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亡叢林

2024-09-26 14:14:08 作者: 吳學華

  兩個土匪打開了道觀的大門,站在門口往槍聲響起的地方張望。山谷內升起晨霧,霧氣並不濃,可以看清兩百米之內的景物,再往前就模糊不清了。

  苗君儒見朱家鼎站在廂房門口,正和姚朱氏低聲說著話。他隨袁雄虎來到門口,其中一個土匪說道:「虎爺,距離太遠看不清,要不要我們過去看看?」

  袁雄虎點了一下頭,對身後的人說道:「大家都給我精神點,別像死了老婆孩子一樣。」

  槍聲並未再響起,四周如死了一般的沉寂,偶爾傳來一兩聲鳥鳴。阿昌爺仍穿著道袍,在小道士的攙扶下,顫微微地走了出來,站在大殿的門口,有些緊張地望著這邊。此時的他,與苗君儒在溶洞內看到的判若兩人。

  

  過了一會兒,那兩個前去看情況的土匪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人。那人的肚子上流著血,一見到袁雄虎就立刻哭道:「虎爺,我們……的人……全完了……馬鷂子根本……不是個東西……見死不救……還……」

  那人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瞪著眼睛死去了。

  旁邊扶著人的一個土匪說道:「虎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打的黑槍,我們倆看到他的時候,就快不行了。」

  苗君儒看著那人的屍體,或許就是他前天晚上在村子裡見到的那個人,袁雄虎雖說帶人來了這裡,卻仍通過他們和手下人取得聯繫。看樣子,估計是被剿匪的官兵給抄了老巢,原先那些手底下的人,都被馬鷂子和其他的幾股土匪吞了去。

  袁雄虎罵道:「人都已經死了,還抬著幹什麼?」

  那兩個人嚇了一跳,忙將屍體放到一邊的院牆下。

  朱家鼎走了過來,低聲道:「叫大家收拾東西,我們準備進山。」

  袁雄虎道:「就這一點人進山,還不全死在裡面呀?當年你們進去那麼多人,最後還不是出來四個人?」

  苗君儒一聽,心中頓時暗驚,不是說最後有十四個活著出來的嗎?怎麼只有四個?其他人呢?難道早就已經死了?

  朱家鼎看了苗君儒一眼,對袁雄虎說道:「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袁雄虎正要說話,卻見前面走過來幾個人,苗君儒認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暗中向袁雄虎下手的根娘,跟在根娘身後的,是幾個精壯的苗族漢子。站在門口的土匪見狀,紛紛抬起手中的槍。

  根娘大聲道:「虎爺,這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呀,我來找你是有事商量的。」

  朱家鼎厲聲道:「媽的,和這個婊子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他拔出腰間的槍,對準根娘連開幾槍,子彈射中了根娘,鮮血飛濺出來。

  根娘撲倒在地,艱難地說道:「虎爺,那轎子裡的人是……」

  但是她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站在袁雄虎身邊的苗君儒,最後頭一歪,氣絕而亡。

  朱家鼎射完了槍中的子彈後,從旁邊的土匪手裡奪過槍,朝根娘身後的那幾個苗族漢子開槍。袁雄虎一把抓住槍桿,硬生生奪了下來。轉眼間,那幾個苗族漢子已經逃得一個不剩了。

  「剛才開槍的一定是他們,」朱家鼎說道:「我們上那個婊子的當還不夠多嗎?」

  袁雄虎厲聲道:「上當的是我不是你,要殺她也是我來動手,輪不到你!」

  朱家鼎也有些惱羞成怒,走到一邊,嘴裡嘟嚷著:「我幫你殺了那個婊子,反倒怪我多事……」

  袁雄虎說道:「她剛才說轎子裡的人,我問你,轎子的人到底是誰?這一路上,你們看都不讓我看,到底為什麼?」

  朱家鼎說道:「你急什麼,到了那裡之後,我自然讓你知道裡面的是什麼人。我那麼辛苦,不都是在幫你嗎?」

  苗君儒來到根娘的面前,見從她的下腹流出的血,已經染紅了地上的泥土,人早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的右手食指扣入地面,似乎在留下了什麼字跡。他仔細一看,依稀辨出是一個 「姚」字。莫非指轎子裡的人是姚萬泉?

