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怪的男人
2024-09-26 14:13:45
作者: 吳學華
那聲音很微弱,苗君儒吃了一驚,他已經聽出那人說的不是湘西方言,而是貴州那邊的苗族口音,忙扭頭循聲望去,見從前面的小巷子爬出一個人來。
他來到那人的面前,見那人穿著古老的苗族服飾,吃力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伸出血淋淋的右手,說道:「救人……找阿昌爺……」
這人話還沒有說完,頭一歪便死去了,他的右手緊握著,好像抓著什麼東西。
救人,救什麼人?令苗君儒更為吃驚的是,這人居然說出了阿昌爺這三個字。耿酒鬼要他去松桃那邊,找一個叫阿壩頭的村子和一個叫阿昌的人,十年前的阿昌,說不定現在已經成了阿昌爺。
如此說來,耿酒鬼沒有找到的阿壩頭,確實存在的。
他蹲下來,掰開這人的右手,看見這人手抓著的,竟然是一枚沾著血的圓形銀飾耳環。耳環上還殘留著一小塊肉垂,一定是這個人拼死從對手耳邊強搶下來的。
這枚圓形銀飾耳環做工粗糙,周邊有一些環紋,中間吊了一個小圓環,簡單而質樸,很多彝族與仡佬族的男人,都戴著這樣耳環。但是侗族和苗族的一些女人,也戴這樣的耳環,只是做工要精巧得多,而且花紋也不同。若想從這枚耳環上去尋找線索,恐怕很困難。
他把耳環用手帕包好,放入口袋,搜了一下這個男人的屍身,除了兩塊大洋和一小錠銀子外,並沒有別的什麼東西,無從得知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站起身,沿著這條街道朝剛才發出趕屍喊叫聲的那邊走去,可是一直走到河邊的碼頭上,都沒見到一個人影,倒是見到河上有一艘漸漸遠去的小船。
碼頭的台階上,不知道是什麼人,留下了三支正在燃燒著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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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楊賢仁帶著幾個鄉紳,在楊八奇的陪同下,來到苗君儒的房門口。他照例脫下禮帽,對苗君儒點了點頭,算是見過禮了,問道:「苗教授,昨天晚上休息得還好吧?聽說守夜的人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鬼,早知道這樣的話,昨天晚上就換一家旅社了!」
苗君儒說道:「我也聽他們說了,可是我睡了一晚,什麼東西都沒見著。」
楊賢仁笑道:「那是,那是,苗教授是大人物,不但陽氣旺,而且還有神祗保護,那些女鬼當然不敢靠近您了!」
苗君儒微笑道:「想不到楊縣長也信這個!」
楊賢仁戴上禮帽,說道:「在這種地方,不信還不行呢!昨天晚上死人了,就在你窗子下邊,是個外地人,也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聽楊連長說昨天晚上有行屍過路,估計是撞上了!」
苗君儒問道:「撞上行屍過路就會死嗎?」
站在旁邊的楊八奇說道:「老輩人是這麼說的,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行屍路過的時候,誰都不敢出來看。」
楊賢仁笑道:「不說了,不說了,大清早的說這事,晦氣!苗教授,我已經安排好了,由楊連長帶幾個人送你們走水路!」
苗君儒問道:「為什麼不走陸路呢?走陸路不是要快得多嗎?」
楊賢仁說道:「實不相瞞,苗教授,走陸路是要快得多,但是不安全。上個月有一個廣東客商,有十幾個人護送的都沒用,最後連人帶貨全沒了。那些土匪盯著的就是外地人,不管有沒有財,先把人劫走,通知家裡人帶錢來贖人。」
苗君儒說道:「那好,我們就走水路吧!那就有勞楊連長了。」
在龍溪河邊的一家飯店吃過早餐,楊賢仁將苗君儒一行人送上早已經停靠在碼頭上的機帆船,看著船離開碼頭,才帶人離去。
苗君儒注意到楊賢仁看馬永玉和許力強時,神色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站在船頭上,他看著河岸兩邊的青山連綿,岸邊住戶那晨起的炊煙裊繞,河邊那青色的稻田,以及田中那三三兩兩勞作的農人。夏日清晨的河風這般恬靜與祥和,完全讓人想像不到這座江邊古城在夜色中的恐怖與死靜。
他問站在旁邊的楊八奇:「楊連長,什麼時候可以到懷化?」
楊八奇淡淡地說道:「明天下午!」
苗君儒說道:「其實我們幾個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派幾個人護送就可以了,用不著楊連長親自來。」
楊八奇的眼睛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說道:「是楊縣長吩咐的。」
