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千年拓片上的字符
2024-09-26 14:15:31
作者: 吳學華
劉勇國在樹林內七拐八拐地急速奔跑,剛開始的時候,子彈還擦著他的頭皮亂飛,到後來,槍聲變得越來越遙遠,最後終於聽不到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估計那些日本兵是追不上了,他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上被樹林裡的枝條和荊棘劃出條條傷痕,已經不覺得疼痛。
休息了一會兒,他繼續在林子的穿,來到一處視野較為開闊一點的山頂,朝前面看了看,見入眼都是茫茫大山,不知道怎麼才能夠走得出去。
他又累又餓,可是在這山上,去哪裡能夠找到一戶人家呢?而現在的時令季節,山上也不可能有野果可以充飢。
在縣城裡的時候,他要羅中明將組建起來的搜捕隊,秘密調到考水村附近的一帶隱蔽,為的是控制住考水村周邊地區的安全,也不知道現在羅中明把搜捕隊安置在什麼地方,要是遇上那股日本人,一旦發生衝突,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他記得景白線公路是東西橫向的,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在考水村北面的茫茫大山之中,只要照這方向往南走,就算到不了考水村,也能到達景白線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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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辨了一下方向,沿著一個山谷往南走,下到谷底,見到一泓從地下冒出來的清泉,喝了幾口泉水,整個人頓時精神了不少。
在大山內,千萬不可亂闖,只要找著山民砍柴或打獵走出來的山路,照著方向,就可以走出大山了,否則,在山裡轉來轉去,不累死也會活活餓死。
他沿著那泓清泉形成的小溪流往下走,走不了多遠,感覺前面有動靜,偷偷躲到一棵松樹後面藏起來後,沒兩分鐘,見一隻顏色暗黃的動物從樹林中走出來,俯身到溪流中喝水。當他看清那動物的樣子時,大吃一驚,原來是一隻比牛犢還大的老虎。平生經歷過無數兇險的他,此時不敢大聲喘氣,怕被老虎聞到味道。以他現在的體力,根本沒法與這隻正值壯年的老虎拼搏。
那老虎喝了水,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了。過了好一陣子,劉勇國才敢從松樹後面現身出來,繼續沿著溪流往下走。
大約走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從樹林中延伸過來的一條山道,在溪流的中間,還有幾塊山民放上去用來墊腳的石頭。
見到了山路,就說明離當地人住的地方不遠了,但往往這樣的地方,很可能遇上日本人。他一路走走停停,不時聽聽樹林內傳出的聲音。那一聲聲不同音律嬌啼婉轉的鳥鳴,伴隨著山林獨特的韻味,居然勾不起他半點欣賞的心情。此時的他,根本沒有文人騷客的那種雅興,只想快點找到一戶人家,儘快實施他的救人計劃,把那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從日本人手裡救出來。
拐過一道山樑,站在一處樹木較為稀疏的土坡上,他居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山林間,露出房屋的青檐翹角。心中大喜,腳下不禁加快了腳步。
往前大約走了幾百米,他終於從林間看到了當地那特有的徽式建築的屋子。奇怪的是,那屋子並不大,而且只有一間。
就算是再偏僻的山村,住著一戶人家,也絕不可能只有一間屋子的。
他站在距離那間屋子幾十米的地方,沿著那間屋子繞了大半個圈,認出這是山民用來祭神的山神廟。在山神廟中,都有一些祭品。
管他呢,只要能吃飽肚子就行,山神也不會怪罪的。他正要向山神廟走去,突然從山神廟前面的山道上,走過來幾個人。
