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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趕屍匠和他們的女人

2024-09-26 14:13:38 作者: 吳學華

  耿酒鬼望了苗君儒片刻,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了幾口酒,說道:「先處理完這兩具吧!」

  他吩咐田禿子把那具屍體被咬死的屍體拖到柴垛下,動手將兩具屍體從頭到腳剝了個精光。

  接著,他們把柴火架了起來,將兩具屍體放到柴火上。

  路子林他們幾個學生不敢走近,只遠遠地站著看。

  苗君儒知道他們要燒屍了,通常被凶屍咬死的人,如果不儘快燒掉的話,也會變成凶屍的。他對耿酒鬼說道:「他們死的時間不同,前後相差了好幾個小時,這裡會不會同時出現過兩具凶屍?」

  耿酒鬼說道:「等下看一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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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禿子點起了火,火勢立刻蔓延開來,兩具屍體立刻被熊熊的大火吞噬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怪味。

  幾個人看著屍體被大火燒盡,過了半響,等火完全熄滅了,田禿子找來兩塊黑布,從灰燼中找出一些未燒盡的人骨,用黑布包了。在院內找了一個向陽一點的地方,將其中一個黑布包埋了,另一個則帶在身上。

  看著田禿子做完這一切,耿酒鬼取下了身上背著的包裹,放在地上打開,見裡面是一些日常換洗的衣服,還有一個青布包裹。

  耿酒鬼打開青布包裹,裡面是一套黑色的道袍和道冠,還有幾樣道士做法時用的法器和一些用硃砂畫好的符。

  耿酒鬼穿上道袍,口中念念有詞,點燃三支香,朝東南西北各拜了三拜,插在地上。從青布包裹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些液體,抹在眼睛上。

  這就叫開陰陽眼,通常開了陰陽眼的人,能夠看到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殭屍走過的地方,會留下殭屍腳印,也只有開了陰陽眼的人看得見。循著殭屍的腳印,就能找到殭屍藏身的地方了。民間傳說陰間有牛頭馬面,是閻王和判官的左右手,是冥府的勾魂使者。鬼城酆都及各地城隍廟中,均有牛頭馬面的塑像。道家認為牛是惡鬼的克星,用來開眼的液體,是施加了法力的牛眼淚,最好是那種剛出生沒有多久的小牛犢子。

  要想得到小牛犢子的眼淚,並非一件易事,因為小牛犢子沒有經歷人世間的滄桑,不會象老牛那樣流眼淚。所以必須當著小牛犢子的面把母牛殺掉,那樣小牛犢子才會流淚,這麼做雖然很殘忍,但為了得到珍貴的小牛犢子眼淚,也沒有別的辦法。

  殭屍白天是不敢出來行動的,通常都躲在沒有光線的地方,最理想的藏身之處是山洞。

  湘西這種地方,隨便哪一座有石頭的山上,都很容易找到山洞,有的山洞很深,洞洞相連。殭屍要是躲進了這樣的洞裡,就不容易找到了。

  耿酒鬼一手拿這一把桃木劍,在劍上穿了兩張靈符,將剩下的靈符塞到袖子裡,另一隻手拿著招魂鈴。他一邊搖鈴,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在院內走了一圈。當走到那幾匹馬不遠的地方時,他用桃木劍在空中凌虛畫了幾下,逐一指了一下那幾匹馬。說來真奇怪,剛才還在刨蹄尥蹶子的馬,立刻安靜下來,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了。

  路子林和那幾個同學都看呆了,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耿酒鬼認真地看著地面,開始一步步地循著殭屍留下的腳印走了。苗君儒和田禿子跟在耿酒鬼的身後出了院門,路子林和那幾個同學也隨後跟了上來。

  出了院門後,耿酒鬼沿著圍牆往前走,一直走到這座小廟的後面。小廟的後面是一大塊平坦的土地,是原先廟裡的菜地,如今地上長了半人高的蒿草,蒿草叢中有人為走過的痕跡。過了這塊菜地,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是一塊光禿禿的大石頭,大石頭下面就是懸崖。