苗君儒說道:「一般一個縣最多也就是一個保安大隊的兵力,雖然晃縣與別的地方不同,兵力要多些,但楊連長這麼一走,萬一有土匪來打縣城可怎麼辦,我親眼見過他們打新寨,有一兩千人呢。」
一個士兵笑道:「新寨可比不得晃縣,縣裡有兩個連的正規部隊,還有一個保安團呢。聽說這幾天還有大部隊要過來剿匪……」
楊八奇叱道:「你胡說什麼?滾!」
那士兵畏懼地看了看楊八奇,縮著脖子走到船艙後面去了。
楊八奇對苗君儒道:「那些土匪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人多有什麼用?要不是湘西這邊山高林密,老子早就把他們全部給剿了。打縣城?給他們三分膽都不敢。」
機帆船沿著河道拐了一個彎,駛入一條更大的河道。河上大船小船來來往往,見掛有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子的機帆船駛來,紛紛往兩邊閃避。
其實河面很寬,機帆船大可往水流較急的中間航道走,可是那駕駛機帆船的水手,偏偏往船多的地方衝去。一艘正在起網的小船躲避不及,被連人帶船撞了個底朝天。
看著那個船家從水下冒出頭來的狼狽樣子,幾個士兵發出得意的笑聲。一個士兵還作勢端槍瞄準,嚇得那船家又鑽入水中。
楊八奇冷漠地看著手下士兵的惡作劇,並未出言制止,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什麼心事。
苗君儒儘管感到不平,卻也無話可說,他只是一個客人,憑什麼說人家呢?再說,這些士兵的行為雖然過分,但沒有鬧出人命,就算不錯的了。
楊賢仁口口聲聲說土匪有多壞,然而在很多時候,士兵們的行徑,比土匪有過之而無不及。
傍晚時分,船在一個碼頭停下,楊八奇叫船上的人都不要亂走,說他上岸去一會兒就回來。果然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回來了,上船後叫開船。
夜幕已經暗了下來,隱約可見河面上星星點點的漁火。沒有人說話,只聽到機帆船發出枯燥而單調的「突突」聲。
船行了幾個小時後,苗君儒覺得有些倦了,來到船艙內,見艙壁上的燈發出昏暗的光芒。他的幾個學生各自坐在小竹椅上,正低頭打著瞌睡。
那幾個士兵持槍在船頭上走來走去,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船頭上的那盞探照燈發出慘澹的白光,在河面上晃來晃去。
馬永玉和許力強倒是醒著,可眼珠泛白,嘴角流著口水,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和瘋子沒有什麼區別。令人欣慰的是,他們倆上船之後,再也沒有吼叫過,顯得很安靜。
他望著綁在他們兩人身上的繩索,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叫人將他們鬆開一下,如果捆綁的時間太長,會阻礙血液流通,輕則手腳麻痹,重則肌肉壞死。
就在他端詳著兩個學生,尋思著怎麼樣去找那個下蠱害他們的人時,機帆船在楊八奇的指使下,拐進一條小河汊,往前駛了一陣,漸漸停了下來。
苗君儒聽出聲音不對,正要出艙問怎麼回事,見楊八奇提著槍從外面進來。
見楊八奇這個樣子,苗君儒的心裡有底了,他低聲說道:「先不要驚動我的學生,就算要殺他們,也讓他們死在夢裡!有什麼話,我和你去外面談!」
說完後,他摘下纏在頭上的頭巾,顯出了額頭上的靈蛇標記。楊八奇見到後,臉色頓時大變。
苗君儒走出了船艙,說道:「看來你也認得我頭上的標記!」
楊八奇跟在他的身後,手指搭在扳機上,說道:「有人出500大洋要你們幾個人的命,我答應了人家!」
苗君儒冷笑道:「500大洋就把我們幾個人的命買了,你不覺得太便宜了嗎?你下手之後,他們肯定會派人來把我們的屍體拖走,對不對?」
楊八奇說道:「他們的人就在前面的岸邊等!」
苗君儒問:「萬一我們幾個人死了,你怎麼回去向楊縣長和姚先生交代?」
楊八奇微微一笑:「不需要交代,水路和陸路一樣,同樣都能遇上土匪。」
「好辦法,事情是你們幹的,卻栽贓給土匪,你們這樣的事情幹過不少吧?」苗君儒的眼神直逼著楊八奇,說道:「你知不知道,我身上有幾樣東西,最少值一萬大洋,他們要的就是我身上的東西。你殺了我,靈蛇教不會放過你一家老小,我想你應該知道!」
楊八奇忙收起槍,求助似的說道:「我要是早知道你靈蛇教的身份,就不敢答應他們了,現在怎麼辦,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苗君儒說道:「這是我和他們的事,與你無關。只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我把身上的東西給你,你就是不當兵,也足夠你們一家生活一輩子的。」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幾顆鑽石,接著說道:「這叫鑽石,比寶石要值錢一百倍以上,每一顆最少值3000大洋。」
