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勾魂蠱
2024-09-26 14:13:41
作者: 吳學華
苗君儒看清木牌上的字,居然是用血剛寫出來的:不要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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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跡還沒幹,仍在往下流著。
想必耿酒鬼已經知道後面有人跟蹤,才出此警示,若是繼續跟下去,只怕會出事。
為了防止生人窺視其隱秘,趕屍匠有很多種害人的方法,跟蹤者稍有不慎,連性命都會丟掉。
苗君儒看著那一排人影消失在夜色中,既然已經被對方知道,就沒有必要躲躲閃閃的了,乾脆叫路子林他們幾個人點燃火把。
有火把拿在手上,人也頓時覺得膽壯了不少。苗君儒看了看天色,月已西斜,用不了多長時間,耿酒鬼就會找地方歇腳。
他身後的學生各自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整個晚上背著行李,心驚膽戰地走了好幾十里的山路,確實累壞了。
剛才走路的時候不覺得,可是一坐下來,被山風一吹,立刻感到徹骨的寒冷,有兩個學生都開始哆嗦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學生問道:「老師,我們還跟嗎?」
跟上去怕出事,不跟上去又不甘心。雖說出外考古難免有意外發生,可不能把學生安全帶回去,他會內疚一輩子。
思索了一會,他覺得有必要和耿酒鬼好好談一談,大不了他出錢買一輛馬車,將那些屍體運到漵浦去,那樣就用不著白天黑夜地走這樣的山路了。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前面發出一陣悠長的「喔喔」聲。這叫喊山,是山里人在山上的一種傳遞信息方式,前面的人若是回應,就表示已經聽到了。聲音在山谷間迴蕩,傳出去很遠很遠。
他這麼叫,也是在告訴耿酒鬼,他不往前走了,等天亮後再想辦法。
片刻後,前面沒有傳來回應,倒是他們身後的山上傳來同樣的聲音。
路子林叫道:「老師,我們的後面有人!」
不用路子林說,苗君儒也知道右面有人。只是他想知道,跟在他們後面的,又是什麼人呢?自古以來,趕屍匠走的山路,大白天連山民都不敢走的。可是今天晚上,除了他們之外,居然還有別人跟來。
真的很邪門!
後面的那些人,興許也是衝著那些殭屍來的。
他低聲叫學生躲到路邊的樹叢中,走到木牌前,將木牌拔了起來,正要轉身將木牌插在路中間,嚇住後面的人。不料看到木牌旁邊的樹叢中倒著兩個人,仔細一看,正是失蹤的馬永玉和許力強。
他忙丟掉木牌,叫其他人過來,將兩人從樹叢中抬了出來,平放在地上,他脫掉衣服墊在他們的身下。
山區夜涼土冷,人若是長時間躺在地上,會被土內的寒氣侵入骨髓,輕則傷風感冒,重則半身不遂。
他顧不上考慮怎麼去對付後面跟上來的人,吩咐路子林他們就地找一些乾枯的樹枝生火。
少頃,火生起來了,幾個學生圍在火堆邊,不住地往上面添柴,火堆越燒越旺。火光中,只見馬永玉和許力強臉色烏黑,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
苗君儒在他們的鼻下探了一會兒,鼻息很弱,一摸他們兩人的脈搏,雖然也很弱,但脈勢平緩,不像中毒的樣子。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身上,除了一些刮傷外,沒有人為造成的重大傷痕。
他們一點是在跟蹤耿酒鬼的時候,被耿酒鬼發現了,才不小心中了「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天明找耿酒鬼,向他賠禮道歉後,求他看在他們兩人年少無知的份上,放過他們。
一個學生問:「老師,他們沒事吧?」
苗君儒回答道:「沒事,等天亮後就沒事了!」
他幫耿酒鬼送錢給根娘,無論怎麼說,耿酒鬼都欠他一個人情。
路子林問:「他們不是在新寨失蹤的嗎?怎麼會來了這裡,而且趕到我們前面去了!」
苗君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這個問題恐怕只有等他們醒了之後才能夠回答了。他盤腿坐了下來,思索著天亮之後怎麼去跟耿酒鬼說。
突然一陣慘叫聲從他們後面的山林中傳來,是女人的聲音,顯得非常悽厲,令人聽得不寒而慄。
一定是根娘和後面跟來的那些人遭遇上了,苗君儒一驚,下意識地起身,拿過一個火把,吩咐那些學生在原地不要亂動後,朝山林中衝去。
他雖然不知道根娘的身份,但是肯定與這件事有著很大的關係,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願意看到根娘被人滅口。
