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孔雀王城

2024-09-26 14:14:11 作者: 吳學華

  朱家鼎氣喘吁吁地說道:「媽的,想不到你也走得那麼快,害得我們都跟不上,你可別跟著這個靈蛇教的苗女跑了,你的學生還在我的手裡呢!剛才的這一槍是對你的警告,你們就是再跑得快,也沒有我的子彈快。」

  苗君儒指著前面道:「陰陽宮那邊起火了,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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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朱家鼎爬上了岩石,朝遠處看了看,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起來,下了岩石,來到那頂剛抬上來的轎子前,低聲說著話。

  過了片刻,他似乎得到了什麼指示,轉身對那些爬上山頂的土匪叫道:「大家快一點!」

  木妮卡和苗君儒跳下岩石後,立刻被兩個土匪綁了起來,苗君儒想要制止,被土匪用槍逼住。朱家鼎走了過來,說道:「苗教授,這可不是你英雄救美的時候,她是靈蛇教的人,我也捨不得殺她,留著還有用呢!」

  過了山頂,山勢便緩和多了,但仍是一望無際的叢林,林子裡有一條石板路斜著往下。也許是多年沒有人行走,已經被兩邊生長過來的藤蔓遮住。走在前面的兩個土匪,用砍刀砍開那些藤蔓,非常小心地往前走著。

  進入叢林後並未見到一條完整的路,怎麼到了這裡,會有一條石板路由前面過來,直通向山頂的烽火台呢?

  從山頂順著那條石板路一直往前走,期間並未遭到立稞族人的攻擊,也沒有觸發任何機關。漸漸地,兩邊的樹林裡不時傳來鳥叫聲,石板上也可以看得到一些野獸的糞便。

  黃昏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到了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座已經被歲月掩蓋了的石頭城。眼前的景象完全在苗君儒的意料之中,石頭城全是石塊砌成,每一石塊都有一米見方。倒塌下來的石頭三五成堆,茅草與小樹倔強地從石頭縫中生長出來,似乎在向世人昭示著歷史的無情與殘酷。城牆前面的地勢較為平緩,但仍可看得出那條護城溝的模樣,溝底長著一人多高的茅草和灌木,成了野獸的天堂。

  迎面而來的,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巨大石頭城門樓,上面的塔樓只剩下半截,城門樓下面是黑洞洞的城門洞。他們來到城門樓下,朱家鼎指著上面的那三個古隸書字體,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你是考古學家,不可能不認識這三個字吧?」

  城門樓上那一塊灰白色的石匾中間,孔雀王三個字分外醒目。雖說苗人視孔雀為吉祥之鳥,素有養孔雀之習,但受氣候的影響,湘貴川一帶的苗疆,並不適合孔雀生存。而孔雀,也只在雲南廣西和貴州南部的一些地方才有。既然連孔雀都沒有,這深山之中,又何來孔雀王這三個字命名的城鎮呢?

  苗君儒認清那三個字的時候,心裡頓時一凜,他研究過湘貴川一帶的苗疆的歷史,實在與孔雀扯不上關係,更別說以孔雀命名的村寨了。

  但是他以前到這邊考古的時候,聽一些老人說起過一個黃金孔雀國的古老傳說,說是在茫茫的大山之中,有一個黃金孔雀國,這裡堆滿了無數珍奇異寶,隨便揀一樣,就可以買下幾百畝地。孔雀國中有一塊玉碑,只要讀懂了玉碑上的文字,照著那上面的指引去做,便會立即得道成仙,白日飛升。但這個類似神話的傳說,誰也不會把它當成一回事。

  當他在靈蛇教的總壇見到那塊玉碑的時候,見到玉碑上出現的奇景,也曾聯想到黃金孔雀國的古老傳說,莫非破解了玉碑上的秘密,就真的可以成仙不成?