  耿酒鬼連連說道:「怪事,怪事!」

  苗君儒問:「怎麼了?」

  耿酒鬼說道:「腳印居然不見了!」

  苗君儒站在大石頭上,朝下望了望,見懸崖上下有四五百米高,下面是茂密的樹林。他說道:「他會不會走錯了路,從這裡掉下去了?」

  耿酒鬼說道:「若是他沒有變成凶屍,他就不會亂走,若是已經變成了凶屍,他比我們還精明,不可能掉下去的。你剛才說會不會有兩具凶屍,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一具的腳印。」

  「我也只是那麼懷疑而已,」苗君儒接著說道:「如果有人誘使他從這裡跳下去呢?」

  耿酒鬼說道:「如果他已經變成凶屍,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夠誘得了的,除非……」

  苗君儒問:「除非什麼?」

  耿酒鬼說道:「除非有一個象我這樣的高人,可是這方圓百里之內,已經沒有人能夠超過我了。」

  苗君儒說道:「你這一番話倒提醒了我!」

  他將在新寨城外與殭屍搏鬥的事情,對耿酒鬼說了。

  耿酒鬼聽完後大驚道:「果然有高人,幾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我就有了懷疑。如果走掉的喜神不儘快找到的話,絕對會變成凶屍的。而這幾個月來,居然沒有發生一起凶屍吃人的事。」

  苗君儒問道:「凶屍在什麼情況下不吃人呢?」

  耿酒鬼說道:「凶屍不可能不吃人,除非是活屍。凶屍如果半個月內不喝人血就會死,而活屍就不同,可以不吃不喝。凶屍無論怎麼樣,動作都很僵硬,也不可能象你說的那樣,反應那麼快。凶屍喝完人血之後,就會找地方躲起來,一次最多不過幾個人,只有活屍,在主人的控制下,可以肆意地殺人。」

  苗君儒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養殭屍就是為了殺人?」

  耿酒鬼說道:「活屍除了殺人外,還能夠做許多別人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沒有見過活屍,只聽我師傅說起過。這湘西一帶,好像還沒有養屍人,只有四川貴州一帶的苗人會養,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都沒聽說過還有人會養。據說養屍人要有很高的法術才能養屍,否則殭屍變成凶屍,會第一個把養屍人吃掉。凶屍我倒見過,可遠遠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五十多年前,我跟著我師傅走一趟貨,也是象這裡一樣,是別人走了喜神,喜神變成凶屍後還吃了好幾個人,我師傅帶這幾個人順著腳印找,在一個洞裡找到了,那具凶屍的力氣很大,但是行動很僵硬,我們幾個人廢了很大的勁才把他收服,抬出洞外找個地方用火燒了。」

  苗君儒問道:「有什麼辦法能夠收服活屍嗎?」

  耿酒鬼搖頭道:「對付凶屍,我還有辦法,就算是百年殭屍,我也可以應付一下,可是這活屍,我可就無能為力,我曾聽我的師祖說過,要想對付活屍,必須要找他們同門中人,法術比那個人高的才行,否則只會白白送命。能夠有本事養屍的,法術一定非常高超,到哪裡去找更厲害的人呢?」

  苗君儒問道:「那我們就沒有辦法對付活屍了嗎?」

  耿酒鬼說道:「除非找到一個法術更高的人,否則沒有別的辦法!」

  折騰了這麼久,太陽也落山了,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近的山林被一層薄霧籠罩著,漸漸消失在夜色里。

  一行人回到夜店內,耿酒鬼要苗君儒帶著學生離開,說是他們要上路了。

  苗君儒其實也想知道湘西趕屍匠的秘密,他見耿酒鬼那麼說,便不好再說什麼,瞟了田禿子一眼後,轉身吩咐他的學生收拾東西離開。

  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嚎叫,使夜店內平添了幾分恐怖感。那幾個學生各自收拾好了東西,點起了火把。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眼,正要和學生們出去,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耿酒鬼叫道:「靈蛇守護者,請等一下。」

  苗君儒轉身問:「怎麼了?」

  耿酒鬼一字一句地說:「我需要你幫忙?」

  苗君儒問:「為什麼?」

  耿酒鬼的神色有些驚慌,指著插在地上的那三支香,見那三支香並未燃盡就已經熄了,而且兩長一短,香未燃盡已是大凶之兆,更何況是兩長一短。

  苗君儒問:「要我怎麼幫你?」

  耿酒鬼猛灌了幾大口酒,說道:「這肯定是我走的最後一趟腳,看來我們兩個都回不去了,如果你有時間去我們村子,請代我們向家裡人說一聲。還有,告訴我那老婆子,在我家豬圈旁邊的一塊青石板下,有一個罈子,裡面的錢夠一家人生活一輩子的。我這裡還有幾十塊大洋,麻煩你交給前面山下村子裡的那個張寡婦。」

