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無可挽回

  他早該想到林安對他的執念已經發展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但在當時，他錯誤地如釋重負。

  現在因為陰闌煦的話，衛夏才思考起為什麼自己不願反抗，遲鈍地意識到一味的忍讓與縱容，令林安對他的施暴居然持續了那麼長時間，而自己從沒考慮過要去告發，甚至沒想過求助。為什麼？為什麼不願反抗？為什麼次次退讓？

  隨即衛夏發現自己，直到現在，都不想別人知情。

  如果他沒有隱瞞自己的傷情，林安肯定會被東大開除，還會有更加嚴重的後果。他是恨林安，卻不曾想過以此令那人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林安開始時真的對他很溫柔，所以他做不到如此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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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衛夏搬出了宿舍，躲得離那個曾經最好的朋友遠遠的，誤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可畢竟仍在同一個班，哪怕不想再產生交集，林安的消息還是不斷傳進耳中。衛夏聽說那個少年開始酗酒、打架鬥毆、夜不歸宿，甚至在課堂頂撞講師，為此接連被通報批評，背了不少處分。幾個不知內情的班委商量了一下，叫和他關係最好的衛夏看在是同班同學的份上，勸勸林安，在他們的幾番請求下，衛夏有些心軟，把那個熟悉的手機號從黑名單中拖了出來。

  但在撥通的前一秒，他反應過來，立即掛斷電話。

  林安的目的就是要他出現。

  他深信他的小夏一直那麼照顧他，這次也不會坐視不管。他深信只要他的小夏這次也放不下他，就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然而衛夏了解林安，知道他骨子裡不是那種自甘墮落的傢伙，何況他頂著壓力苦讀三年才考上東大，怎麼可能輕易就把一切毀個乾淨。果然，發現衛夏不肯出面後，沒多久，林安自己就慢慢收斂很多。

  不過少年顯然不肯就此放棄，類似的招數又反覆用了很多次。但衛夏鐵下心不肯再順林安心意，所以在大二開學的時候，他遞交了轉專業申請，想就此與那荒唐的一年徹底道別。

  奇怪的是，林安這次卻沒了動靜。

  衛夏便以為時間的沖刷終於消磨了少年的銳志，多少鬆了一口氣。

  他錯了。

  肖晴告訴他自己又戀愛了。

  和林安。

  手包，首飾，化妝品，名牌衣服……柔情蜜語與被滿足的虛榮心，最後終於成功敲開了女孩的心扉，甚至讓她忘掉了她的白馬王子第一次見面時究竟有多粗魯。這個公子哥用玫瑰花與巧克力鋪好了一條「愛情之路」，女孩並不關心自己是不是他想通往的終點，她穿著華美的衣裙，被自己定義的「幸福」蒙蔽了雙眼。

  鋪路石很快就遭到了被踩踏的待遇。

  果然，把肖晴哄騙到手後林安便變了個人，逼她打聽衛夏現在的住處，問不出來就報以拳腳。同時他又在衛夏身上吸取了教訓，每次毆打完肖晴後就甜言蜜語地千百倍補償回來，女孩想要什麼他都會給買。虛榮的女孩怎麼可能捨得離開這個時而溫情時而殘酷的慷慨戀人，把肖晴牢牢攥在手心裡後，林安的施暴也就更加肆無忌憚。

  有時並不只是因為肖晴沒能問出衛夏的住處。每當想起那個少年因為女孩臉上浮現的一抹紅暈，瘋狂的嫉妒便會將林安整個吞沒。

  肖晴一次次哭著打電話給衛夏，讓他把現在住的地方告訴她。多少個夜晚裡，無法安眠的少年都想撥通女孩的電話，最後卻還是只能用顫抖的手指從輸入框刪掉她的號碼，抱著頭痛苦地縮在床上。

  而最後真正擊潰他的那通電話，是在林安遇害前一晚打來的。

  衛夏接通後，剛想對肖晴說聲對不起，卻聽到電話那端，肉體交撞的聲音與女孩痛苦的哭叫同時傳來。

  他愣在那裡。

  直到手機不堪重負被捏得咯咔作響，少年的意識才被喚回現實。衛夏手背青筋暴起。

  「林安！！！」

  那邊立刻安靜了下來，無聲中卻仿佛有一聲冷笑傳來。

  「你想見我是嗎？！你定時間，你定地點！！我和你見面！！！」

  林安的聲音很快從手機那邊傳來，聽起來竟好似跟從前一樣溫柔：

  「好，那就校外超市門口吧，小夏，明晚我在那裡等你。」

  他指的是東埠大學附近的一家大型連鎖超市，那個時候他們總是一塊兒過去，林安會搶著推購物車。家境富裕的公子哥哪會在乎商品的標價呢，但他就是愛聽衛夏教給他怎麼才能買到更物美價廉的東西，兩個少年在貨架前走走停停，就像真的是一對年輕情侶。

  如今再約在那家超市門口見面，卻是為了了結這一切。

  衛夏按時到達的時候林安和肖晴早已等在那裡。女孩低下頭，緊緊抓著林安的胳膊，有些不知怎麼面對自己的竹馬，顯然她應該已猜出一二。林安遠遠就看到了衛夏，甩開肖晴的手，徑直朝他走去。

  也即是街邊監控攝像頭拍下的那一幕。

  少年臉上的表情溫柔又殘酷，反覆念叨著「小夏，我們回去」。衛夏挑明了不可能，要帶著肖晴離開，那人卻腳步一移插到了他們之間。他仰起臉，瞪著這個高出自己一頭的少年，握緊了拳。

  林安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肖晴，女孩瑟縮了一下。把臉轉回來後，他突然又開始神經質地微笑，伸手撫上面前少年的臉頰，被打掉，又抬起手，這次更是用指尖沿著少年的頸線游移，摩挲對方領口與肌膚相貼的邊緣。

  他還記得他的小夏最受不住這種調情，會因為怕癢拼命躲閃，他總不依不饒地追上去。

  雖然現在的衛夏只是怒視著他，但他知道，他們很快又會在一起。

  「既然你不回宿舍，那我要住到你那兒去。」

  「你想都不要想！我這就帶肖晴走！」

  於是林安故技重施，又開始用肖晴要挾。他才不在乎這究竟有多卑劣，只要他的小夏能回到身邊。

  衛夏狠狠地深呼吸一口，努力壓下那些瞬間爆發的出於恨意的衝動。他很想轉身就走，可肖晴還在林安身邊，望著女孩那雙有些紅腫的眼睛，不，他不能接受她再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面前的少年笑得更加開心，牽起了他的手，「我們走吧，小夏。」

  衛夏掙脫，卻沒再說什麼，低頭朝自己租戶的方向走去。那一刻他多希望可以在路上甩掉林安，但也清楚，即便是將身影淹沒在人潮當中，林安也能將他捉出來。

  無處躲藏。

  ……

  當天晚上，林安再次強暴了衛夏。

  第二天早上，衛夏在密集書庫發現林安破碎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