  但他轉念一想,自古以來,除了那些神話中人物,又有誰見過真正的神仙呢?再者,世界上的幾大宗教,各自都有升天的方式以及對天堂的描述。同在宇宙中,萬物蒼生各有各的靈性,虛無飄渺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有一次參加國際考古工作者會議的時候,為有沒有天堂的問題,與一位義大利的考古學家發生了爭執,當他說出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耶穌、阿拉等幾個名字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科學家都笑了。

  在科學界,是沒有人相信鬼神存在的,但是科學無法剝奪人們的信仰與幻想。

  進入城門內,只見滿目瘡痍,地上碎石片片,哪裡有什麼珍奇異寶?傳說自然是傳說,人為地添加了許多幻想,與真實現狀相去太遠了。

  城內的建築全都掩埋在荒草與樹叢之中,瓦礫間,仍依稀可辨出昔日的輝煌。借著最後一抹落日的餘暉,苗君儒大致看清了這座城鎮的規模,石頭城坐落在兩山交匯處的山坡上,至上而下依山而建,城牆雖然倒塌,但有些地方仍高出地面七八米。如此高的建築,加上周圍險峻的山勢,這在古代來說,是易守難攻的城池。

  城鎮的規模雖不大,但可容下數千戶人煙,這在古代來說,已經是一個有相當規模的城鎮。漢初時候那些列侯封地的王都,也不過如此規模。

  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之中,為什麼會隱藏著這麼大的一個城鎮,城門樓上那孔雀王三個字,究竟包含著什麼意思呢?

  隊伍並沒有停下來,有人陸續點燃了火把,朱家鼎走在最前面,向右邊行去。袁雄虎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望著朱家鼎背影的目光變得越來越複雜。

  苗君儒總感到背後有雙犀利的眼光時刻望著他,當他回頭看時,卻發現不了什麼。那頂轎子總是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幾個精壯的漢子寸步不離地護著。憑感覺,他認為那雙犀利的眼睛絕對不是從轎子裡射出來的,而就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

  走在他身後的,都是一些疲憊不堪的土匪,各自唉聲嘆氣,低著頭只顧走路,好像一副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前面是一處面積並不大的廣場,碎沙石鋪就的地上長著一些稀疏的小草,廣場的正中有一座半米高的三層石台,在漢代,這往往是處決犯人和頒布詔令的地方。

  苗君儒朝石台的左面望去,孔雀王城的主人所居住的地方,應該離石台沒有多遠。他完全可以斷定,這是一處與世隔絕的王國,從它的興起到消失,並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他帶著學生來這裡考古的話,不知道可以發現多少驚世的秘密。

  朱家鼎沿著石台的邊緣繼續前行,走到一處隆起的土堆前停了下來。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這裡是一座荒蕪了的墳墓,可是走近了些,在火把的光照下,看清是一座倒塌的石塔。

  石塔雖然已經倒塌,但仍可從多瓣梅花狀的塔基,以及那殘缺的佛教浮雕上,看出整體的建築風格,與古印度佛塔如出一轍。

  朱家鼎揮了一下手,立刻有兩個人走上前,在他的指使下,將亂石堆中的一塊石頭移開,露出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來。

  他笑著對苗君儒說道:「當年我們若不是抓到那個野人,根本不知道洞口就在這裡,只要順著著洞口下去,出去後就是那個峽谷了,沿著那個峽谷走到盡頭,就是我們要到的地方。今天晚上就在這裡過夜,明天一大早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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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匪們各自找地方歇息,苗君儒見兩個土匪押著木妮卡往小轎子那邊去了,正想趕過去看看情況,卻見姚朱氏向他走過來,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姚朱氏來到苗君儒的面前,朝旁邊看了看,大聲說道:「苗教授,今天晚上你最好不要亂走,在這種地方,是很容易出事的。」

  她說完後,在苗君儒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苗君儒望著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說道:「其實你完全可以救你的兒子,為什麼不救呢?」

  姚朱氏笑道:「我是可以救他,可是我也要知道是什麼人下的蠱呀,你也知道,我兒子下葬的時候,並沒有死!」

  苗君儒說道:「是我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你們的計劃,對吧?」

  姚朱氏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其實你真的不應該來攪這趟渾水,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苗君儒朝周圍看了一眼,說道:「如果我不來,就無法知道湘西還有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對我們考古人而言,這可是一塊寶地呀!說不定會有舉世矚目的大發現。」

  姚朱氏說道:「那是對你而言,在我們的眼裡,這就是一大堆爛石頭,如果我們,你無論如何是找不到這個地方的。」

  苗君儒笑道:「所以我還得感謝你們呀!」

  姚朱氏正色道:「我想和你商量一點事,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苗君儒苦笑道:「我和我學生的命,全都在你哥的手上捏著,要求的話就求他吧,我恐怕幫不了你。」