楊八奇望著苗君儒手裡的鑽石,眼中放出貪婪的綠光,但他的口氣卻有些不屑:「這種玻璃彈子,街頭上有很多,我怎麼相信你的話是不是真的?」
苗君儒冷笑著把手放到探照燈的燈光下,頓時,他的手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果然是土包子,玻璃彈子有這麼刺眼,有這麼亮嗎?」
楊八奇眯著眼,低聲罵道:「媽的,老子險些被他們玩了。」他接著問苗君儒,「你要我答應你哪兩件事?」
苗君儒撥弄著手裡的鑽石:「這一路上,有好幾撥人想殺我們都沒有得逞,告訴我,是什麼人要你殺我們?」
楊八奇遲疑了一下,說道:「是馬掌柜!」
苗君儒問:「馬掌柜是什麼人?」
楊八奇說道:「就是你住的那一家福滿堂旅社的老闆,他已經給了我200大洋,說事成後再給300。」
苗君儒記得他們住進福滿堂旅社的時候,前前後後都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招呼的,並沒有見到老闆。他和這個馬掌柜連面都沒有見過,為什麼要出錢殺他們呢?難道還有另外的人指使馬掌柜這麼做?
這時,前面的岸邊出現了幾支火把。
苗君儒說道:「我們換一下衣服,把你的槍給我,把船靠過去,我倒想見識一下,馬掌柜究竟是什麼人物。」
楊八奇把槍一起遞給苗君儒後,隨手從旁邊一個士兵手上拿過步槍,將子彈推上膛,眼睛盯著苗君儒的後背,一旦情況不妙,他就立刻開槍。他雖然貪財,但命最重要,人一死,多少錢都沒有用。
他懼怕靈蛇教,但馬掌柜那邊,他也得罪不起。
苗君儒已經看出楊八奇的心思,低聲說道:「萬一他們那邊問話,還得你配合一下,要馬掌柜親自上來抬人。」
機帆船慢慢向前駛去,船上的探照燈照見岸邊站著四個人,其中一個人高聲喊道:「楊連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楊八奇大聲回答:「出了一點小問題,那幾個學生都幹掉了,就那老師太棘手,跳水走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四個人被探照燈射著,根本看不見船上的情形。那個人問道:「怎麼沒聽到槍響?
楊八奇回答:「沒用槍,是用刀子乾的,馬掌柜呢?他人在哪裡?」
那個人說道:「他在前面等,要我們幾個把屍體運過去就行了!」
苗君儒躲在船艙邊的陰影里,低聲說道:「要他們上來抬屍體,趁機把他們制住!」
船靠到了岸邊,一個舉著火把的人跳上船,叫道:「楊連長,叫你的人把那大燈移開,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屍體呢?」
楊八奇說道:「在船艙里,叫你的人上來抬。」
那人朝船艙走去,正要進去的時候,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是路子林,他剛才是被楊八奇的聲音吵醒的,想出來看看怎麼回事,哪知剛出來就碰上一個陌生人。
兩人相互望著,那人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去拔插在腰間的槍,同時大叫「走水了!」
苗君儒勾動了扳機,一聲槍響,那人踉蹌著一頭栽到水裡。他迅速調轉槍口連連開槍,那三個還站在岸邊的人,連槍都沒有拔出,就倒在了血泊中。
楊八奇站在船頭,驚異地看著從陰影中走出的苗君儒,話音中充滿敬意:「你的槍法這麼好?」
苗君儒把槍還給楊八奇,淡淡地說道:「其實姚先生的槍法更好!」
他進了船艙,拿出一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封信交給路子林,「你們到長沙後,去湖南大學找劉漢成教授,把這封信給他,他知道怎麼做的。」
路子林關切道:「老師,您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苗君儒說道:「我要想辦法救馬永玉和許力強!」
路子林說道:「要不我們幾個跟您一起去吧?」
「人多了反而誤事,」苗君儒說道:「我會儘快趕去長沙的,這一路上,你們要多照顧著他們兩人一點。」
路子林點頭。
苗君儒轉向楊八奇,從口袋裡拿出兩顆鑽石:「這兩顆鑽石算是我給你的定金,你把他們安全送到長沙,順便去珠寶店裡看一下一顆值多少錢,你心裡就有個數了。剩下的幾顆,等你回來再給你,記著,我必須要見到劉漢成教授給我的一封回信,否則我無法知道你有沒有把我的學生安全送到!別想耍滑頭,你還有老婆孩子的。」
楊八奇收起了兩顆鑽石,說道:「我算是豁出去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學生安全送到長沙。」