任憑枝條和荊棘在他的身上刮出一道道傷痕,他的腳下不停,在山道上飛躍,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幾里山路,來到發出慘叫聲的山林中。
當他停下來之後,四周出奇的寧靜,沒有半點聲音。
「根娘,根娘!」他叫了好幾聲,回答他的,只有吹過樹梢的山風。
地上有紛亂的痕跡,說明有人曾經在這裡劇烈地搏鬥過。在一棵山栗子樹的下面,他找到了那個裝著幾十塊大洋的錢袋,錢袋被扯破了,大洋落了一地。
他在周圍找了一遍,並沒有見到根娘的屍體,地上也沒有血跡。回到山栗子樹下,撿起地上的大洋,裝回破錢袋裡,等天明之後還給耿酒鬼。
他擔心學生那邊出事,便急忙返回。當他來到學生的身邊時,天邊已經露出一線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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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時分,從前面的山道上走過來一個人,苗君儒認出是田禿子,忙起身迎了上去。
兩人相距還有二三十米的時候,田禿子大聲說道:「我師傅猜到後面跟的人是你們,叫我過來對你說,不要再跟了!」
苗君儒說道:「不跟可以,但要麻煩你師傅放過我的那兩個學生!」
他把田禿子帶到火堆旁,看著躺在地上的馬永玉和許力強。
田禿頭驚道:「他們兩個人我怎麼沒有見過?難道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
苗君儒把他們兩個人和姚天寶一同離奇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
田禿頭在他們兩人的身邊走了一個圈,說道:「是不是中了別人的什麼邪術?」
苗君儒反問道:「難道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他們一直跟著你們,想知道你們的秘密,才被你們暗算的嗎?」
「我們並沒有見過他們,就算見到的話,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會和他們年輕人計較什麼的,怎麼會暗算他們呢?」田禿子拍了一下腦袋,說道:「難怪我師傅說這條路上不平靜,想走水路呢!」
苗君儒問:「你師傅還說了什麼?」
田禿子說道:「也沒說什麼,只說很不平靜,會出事!」
苗君儒問道:「你的意思是別人對他們動了手腳?」
田禿子問:「你是在哪裡看到他們的?」
苗君儒從路邊撿起那塊寫有血字的木牌,說是見到這兩個學生的時候,他們就躺在木牌邊的樹叢中。
田禿子用手指在木牌的字上颳了刮,放到口中舔了幾下,說道:「是新鮮的活人血,不是死人的!」
當他看到草叢中的那顆骷髏頭時,臉色頓時一變,撿起了木牌和骷髏頭,說道:「快點把人抬起來跟我走!」
苗君儒要幾個學生分別抬著馬永玉和許力強,跟著田禿子向山下走去。別看田禿子的個子不高,走起山路來特別靈活,苗君儒他們跟著很吃力。田禿子可不等他們,早就竄到前面去了。
下了山,沿著山谷走了一陣,出了谷口,順著山道往右拐,走了兩三里路,看到前面有一處凸起的山岩,岩下有一個山洞,田禿子就站在洞口等他們。
來到洞前,見洞並不深,但也夠十幾個人在裡面休息的,洞口邊上有石頭砌成的鍋灶,還有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
那一排殭屍靠著洞壁,身上依然蓋著黑布。洞內的地上鋪著厚厚的干茅草,耿酒鬼坐在干茅草上,捧著一個粗大的煙筒抽著旱菸,那塊木牌和骷髏頭就放在他的身邊。
他招了招手,示意苗君儒把抬著的人放在干茅草上。抽完了一筒煙後,他丟開煙筒,起身來到馬永玉和許力強面前,分別掰開兩人的眼瞼看了看,只見兩人的眼珠泛紅,眼球上布滿血絲。
耿酒鬼拿出六支香點燃,口中念念有詞,用香火在馬永玉和許力強兩人的身上來回晃動,待香燒到一半的時候,把香分開,每人頭頂各插三支。
田禿子用罐子去不遠處的小溪里打了水來,用一個粗瓷碗盛了,擺在一旁。耿酒鬼從身上抽出一把短刀,割破了中指,讓血滴到碗裡,又從腰間的小袋子裡取出一張符,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別夾著,迎風一晃,那符立刻燒了起來。
他將燒著的符放到碗裡。令苗君儒驚嘆的是,分明是小溪里剛打來的水,那符落在碗裡後,碗裡的水竟然象酒一樣的燃燒起來。
耿酒鬼一手端著碗,一手撬開馬永玉和許力強的嘴,將那碗燃燒著的水分別灌了進去。接著拋掉碗,掀開兩人的衣服,雙手分別按在他們的丹田部位,漸漸用力。
看著耿酒鬼那吃力的樣子,苗君儒大氣不敢喘一聲,緊張地望著。