  姚朱氏望著苗君儒,目光充滿了誠懇,低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如果你有命回去的話,請幫我照顧我的兒子。」

  苗君儒想不到姚朱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她也被別人控制著?他想了一下,問道:「轎子裡的人到底是誰?」

  姚朱氏的臉色微微一變,起身道:「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沒有人能夠對付得了他的。」

  苗君儒說道:「我只想知道他是什麼人。」

  姚朱氏並不回答,默默地望了他一眼,朝另一邊去了。苗君儒似乎看到她眼中含有淚水,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憐憫之意,一時間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扮演著一個什麼角色。可不管怎麼樣,那份愛子之心是絕對不會假的。

  剛才姚朱氏的囑託,在某種程度上,與趕屍匠耿酒鬼非常相似。

  苗君儒望著姚朱氏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姚朱氏與耿酒鬼一樣,對自己的將來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也知道許多事情的內幕,可就是不願意對他說出來。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不願意泄漏太多的秘密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姚朱氏坐過的地方,見那塊石頭的下面有一張小紙條,上前兩步,趁人不注意彎腰揀了起來,偷偷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晃縣望江樓找李老闆要人。

  他見朱家鼎向這邊走過來,忙將紙條揉成一團,塞到了嘴裡,在幾塊斜條石的邊上坐了下來。

  朱家鼎走近前蹲了下來,似笑非笑地問道:「她剛才對你說什麼?」

  苗君儒說道:「警告我不要亂走,其實我想在這個石頭城內轉一轉,看看有什麼發現,或許可以知道一些這座孔雀王城的來歷。」

  「就算你知道石頭城的來歷又怎麼樣?」朱家鼎說道:「等到了地方,我會讓你發揮你的專長,只怕到那時,你會令我失望。我曾經帶著我自己的那張圖,去歐洲找過人,可是他們也不認得上面的文字。苗教授,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其實那些文字是從一塊玉碑上拓下來的,那玉碑就在前面的山谷里,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了。」

  苗君儒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年你們並不是在尋找鑽石,而是尋找另一樣東西,對不對?」

  朱家鼎微微點頭,說道:「虎爺對我說了,你見過吐拉海大祭司的真面目,原來跟你一起的那個苗女,是他的孫女,是不是?」

  苗君儒想起那天晚上在懸崖上發生的事情,除了吐拉海大祭司外,活下來的就只有袁雄虎和他了,以袁雄虎和朱家鼎的關係,說出他與吐拉海大祭司的關係,也在情理之中。他問道:「就算我見過他,又有什麼用?」

  朱家鼎說道:「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是他找到我們,說這裡面有一個大寶藏,並親自帶我們進來的,你會怎麼想?」

  苗君儒問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朱家鼎說道:「我們也不知道,雖說我們從小就聽老人們說過關於黃金孔雀國的傳說,可從來沒當一回事,直到他帶著我們在林子裡轉了幾天,找到了這座古城,我們才相信傳說是真的,可是我們在這裡找了好幾天,並沒有找到他說的珍寶,有一天晚上,他突然不見了。」

  苗君儒問道:「不是說你們將他綁在樹上餵山蚊的嗎?」

  朱家鼎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苗君儒微微一愣,將吐拉海大祭司綁在樹上的事,他首先就是聽扮成馬掌柜的吐拉海大祭司說的,後來冉依土司也說,靈蛇教在林子裡救了一個被綁在樹上的苗人。他們兩個人是對頭,就算吐拉海大祭司說謊,可冉依土司說的話,應該不會是假的。他問道:「後來呢?」

  朱家鼎說道:「後來我們的人不斷地死去,姚萬泉決定先回去,沿途做好標記,等過陣子再進來,就在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又一次遭到野人的襲擊,還好,我們抓到一個活的野人,奇怪的是,這個野人居然能夠聽得懂當地的苗語,我們要野人帶我們去找寶藏,結果他帶我們找到了那個洞口。」