  苗君儒把耿酒鬼拋過來的一個黑色袋子抓在手裡,那袋子很沉,裡面叮叮噹噹的響,是大洋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他問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錢吞掉?」

  耿酒鬼發出幾聲啞笑:「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苗君儒問道:「我想知道前面山下的村子裡有幾個寡婦?」

  耿酒鬼笑道:「只有一個,怎麼啦,難不成你也想插上一腿?」

  苗君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也許在湘西這邊,師徒兩個人和同一個女人好,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許那個女人不止和他們兩個人好,還有更多的男人。

  耿酒鬼的笑聲並未停止:「那婆姨16歲的時候就和我好上了,後來嫁不出去,就招了一個男人進來倒插門,我每次走腳經過這裡都去找她,十幾年前,她的男人突然得病死了,從此就成了寡婦。」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她男人是不是新寨姚先生剛回來的那一年死的?」

  耿酒鬼驚道:「是呀,你怎麼猜到的?」

  苗君儒接著問道:「她男人死前是做什麼的?」

  耿酒鬼說道:「據她說,好像當過兵,是一個外地人。」

  苗君儒問道:「是漵浦那邊的嗎?」

  耿酒鬼笑道:「你怎麼關心起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來了,這我可不知道,要去問她自己。」

  苗君儒向前走了幾步,問道:「那個村子怎麼走?」

  耿酒鬼說道:「往回走下山後,沿著那條去扶羅的路,走幾里路就看見了。村子叫大板坡,靠村西頭那間石頭房子就是。」

  苗君儒確實想去見一下那個女人,或許從那個女人的口中,知道她男人原來的一些事情。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巧合,這其中不可能沒有某種聯繫。但是他確實想尾隨著這兩人到漵浦,看究竟是什麼人來接那些屍體。

  耿酒鬼換回了趕屍匠的裝束,見苗君儒好像並不馬上離開,也沒有再說話,吩咐田禿子把兩邊的殭屍搬在一起,隨後點燃了12支香,東南西北各三支,他仰頭朝著夜空嘰里咕嚕地念了一通咒語。

  田禿子來到苗君儒身邊,低聲說道:「苗先生,我們要起神了!」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要苗君儒他們幾個人趕快離開。趕屍匠每次起神和落神,都不允許生人在旁邊的,那樣會犯血煞,很容易屍變的。

  苗君儒和學生離開了院子,那兩扇木門在他們的身後沉重地關上。他們往山下行了一段路,路子林問道:「老師,我們真的去找那個女人嗎?」

  苗君儒說道:「受人之託,必當盡力!」

  幾個人牽著馬,下到山腳後,看準了方向,騎馬往前走。走不了多遠,果然見到路邊有一個小村子,整個村子裡沒有一點亮光,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顯示出這裡還有一絲人氣。

  村頭小溪邊有一棵大樹,樹下隱約有一座木板的小房子,小房子旁邊那黑乎乎的大東西是水車,水車並不轉動,但小房子裡卻突然傳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咚咚」聲。

  這種時候,絕對沒有村民在這裡舂米,既然水車都不轉,又何來舂米的聲音呢?

  苗君儒說道:「你們幾個就在這裡等我回來,千萬不要走開!」

  交代完後,他從行李中拿出一頂禮帽戴在頭上,那樣別人就看不到他額頭上的靈蛇印記了。他提著那袋大洋進了村子,沿著一條石板路向村西頭走去。

  這一帶住著的都是侗族人,房子都是用石頭墊底的木架房子,很簡陋。村子並不大,只有二十幾戶人家,還沒走10分鐘,就看到了那間石頭壘成的房子。

  走到那間房子前,依稀見到木板門縫內透出一線光來。這一路走來,並未見到那家的屋子裡有光線透出來,唯獨這間除外。這光線太暗,不走到門前是根本看不到的。

  門兩邊各有一個窗戶,裡面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竟然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更別說從窗口偷看裡面的情形了。

  他走到門口,正要去敲門,卻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呻吟和男人沉重的喘息聲。他猜得沒有錯,這女人除了耿酒鬼他們師徒外,還和別的男人有關係。