耿酒鬼的頭上冒出一陣白霧,馬永玉和許力強兩人臉上的黑氣漸漸淡去。耿酒鬼發出一聲大吼,隨著吼聲,馬永玉和許力強的口中噴出黑色的血。
耿酒鬼「噗通」一下跌坐在干茅草上,臉色鐵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副很虛脫的樣子,他斷斷續續地對苗君儒說:「我……沒有……辦法救他們……」
苗君儒急道:「那怎麼辦?」
耿酒鬼喘著氣說道:「必須找到給他們下蠱的人!」
苗君儒驚道:「你說有人給他們下了蠱?」
耿酒鬼點頭:「是一種早已經失傳的蠱術,叫勾魂蠱!」
苗君儒呆住了,他自信學識淵博,對苗疆的蠱毒知之甚多,甚至還學會了解蠱之術。可當耿酒鬼說出勾魂蠱三個字的時候,他竟然聽都沒聽說過。大驚之下,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耿酒鬼緩過勁來,但還是一副很虛脫的樣子,他斜靠在茅草上,說道:「看在你救過我徒弟,又幫過我忙的份上,我才救你的兩個學生,可惜我的能力有限,救不了他們。在半個月內,他們不會有事,但是半個月後,就很難說了,也許變得和瘋子沒有什麼區別,也許會全身潰爛而死。如果要想他們真正活過來,只有找到替他們下蠱的人,要麼討回解藥,要麼殺了對方。那人一死,這魂魄自然就回來了。昨天晚上跟在我們後面的,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另外一批人!」
苗君儒說道:「我知道,那些人跟在我們的後面!」
「不,」耿酒鬼說道:「是在我和你們中間,他們是從從另一條山道上過來的,要不然的話,你以為是誰下的手?」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怎麼知道下蠱的是什麼人呢?」
耿酒鬼嘆了一口氣,望著躺在茅草上的馬永玉和許力強,說道:「他們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才遭人暗算!至於是什麼人下的手,我也不清楚呀!不過,對方已經留下了印記。」
苗君儒看著那塊有血字的木牌,拱手道:「還請您能夠指點一二!」
耿酒鬼灌了幾大口酒後,鐵青的臉色有所緩和,說道:「勾魂蠱其實不是真正的蠱,而是降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南洋那邊傳過來的,有邪惡的蠱師將降頭和蠱術結合,煉成這種讓活人變成行屍走肉的邪術。等會他們兩個人醒來之後你就知道了,他們和活屍沒有什麼區別,你就是拿刀把他們的心臟挖出來,他們都不會喊痛。知道勾魂蠱的人並不多,而會用這種蠱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也是十年前一次走腳的時候,在芷江那邊遇到過,說起來還是一樁奇事。」
耿酒鬼乾咳了幾聲,繼續往下說:「那年我和我的另一個徒弟走腳,停在一間破廟裡休息,哪知道有一批人跟在我們的後面,他們可不像我們那樣晚上走路,他們大白天都走。我覺得很奇怪,便和徒弟一起去偷看,見那些走路的人,除了表情和動作木訥點外,和活人沒有什麼區別。當我們要離開的時候,從後面追上來幾個人,舉刀對著那些人就砍,一刀下去鮮血四濺,但卻沒有人喊一聲痛。領頭的幾個人和後面追來的人打在一起,其餘的人都站著不動。打著打著,後面追來的那些人漸漸不支了,到最後只剩下一個人,我看不過去,便出手相救,一番拼搏之後,好歹將人救走,可他自己也受傷不輕。我們逃回破廟,那個人被人砍了好幾刀,流血過多,已經不行了,臨死前說出他是個苗人,是受人之託,帶人來救那些被下了勾魂蠱的人。還說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利用勾魂蠱勾走活人之魂魄,變成活死人,利用活死人來偷運煙土。他拿出一夜紙,說是按上面的方法,可暫時保住活死人半個月不被那些人控制,就是我剛才用的那方法。最後,他求我們去松桃那邊找一個叫阿壩頭的村子,找一個叫阿昌的人,要阿昌繼續帶人來救人。」
用活死人來偷運煙土,苗君儒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問:「後來怎麼樣了?」
耿酒鬼說道:「後來他就死了,我去松桃找阿昌,可是我在那邊轉了一個多月,走遍了松桃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那個叫阿壩頭的村子。當我回來後告訴我那個已經退隱了的師傅,我師傅沒有再說話,只叫我以後行腳的時候小心點。後來我幾次行腳,都遇上那些人。有一次他們走在我前面,我本想慢慢地跟這他們,哪知道路中間插著一塊木牌,寫著和這塊木牌上同樣的字,上面也有一個骷髏頭。我就沒有再走那條路,而改走別的路了。」
苗君儒正要說話,旁邊的馬永玉和許力強突然發出一聲大叫,從草堆上爬起身,表情木然地往外走。