  苗君儒靠在石頭上,低聲說道:「你們從那個洞口鑽進去,找到了那些寶藏?」

  朱家鼎說道:「並沒有什麼寶藏,我們殺光了那裡生活著的蛇人,只找到一些鑽石,但那已經足夠了。」

  苗君儒說道:「可是有人對我說,你們裝了很多。」

  朱家鼎笑道:「其實也就是一小袋子,當時我們就已經分了,大家各自藏著。半年前,姚萬泉不知道為什麼又帶人進來了一次,這一次只有兩個人離開。其中一個他,另一個人不知道是誰。我費了很大的力氣,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除了姚朱氏外,朱家鼎一定在姚萬泉的身邊安插了人,對姚萬泉的行動了如指掌。苗君儒低聲問道:「你認為他們進來做什麼?還想找鑽石嗎?」

  朱家鼎說道:「如果我知道那個人是誰,也許就知道他們進來的目的。」

  苗君儒試探性的問道:「姚先生身邊不是有靈蛇教的人嗎?」

  朱家鼎顧自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曾經懷疑過,那個人是靈蛇教的長老,姚萬泉帶人進來的時候,那個人還在新寨,聽袁雄虎說後來被吐拉海大祭司殺死了。」

  苗君儒問道:「那會是誰呢?」

  朱家鼎拍了拍苗君儒的肩膀,「趁早睡吧,今天晚上可不安靜,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還要看你的運氣。」

  苗君儒問道:「是不是還有人跟在我們的後面?」

  朱家鼎並不回答,起身朝別處去了。苗君儒看到那兩個土匪的頭領,領著十幾個土匪在倒塌的城牆邊上忙碌著,好像在做著一些戰前的準備工作。並沒有看到木妮卡,不知道她被押到什麼地方去了。也沒有見到袁雄虎,這些土匪大多是他的人,按理該他來指揮才是。

  苗君儒起身想換一個背風的地方休息,就見旁邊有兩個土匪也跟著站起來。他看了那兩人一眼,慢慢走著,那兩個土匪緊跟在他的身後,像兩名忠誠的護衛。

  白天雖然很熱,可一到晚上,山里還是有些冷,一些土匪圍在一起,燃起了篝火。苗君儒來到篝火堆,找了一處可以躺下的地方,緊了緊衣裳,躺下後閉上眼睛休息。那兩個人也坐了下來,一副忠於職守的樣子。

  在另一邊,朱家鼎和袁雄虎低聲說著話,袁雄虎顯得非常生氣和激動,由於他們的聲音都壓得很低,苗君儒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他索性不去聽,迷迷糊糊地睡去。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寂靜的月光下響起一聲悽厲的槍響。所有的人都驚醒了,各自找地方躲避。朱家鼎從休息的地方衝過去,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開槍的一個土匪回答道:「我剛才看見有人過來了!」

  朱家鼎睜著眼睛看了看,只見前面樹影婆娑,怪石幢幢,就像一個個躲在黑暗中的人影,便道:「看仔細點,別他媽的亂開槍。」

  原來是場虛驚!

  土匪們罵罵咧咧地重新躺了下來。

  當槍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苗君儒起身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已經西斜,已經是下半夜了。在城牆的外面突然出現了許多火把,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來的。槍聲頓時如爆豆般響起,震撼了整個山谷。

  一個土匪大聲驚叫道:「來了,來了,他們追來了!」

  朱家鼎和袁雄虎提著槍沖了過去,各自指揮土匪躲在石頭後面開槍。

  從火把的數量上看,城外的人要多過城內的人。但是受地形的影響,無法輕易攻進來。雙方各自占據地形射擊,槍聲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看樣子,城外的人並不急於進來,而是在等待天亮。

  苗君儒正要走到前面去看看情況,只聽得腦後風響,忙閃身避開,扭頭一看,見那兩個土匪正一左一右向他撲來,好像要抓住他。

  他飛起一腿,將左邊的一個土匪踢倒在石堆中,右邊的那個土匪見狀,拔出了身上的槍,可還沒有等他提起,便悶哼一聲倒下。在他的身後,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

  苗君儒認出是木妮卡,低聲問道:「你怎麼……」

  木妮卡上前扯著苗君儒的手,低聲道:「快跟我來!」

  兩人的身影在廢墟中飛奔,來到一堵石牆下停了下來。苗君儒說道:「你要是逃走的話,也用不著等到現在呀!」

  木妮卡低聲道:「我以為是我們的人追來了,原來是另一批人,現在我們要等他們全部進去後,想辦法把那個洞口炸掉。」

  苗君儒說道:「現在我們兩個人手上空空的,別說炸藥,就連一顆手榴彈的也沒有,怎麼炸?」

  木妮卡說道:「洞裡面放了炸藥,只要我們找到那些炸藥就行了。」

  苗君儒驚道:「我剛才聽朱家鼎說,半年前姚萬泉進來的那一次,只有兩個人出去,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木妮卡說道:「是阿昌爺對我說的,也許跟姚萬泉進來的那個人,是我們靈蛇教的人。他們本來想把這個洞口炸掉的,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洞口那邊的秘密。」