他一看那幾個人的樣子,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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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就是信號。
站在墳墓上方山頂上的幾個年輕人,警覺地朝槍聲傳來的方向望了望,有一個人朝下面喊道:「德謙叔,好像是在北面!」
胡德謙說道:「不管他,你們多加幾十個人,守住祖宗就行!」
胡澤開豎起耳朵聽了一會,說道:「這不像日本兵三八大蓋的槍聲,倒像是美式衝鋒鎗發出的。」
他原來與駐守在婺源的那個團的正規軍隊打過戰,那支國民黨部隊裡有配置的美式衝鋒鎗,在一定的距離內,美式衝鋒鎗發揮出來的威力很大,火力也很猛,聲音很清脆,子彈像雨點一樣灑過來,想躲都躲不了。那一次他吃了大虧,犧牲了十幾個同志。後來學乖了,一遇到那樣的情況,首先安排幾個槍法好的游擊隊員,躲在暗處專打機槍手和拿衝鋒鎗的士兵。
現在他的隊伍里,還有兩把繳獲的美式衝鋒鎗,不過那槍比中正式步槍要重得多,而且所用的子彈型號也不配。除了近距離打仗好使之外,幾乎一無是處。
胡德謙說道:「不是聽說縣裡那個團的正規部隊和保安團,都幾乎打光了嗎?怎麼還會……」
胡澤開說道:「人打光了,並不代表武器沒有了。有些武器是可以從戰場上揀回來,重新裝備部隊的!」
苗君儒問道:「胡隊長,你的意思是,打槍的應該是縣裡的部隊?可是北面那邊不都是山嗎,他們在哪裡做什麼?」
胡德謙說道:「是呀,我雖然派人送信給汪縣長,可也沒有那麼快呀,再說,就算縣裡來人,應該先到村里才對,怎麼會跑到那邊去呢?」
那槍聲持續了一陣,便再也聽不到了。大家走上墳墓上方的山頂,朝那邊望了一會兒。胡澤開說道:「我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胡德謙說道:「還是我派人去吧。要真的是縣裡派來的,他們見到了你,還不把你抓起來啊?」
胡澤開冷笑道:「我打了那麼多年的游擊,還沒聽說哪個人能抓得住我。能抓住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苗君儒正色道:「胡隊長,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但凡事皆有定數,現在我送你四句話,你聽清楚了。」他清了清喉嚨,接著說道:「仇自生來恨自生,同是胡氏子弟門,他年子孫祭祀日,猶憶英雄松下魂。」
胡德謙聽了之後,怔怔地望著苗君儒,眼中含淚說道:「苗教授,老朽我如果能夠逃過這一劫,絕不忘記你的大恩大德!我胡氏後代子孫,一定奉苗姓人為恩人!」
其他幾個人都驚住了,苗君儒那四句話,是說給胡澤開聽的,胡德謙怎麼說出那樣的話出來。而那四句話中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裡面的意思。
胡澤開哈哈笑道:「人總是要死的,我死了之後,要是每年都有人來祭拜我,死也死得瞑目了!」
說完後,他拔出手槍,朝站在墓葬金階下方的兩個游擊隊員叫道:「走,我們去看看!」
苗君儒大聲道:「胡隊長,你的任務不是保護我嗎?」
胡澤開停在原地,用手搔了搔頭,憨憨笑道:「打戰打慣了,一聽到槍聲就來勁,差點把上級交代的任務都忘記了!」他接著說道:「苗教授,要不我派他們回去,多帶點人過來,你看怎麼樣?」
李明佑說道:「這倒是好辦法,上川壽明既然認定傳國玉璽就在考水村,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外面的日軍隨時也會進攻,多一個人總有多一個人好處。」
卡特說道:「他不是拿了龍珠去孽龍洞了嗎?怎麼還會來這裡?」
苗君儒說道:「就算他不來,有一個人一定會來!」
卡特猜出來了:「你是指我們在重慶見過的那個白頭髮神秘老頭?」
苗君儒點頭道:「他可比上川壽明要難對付得多!」
卡特說道:「這一路上我都在想,他到底是什麼人!」
苗君儒說道:「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不過《撼龍經》在我的身上,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我的!」
他下了山頂,把那兩個游擊隊員叫到一旁,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兩個游擊隊員點頭飛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的盡頭。