  姚萬泉怎麼會在轎子裡呢?

  為了防止別人看到那個字,他在離開的時候故意踢了根娘一腳,將地上的字抹去。

  有兩個小頭頭模樣的土匪,大呼小叫地要大家整理好東西準備上路。

  袁雄虎望著苗君儒,眼神似乎有些複雜,張了張口,卻又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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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陰陽觀後,一行幾十人順著山谷內的山道往西走,那頂轎子被夾在隊伍中間,由於山道不好走,多了兩個人在旁邊扶著。

  土匪沒有再綁著木妮卡,只是讓她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四個持著大砍刀的精壯土匪。苗君儒依然和朱家鼎走在一起,兩人都沒有說話。

  袁雄虎的身體恢復了不少,他沒有被人抬著,而是和大家一樣步行。

  山路的一邊是高達幾十丈的峭壁,另一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茂密叢林,叢林邊上生長著說不出名字的荊棘和藤條,這些荊棘和藤條相互糾纏在一起,似乎將整個叢林保護得嚴嚴實實,不要說人,就是連一隻兔子,都很難鑽進去。

  霧氣漸漸散去,太陽直射進山谷,谷內的氣溫頓時高了起來,一個個走得汗如雨下,有機靈一點的土匪,去路旁摘些野草,編成草帽戴在頭上。

  走了約兩三個小時,迎面一道高聳入雲的山峰,正對著他們的這一面,上下光滑如鏡,沒有一絲山體的皺褶與斷層,在太陽光線的作用下,顯得分外刺眼。待走近了之後,隱約可見那上面人影瞳瞳,依稀可分得清鼻子和眼睛。

  原來這種岩石的石英成分含量很高,加之表面光滑,所以如鏡子一般。苗君儒走過國內不少地方,竟沒有見過這樣的石質,更別說如此光滑平整的石壁了。

  石壁的左下方有一塊兩米多高的大石碑,石碑上有三個隸書大字:陰陽鏡。

  估計那陰陽宮的名字,與這塊石壁有很大的關係。以石碑為中心點,山峰右邊的岩石為淺白色,左邊的岩石為深黑色。一黑一白,一陰一陽,這樣的奇景人世間還真的少有。

  這座山峰將山谷從中間分開,左邊是那莽莽的叢林,右邊是個峽谷,山道過了石碑之後突然變窄,是在山崖上開鑿出來的,寬不過一米,緊貼著山崖向前延伸。

  隊伍並未往前走,而是停了下來,朱家鼎走到了最前面,和那幾個拿著大砍刀的精壯土匪說著話。苗君儒看見袁雄虎靠在路邊的石壁上,一邊擦汗,一邊望著那些走在後面的人,尤其是那頂小轎子。

  那頂小轎子就放在隊伍的中間,姚朱氏就站在旁邊,小轎子的下方有一個小斜坡。要想知道轎子裡的人是誰,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裡面的人滾出來。

  方法是有,但是那樣肯定會激怒朱家鼎,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既然袁雄虎都不願那麼做,苗君儒也就沒有再考慮那麼多。小轎子裡的那個人不管是不是姚萬泉,遲早都會露面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石碑的左面是一個很大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叢林的邊上。那幾個拿著大砍刀的精壯土匪,連滾帶爬地下了斜坡來到叢林邊,掄起砍刀劈開了那些糾纏在一起的帶刺藤蔓,漸漸砍出了一條通向叢林裡面的路。

  山道上的人見狀,紛紛下了斜坡,來到叢林邊。

  木妮卡來到苗君儒的身邊,低聲說道:「不知道轎子裡的是什麼人。」

  「我也想知道。」苗君儒低聲道:「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就是那個羅阿桃,你們要防著他一點。」