  苗君儒問道:「那為什麼又不炸呢?」

  木妮卡說道:「就是為了那頂轎子裡的人。」

  苗君儒驚道:「難道你已經知道轎子裡的是什麼人了?」

  木妮卡點頭,說道:「我們先找地方藏起來,等……」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前面有一個人向他們藏身的地方慢慢走過來,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定,沉聲說道:「你們以為躲在這裡,就沒有人找得到了嗎?」

  苗君儒想起那雙一直在他背後的犀利眼睛,走了出去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個人冷笑著取下頭上的面具,苗君儒認出這人竟是許道長的徒弟黎道士,驚道:「是你?」

  「不錯,是我,你沒有想到吧?」黎道士笑道:「我不僅僅是許道長的徒弟,還是吐拉海大祭司的大弟子。」

  木妮卡驚道:「你也是萬蟲邪教的人?」

  黎道士笑道:「是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們兩個人的功夫不錯,可要想殺我,你們還差了點。」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你也參與了血洗七座道觀,對不對?吐拉海大祭司是客人,要下手也應該是正面,我看過一個觀主的屍首,是被人從後面下手殺害的。以你的身份,自然可以站在他的身後,他不會懷疑到你和吐拉海大祭司是一路人,才被你來了個冷不防。我和阿妹在破涼亭里看到的那兩個立稞族人的人頭,也是你乾的。」

  黎道士笑道:「不錯!立稞族人是靈蛇教的人,我當然不會放過。」

  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城牆那邊的槍聲開始稀疏下來。苗君儒望著黎道士,說道:「你們那麼做,是一箭數雕之計,既可以讓袁雄虎和姚萬泉的仇怨加深,消耗彼此的實力,也可以將靈蛇教的人從暗中逼出來。當然,官府也不會不管的,會加大剿匪的力度。當幾方面勢力大打出手,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你們萬蟲邪教則趁機暗中大肆發展。果然,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姚萬泉派人幹的,接下來的事情並沒有按你們所想的那樣,袁雄虎和姚萬泉的做法,都出乎你們的預料。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反倒忍不住了,故意將冉依土司的行蹤泄漏給了袁雄虎,那天晚上袁雄虎帶著我去,是想與冉依土司好好談一談的,因為他也感覺到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有人在背後操縱,可惜他和我都沒有想到根娘是你們的人。吐拉海大祭司怕他們兩人見面後,會影響你們的計劃,不惜現身殺了冉依土司。」

  黎道士笑道:「一點都不錯。如果不是覺得你有利用的價值,我們早就殺了你!」

  苗君儒說道:「當然,你們叫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替你們破解那些文字的秘密。」

  太陽漸漸升起,那邊的槍聲仍在繼續,有一槍沒一槍地打著。

  「砰!」一聲槍響。黎道士的身體頓了一下,不可思議地低頭望著自己的胸前,他胸前的衣服上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立刻滲透出來,滴到地上。

  袁雄虎從一塊石頭後面閃身出來,走到黎道士的面前,說道:「可是你也忽略了一個人,就是你的師傅,他早就懷疑你是萬蟲邪教的人了,要我替他清理門戶。你們誰都沒有想到,半年前跟姚萬泉一同出去的那個人,就是許道長!」

  苗君儒想起了在那個小村子裡,許道長救活了袁雄虎後,單獨和他說了一陣子話。

  黎道士艱難地轉身,「你為什麼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倒了下去。

  袁雄虎來到苗君儒的面前,說道:「半年前,姚萬泉帶人進來,想將這個洞口炸掉,是許道長要他留著,說炸掉了這個洞口,苗疆從此就不得安寧了,必須要利用這個洞口將萬蟲邪教的人引來,以絕後患!」