胡德謙也叫了幾個本村的胡姓子弟,背上槍,朝村子北面響槍的地方過去了。
苗君儒說道:「胡會長,我們回村去,我想到明經書院原來的地方去看看!」
胡德謙說道:「那是,那是,但是你們幾位從那麼遠的地方來,一定很累了,要不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苗君儒笑道:「我倒想休息,可時間不允許呀!」
一行人回到村里,沿著村中的石板路往前走,觸目所見全是古樸而考究的明清時期的古院官宅。胡德謙一路向苗君儒他們解釋著,哪一棟是進士官邸,哪一棟是令尹府。斑駁滄桑的粉牆碧瓦與雕樑畫棟,無聲地述說著舊時主人的豪氣,破敗垮塌的飛檐翹脊與樓台亭榭,無不顯露出這個村子昔日的輝煌,然歲月無情,歷史早已經抹去了一切榮譽的痕跡,留下的,也只是無數令人遐想的斷壁殘垣。
轉過一道街角,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牌坊,整座牌坊為青石雕刻疊架而成,高約10米,寬約4米,共為三層檐頂。四根正方形的石柱並排支撐著石樑、石匾、頂蓋,形成中間大門、兩側對稱小門的布局。坊頂亭蓋為仿木古雕鑿件。中間一橫匾,正反面分別陰刻隸書大字「進士及第」和「才高德厚」。亭蓋、橫匾石樑飾以「雙龍戲珠」的圖案。兩側小門頂端飾以「龍鳳呈祥」、「花鳥動物」圖案。石樑頂端均鑲有一塊麒麟石雕匾。整個牌坊結構嚴謹精緻、造型美觀大方、雕刻工藝精湛,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在牌坊的右下方,還有一塊兩米多高,一米多寬的青石碑,上書「文官落轎,武官下馬」的宋體大字,落款時間是:大宋嘉泰三年秋。
嘉泰是宋寧宗趙擴的年號。也就是說,這座牌坊和這塊御諭石碑,在這裡豎了近九百年,見證了考水村所有的榮譽與輝煌。
卡特撫摸著牌坊兩邊的石柱子上的雕刻花紋,連連說道:「精美絕倫的東方雕刻藝術,太不可思議了!」
過了進士牌坊,到了村子的東北角,來到幾塊用碎磚頭砌成籬笆的菜地前。李明佑隨手從地上撿起幾塊碎磚頭,說道:「苗教授,這是宋代水紋青磚,俗稱三六九,這種青磚的燒制時間長,吸水性強,具有一定的防潮作用,通常是用來做基腳用磚和墓室磚的!」
苗君儒說道:「黃村的祠堂是康熙年間建的,而這個書院也是康熙年間遷移的,這兩件事之間,或許有什麼聯繫!」
胡德謙指著那幾塊菜地說道:「應該就在這些地方了。苗教授,你想做什麼?」
苗君儒說道:「能不能找幾個人來,每隔三米左右,打一個一米到兩米深的豎井。」
胡德謙非常為難地說道:「村里宅基建屋,打到一米深就見水了。你以為這地下還會有什麼?」
卡特笑道:「說不定像黃村那樣,會有一座地下宮殿什麼的!」
李明佑將苗君儒拉到一旁,低聲說道:「苗教授,我雖然對傳國玉璽的研究課題很感興趣,可是現在的情況,一旦我們找到傳國玉璽,豈不是便宜了日本人?你這麼做,豈不是在幫日本人的忙?」
苗君儒說道:「幫誰的忙,現在還說不定呢!我不是說過嗎?既然他們認為傳國玉璽就在這裡,那我治好幫著找找了!」
胡德謙說道:「你們幾位先去吃飯,我馬上安排人打豎井。苗教授,我們村的安危可就全靠你的了。」
李明佑憂心忡忡地說道:「苗教授,我認為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樣想辦法對付日本人,而不是在這裡找什麼傳國玉璽。」
苗君儒笑道:「沒有傳國玉璽,我怎麼跟上川壽明去談判?只要我努力了,就算找不到,我想他們也不會怪我的,別忘了我的兒子和胡會長的兒子都在他們手裡呢!」
胡德謙罵道:「那個畜生,不提也罷,由著日本人是殺是剮!」
苗君儒笑道:「日本人才捨不得殺一個對他們有用的人。」
幾個人回到胡德謙家,剛吃過飯。胡福旺從縣城裡回來了,帶回了汪縣長的一封回信。胡德謙看了信之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胡澤開問道:「是不是狗日的縣長不肯派人來?」
胡德謙苦笑道:「汪縣長說得到上面的消息,日本人隨時會再次進攻婺源,他現在正安排的各鄉的壯丁,想辦法抵抗日本人。」