  木妮卡問:「為什麼?他有什麼不對嗎?」

  苗君儒見朱家鼎走過來,便不再和木妮卡說話,而是問朱家鼎,「朱先生,當年你們就是從這裡進去的嗎?」

  朱家鼎微微笑了一下,「不關你的事,跟著走就行。」

  苗君儒說道:「你說那些人皮上面的是地圖,可是我怎麼看都不像,倒像是一些古代的文字。」

  朱家鼎笑道:「不虧是考古學者,我想你應該知道那些文字的意思了,是不是?」

  苗君儒也笑道:「你太抬舉我了,並不是每個考古學者對每種古代文字都精通的。」

  朱家鼎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沒關係,到時候如果你翻譯不出那上面的文字,我就把你的人頭留在那裡。」

  他說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苗君儒一眼,跟著那些土匪鑽進了叢林。

  苗君儒和木妮卡被兩個土匪「看護」著,跟著大家一同進了叢林。一進叢林,樹葉遮住了陽光,光線立即暗淡下來。

  腳踩在那沉積多年的軟綿綿的枯葉上,聞到那股叢林特有的腐敗氣味,就立刻產生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顯得非常的壓抑,甚至連呼吸都感覺到不順暢起來。

  苗君儒不是沒有進過湘西的叢林,但他沒有見過這麼茂密的,樹頂上幾乎沒有什麼陽光能夠透下來。但即便如此,樹林內的那些荊棘和藤蔓還是長得很旺盛,根本沒有路可以走,每走一步路都要用砍刀開道。

  往裡走了大約一兩里地後,荊棘和藤蔓越來越稀疏,但是樹木卻越來越高大,光線也越來越暗,到後來已經開始有人點起火把了。

  也許沒有人想到,隨著他們的一步步深入,死亡正一步步地逼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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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砍藤蔓的人已經換了好幾批,每一批都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朱家鼎一直跟在那些人的後面,不時從衣兜中拿東西出來看。

  苗君儒跟著大家緩慢地移動腳步,突然感覺到腳下踩到一樣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隻破爛的搪瓷碗。搪瓷碗上那些掉了搪瓷的地方都已經爛穿了。這個破碗要是丟在大路邊,連乞丐都不會揀。

  他看到了碗沿上的一個小洞,這是當兵人用來吃飯的碗,湘西這邊的山民,極少有用這種搪瓷的。那個洞圓圓的,是碗的主人為了攜帶方便,用工具小心弄出來,穿上細繩後掛在腰間。

  從腐爛的程度看,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在幾個月前,有一批官兵經過了這裡。

  前面有人叫起來,苗君儒丟下碗衝到前面,見那幾個在最面砍藤蔓的土匪正一步步地往後退。地上已經倒了一個人,正痛苦地抽搐,慘叫聲迴響在這黑暗的叢林內,顯得分外瘮人。

  在離那個人前面不遠的地方,盤著一條黑色脊紋的蛇,那蛇高昂著扁平的蛇頭,瘋狂地吐著信子。苗君儒走過來後,那蛇不知道為什麼,蛇頭一擺,鑽進枯葉中不見了。

  「那邊,那邊!」一個土匪指著前面恐懼地叫道。

  苗君儒順著這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左邊的一棵大樹下,並排著幾具骷髏。那骷髏相互偎依著,竟如同睡著了一般。骷髏的顏色為黑灰色,肉體雖然腐爛了,但是身上的衣服沒有完全腐爛,一眼就能看出是軍裝。他一步步走過去,來到那些骷髏的旁邊,見地上還有兩支生鏽的「漢陽造」。

  從骷髏的顏色上看,死亡的時間不超過半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幾個士兵的軍服上胸章,卻被人撕去了,難道有人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士兵的番號?

  那個被蛇咬了的土匪已經停止了抽搐,身體蜷成一團死去。

  這幾具骷髏絕對不是被蛇咬死的,如果是死於叢林瘴氣的話,那屍體絕對不可能只有這幾具,他們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究竟是什麼原因死的呢?