苗君儒跳下船,從那三具屍體上拔出手槍,一支插在腰間,另兩支手槍放進背包里。見岸邊的蒿草叢中停著一輛馬車,便將那三具屍體搬上馬車,並排靠在一起。從遠處看,就像有好幾個人都坐在馬車上一樣。接著撿起一頂掉在地上的舊氈帽戴在頭上,帽檐壓著眉心,若不走近的話,根本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樣子。
在他做完這些事的時候,機帆船已經退出了河汊。
他坐在車轅上,將腰裡的手槍張開機頭,以便隨時拔出來射擊。操起鞭子趕著馬車,循著來時的車轍朝前走。
走出蒿草叢,順著一條稻田間的小路,剛走了沒一會兒,就看到前面的路中間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走上前,問道:「等你們去了才動的手嗎?」
苗君儒「嗯」了一聲,並未說話,他的手已經抓住了腰間的槍把。那人似乎看出了什麼不對勁,忙拔出腰間的槍,叫道:「阿源!」
阿源是那四個人中的一個,此刻任那人怎麼叫,都沒有辦法叫得應了。
苗君儒用力抽了一鞭子,那馬嘶叫一聲,拼命往前衝去。那人嚇了一跳,忙往旁邊一閃,剛要舉槍,但是苗君儒手中的槍已經響了。
射倒這個人後,苗君儒迅速將身體緊貼在車轅上,正好躲過前面那人射來的幾槍。
前面那人見幾槍射不中,那馬車向他衝來,便改為射馬。槍聲中,那馬悲鳴著倒下。苗君儒滾落在稻田裡,沾了一身的泥。他在稻田裡翻了幾個滾,躲在一處田埂下。
又是幾聲槍響,子彈飛過他的頭頂。
這樣躲在田埂下不是辦法,他朝前面連開幾槍,騰起身體,撲到那匹死馬的背後。借著夜色,他看到那個人正拼命地跑著。
他緊靠在馬背上,斜著槍聲朝那人射出去一梭子。不管那個人是不是馬掌柜,他都必須要留一個活口。槍聲中,那人往前衝出幾步之後,撲倒在地。
他站起身,側身一步步走過去,近了些,聽到那人的呻吟,他大聲說道:「別亂動,否則我讓你和他們一樣。」
那人吃力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苗君儒走近前,一腳踢掉那人手裡的槍,說道:「你不是要花500塊大洋買我們的命嗎?」
那人說道:「好漢饒命,我不是馬掌柜!」
苗君儒問道:「馬掌柜呢?他們不是說馬掌柜就在前面等的嗎?」
那人說道:「他就在前面的村子裡,估計現在已經走了!」
苗君儒問:「為什麼?」
那人說道:「他是個很多疑的人,剛才這一陣槍聲,早就把他嚇跑了。」
苗君儒問:「你們是什麼人?」
那人回答:「我們是他請來的,50塊大洋,叫我們幾個來河邊拖屍體。」
苗君儒心道:好狡猾的馬掌柜。
他往遠處看了一眼,隱約可見山腳下有一個村子,說不定此刻馬掌柜正站在村頭看著這邊呢。為了防止這人在他的背後開槍,他搜了一下這人的全身,並把那支踢到一邊的槍撿了起來,見這支槍原來是卡了殼。他退出了槍里的子彈,把槍遠遠地丟到了稻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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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並不大,只有幾戶人家,在村頭的一個小土墩上,苗君儒找到一支吸剩的菸捲,他猜得不錯,馬掌柜聽到槍響後,曾經站在這裡看著那邊,只是距離太遠,看得不真切,但是已經從槍聲中聽出了異常。
也許馬掌柜已經溜走了,也許躲在村子的某一個地方,等待有利時機暗中下手。
土匪躲在暗中打冷槍的事件發生得太多了,苗君儒並沒有進村,而是沿著村邊的小路,貓著腰小心往前走。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從他走近這個村子到離開,都沒有聽到一聲狗叫,空氣中隱約有血腥味。
湘西這邊每個村子都有狗的,通常情況下,生人一走近,村子裡的狗就亂吠起來了。除非有趕屍匠經過,用法術控制住狗叫。
想到這裡,他暗暗一驚,難道這個馬掌柜和耿酒鬼一樣,都是趕屍匠?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被人殺死在他窗下的那個人,當他從窗口爬下來的時候,黑暗中有人正看著他,那一聲「行屍過路,生人迴避!」,也許就是馬掌柜喊出的,是給其他人打的暗號。
借著月色,他走了好幾里路,看到前面還有一個村子,剛一走近,就聽到了狗叫聲。有狗叫聲,他的心倒坦然起來。來到村頭的一間木頭房子前,拍著窗戶,壓著聲音叫道:「老鄉,老鄉,我是過路的客商,在前面被土匪打劫了,行行好開門,給我弄點吃的吧?」
當他喊到第三遍的時候,屋裡的燈光亮了。
他把槍放進背包里,怕被這家人看到不好。沒多久,門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婆舉著松明火站在門口。湘西這邊的山民大多都很窮,買不起煤油,晚上都點松明火。