胡澤開說道:「我就最討厭和日本鬼子硬碰硬,鬼子的武器好,射程遠準度高,吃虧的總是我們。還倒不如讓鬼子進來,再打他們一個冷不防。媽的,不來就不來,有我手底下幾十號人,對付那股日本人,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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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午時分,苗君儒把那張拓片放在桌子上,和李明佑一起細心研究起來。拓片上的字符由左到右豎著排列,四排,第一排四個字符,第二排三個,第三排四個,第四排三個,字符有大有小,一共有十四個。第一排第一個字符像一朵空中漂浮的雲,第二個像一條在雲中翱翔的龍,第三個是象形文字中的「山」字,第四個像座佛塔。第二排第一個字符是兩個圓圈,大圈套小圈,第二個是鳥篆文字中的「帝」字,第三個卻是鳥篆文字中的「心」字。第三排第一個卻像一棟房子,第二個卻是一座橋,第三個是象形文字中的「人」, 第三個字符看上去像是兩個人在打架,人的下面卻有兩條水紋。第四排的第一個字符像一本翻開的書,另三個字符很奇怪,彎彎曲曲的,什麼都不像,不知道在畫些什麼。
由於拓片是用墨汁從石壁上拓下來的,可以推斷,石壁上的字符,應該是從右到左排列。
李明佑低聲說道:「苗教授,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字體,既不是鳥篆,也不是象形字,依我看,應該都是圖案或者符號,好像是指引什麼的。你看第三排第三個符號下面的水紋,和那塊青磚上的水紋一樣。」
他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什麼意思來,連連搖著頭。
苗君儒微微皺著眉頭,他似乎看出一點玄機出來了,第四排最下面的那三處彎彎曲曲的線條,與他去八卦墳時走的那三道彎,非常的相似。第三排第二個字符中的那一座橋,與村東頭那座維新橋,竟有幾分相似。
他聽胡會長介紹過那座維新橋,雖然是戊戌變法的那年重修的,但模樣上跟以前大體相似。正如他想的那樣,拓片上的玄機,應該與整個村子有關的。
約莫時間差不多了,正要打算動身去村東頭,看看打豎井的情況怎麼樣。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人,喘著氣叫道:「德謙叔,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胡德謙罵道:「慌什麼,沒看見有客人嗎?」
那個人看了一眼苗君儒他們,走到胡德謙面前,說道:「那幾個人回來了,德欣叔他……他……」
胡德謙一聽急了,問道:「你快點說,德欣他怎麼了?」
那個人哭道:「他們把他抬回來的,沒有進村,就放在村西頭的涼亭里!」
胡德謙如同被人打了一棍,差點倒在椅子上,他嘆了一口氣,問道:「怎……怎麼會這樣?不是還有一個人的嗎?」
那個人哭道:「只有德欣叔,沒見著那個人!」
胡德謙緩緩說道:「你去對他們說,直接抬到祠堂里去!」
按當地的風俗,死在外面的人,屍體是不能進村的。胡德謙那麼做,也算是破了例。
那個人轉身離開了。
苗君儒來到胡德謙面前,低聲說道:「我想去看一看他!」
胡德謙無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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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和胡澤開等人來到胡氏祠堂,見祠堂里已經圍了一些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婦人癱軟在地上,幾個婦人在旁邊陪著,正好言相勸。可無論她們怎勸,老婦人那歇斯底里的哭喊,讓人感受到她來自心靈深處的無助和絕望。人世間有三大悲慘之事,是老年喪子,中年喪偶,幼年喪父母,這種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的。
胡澤開隨大家走進祠堂,一眼看到了擺在祭祀堂門口右邊的一塊木板,木板上的人用白被單覆蓋著,被單上浸了一些血跡,旁邊的地上有剛剛點上的香燭和正在燃燒的紙錢,另一邊放著一具剛從祠堂裡面抬出來的大紅棺材。
兩個披麻戴孝的男子,跪在那塊木板的下方哭泣,其中一個年紀和胡澤開相仿的男子起身抱住他大哭道:「澤開哥,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兄弟就跟著你了,你說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能為我爸報仇!」