  苗君儒望了一眼朱家鼎,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答案,可是朱家鼎卻將頭扭向了一邊,吩咐幾個土匪繼續用砍刀開路,並要另幾個土匪將死人和骸骨就地掩埋起來。

  他們從馬背上取下一些行李,從裡面拿出一些藥水抹在身上,叢林內立刻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用來對付蛇蠍毒蟲的,湘西的山民在進山的時候,都會抹一些自製的草藥水。

  往前走不了多遠,就見到一條小溪,溪流並不寬,也不深,一眼就看到底了。水裡有魚,正歡快地遊動著,當有人上前時,那魚兒「咻」地躲入了水草中,再也尋不見了。

  來到小溪邊,看到頭頂那蔚藍的天空,領略著陽光的炙熱,呼吸著那帶有野草氣息的空氣,感覺就像從地獄裡回到了人間,叢林內的那種壓抑和窒息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溪的兩邊長著齊膝高的青草,沒有什麼樹木。但在這樣的地方,草裡面往往有蛇,被咬上一口就沒命了。兩個土匪拿著一根兩三米長樹枝,一邊走一邊敲打著前面的草。那是在趕蛇。

  隊伍沿著小溪往上遊走,沒有荊棘與藤蔓的阻礙,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繞過一道灣後,旁邊的林子裡突然傳出幾聲細微的響聲,在前面開路的那兩個土匪頓時慘叫著倒下。每個人的胸前至少插著三支羽箭。

  其他的土匪見狀,慌忙朝林子胡亂開槍。

  苗君儒看到那箭尾上的羽毛,想起在那家夜店的門前,那支射向田禿子的羽箭,不也和這幾支羽箭一樣嗎?他拔起一支,果見箭頭青紫,上面煨了劇毒。

  是立稞族人!

  立稞族人殺田禿子,肯定是冉依土司指使的?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只可惜人已經死了,沒有辦法找到答案。

  苗君儒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耿酒鬼和田禿子。這時候,他們已經把那些屍體送到地頭了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朱家鼎似乎早有準備,命人將木妮卡扯了過來,與苗君儒站在一起。他望著他們兩個人,目光陰森可怕,聲音低得只有他們三個才能聽得見,「在陰陽宮的大殿裡,我醒過一次,但卻沒有看到你們兩個,後來你們從大殿的後面轉出來,可別對我說你們到那裡面去約會了。苗女雖說豪放,但也不至於見過一面就那樣,哈哈!」

  他的笑聲顯得得意至極,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苗君儒也笑道:「不就是要我們兩個走在最前面嗎?你說一聲就是。可惜我不認識路,怕走錯了。」

  朱家鼎說道:「錯不了,沿著小溪往上走,一直見到一個小水潭,然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從林子裡又射出一些羽箭,後面有人慘叫起來,一匹馱著東西的馬被箭射中後,悲鳴著跳到小溪里,掙扎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那些土匪一個個面露驚恐之色,退縮在一起茫然四顧,胡亂地朝林子裡開著槍。

  一支箭筆直射向那頂轎子,就在射入轎簾的時候,被一隻纖瘦的手一把抓住。

  姚朱氏將手中的箭折斷,對身邊的那幾個保護著轎子的人說道:「小心點!」

  木妮卡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個受詛咒的地方,沒有人敢進來的!」

  朱家鼎惡狠狠地說道:「十幾年前我進來了,還不照樣活著出去?」

  苗君儒和木妮卡相互望了一眼,邁開腳步向前走去。在他們周圍的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躲藏在草叢裡的蛇,聞到他們身上氣味後,自然避開了。

  沿著小溪往上遊走了幾公里,黃昏的時候來到一個山坡下,終於看到一個小水潭。這期間,又有不少人中了林子裡射出的箭,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

  小水潭成半月形,並不大,也就半畝地的面積,水色幽暗,看上去有些怪異,不知道有多深。沿著小溪上來的時候,看到溪水裡有很多魚,可是若大的水潭,居然看不到一條魚。

  水塘上方的山坡上,有一塊從從地底下拱出來的岩石,形狀有些像個大饅頭,在岩石的頂上,赫然擺放著一堆骷髏頭。

  上面並沒有水流注入水潭,水潭的下面肯定有一個不小的泉眼,要不溪水怎麼有那麼大的流量?