耿酒鬼叫道:「快點把他們兩個人按住,用繩子捆起來。」
在外面幾個學生的幫助下,苗君儒總算把他們兩人按住,奇怪的是,此刻的馬永玉和許力強顯得力大如牛,稍有疏忽便會被他們掙脫。
田禿子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根黑色的牛皮繩,手忙腳亂地幫忙將兩人綁住。
耿酒鬼冷冷地說道:「你把你自己的繩子給了他們,你怎麼辦?」
田禿子說道:「師傅,沒事的,我多吃點力就是了,你不是說我們開始走水路,不走山路了嗎?」
耿酒鬼朝洞外看了一眼,說道:「是呀,山路不太平。」
苗君儒低聲問田禿子:「你為什麼這麼幫我,就因為我救了你一命?」
田禿子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低聲回答:「你沒有對師傅說我和那個女人的事,否則他知道一定罵死我!哪有徒弟敢碰師傅的女人的?不過呢,那個女人確實夠味,只要是男人,都想和她……」
耿酒鬼罵起來:「你還折騰什麼,還不快去砍竹子做竹筏?」
田禿子嘿嘿地笑著,從鍋灶旁邊拿出一把砍刀,屁顛屁顛地出去了。
待田禿子走後,耿酒鬼呵呵地笑起來:「這小子做過什麼屁事,還以為我不知道呢。他幾年前出師後第一次單獨走腳,就去找過根娘了。我年紀也大了,應付不了她,女人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沒有人餵飽她,總得偷點野食吧。師徒兩共一個女人,讓你見笑了,呵呵!」
苗君儒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只是不願說出來!」
耿酒鬼又灌了幾口酒,問道:「她還好吧?」
苗君儒拿出了那個裝著大洋的破袋子,把見到根娘之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耿酒鬼愣了片刻,說道:「以前她就叫我帶她離開那裡,我沒有答應,原來她是被人控制了。可是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什麼人會控制她呢?」
苗君儒說道:「她是很普通,可是她那死去的男人不普通。」
耿酒鬼說道:「我只知道她男人在外面混過,也不知道做過什麼,有一次她拿出一塊玻璃球給我看,說那東西比玉還值錢。」
象耿酒鬼這樣的人,雖然走南闖北到過不少地方,但是對於寶石或者鑽石之類的稀罕物品,自然沒有見過,而玉石則見得多。
苗君儒從衣袋裡拿出那個老人留給他的鑽石,問道:「你見過的是不是這東西?」
耿酒鬼的眼睛一亮:「不錯,就是這樣的!」
苗君儒微微笑了一下,問道:「難道你不想去救根娘?」
耿酒鬼說道:「那些人我惹不起,我只想將這趟腳走完,就收山不做了!」
苗君儒說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你這趟腳很兇險,有可能連命都丟掉,不然的話,你也不會託付我那兩件事了。」
耿酒鬼笑了笑,把酒葫蘆往前一遞,「來,看得起我的話,喝幾口酒吧!」
苗君儒也不客氣,接過酒葫蘆喝了兩口,這酒入口甘甜無比,可一下喉嚨就頓覺火燒一般,嗆得他連聲咳嗽。烈酒他喝過不少,但從來沒喝過這麼烈的,這不是酒,幾乎是純酒精呀!
耿酒鬼笑道:「這是我自己釀的米酒,另外加了酒麴埋在土裡,都好幾年了,我們村里最能喝酒的漢子,喝個兩碗就就醉了!也算我們有緣分,聽我一句話,這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對你沒有好處,把你這兩個學生送回去,找個地方把他們關起來,熬個幾年,等那個人死了,他們也就沒事了。」
苗君儒說道:「要是我真想查呢?」
耿酒鬼接過酒葫蘆:「你是靈蛇的守護者,也許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就算真要查,一個人單獨查,總比一大堆人跟著的好,你不想外面的那幾個學生都出事吧?」
苗君儒問道:「我一個人怎麼查?」
耿酒鬼說道:「我知道你想跟著我,看漵浦那邊什麼人來接屍,其實你那麼做的話,還倒不如去松桃那邊,尋找當年我沒有找到的那個村子。如果能夠找到他們,和他們聯手的話,也許有辦法解開事情的真相。」
耿酒鬼從身上拿出一樣東西,是一塊玉佩:「這東西是當年那個人身上的,你拿去吧,對你也許有用,還有那一袋錢,你也拿去,這一路上都需要花錢。」
苗君儒接過玉佩,見是上等白玉,質地純正,做工精巧,玉佩的背面是一些文字,象極了古代的象形文字,可是又有些不同;字體彎彎曲曲如蚯蚓一般,粗略一看,還以為是道教的符。正面是一副圖,一男一女人首蛇身,頭部相互凝望,下身卻糾纏在一起。看到這樣的圖案,使他想起了在很多地方見過的伏羲女媧圖,也想起了姚萬泉那幾句沒有說完的話。姚萬泉能夠說出那樣聳人聽聞的話,絕對不可能沒有理由的。難道他真的見過人首蛇身的人嗎?
