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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寒聲(本卷完)

2024-09-26 17:13:40 作者: 尉遲攻

  突如其來的進犯舉動令別動組員一嗆,後腦在衝撞下磕到牆,巨大的鈍痛瞬間變成麻木。

  貫山屏也不再是站在他面前,傾身壓了過來,一條腿狠狠頂上王久武的腰腹,膝蓋骨立刻在人體最柔軟的部位製造出一塊淤傷,隔著血肉碾擠起脆弱的臟器。

  然而下一秒局勢卻被逆轉。別動組員並未嘗試在他的桎梏下掙扎,而是訓練有素地以攻為守,直接在貫山屏手臂關節內側用力捏了一下,急促的酸麻過後,他的整條胳膊陡然失去知覺,被輕鬆格開。王久武順勢將貫山屏向外一推,在他重心不穩的當口,又反擰過他那條胳膊,把人壓在了一側的沙發上。

  

  「對不起,我知道我剛才的態度令您很生氣,但是沒想到,貫稽察您居然也會被憤怒吞噬理智,竟試圖攻擊我。」

  別動組員甚至連呼吸節奏都沒有亂,只是聲線沉了下去,依然保持溫和的語氣,在這種時候,反倒會令人遍體生寒,「可為了自保,如果還要有下次,我只能先卸掉你一邊肩膀。貫稽察,請別讓我這麼做。」

  手臂與肩膀相連的部分,果然隨之傳來快要脫臼般的綿長疼痛。

  「現在,您冷靜下來了嗎?」

  像是怕再刺激到他,王久武的聲音很輕。

  看到這人點頭,別動組員便鬆開了手,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貫山屏撐起身,變得凌亂的髮絲令他看起來頗為狼狽,精心熨燙過的襯衫也前功盡棄地皺褶,從外面套著的稽察員制服下扯了出來。不過他整理衣服的動作,反而讓貫山屏看起來才像是被施暴的那個。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直到客廳的氣氛一點一點恢復。

  ——大概所有的成年人都會一項絕技,即使上一秒剛爆發衝突,只要情況需要,下一秒不敢說握手言和,也都能表現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並沒有,明知重重疑點卻隱瞞不報,放任草草結案。」

  王久武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回答的是貫山屏最後一個問題。

  他捏響了右手食指的指關節,「事實上,是我上報之後,才收到的命令,命我與媒體協商,製造出案子已結的假象。」

  「假象?」

  疼痛成功地衝散了那股殺意騰騰的衝動,鼓譟的心跳平靜下來,貫山屏的視野也重回清明。他恢復正常,又是往日裡那個鎮定自持的稽察員,微微蹙眉,露出探究的表情。

  別動組員卻再次沉默,緊抿起唇。

  幾分鐘後,貫山屏這次的耐心有了回報,王久武長嘆一聲,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主動地看向身旁人那雙墨黑的眼眸,「貫稽察,您能保密嗎,為我保密?」

  澄透的褐色瞳仁搭配他低語時翕動的嘴唇,明明穩占上風的人選擇了示弱,稽察員的喉結上下滾動,點了點頭。

  「並不是『結案』,而是,中止偵查。」

  「中止偵查?!」

  貫山屏的聲音又提了起來,但這次他立刻壓下激動的情緒,選擇聽完王久武的解釋。像是對他的表現滿意,別動組員彎了彎唇角,然後正色道:

  「我的上級給我的解釋是,經過認定,這幾起案子已經超過了東埠警局和我的能力範圍,特別行動組與省廳會談後共同決定,將案子的偵破權上收,對公眾則放出結案的訊息,安撫民心。」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省廳上收偵破權另行委託,以往並非沒有先例,為何這次對鄭大隊所帶領的專案組都諱莫如深,甚至下了緘口令。稽察員因這個解釋眉頭不僅沒有舒展,反而鎖得更緊。

  看出了他的困惑,王久武接著說道:

  「原因有二,其一,對『密集書庫案』的涉案者衛夏不予曝光、不予抓捕,而是採取監視居住,在你我交談的此刻,估計已經有一隊由警方和別動組員混編的監控小組集結完畢,潛伏在他的周圍。」

  「為什麼?」

  「沒有進一步的解釋,」王久武輕輕搖了搖頭,「眼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林安是被衛夏所殺,那個少年的危險性恐怕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卻是這麼一個處置方案——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相信,這是經過了慎重考慮才做出的決定,也許,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

  貫山屏無法認同這個對那個少年周圍人極不負責的決策,別動組員朝他打了個手勢,自己繼續講述第二個原因:

  「其二,是因為那個人的參與,特別行動組這邊負責認定這幾起案件性質的,是『137』。」

  「137,」稽察員聽說過這個代號,或者說聽說過這個人,「別動組的創立者,對嗎?」

  王久武無言地點了點頭。

  就如同他在別動組的代號為「595」,「137」也只是創立者為自己所取的數字代號,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卻是他——或是她——唯一被人熟知的部分。有傳言137是個學貫中西、與警界交往甚密的耄耋老者,也有傳言137不過是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天才女郎,甚至還有人斷言137是好幾個人共用的身份、所以才有那麼多版本的傳言。

  不知為何,137選擇了躲在密不透風的牆後藏起自己的身影。

  就連由TA創立的特別行動組中,知道TA真實身份的人都沒有幾個,而且全是A級成員,也是輕易不會與其他成員見面的高層。關於TA的一切甚至被列入最高密級,簡直像個不能被人提起的「禁忌」。

  王久武選擇接下陰闌煦的監管任務時被137特別召見過一次,但也只是站在辦公室門外,通過對講機,聽到了經過嚴密處理的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音。

  為什麼形跡詭秘的137,會對東埠這幾起案子感興趣,甚至親自來做性質認定?

  595的直屬上司同樣沒有給出解釋,或許除了上位者的倨傲外,她也不知道答案。

  「我掌握到的信息,只有這些了。」

  王久武向後倚上沙發靠背,知曉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卻不准講出固然痛苦,和盤托出也沒有帶來一絲傾訴的暢快。他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粗陋裝修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白色塗痕,組合重疊,在他眼中幻化出特定的形狀,令他想起了昨天突然被叫到宋局長辦公室後,在所謂的「商議」中,口不能言,只能唯諾接受的情況。

  他不是不會感覺到鬱憤,他是不能表現出感覺到鬱憤。

  「我不會接受這個結果。」

  貫山屏的聲音將王久武拉回現實,對方自顧自說道:

  「對一個極度危險的人,只是採取監視居住,這是嚴重的不負責任,全程參與的幹警又被突然收走偵破權,卻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民眾的知情權更是遭受侵犯——我也會向稽察辦上報,必須提出異議。」

  「不要蹚這趟渾水。」

  「這是我的工作要求,也是我的職責所在。」稽察員語氣堅決。

  「你知道我工作的一個隱性要求,和管控媒體一樣,是阻止像你這樣『好奇』而不顧後果的人,」別動組員抬手捂住眼睛,「兩方決議,你往下追查,不會有結果,最好的下場恐怕就是浪費精力……水太深,由它去吧,山屏,會有其他人妥善處理的,我向你保證,這幾起案子,一定都會有後續。」

  他再次改喚稽察員的名字,卻沒有收到和以往同樣的成效,貫山屏沒有說話,眼神中固執與堅毅參半。

  他承認,他最為敬佩貫山屏的就是這一點。

  王久武坐直身子。「貫稽察,這幾起案子對我來說,不過是工作,」講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若論有什麼值得記憶的,就是在與您的這次合作中,同您的關係前所未有的改善。我很珍惜您這樣的朋友,也希望您,再多考慮一下。」

  就像剛才的情形一樣,身旁的人也沉默片刻,隨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開口說道:

  「除了職責以外,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那雙墨黑的眸子,出現了別的情緒,王久武暗叫不妙,剛想岔開話題,貫山屏卻已經接著說道:

  「紙永遠包不住火,就像你說的,這幾起案子會有後續——遲早有一天這件事情會曝光。那時靠什麼『安撫民心』,誰來受過,省廳,特別行動組,還是那個137?是你,王久武,是你。真到了那一天,你要怎麼辦?」

  「這也算是,我這份工作的另一個隱性要求吧。」別動組員斂下眼瞼,有時比起真相,人們只需要一個可以橫加指責發泄怒火的對象。

  「我不能接受。」

  一隻手再次揪住了王久武的衣領,但並不是上次的暴力,貫山屏探身,在這人條件反射將自己推開前,已經用行動向他證明,唇上一瞬傳來的柔軟觸感並非錯覺。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我想,也只有我自己以為藏得很好。」

  稽察員抵著別動組員的額頭,距離近到鴉羽一般的密睫根根分明,見對方並沒有露出驚愕的神情,呼吸中交織了嘆息。

  但他很快發現,王久武的眼睛,居然不是看向他,而是望著旁邊。

  貫山屏跟著移動視線,發現客廳的另一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而自己一直沒有察覺。

  然而比起某種被撞破的尷尬,一股摻雜著炫耀與挑釁等的奇妙情緒涌了上來,取而代之,辛甘地滑下他的咽喉。

  貫山屏聽到從自己的口中冒出一句:

  「原來你在。」

  「我不該在嗎?」

  年輕人穿著與王久武款式相似的家居服,赤裸雙腳站在地板上,足尖隱在柔軟布料之下,渾身卻散發著比平日愈加冰冷的氣息。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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