  苗君儒問道:「許道長現在怎麼樣了?」

  袁雄虎有些傷心地說道:「我的人在那個村子裡發現了他的屍身,還有一些殭屍的殘骸,他和吐拉海大祭司進行了一場死戰,要不是他救我的時候耗了功力,是不會輸給吐拉海大祭司的!」

  苗君儒緊張道:「這麼說的話,吐拉海大祭司應該還活著,要是讓他煉成飛頭降蠱,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

  袁雄虎點頭道:「我已經吩咐手下的人在找他了,只要發現了他的行蹤,就立刻殺掉。許道長還要我將那個女孩子留在新寨,目的就是要引他出現。」

  苗君儒說道:「新寨那裡並沒有什麼人手,能夠斗得過他嗎?」

  「那就要看程管家的能耐了!」袁雄虎接著說道:「我覺得姚萬泉並沒有死!」

  苗君儒說道:「我也這麼想,可是這件事只有姚朱氏才知道,以她和你的關係,難道也會瞞著你嗎?」

  袁雄虎的眼中出現一抹淒涼,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看她那麼護著轎子裡的人,就明白了。我懷疑裡面的人就是姚萬泉……」

  正說著,朱家鼎帶著幾個人朝這邊趕了過來,袁雄虎便不再說話了,拿槍指著苗君儒。

  朱家鼎一看地上的屍體,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袁雄虎說道:「這個傢伙不知道是不是靈蛇教的人,偷偷打死了我們的人,想要帶他們兩個人逃走,幸虧我發現得及時!」

  朱家鼎疑惑地望了望他們三個人,說道:「虎爺,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楊縣長親自帶著保安團進來了!有他們和我們在一起,就不怕靈蛇教的人了,等下我們就進洞去。」

  袁雄虎驚道:「他怎麼知道這裡的事?」

  朱家鼎看了一眼苗君儒,笑道:「除了姚萬泉之外,還能是誰呢?別忘了你打新寨的那晚,他的寨子裡正好來了一隊官兵。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會想辦法湊上一腳的。」

  木妮卡望著朱家鼎問道:「你是萬蟲邪教的人?」

  朱家鼎似乎愣了一下,說道:「你算是猜對了,對我們來說,那些所謂的寶藏根本不值得一提,幾百年來,靈蛇教不讓我們萬蟲邪教進去,時間過去了那麼久,該讓我們回來了。」

  他把手中的槍一擺,示意木妮卡和苗君儒跟著他們走。

  苗君儒和木妮卡往前面走去,行不了多遠,看到一些穿著軍裝的士兵,也看到了晃縣的縣長楊賢仁,正和姚朱氏低聲說著話。見到他後,微笑道:「苗教授,你不是離開晃縣了嗎?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

  苗君儒說道:「是有人不想我走呀!楊縣長,你帶著這麼多人來,可別說是來剿匪的?這裡的土匪可不少呢!」

  楊賢仁訕訕地說道:「年年剿匪,可越剿越多,我有什麼辦法?老頭子在江西剿匪剿了那麼多次,還不是越剿越多?我算想明白了,這年頭做事,要多為自己著想,說不定哪天就讓赤匪把頭給割了去。」

  苗君儒雖說只是一個不問政治的考古學者,但是對眼下的局勢,還是知道一些的。當他經過常德那邊的時候,就聽說了湘西這邊的赤匪鬧得厲害,湖南省主席何鍵多次派兵圍剿,都損兵折將而歸。從去年夏天開始,何鍵任西路軍總司令,率贛、粵,閩、湘、鄂省十四個師另加一個旅的部隊,在萍鄉設立行營,配合蔣介石的軍隊,「圍剿」那邊的紅軍。

  近些時候,不斷有大批的軍隊調入湘西,看來又有什麼大的「圍剿」動作。有軍隊進駐,當地的保安團自然無法清閒起來,要配合部隊進剿。

  苗君儒問道:「你是跟著我們後面來的?」

  楊賢仁有些得意地說道:「那當然,誰不想發財呢?姚萬泉能夠拿得到鑽石,為什麼我就不能呢?我可早就盯上你們了。」

  苗君儒問道:「那個道觀是你們燒的?」

  楊賢仁看了看朱家鼎,兩人目光中含有一種默契,他說道:「我們到的時候,就已經燒得一塌糊塗了,死了不少苗人,這麼老的一個道觀,裡面肯定有不少古董,太可惜了!」

  苗君儒問道:「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

  楊賢仁看了姚朱氏一眼,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你是個考古學家,問這些事做什麼?」