想到這裡,苗君儒也為自己這種奇怪的想法嚇了一跳。
拿著這塊玉佩,就能夠有助於找到那個村莊嗎?
耿酒鬼說道:「你沿著這條溪邊的小路往前走,看到一條大路後,往北走幾十里就到晃縣了,好自為之吧!」
最後那五個字,他是說給苗君儒聽的,但也是說給自己的。
苗君儒再次拱手道:「多謝指點,也希望你們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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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永玉和許力強被牛皮繩綁著,有時候不住地掙扎並發出大叫,象兩個瘋子;有時候卻非常老實,低著頭一步象木偶一樣跟著走,看那走路的姿勢,和兩具殭屍沒有多大的區別。
苗君儒他們沿著小溪走了沒多遠,見田禿子已經砍了幾根大毛竹,正在溪邊扎竹筏,見他們走過來,忙起身向他們打招呼。
苗君儒要路子林將那把盒子槍送下去,田禿子看到槍後,似乎嚇了一跳。
「帶著吧,路上遇到什麼事情,也好防身!」苗君儒大聲說。
田禿子接過槍,插在腰間,憨憨地向苗君儒點了點頭,算是謝過了,也沒有再說話,低頭繼續扎他的竹筏。
這扎竹筏是他的拿手活,以前趕屍的時候,也經常走水路,紮好一個竹筏後,將屍體綁在筏上,用黑布蓋住順著水走,一天一夜能走一兩百里。
紮好竹筏後,他就著溪水洗了一把臉,回到崖洞下後,見耿酒鬼歪倒在乾草堆上,他開始以為是師傅又喝醉了,可當他看到耿酒鬼的嘴角溢出的血跡後,嚇了一大跳,忙撲過去抱起耿酒鬼,叫道:「師傅,師傅,你怎麼啦?」
耿酒鬼艱難地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說道:「快……走……苗教授……他們……」
田禿子哭道:「是不是他們幹的?我帶人去殺了他們……」
耿酒鬼抓著田禿子的衣襟,「那女人……根娘……告訴許道長,是……」
他一口氣沒有接得上,頭一歪斷了氣。
田禿子跪在耿酒鬼的屍體前,哭道:「我一定把根娘送到許道長那裡!」他仰起頭,衝著外面大吼,「姓苗的,我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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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和他的學生大約走了七八里路,出了山谷,果然見到一條大路,他辨別了方向,帶頭往北走去。
大路與山道就是不同,沿途可見背著包袱的山民行色匆匆而過,由於他們的服飾打扮和相貌都與山民相去甚遠,引來了不少漠然而怪異的眼光。
走了幾里路,見到路邊有一個村子。苗君儒花了5塊大洋,向一家農戶買了一頭健牛和一輛牛車。
他又找來幾根棕繩,把馬永玉和許力強牢牢綁在牛車上,其他人坐在兩邊互相靠著。他則坐在最前面的車轅上負責趕牛。為了不讓人見到他額頭上的靈蛇標記,找來一塊頭巾纏住。
儘管牛車很顛簸,可是坐在車上的學生卻已經東倒西歪地打起了瞌睡。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好好睡過覺呢。
當他們到達晃縣時,已經是下午了。晃縣並不大,與一個鎮沒有什麼區別,但人文歷史悠久。舊稱晃州、晃縣。秦漢時期屬夜郎國治地,唐宋兩朝曾置夜郎縣,歷時287年。晃縣歷來素有「湘黔通衢」、「滇黔咽喉」之稱,是湘黔邊界重要的商道和物資集散地。
他們去新寨的時候,並沒有經過縣城,而是直接從扶羅那邊過去的。
他們找了一家叫福滿堂的旅社住了下來,幾個學生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馬永玉和許力強弄到房間裡,綁在椅子上。
他們還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就找上門來了,原來他們的牛車經過大街的時候,早有好事者去警察局報告了。
縣政府早有告示,舉報土匪者,賞大洋5塊,抓到土匪者,賞大洋10塊。
苗君儒簡單地向那幾個警察說明了他們的身份,那幾個警察問了半天之後,半信半疑地離開了。
苗君儒和學生們吃過飯,洗了個澡,想好好休息一下,計劃第二天從這裡租個馬車去懷化。只要把幾個學生平安送回北平,而後他獨自一人去貴州找那個叫阿壩頭的村子,若是時間來得及的話,他想先去一趟漵浦的仙人灣,看看能否遇到耿酒鬼他們師徒。
剛眯上眼睛,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他開門一看,見店主領著幾個人站在門口,其中一個40來歲,穿著中山裝,戴著禮帽的男人,被幾個精壯的男人簇擁著。