老太婆看著苗君儒一身髒兮兮的樣子,口齒不清地說道:「那些人又作孽了!你進來吧!」
進屋後,一個老頭子披著衣服從裡屋出來,冷漠地看了苗君儒一眼,問道:「你是從哪裡人的,要到哪裡去?」
苗君儒沒想到在這樣的小村里,遇見一個說一口流利官方話的老頭。他看了這老頭一眼,見老頭的眼神直直地逼視著他,令他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回答道:「我從晃縣走水路到懷化去,在前面碰上了土匪,全船的人都被殺了,我跳到水裡才逃得一命。」
老頭冷冰冰地說道:「逃命還不忘帶著行李,你逃得還挺從容的!」
苗君儒一驚,想不到老頭的眼光這麼犀利,他說道:「我見機得早,所以能夠帶著背包逃走。」
老頭冷冷道:「你說你是跳水走的,可是你的包裹並不濕,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先去洗洗換一身衣服,吃點東西馬上滾。別想在我這裡耍什麼花樣,否則我饒不了你!」
苗君儒跟著那老太婆,去灶邊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到外面沖洗了一下,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隨便將髒衣服洗了,晾在一邊。
老太婆生了火,將鍋內剩著的紅薯飯熱了,端了出來。那老頭看到苗君儒額頭上的印記,有些驚訝地問道:「什麼?你是靈蛇教的人?」
苗君儒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肚子確實有些餓了,但是看眼下的情形,那碗紅薯飯他是沒有辦法吃了。他問道:「老前輩,你也知道靈蛇教?」
老人說道:「我見一些額頭上有你同樣標記的人,所以我知道你們是靈蛇教!」
正說著,外面又傳來狗叫聲,一個聲音用本地話大喊:「這戶人家有燈光,他一定在裡面,包圍起來!」
隱約可見外面火把通明,一定是馬掌柜見那些人被殺,另外帶了一些人來了,只是這些人似乎來得太塊了些。老人低聲說道:「他們追來了,你怎麼辦?」
苗君儒從背包里拿出兩把手槍,說道:「你們藏好,我出去和他們拼了!」
老人說道:「他們人多,我看你還是從後門走吧!」
外面傳來劇烈的擂門聲,有人大聲喊:「快點開門,再不開就我們就放火燒了!」
老太婆應了一聲「來了!」,顫顫巍巍地去開門,老人打了一個手勢,要苗君儒提了背包跟他轉到後屋,打開了後門。
出了門,苗君儒緊挨著屋子的石頭牆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十幾米,就聽到屋子裡傳來兩聲槍響。他瞬間回想起來,那兩件洗好的衣服還晾在灶邊。那些人一定發現了衣服,盛怒之下才殺人泄憤。他感到非常愧疚,若不是他敲門進屋的話,這老兩口完全可以安度晚年,絕不會遭此橫禍。
幾個人舉著火把,從他出來那扇後門追了出來,他抬手幾槍,將沖在最前面的兩個人射倒在地,後面的兩個人趕緊退了回去。
槍聲響過,外面的那些人從幾個方向包抄過來,喊著抓活的點高香。
點高香是湘西土匪一種最殘忍的報復手段,就是將活人捆綁住手腳,用刀割開肛門扯出一小截大腸,將繩子的一端系在大腸上,令一端系在彎下來的毛竹上,毛竹彈出去把人的大腸全部扯出,活活將人疼死。
土匪有時候將這樣的死人放在路口,震懾那些來往的客商和路人。通常情況下,只要乖乖聽話,交出錢財和糧食,土匪很少傷人命。
苗君儒左右開弓,撩倒了兩個衝過來的傢伙。剩下的那些人看出了他的厲害,叫喊著不敢衝過來,只躲在牆角邊朝這邊胡亂開槍。
一個蒼老而枯啞的聲音傳來:「先不要亂動,他走不了的,圍住他,等天亮再收拾他!」
儘管那聲音很低,苗君儒還是聽出來了,與那個叫他從後門走的老人的聲音一樣,這時候,他才明白過來,那個老頭子和老太婆並不是兩口子。
難道老頭子就是馬掌柜?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依情形看,那些人至少還有十幾個,躲在不同的地方。苗君儒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正處在兩棟房子中間的夾角,房子依山而建,山這邊是上下十幾米高的山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唯一能夠出去的只有這條巷子。若是那些人守在巷口的話,確實把他的去路堵住了。但是他並非無路可走,因為他看到對面這棟房子有兩個窗戶,其中一個窗戶距離他只有兩三米。
那些土匪也不是傻子,難保那棟屋子已經有人埋伏在裡面了。
他想了一下,大聲叫道:「馬掌柜,你不是出錢要殺我嗎?剛才有機會為什麼不出手?」