胡澤開安慰道:「放心,德欣叔的仇,我一定會替他報的。」
他走過去,掀開那白色的被單,見胡德欣滿身是血,一雙虎目強睜著,胸前滿是彈孔,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傷口,是被刀剖成的。他說道:「正是美式衝鋒鎗造成的傷,我原來的幾個同志,被美式衝鋒鎗打了之後,身上也是這樣的傷口!只是這腹部的刀傷,不像是刺刀刺出來的。」
苗君儒抽出隨身攜帶的那把佐官刀,在傷口上比了一下,不用他多說,大家都明白了。
胡澤開說道:「他和另一個人不是昨晚在小廟那邊失蹤的嗎,難道他們遇上了拿美式裝備的日本鬼子?」
苗君儒說道:「中國人可以用美式裝備,日本人就不能用嗎?」
胡澤開說道:「我聽一個在蘇北那邊打了幾年日本鬼子的同志說過,日本鬼子用的都是日本製造的武器。」
卡特說道:「也許活躍在婺源的那股日本人,與戰場上的日本軍人不同!」
他回頭問那幾個把胡德欣抬回來的人:「你們是在什麼地方看到屍體的?」
其中一個人回答說:「是在離小廟不遠的一個山谷里,那裡還有幾個日本人的死屍,我們本想割下那幾具死屍的頭回來祭德欣叔,又怕日本人追過來,所以抬了德欣叔就走!」
胡澤開用手撫住胡德欣的眼睛,說道:「德欣叔,我胡老虎對天發誓,一定替你報仇,親手用日本鬼子的頭來祭奠你!」
胡德欣的眼睛居然慢慢地合上了。
站在祠堂里,苗君儒望著祠堂內做工精細考究的雕樑畫棟,上面的人物山水與花鳥蟲魚,無不栩栩如生;那一根根木柱,直徑都有二三十公分粗細,鋪在地上的青石板,每一塊都在三尺見方,平平整整,沒有半點起伏凹陷。內堂上方的門匾,上面金邊鑲刻著「世德堂」三個隸書大字,顯得蒼勁渾厚有力。
這座祠堂雖比不上黃村的祠堂那麼氣派,但也一樣充滿著神秘感。
祠堂里有人開始布置靈堂,苗君儒他們幾個人依次給胡德欣上了香,離開了祠堂,要去村東邊,看看那裡的情況。走出祠堂大門,卡特不小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李明佑扶住。苗君儒偶爾回了一下頭,腦海中靈光一閃,感覺這祠堂的正門上方的翹檐,似乎與那張拓片上第三排第一個符號有幾分相似。
當他走下祠堂台階時,感覺這台階並不平整,初看上去,似乎是由於年代久遠,石板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但仔細一看,卻發覺石板很光滑,隱約呈水紋狀。
他微微一笑,也不說話,看來那張拓片上的玄機,和這座祠堂有關。
幾個人來到村東,見十幾個村民正在那裡打豎井,有幾口豎井已經打到一米多深了,地下已經溢出水,再挖出來土,都是黃色的實土。
李明佑捏了一把那些濕土,說道:「苗教授,我看沒有必要再挖下去了!」
苗君儒說道:「是沒有必要再挖下去了!」
李明佑問道:「可是那張拓片上的秘密,到底在哪裡呢?」
苗君儒說道:「我也想知道。」
李明佑看著手裡的濕土一點點的從指尖滑落,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別找了,別讓我們成為日本人的幫凶。」
苗君儒皺著眉頭說道:「郭陰陽告訴我。要我不能小看那個白髮老者,就算我們找不到傳國玉璽,白髮老者可以通過我身上的這本《疑龍經》,找到龍脈所在。我感覺那張拓片上的秘密,應該就在這村子裡。拓片上的水紋,與祠堂的台階一樣,還有那些圖案,都能從村子裡找到類似的建築物。那族譜上的詩,應該與拓片上的圖案有關。」
幾個人沿著街道往前走,沿途見村裡的村民,一個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苗君儒對胡澤開說道:「我想去一趟縣城找汪縣長,你敢跟我一起去嗎?」
胡澤開說道:「有沒有不敢?我還想見一見用5000大洋買我人頭的人呢。」
李明佑說道:「苗教授,我和你一起去吧!」
苗君儒把那張拓片交給李明佑,說道:「李教授,你和卡特先生先休息一下,然後研究這張拓片,說不定等我回來,你已經有結果了呢?千萬要保存好,傳國玉璽的秘密就在這裡面。也許日本人找胡會長要的,就是這張拓片。依上川壽明對玄學和中國古代文化的造詣,這張拓片一到他的手裡,他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