那個男人脫下禮帽,朝苗君儒點了一下頭,問道:「請問您就是北平來的苗教授?」
苗君儒點頭道:「是的,我是苗君儒,請問你們是什麼人?」
那個男人說道:「我叫楊賢仁,是晃縣的縣長,久仰北大苗教授的大名,今得知苗教授帶學生來鄙縣考古,我作為縣長深感榮幸之至啊!我已在本縣最好的酒樓備下水酒,還請苗教授賞臉才是。」
苗君儒出外考古,素來極少與官場中人打交道,可現在對方找上門來了,不去的話實在有些失禮。
在楊賢仁的陪同下,苗君儒坐船過了河,來到龍溪古鎮的鎮江閣,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從裡面出來,那孩子戴著虎頭帽,身著侗族的民族服飾,粉嘟嘟的甚是可愛。令苗君儒感興趣的是那孩子頸上銀制項圈,項圈的下面吊著一小串銅鈴,那銅鈴大小相同,做工精巧之極,與他給姚萬泉的那鈴鐺有幾分相似。
楊賢仁在一旁說道:「苗教授對這種民族飾物也感興趣呀?在我們晃縣,小孩子都戴這個,有的長大了還戴著呢。」
苗君儒笑了笑,沒有說話,隨楊賢仁走了進去。上去後,迎面一副人物肖像畫,畫中人長須飄飄,對月放歌縱酒,不是李白還能是誰呢?
龍溪古鎮是一座有千多年歷史的古鎮,多位歷史名人在這裡留下足印,一度被認為是夜郎古國的國都。
「揚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這是唐代詩仙李白為其好友王昌齡被貶為龍標尉時所寫下的千古絕句,而這位大詩人當時可能沒想到,幾年後,他真的隨著王昌齡的腳步來到了夜郎。被貶夜郎後,大詩人就曾寄宿於龍溪古鎮的鎮江閣里。
苗君儒瞟了那幅畫幾眼,便已看出是清代中期的作品,下面的落款卻是水仙道人。水仙道人是明代畫家蔣時行的號。蔣時行是浙江長興人,字邦顯。好養生之術,嘗築憩神樓於碧岩,上庵三年不下山,自號水仙道人。善圖繪,畫真武像尤為獨絕,與《上庵圖像》、《瀑布龍口聖像》合稱三絕。
楊賢仁說道:「苗教授是國內考古學的大家,應該知道這幅話的來歷吧?」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蔣時行的作品多注重筆情墨趣,講究意境。以粗筆的水墨和淺絳畫法為主,筆法挺秀灑脫簡率,恬靜平和中具有蒼潤雄渾氣概。可惜這是一副畫是清朝中期的人冒他的名畫的,但是作者的筆法飄逸灑脫,悲滄有力,使場景與意境二者相融合,不虧為一副上等佳作。」
楊賢仁贊道:「苗教授就是苗教授,一眼就看出是贗品來,我特地請古董界的行家看過,都說是後人仿的。」
楊賢仁的話音剛落,旁邊那些坐著的鄉紳,一個個早已經站了起來,朝苗君儒點頭施禮。
楊賢仁介紹道:「這都是本鎮的一些鄉紳,早仰慕苗教授大名。」
苗君儒朝那些人看了幾眼,對楊賢仁說道:「楊縣長,我到晃縣前後還不到兩個小時,你不但找到了我,還安排了這些事情,好像早就知道我要來似的。」
楊賢仁笑道:「那是,那是,今天上午我就接到本縣知名鄉紳姚萬泉先生派人送來的信,說北大考古學苗教授下午可能會到縣裡,要我代他接待一下!」
苗君儒暗驚不已,他離開新寨已經兩三天,姚萬泉居然知道他要到晃縣來,而且特地安排人接待。除非姚萬泉知道他的行蹤,否則怎麼能夠安排得這麼到位?不待他多想,已經被楊賢仁和那些鄉紳拖入酒席中。
分主客坐下後,楊賢仁在苗君儒的耳邊輕聲道:「姚先生在信中說,湘西土匪多,怕您在這邊出事,要我安排人送你們去懷化,到了懷化就安全了。他還說,會儘快找到您那兩個失蹤的學生,叫您放心。」
姚萬泉這麼做,擺明了是不想苗君儒呆在這裡,要人「護送」他們出境,其真正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了。
苗君儒低聲道:「那我就先謝謝楊縣長了,不過還請楊縣長轉告姚先生,就說那兩個學生我已經找到了,請他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他兒子的事情,我感到很慚愧呀!」
楊賢仁連連點頭:「我一定帶到,一定帶到!」
客套完後,大家各自敬酒。湘西這邊的男人都很會喝酒,幾杯下肚後,話也就漸漸多了起來,鄉紳們談話的內容大多是生意和女人,但苗君儒聽出,在這些人的話中,出現頻率最多的詞語竟然是虎爺。
一群鄉紳在談論一個土匪,看來這個土匪在湘西這邊的名氣確實夠大的。
苗君儒輕聲對楊賢仁說道:「自古湘西的土匪就多如牛毛,你這個縣長還真不容易呀!」
楊賢仁點頭道:「是呀,是呀,本縣有一個外號叫虎爺的亡命之徒,糾集了數千山民為匪,流竄於湘桂黔一帶,欺男霸女,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政府派軍隊過來剿了無數次,都無功而返,誰都沒辦法對付他。聽說前兩天晚上虎爺帶人到了新寨,被姚先生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痛快呀!」