那個蒼老的聲音回答:「你能夠從那些人的手下逃出命來,說明你有些本事,我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一個人動起手來,不一定能夠斗得過你!」
果然是老狐狸!能夠不動聲色地等幫手到來。
苗君儒已經想好了脫身之策,叫道:「誰要你來殺我的?」
馬掌柜答道:「我沒必要告訴你,識相的乖乖走出來,我們留你一個全屍!」
苗君儒叫道:「我考慮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接著說,「你們先不要開槍,我出來了!」
那邊有人喊道:「先把你的槍丟過來!」
苗君儒把手裡的兩支槍丟了過去,將另一支槍藏在後背,一步一步朝巷子口走去。衝過來兩個男人,利索地將他的雙手反剪到身後,推搡著往前走。
走出巷子,苗君儒看到幾個舉著火把的人,擁著那個他見過的馬掌柜。對方一共有十二個人,而他背後的那把槍里,有二十發子彈。
此時的馬掌柜,已經換上了一身對襟長衫,戴著禮帽,一副老紳士的派頭,他望著苗君儒,冷笑著說道:「河邊槍響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那是盒子槍的聲音,船上只有楊連長一個人有盒子槍,以他的性格,不可能自己動手殺人。第二次槍聲響起的時候,我就已經逃到了這裡。」
苗君儒問道:「你為什麼不安排人在前面那個村子埋伏我?」
馬掌柜說道:「那個村子小,不好埋伏,在你還沒到之前,那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苗君儒驚道:「是你殺了他們?」
難怪他在村口的時候,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馬掌柜咳了幾聲,緩緩說道:「我殺人從不用自己動手!我已經答應你,留你一具全屍,不要怪我手狠!」
一個男人拿著棕繩打了個圈,走上前朝苗君儒的頭上套去。
苗君儒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等的就是這種時刻。他的手用力一轉,已經甩開了那兩個抓著他的人,一手卡住那個拿著棕繩的男人,另一隻手拔出了背後的槍。
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幾乎是一槍一個。這些人怎麼都沒有想到,一個已經被制住的人會突然發難,他們的槍還沒有抬起,腦袋就已經被子彈穿出了一個窟窿。
「咯」的一聲,他扭斷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喉管,手中的槍管抵在了馬掌柜的額頭上。
馬掌柜似乎並不害怕,望著苗君儒那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可以開槍了。」
苗君儒收起槍,說道:「你走吧!」
馬掌柜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為什麼放我走。」
苗君儒說道:「如果你殺不了我,那個叫你殺我的人,也不會放過你,是這麼說的吧?我放你走,只是想告訴他,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殺的。」
馬掌柜望著遠處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殺你了,因為你實在讓他害怕。」
苗君儒的心一動,他會讓什麼人感到害怕呢?
馬掌柜從一間屋子的後面牽出馬來,上馬後說了一句「我會再見到你的」,便催馬前行,隨著馬蹄聲的遠去,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苗君儒轉身走進屋子,見那個老太婆倒在灶邊,鮮血已經開始凝固了。他走進內屋,見木床還躺著一個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他用手一摸,早已經死去多時。
他退了出來,拿出幾塊大洋,放在老太婆的屍體邊上,也算是對兩位老人的一點心意吧。等天亮村里人發現他們後,這些錢足夠他們的安葬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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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換上當地村民的裝束,天色大亮的時候,他已經走在回晃縣的路上了。折騰了一夜,他並不感到累,反倒覺得精神百倍。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個人感到害怕,而要派人來殺他呢?那個人到底是誰?