  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走也不是,敲門也不是,正當他想將那袋大洋放在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門外的請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30多歲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這女人披著一件繡花短褂,露著半個酥胸,斜著身子靠在門邊上。她見到苗君儒後,似乎吃了一驚,打量了一番之後,問道:「你找誰?」

  苗君儒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神色很不自然地說道:「有人托我把這些錢給你?」

  那女人接過袋子,掂量了一下,驚道:「是誰要你帶這麼錢給我?」

  在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兩塊大洋就可以夠一家人一個月的開銷,這一袋大洋,足夠這個女人生活好幾年,就是做一棟房子也夠了。

  苗君儒說道:「是一個做山貨生意的人。」

  那女人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有些著急地問:「他人呢?」

  苗君儒說道:「做生意去了!」

  反正錢已經送到,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不想和這個女人多說話,那幾個學生還在村口等他呢。他說完後轉身正要離開,卻聽到那女人輕柔的聲音:「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屋坐坐,要不喝口茶再走吧?」

  苗君儒已經走出了好幾步,聽到這女人說話的聲音後,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這時,從門內竄出一個男人,手上提著一把彎刀,衝到他的面前,一刀朝他的脖子上砍來。

  在那女人的驚呼聲中,苗君儒已經準確地抓住那男人握刀的手腕,順勢將那男人拋了出去。那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刀子掉在一邊。

  那男人迅速從地上爬起,身子一矮,向苗君儒的下三路攻到。苗君儒輕巧地避過男人的攻擊,一腿踢在那男人的背上。

  那男人受力不住,滴溜溜地一直滾到牆角,過了半響才站起來,這次他再也不敢冒然進攻了,瞪了苗君儒幾眼,轉身進了屋裡。

  當他衝出來的時候,手上不是拿這一把刀,而是一把盒子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苗君儒。就在他正要勾動扳機的時候,眼前身影一晃,槍口抵在了那女人豐滿的胸脯上。

  那男人惡狠狠地問道:「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我並不認識他,他只是一個過路客,幫別人送錢給我!」女人說著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袋子,立刻傳出一陣有人的叮噹聲,誰都可以聽出裡面裝了一大袋子的大洋。

  那男人盯著苗君儒:「有這樣的好事?」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本來我想喝杯茶的,看來這茶並不好喝!」

  那男人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苗君儒見那人有刀有槍,身手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孔武有力,估計和虎爺是同一路人,已是說道:「我也是做生意的!」

  那男人問道:「你做的是無本生意?」

  苗君儒笑道:「聽說湘西這邊做無本生意的人很多,不過我做的可不是無本生意!」

  那男人收起槍,狐疑地看了苗君儒和那女人幾眼:「你們真的不認識?」

  那女人說道:「他是個外鄉人,我怎麼會認識他?」

  那男人望著苗君儒:「是誰要你把這些錢給他?」

  苗君儒剛說了一個「是」字,不料那女人接口道:「是耿酒鬼!這個袋子是我20年前給他縫的,我認得!」

  苗君儒一驚,他原想胡編一個名字騙那男人,不料這女人居然準確地說出了耿酒鬼的名字。

  那女人接著說道:「我和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面了!」

  那男人問道:「就是那個老行腳的?」

  那女人點頭。

  田禿子來私會這女人的時候,都是換了衣服的,趕屍匠一般不會讓別人輕易知道他們的身份,那樣會有很多忌諱。當年耿酒鬼勾搭上這女人的時候,也絕對不會讓她知道他趕屍匠身份的,這女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苗君儒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行腳的?」

  那女人笑了一下:「他總說自己是山客,可那一身屍氣,別人聞不到,我可聞得出來!」

  苗君儒還沒有聽過可以從活人身上聞出屍氣的,這麼說來,她一定也知道田禿子是幹什麼的了,但是一直沒有說破,看來這個女人不簡單。他看了那男人一眼,目光轉向那女人,問道:「有沒有聞出我身上的屍氣?」

  女人倚在門邊,說道:「你不是趕屍的!」

  苗君儒笑了一下:「有一個朋友要我問你兩件事!」

  那女人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苗君儒見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便警覺起來,悄悄從衣袋中拿出一塊大洋扣在手裡,一旦情況不妙,就可以當飛鏢使用,憑他的功力,完全可以在那男人開槍之前,將大洋射入對方的腦袋。