苗君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楊賢仁問道:「還沒請問苗教授與姚先生是新知還是故交呀?」
苗君儒說道:「我和他既不是新知也不是故交,有人托我和他見一面。」
楊賢仁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說道:「看來那個人一定是姚先生的朋友,姚先生為人豪爽,年輕的時候在外面做過大事,當然有很多朋友了。」
興許是太累了,幾杯酒下肚,酒意就上來了,苗君儒不願和楊賢仁再多說廢話,便借酒醉靠在桌子上。
見苗君儒喝醉了,楊賢仁便派人將他送回旅店。
在過河的時候,苗君儒看到碼頭邊停著兩條烏篷船,幾個壯漢正往船上抬兩口大棺材,一個穿著黃色道袍的道士站在船頭,一手往水中撒紙錢,一手搖著鈴鐺,口中念念有詞。
苗君儒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道士,正要仔細看清,不料那道士見到他後,竟然走入船蓬中了。
回到旅社,剛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一覺醒來,外面早就黑了,從遠處傳來的打更聲,告訴人們現在已經是三更時分。
他起身走出門,見門口的椅子上坐著兩個扶著槍打瞌睡的警察,一定是楊賢仁派來的,明的是保護他們的安全,實際上卻是監視著他們。他並沒有驚醒那兩個警察,輕手輕腳地轉到隔壁的客房。
馬永玉和許力強仍被綁在椅子上,歪著頭一動也不動,其他的學生則各自躺在旁邊,睡得正香。
苗君儒正要離開,突然聽到一聲巨吼,見馬永玉和許力強兩人象瘋子一樣的大吼大叫,拼命地掙扎著。
那些學生被驚醒,紛紛撲上前死死按住他們。
馬永玉和許力強的眼中射出一種嚇人的綠光,兩人掙扎了一會兒,逐漸平息下來。馬永玉突然發出一陣大笑,叫道:「你們困不住我的,我是來自地域的邪魔,我會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
這聲音悽厲之極,幾個學生面面相覷,不安地望著苗君儒。
苗君儒微笑道:「你們不用怕!」
路子林說道:「老師,我們不是怕,只是覺得他們這樣子,萬一……」
外面響起急促的敲門聲,苗君儒開門一看,見是一個挎著盒子槍的男人,看到對方的胸章,知道這人叫楊八奇,是個連長,楊八奇的後面跟著幾個士兵。
楊八奇朝苗君儒敬了一個禮,說道:「我奉楊縣長之命來保護你們,剛才是怎麼回事?」
苗君儒說道:「謝謝楊連長,沒事,沒事,我有兩個學生得了怪病,有時候會象瘋子一樣的亂叫,我想只要離開這裡就沒事了!」
楊八奇向房間內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就在樓下,有事就叫一聲,別看這裡是縣城,晚上也不太平,前兩天就有一股土匪進來了,殺了好幾個人。」
苗君儒笑道:「有你楊連長在,還怕什麼土匪嗎?」
「那是,那是,」楊八奇退了出去,在走廊里又訓了那兩個守在門口的警察一頓,才帶人回到樓下。
吼了一陣,馬永玉平靜下來,垂著頭睡了過去。苗君儒叮囑了一番後,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間。來到走廊里,聽到那兩個警察面帶懼色地低聲說著話,忙安慰他們道:「不要怕,我的那兩個學生已經用繩子捆住了,不會亂來的。」
其中一個警察說道:「我們不是說你的學生。」
苗君儒笑著問:「那你們說什麼?」
那個警察說道:「真的是很邪門,幾天前,這家旅店裡有個女人被殺了?好像也是穿著紅衣服,聽說是外地來的。算起來,今天是頭七呀!在楊連長他們上來之前,我們兩個人被你的學生吵醒,想要去敲門,可是看到從你的房間裡出來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我們正要上前問怎麼回事,那女人朝我們笑了一下,我們不但說不了話,而且連腳步都動不了了。我們明明看這她從樓梯下去的,可是楊連長卻說並沒有見到什么女人,你說邪不邪門?穿紅衣服的女鬼,很猛的!」
苗君儒的心「咯噔」一下,他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不可能有別人的。他不相信頭七和女鬼那類的話,但是現在恰逢三更,居然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從裡面出來,確實有些怪異。他問道:「你們看清那女人長什麼樣嗎?」
那個警察說道:「很漂亮!」