  水潭的周邊有十幾米寬的草地,旁邊都是鬱鬱蔥蔥的叢林。有的土匪興許是渴壞了,來到水潭邊捧起水就喝。朱家鼎見到後大聲呵斥制止,可惜已經有兩個土匪在喝了水之後七孔流血,眼見不能活了。

  這倒奇怪了,魚在水裡游都沒事,人卻喝不得。苗君儒來到水潭邊,見腳邊的草叢中有一些灰白的骨頭,那都是動物留下的。

  朱家鼎大聲叫道:「不能停下來,快點走!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那個石頭城。否則所有的人都會死在這裡。」

  他的最後那句話起了一定的效果,躺在地上的那些土匪急忙起身,一邊低聲詛咒著,一邊不情願地跟著走。苗君儒數了一下人數,包括他在內,還不到50個人。

  這一次朱家鼎並沒有讓苗君儒和木妮卡走在前面,而是親自帶路。他一手提著槍,一手拿著一把大砍刀,沿著那塊岩石斜著向樹林內走去。

  在朱家鼎的指揮下,剩下的這些土匪分成四批,端著槍分別控制著不同的方向,慢慢向前搜索著前進。這樣一來,只要哪個方向有箭射來,都會被人看到並及時避開。6個土匪護著那頂轎子,非常小心地向前走著。

  他們很快進入了叢林。苗君儒也跟著大家走了進去,他見這邊叢林內的樹木筆那邊要稀疏得多,林內並不陰暗,荊棘和藤蔓也不多,林子裡很難藏得住人。立稞族人絕不會笨到在這樣的林子裡襲擊人的。

  往前走了一陣,果然沒有人再受到羽箭的攻擊,但是越往前走,坡度就越陡,沿路不時看到一兩具已經化為白骨的骷髏。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火把也點了起來,大家小心地走著。

  「啪」的一下,走在最前面的朱家鼎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身體靈敏地往旁邊一閃,與此同時,從地上飛出一樣東西,射入了他身後一個土匪的腹部。那土匪翻滾著倒在地上,頓時沒有呼吸。

  朱家鼎大聲叫道:「大家小心點,這裡被人裝了機關。」

  他的話剛說完,苗君儒又聽到一陣聲響,走在他右邊的兩個土匪往地上一撲,可惜他們避得過從樹幹上射過來箭支,卻躲不過從地下彈出來的機關,撲到地上後,就再也沒有起身。

  一個土匪貓著腰,利用樹木做掩護,幾次觸發機關後都躲過了,但在走過一棵大樹的時候,被一根從旁邊射來的長矛貫穿了身體,釘在了樹上,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

  沒有人再敢往前走了,朱家鼎用手槍朝木妮卡指了指,要木妮卡在前面探路。

  苗君儒正要出言制止,卻見木妮卡已經大步走到前面去了,那些土匪全都聚攏來,踩著她的腳印往前走。剩下的馬隊則跟在他們的後面。

  隊伍在山林內形成一個長長的一字形,慢慢向前蠕動著。

  一陣突如其來的雷聲滑過樹梢,仿佛就在人的頭頂上炸響,震得人耳膜發痛,膽小的頓時趴倒在地上。有幾匹馬受驚,掙脫了韁繩向下面奔去,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這山裡的天氣也真奇怪,雷聲過後,大雨傾盆而下,大家各自找地方避雨,苗君儒躲到一棵大樹下,儘管有樹木遮擋著,但也無濟於事,沒過多久就淋得像落湯雞。

  雨過之後,林子裡的地面又粘又滑。有幾個土匪站立不穩,哧溜溜地往下滑去,幾聲慘叫過後,林子裡竟出奇的安靜,連那些馱東西的馬匹,都沒有發出一聲嘶叫。

  幾乎沒辦法再走了,隊伍好容易熬到一處山勢較為平坦的地方,朱家鼎吩咐大家各自找地方歇息。這樣的地方幾乎沒有辦法歇息,土匪們一個個苦不堪言,低聲咒罵著。但他們終究習慣在惡劣的環境中生活,很快便生了幾堆篝火,圍著篝火烤濕衣服,有機靈一點的,砍下樹枝搭成樹棚,作為棲身之處。

  在尋找棲身之處的時候,又有幾個土匪觸發了機關,成了林內之鬼。

  苗君儒走到前面,見木妮卡正站在一棵樹下。剛才這一場大雨,他以為她也濕透了,一個女孩子家,不可能在那些大男人面前脫下衣服來烤,如果把濕衣服捂在身上,會生病的。當他來到木妮卡身邊的時候,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了。

