏實,慢慢醒了。童詠珊聽見動靜,進來看她。
童雯有感而發,說童詠珊小時候生病的時候,她也是睡不踏實,隔一個小時就醒一次,看一看,摸一摸,才能再躺下睡。
童詠珊說她記得,她能感覺到媽媽摸她。但是長大之後,她們的身體接觸就越來越少,關心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一想到很快就再也見不到媽媽,摸不到媽媽,童詠珊就繃不住了。黑夜裡情緒本來就會脆弱很多。童雯越安慰她,她就越收不住。
午飯的時候,童雯問周之耘,婚禮在哪兒辦,中式還是西式,到底是室內還是室外,會請多少人。
周之耘一問三不知,不停地搖頭。
童雯無奈地笑了笑,白費了自己的口舌。
「他什麼都沒和我說,說不用我管。」周之耘心虛地解釋。
「應該是西式,我們最後定的是婚紗。」
下午,童雯又想起來,問他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想要幾個。她看不到了,也想心裡有個數。
周之耘茫然地笑,「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感覺生孩子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阿姨就是隨便問問,」童雯慈愛地看著她,「晚點生好,孩子一生下來就得纏著你一輩子,再也退不回去了。」
周之耘看了一眼童詠珊,笑著問童雯:「那阿姨,你想把詠珊退回去嗎?」
童雯笑,「她這麼大了,我還能……還能把她退哪兒去?」
「兒女啊,都是上輩子的仇人,來討債的。」她嘆道,「父母把債還完了,就該走了。」
「你們就等著你們的小債主來找你們吧。」她指著周之耘和童詠珊說。
「到時候和我說一聲,我在那邊先幫你們教訓教訓小鬼頭,讓他們不要折騰你們。」
周之耘的鼻頭一酸,笑了笑,「阿姨你好歹還是老師呢,受過高等教育,怎麼這麼迷信啊?」
「我就迷信,」童雯耷拉了一下眼皮,「我都這樣了,你還管我迷信不迷信吶?」
她喘了喘,接著說:「人活的時間長了,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有的事情,沒法解釋的。」
周之耘追問:「比如呢?」
「比如……」童雯想了想說,「比如我很多年之前就夢見,你穿著婚紗,我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一動不能動,只能從窗戶那一個小框看你。」
「阿姨……」
「是真的,阿姨沒騙你。」童雯拍了拍她的手。
是她們拍完婚紗照的第二天,這個夢忽然從她記憶深處浮了出來,而且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