中午時分,他問了一個路人,知道再走三四十里路,就到晃城了。但在前面有一個三岔路口,一邊往晃城,一邊是往貴州天柱縣那邊去的。如果要到松桃去的話,必須走那條路。
當他走到三岔路口的時候,看到路邊的涼亭內走出一個人來,正是他昨天晚上放走的馬掌柜。
馬掌柜走上前,朝苗君儒拱手道:「你總算來了,我在這裡等你多時了。」
苗君儒走過去,站在馬掌柜的面前:「你怎麼知道我要從這裡經過!」
馬掌柜說道:「你不願去懷化,有兩個原因,一是救你的學生,二是想解開你心中的謎團。無論你是回晃縣還是新寨,都要經過這裡,除非你願意繞一個大彎,或是走那些不是人走的路。」
苗君儒問:「什麼才不是人走的路?」
馬掌柜說道:「死屍走的!」
他做了一個手勢,要苗君儒到涼亭中坐下,涼亭的小石桌上,早已經擺了幾樣特色酒菜。
兩人分頭坐了下來,馬掌柜在苗君儒面前的杯中倒滿酒,說道:「我知道你是國內一流的考古學教授,你一直都想找到那塊萬璃靈玉,還有傳說中的那果王朝。」
苗君儒微微一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馬掌柜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說道:「你並沒有讓我們失望,你還是回來了。我們在前面還安排了人,就算你逃得過我這一關,也到不了懷化。現在好了,只要你留下來,你的學生不會有危險。」
苗君儒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以後你會明白的,」馬掌柜說道:「我今天來見你,是想對你說一個故事,我相信這個故事你一定很感興趣。」
苗君儒笑道:「我最喜歡聽老人講故事,說吧!」
馬掌柜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聲音低沉,仿佛來自遙遠的古代:「六十多年前的一個風雨之夜,一個趕屍匠趕著幾具殭屍,從貴州那邊過來,由於山路被水衝垮,他只得走另外一條路,不料卻走錯了,掉進了一個大山洞裡,他好歹撿了一條命,人沒死,但一條腿已經斷了。幾天後,他拖著那條斷腿走出了山洞,卻發現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這裡生活著一群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蛇人……」
聽到這裡,苗君儒大驚,姚萬泉就曾經問過他,相不相信伏羲女媧真有其人的事情,眾所皆知,傳說中的伏羲女媧是人首蛇身的。他想起了年輕時候聽到的那個故事,莫非是真的?姚萬泉也見過那樣的人?
他靜靜地聽馬掌柜繼續說下去:「……那些蛇人也沒有見過象他那個的人,並沒有傷害他,兩個月後,他奇蹟般的離開了那裡,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出來的。他回到老家後,把從裡面隨手撿來的幾顆象寶石一樣的白玻璃球,送給族裡最有名望的人。後來他知道,那幾顆東西叫鑽石,比寶石要值錢得多。之後不斷有人請他帶路去找那個地方,可都被他拒絕了。他雖然知道那個大山谷里遍地都是那樣的鑽石,但不想有人去打擾那些蛇人。一天晚上,一夥土匪來到村子裡,要他帶路去找那個地方,同樣被他拒絕了,那伙人一氣之下,當著他的面把他的老婆孩子以及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殺了。幸虧他的徒弟帶著他那最小的孩子鑽進了山里,才逃得一命……」
說到這裡,馬掌柜的已經是淚流滿面。
苗君儒說道:「你就是那個被他的徒弟帶走的孩子?」
馬掌柜微微點頭:「我父親雖然不想有人去打擾他們,卻畫了一副草圖,只要照著那張草圖,就能夠找到那個山洞,在我十幾歲的時候,他帶著我去過那些地方,卻沒有找到那個山洞。後來消息不知道為什麼傳出去了,有人想殺我們搶走草圖。他為了救我,死在別人的槍下。我逃回一條命,隱姓埋名當了土匪。後來,我幾次去那些地方,但都沒有找到。二十多前,我終於找到了當年殺我全家的那伙土匪,可是我勢單力薄,沒有辦法對付他們,在別人的建議下,我找到了剛當上營長的姚萬泉,在我的配合下,姚萬泉滅了那股土匪。可不知道他從哪裡打聽到我的底細,要我帶他去找那個山洞,要不然就殺了我的老婆的兒子。我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他,帶著他們到了那些地方轉了半個多月,可就是找不到那個山洞。那半個多月里,不斷有人被蛇咬死,姚萬泉帶去的一百多個人,最後只剩下二三十個人。姚萬泉以為我耍了他,把我綁在樹上,想要我餵山裡的毒蟲。那山裡的毒蟲確實厲害,拇指大的山螞蝗,鑽進我的肉里,不吸飽血不下來。兩天後我奄奄一息,卻被一個頭上有你同樣標記的人救了。奇怪的是,我回來後逐漸變了樣,沒有人再認得我,當我得知老婆和兒子都被姚萬泉殺掉之後,潛入新寨殺了他的父親,可就在我要殺其他人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被人發現了,只得匆忙逃走。沒過多久,我知道那天晚上還有另一個人要去殺人,那個人就是袁雄虎,外號虎爺,你和他已經見過面了。」