  木妮卡的身上披著一張舊油布,看著他那濕漉漉的樣子,微笑道:「我沒事的,你趕快把衣服脫下來烤乾,不然會生病的。」

  苗君儒退了回去,在篝火旁烤乾了衣服。

  樹林內稍微背風一點的地方,已經搭起了很多個樹棚,他們在樹棚里舖上烤乾的樹葉,中間留出一個地方,挖個洞,將篝火移到樹棚里,幾個人擠在一起,又舒服又暖和。有人還往火堆里燒一些東西,是用來驅趕山蚊的。

  這一夜無事,黎明的時候,朱家鼎一邊催著大家儘快趕路,一邊嘀咕道:「奇怪,昨天晚上怎麼沒有半點動靜,害我白擔心了一整夜!」

  苗君儒見袁雄虎走在最後面,眼睛不時往後看,好像後面有什麼人跟來似的。

  木妮卡走在最前面,一步三滑地走得很吃力。在她的身後,不斷有機關被觸發,箭羽從她的身邊飛過,卻無法傷她分毫。

  苗君儒愣愣地看著木妮卡,粗看上去,她走得好像很吃力,但明眼人看來,她是在施展一種很奇特的身法,避開那些射向她的毒箭。

  「靈蛇教的功夫!」朱家鼎叫道,手中的槍瞄準了木妮卡的後背。苗君儒見狀大驚,想要出手相救,可惜距離較遠。就在朱家鼎扣動扳機的時候,從他身邊的樹上跳下一個人來。

  一聲槍響,子彈射中了那個人。

  「又是你們這些野人,」朱家鼎連連開槍,那個立稞族男人的胸前出現幾個血洞,撲倒在朱家鼎的面前。

  就這麼一耽擱,前面的木妮卡已經不見了蹤影。

  「媽的,果然是靈蛇教的人,」朱家鼎氣急敗壞地朝後面叫道:「要不是虎爺你阻攔的話,我一定殺光村子裡的人。我想要那些村民來開路,可是你也不答應,現在好了,還沒有走到那裡,我們就全部死光了。」

  袁雄虎並不說話,被兩個土匪攙扶著,默默地跟著走。

  「我正奇怪那些野人怎麼白白放過我們一個晚上,原來有靈蛇教的人在我們手上,他們怕黑暗中射錯了人,」朱家鼎叫罵著,將槍口對準了苗君儒,叫道:「該輪到你了,別想給我耍滑頭,子彈可不長眼。逃掉了第一個,我不會讓第二個也從我眼皮底下逃走的。」

  苗君儒坦然地走上前,照著朱家鼎所指的方向繼續往前走。陽光從樹頂照下來,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駁的樹影。地面還很潮濕,木妮卡走過的腳印顯得很清晰。

  他踩著那些腳印一步步往上走,不時看到那一具具半埋在泥土中的骷髏,有的年代很久了,骨頭支離破碎,完全不成人形。走出了很長一段路,也未見任何機關被觸動。即使有機關的地方,也已經被木妮卡觸發了。

  幾個小時後,他來到了山頂,一陣山風吹來,頓時感到一陣涼爽。他看到腳邊有一些已經倒塌的碎石塊,從殘留在地表的形狀看,這裡好像是一處古代的烽火台。烽火台是圍著一塊高高聳立著的岩石修建的,此時木妮卡正站在岩石的頂上,朝遠處看著。見到他後,低聲叫道:「你快上來!」

  他爬到岩石上,見岩石的頂上平整,有人為雕琢過的痕跡,正中有一個直徑約10厘米的孔洞,並不深,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用的。

  他按木妮卡所指的方向望去,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中間,有青煙升起,隱約還能聽得到槍聲。

  木妮卡的神色很緊張,「是陰陽宮那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難怪昨天晚上立稞族人讓這些土匪睡了個安穩覺。」

  苗君儒說道:「那怎麼辦?會不會是羅阿桃帶了萬蟲邪教的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木妮卡神色凝重地說道:「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就只有靠我們兩個人了!」

  一聲槍響,子彈射在他們腳邊的岩石上。苗君儒低頭一看,見朱家鼎帶著幾個土匪沖了上來,站在岩石的下方,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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