  朱家鼎指著不遠處的那個石塔說道:「楊縣長,洞口就在那邊,是你的人先進還是我的人先進?」

  楊賢仁對旁邊的一個保安團長模樣的人說道:「你派幾個人先下去探探路,其餘的陸續跟上。」

  朱家鼎沒有再吭聲,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那些士兵向石塔那邊走去。

  苗君儒仰著頭,望了一眼升起的太陽,回過頭來看著石頭城兩邊的山峰,見兩邊的山峰成扇形張開著,就像孔雀的兩隻翅膀,而整個孔雀王城就像是孔雀的胸腹,孔雀的頭部自然就是那個巨大的城門樓了。城門樓正對的方向,是東南方。

  好一個孔雀東南飛!

  這是一個絕佳的墓穴,福蔭子孫後代的。只可惜這是一座城池,白白浪費了。

  士兵們舉著火把,排著長隊陸續進洞。朱家鼎向後面招了招手,要後面的土匪動作快點。

  當太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時,在孔雀王城後面的山谷中突然升起一道紅光,那光柱直衝天宇,看得大家都呆了。

  楊賢仁望著那道光柱,興奮地說道:「這一趟沒有白來,那裡肯定有寶貝!」

  那道光柱出現的時候,苗君儒也驚呆了,在孔雀王城背後的山谷中,難道還有比這裡更為震撼的奇蹟嗎?不然的話,怎麼會出現這道紅光呢?

  沒有多久,那道光柱漸漸消失了,留給眾人太多的遐想和瘋狂。苗君儒收回目光,看到朱家鼎的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那頂小轎在姚朱氏和幾個壯漢的保護下,緩緩抬了過來,當經過袁雄虎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想要將轎子的轎簾掀開。

  當姚朱氏察覺到袁雄虎的舉動,想要上前制止時,已經遲了。

  袁雄虎並沒有將轎簾掀開,當他的手觸到轎簾的時候,手上頓時一麻,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轎簾自行掀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材矮小消瘦,頭上戴著一副面具,從他那雙乾枯得如同雞爪般的手看來,年級至少在六十歲以上。

  苗君儒望著這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一直躲在轎子裡?朱家鼎和姚朱氏不但不讓袁雄虎知道這人是誰,而且言行舉止,對這個人恭敬無比。

  旁邊兩個土匪從了過來,想要上前扶起袁雄虎,這個老頭突然出手,抓住那兩個衝到他面前的土匪,只聽得兩聲慘叫,那兩個土匪的臉漸漸失去了血色,身體迅速萎縮下去,最後倒在地上,竟如同一具乾屍一般。那兩個倒霉鬼身上的血肉,都已經被這個人吸走了。其他的土匪都嚇壞了,一個個畏懼地望著他。

  苗君儒驚駭不已,兩個活生生的人,瞬間就變成了乾屍,能夠將邪惡的蠱術煉到這種境界的人,普天之下又有幾個呢?吐拉海大祭司的蠱術,雖然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但比起眼前這個人來,只怕還差得很遠。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就是傳說中的萬蟲邪教教主何滿都。

  朱家鼎趁機大聲道:「有誰敢不聽話的,就跟他們兩個人一樣。」

  一些土匪連忙道:「我們都聽朱先生的!」

  在姚朱氏的指使下,兩個土匪架起袁雄虎向前面走去,跟在那些官兵的後面進入地洞中。

  那個老人環視了眾人一眼,慢慢向前踱去。楊賢仁雖有幾個衛兵保護著,可一接觸到老人的目光,立刻嚇得避開。

  當那老人望著苗君儒的時候,他並不害怕,而是大聲笑道:「早就聽說何教主的蠱術登峰造極,今日見了,果然厲害無比。」他瞟了楊賢仁一眼,繼續說道,「不過我認為再厲害的蠱術,也敵不過子彈吧?」

  何滿都望著苗君儒,面具後面的眼睛射出攝人的神色,「你是誰?」

  當何滿都走過來時,苗君儒身上的那條小蛇發出異動,他心知這小動物很有靈性,已經感覺到了何滿都的可怕,便笑了一下,轉身道:「叫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告訴你吧!」

  說完話,拉著木妮卡的手,跟著那些土匪向洞口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考慮著下一步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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