苗君儒點頭,湘西這地方說大也不大,那天晚上在新寨發生的事情,消息靈通一點的人早就知道了。姚萬泉一直以為殺他父親的是袁雄虎,卻不知另有其人。
馬掌柜繼續說道:「我的身體由於被好幾種毒蟲咬過,體內有怪毒,每逢陰雨天氣就痛癢無比,多年來想盡了辦法都沒有效果。我做不了土匪,乾脆改行做點正當生意,在縣城開了一家旅社。由於我懂得道上的規矩,來往的人給都給我個面子,所以……」
聽到這裡,苗君儒問道:「是你要殺我,還是別人要你殺我?」
馬掌柜沉默了一下,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要殺你的人叫馬鷂子,出1000大洋要你們幾個人的命。」
苗君儒問道:「馬鷂子是什麼人?我並不認識他呀,他憑什麼要我們幾個人的命?」
馬掌柜說道:「他是土匪,和虎爺是把兄弟,聽說那天晚上圍攻新寨的,也有他的人。至於他為什麼要殺你,我也不清楚,干我們這行的,從來都是拿錢殺人,從來不問原因。」
這倒奇怪了,既然是土匪,為什麼不親自帶人出馬,而要輾轉花錢托人下手呢?一時間,苗君儒也沒有辦法想明白。他求虎爺放棄攻打寨子是不假,可是後來出現的那具活屍,不也正把虎爺手下的人馬殺得一塌糊塗嗎?他力搏活屍救下了虎爺,馬鷂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想了一下,問道:「馬掌柜,你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大可繼續派人沿途殺我,這是你們的規矩。可是你不但不殺我,還對我說這些話,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馬掌柜顧自喝了幾口酒,說道:「沒什麼意思,只想告訴你,姚萬泉當上團長後,又派人去了那地方,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終於被他找到了,他殺光了那裡面的蛇人,把那裡面的鑽石運了出來,可惜他只帶回來了一小部分,絕大多數都被放在另一個地方。每年都有人把鑽石放在死人的肚子裡,要趕屍匠運回來……」
苗君儒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姚萬泉既然是你的殺妻殺子仇人,這麼多年來,你難道沒有想過去報仇?」
馬掌柜聽完後哈哈一笑:「我時刻都想著報仇,可惜我鬥不過他,姚萬泉財大勢大,養著那麼多家丁,手裡有槍,連虎爺那樣的人,報仇報了那麼多年,他還活著呢!我能把他怎麼樣?我還知道很多事情,包括你去見過一個叫根娘的寡婦……」
他用筷子夾些菜吃了,用一種奇怪而又得意的眼神望著苗君儒。
苗君儒輕輕端起了酒杯,看著杯中的酒,卻又輕輕的放下,說道:「馬掌柜,時候也不早了,我該上路了,我不去縣城,也不去新寨,而是去貴州的松桃,你可是消息靈通的人,應該知道我要去找誰。」
馬掌柜愣了一下,問道:「是誰叫你去松桃的?」
苗君儒笑道:「這就不用我說了吧?」
馬掌柜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這酒菜我可是為你準備的,怎麼一點都不吃?難道怕我在裡面下毒?」
說完,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遞到苗君儒面前。
苗君儒望了一眼馬掌柜那小手指上的尖長指甲,臉色微微一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拱手道:「有人說過,只要是在苗疆,就沒有人能夠要走我命,馬掌柜,多謝你的酒,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提起背包,大踏步地離開。
馬掌柜追出涼亭,看著苗君儒上了去扶羅那邊的路,直見他拐過了一處山嘴不見了背影,才收回目光。這時,從涼亭背後的樹叢中閃出幾個人來,為首一人走到馬掌柜的面前,低聲問道:「要不要我們追上去殺了他?」
馬掌柜掠過一抹冷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們動手了,要是他不死的話,好戲很快就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