另一個警察說道:「賀老四,我們去向楊連長求求情,不要守夜了。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可不要讓女鬼索了命去。」
被稱作賀老四的警察連聲點頭,兩人起了身,急急忙忙往樓梯那邊走去了。
苗君儒望著那兩個警察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也許是他們眼花,再加上聯想到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容易產生幻覺。人在最疲憊的時候,是最容易產生幻覺的。
他打開門進房,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涼意。如今是五月,山區的夜晚雖說有些寒冷,但也不至於冷成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有異物在他房間裡停留過?想起那兩個警察的話,當下心裡一凜,已經做好了防範準備。
房間的美孚燈還亮著,燈光有些暗淡。記得他離開房間的時候,美孚燈是放在床頭柜上的,可是現在,美孚燈卻被放到窗台邊的寫字檯上。
床頭櫃多了一頁紙,上面有幾行用鋼筆寫的字,字體纖細娟秀,是女人寫的:苗教授,要想救你的那兩個學生,必須留下來。我說過你要是弄清了整件事的真相,絕對會有震驚世界的考古大發現,或許也能夠找到有關那果王朝和萬璃靈玉的線索。有人想要殺你,千萬注意!
苗君儒想起了那個要他來湘西救姚天寶的女人,莫非那個女人跟著他們來到湘西,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和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若不然,怎麼會留下這樣的字條?
那兩個警察看到的,也許就是她,至於穿上紅衣服,只不過是為了讓人以為她是鬼,出入方便得多。
這個女人也是一個謎,當初若不是她說能夠找到有關那果王朝和萬璃靈玉的線索,他是不會輕易答應她的。如今就算她不留下這張紙條,他也會想辦法重新回來,找到那個給他的學生下蠱的人,並弄清這些事情的真相。
他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正要去窗邊的桌上拿回美孚燈,突然看到窗外晃過一個紅影,忙打開窗子。只見窗外月光明亮,如銀般散落在那些低矮房子的瓦片上,折射出一種詭異的青光。那一棟棟高矮不齊的房子中間,是一條條橫豎沒有規律的狹窄小巷。由於房子擋住了月光,小巷中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隨便什麼人往巷子裡一躲,都很難被人發現。
他朝四周看了一下,再也沒有見到那紅色的影子。他倒希望那影子再出現,讓他看清楚到底是什麼人。
他關上窗戶的那一刻,感覺右邊第三條巷子口有影子晃動,當他定睛看去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見,但隱隱從那邊傳來打鬥聲。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看過窗下的地形,有一條寬約3米的小街道通往龍溪的一個小碼頭,人來人往,倒也顯得熱鬧。和這條小街道連接著的,是好幾條窄得剛好通過一個人的小巷。這個縣城雖不大,但坐落在水邊,房屋建造得相對擁擠,條條小巷相通,如迷宮一般。
從窗口到下面的地面,大約3米多高,這點高度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但是貿然跳下去的話,發出的聲音怕驚動那邊正在打鬥的人。
他想了一下,吹滅美孚燈,輕手輕腳地爬出窗子,一手勾住窗台,讓身體慢慢掉落到地面。正要往發出打鬥聲的那邊衝去,突然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一種乾澀枯啞的聲音:「行屍過路,生人迴避!」
這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很遠,伴隨著單調的招魂鈴聲,顯得分外瘮人。
奇怪,要真的是有趕屍的路過的話,聲音應該是由遠而近才對,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在這聲音停止的時候,那邊打鬥的聲音也奇蹟般的消失了。
他在窗下站了一會兒,四周不見一個人影,也沒有任何聲音,整個縣城似乎如死了一般的沉寂。
他正要扣住牆壁上的磚縫爬回房間,猛地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