李明佑接過那張拓片,無奈地點了點頭,問道:「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苗君儒說道:「傍晚之前我們一定趕回來!」
到胡德謙家後,苗君儒單獨與他說了幾句話,接著要了兩匹馬,和胡澤開一起往縣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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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3月13日上午。
婺源縣城。
縣政府中的縣長辦公室。
汪召泉坐在一張很大的楠木太師椅上,腳邊的地上有很多菸蒂。
秘書推門進來,看到他的樣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汪縣長,外面那幾個局長和一些鄉紳都等急了!」
汪召泉罵道:「等急了就滾回去,誰要他們來的?真是越忙越亂!」
劉師爺從旁邊一道側門進來,聽到汪召泉說那樣的話,忙上前對秘書說道:「你先出去,我勸勸汪縣長。」
等秘書出去後,汪召泉跳起來,一把抓住劉師爺,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劉師爺嘿嘿一笑,說道:「汪縣長,我怎麼敢不回來呢?我只不過是出去辦點事罷了!」
汪召泉惡狠狠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劉師爺說道:「放心,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汪召泉問道:「你把我的大印拿去,到底想做什麼?」
劉師爺神秘兮兮地笑了一笑,說道:「也沒什麼,去還一個人的債!」
汪召泉問道:「你還人家的債,為什麼要用我的大印?」
劉師爺說道:「沒辦法!其實我那麼做,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要是日本人手裡的人質,在我們縣裡出了事,你頸上的人頭還能保得住麼?」
汪召泉怒道:「你在替日本人辦事?」
「噓,小聲點,別讓別人聽到!」劉師爺說道:「早在兩天前,東門外雜貨店的老闆就找到我,說是想和我做一筆生意。」
汪召泉耐著性子問道:「什麼生意?」
劉師爺說道:「他把兩個人放在我們的大牢里,是一男一女,單獨關著,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說是等過了3月15,就把他們手裡的人質交給我們!這事我一直沒敢對你說,怕你壞事!」
汪召泉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劉師爺說道:「我也不知道,說的是外地的口音,好像都是知識分子。我早就看過了,並不是電報上說的那個大人物。」
汪召泉說道:「虧他們也想得出來,把人關在我的大牢里。」
劉師爺說道:「我們什麼事都不管,只求平平安安地到3月15日,他們把人質給我們,就是大功一件。上面說派個什麼上校過來,可今天都13號了,那個上校人影都沒見。我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主動權都在他們的手裡。」
汪召泉嘆了一口氣,說道:「萬一後天他們不把人質交給我們,那怎麼辦?」
劉師爺說道:「這事我也想過,萬一他們不把人質交給我們,我們只有把牢里的兩個人殺了!」
汪召泉驚道:「為什麼要殺他們?」
劉師爺說道:「他們可是關在我們的大牢里呀!萬一讓外人知道這件事,我們還有命嗎?」
汪召泉問道:「殺了他們之後呢,我們怎麼辦?」
劉師爺說道:「還能怎麼辦?只有帶著全縣的人,找到那些日本人,和他們拼了,好歹撈個抗日的好名聲。就算丟官,也不至於丟命呀!你出去召集那些局長和鄉紳,就說得到上面的消息,日本人還要進攻婺源,要他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不管怎麼樣,我們得撈點養老的錢!」
汪召泉低頭說道:「也只有這樣了!」
看著汪召泉低著頭出去,劉師爺的臉上掠過一抹難得的笑意,轉身從偏門出去了。他離開縣政府,穿過了幾條街,來到一棟青磚大屋前,用手有節奏地敲了幾個門。門開了,從裡面伸出一隻大手,將他一把抓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