  他緩緩說道:「第一想知道你男人是怎麼死的,第二呢,是你男人以前在哪裡當兵,做過什麼事,我想你應該知道?」

  那女人聽完之後,臉色頓時大變,尖叫道:「老三,殺死他!」

  一聲槍響,子彈射在石板上,迸出一些火花,與此同時,那男人慘叫著倒下,額頭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正從裡面狂湧出來。

  那女人的反應挺快,伸手去拿那男人手裡的槍,當她的手抓到那把槍的時候,手腕一痛,脖子頓時一緊。

  苗君儒一手抓住女人的手,一手掐住女人的脖子,低聲說道:「我不想殺你!」

  女人的另一隻手突然揚起,食指和中指叉開,刺向苗君儒的雙眼。

  苗君儒早有防備,奪下女人的槍後,向後退了幾步,躲過了女人的一擊。

  女人乾咳了幾聲,驚恐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苗君儒冷笑著取下禮帽,讓女人看到他額頭上的靈蛇印記,說道:「你看我是什麼人?」

  女人大驚失色,過了半響才問道:「你為什麼要知道他的事情?」

  苗君儒只說了四個字:「受人之託!」

  女人啞聲說道:「如果我告訴了你,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苗君儒問:「他們是什麼人?」

  女人說道:「我也不知道,當年我男人死的時候,也是晚上,兩個人把我男人的屍身抬走了,臨走時對我說,要是以後有人問起他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否則他們不會放過我!」

  苗君儒問:「那兩個男人說話是本地口音還是外鄉口音!」

  女人說道:「是外鄉口音,我男人死的時候,說是會有人來抬走他的!」

  苗君儒掂了掂手裡的槍:「剛才我問你那兩件事的時候,你叫這個男人殺了我,看樣子,你已經殺過不少前來問你那些事情的人。」

  女人沒有說話,身體慢慢往屋內退去。苗君儒的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扭頭一看,見是他的那幾個學生。

  路子林來到苗君儒的面前,焦急地問道:「老師,您沒事吧?剛才我們聽到這邊響起了槍聲,怕您有什麼不測,便趕過來了!」

  苗君儒見那女人想溜進屋去,忙沉聲喝道:「你的腳步再快,也沒有我的子彈快,不信就試一試!」

  女人愣了一下,返身退回來,依舊靠在門邊,說道:「你捨不得殺我!」

  在沒有弄清那兩個問題之前,苗君儒確實捨不得殺掉這個女人,他往前走了幾步,在離女人四五步遠的地方站定,說道:「其實剛才你根本沒有必要替我擋著他的槍口。」

  女人斜眼望著他:「因為我不想你死!」

  苗君儒問:「為什麼?」

  女人將身上的衣服掖了掖:「如果你真正是替他送錢給我的,把錢給了我之後,你應該會走,可是你還站在那裡,說明你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找我!」

  苗君儒暗道:好厲害的女人,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女人接著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苗君儒點頭。

  「那好,你跟我進來吧,其他的人在外面等!」女人說完後進屋。

  苗君儒把槍給了路子林,跟著那女人進屋。進門後,女人把門關上,說道:「你等一下!」

  屋內很簡陋,正面一張八仙桌,旁邊一個柜子,牆上掛著兩領蓑衣和斗笠,牆角還堆著一些農具。女人進了內屋,沒一會就出來了,加了一件罩衣,拎了一個大包袱。

  這女人長得很水靈,也有幾分姿色,身材豐滿,雖30多歲,但與剛結婚幾年的少婦沒有什麼區別,難怪可以輕易勾搭上那麼多男人。

  苗君儒問:「你這時要去哪裡?」

  「跟你走!」女人說道:「如果你帶我走,我就告訴你,否則,你乾脆殺了我!」

  女人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從牆角捧來一個方形的罐子,打開給苗君儒看。罐子裡有很多一片一片的東西,黑黑的,乾乾的,象極了曬乾的扁豆。

  女人說道:「自從我男人死後,每年都有人上門來問他的事情,但是我都沒有告訴他們。第二天一早,我的家門口都出現兩隻血淋淋的耳朵,是剛割下來沒多久的,我把那些耳朵都收在這個罐子裡了。」

  苗君儒看著罐子的那些耳朵,這麼多人來找過這個女人,目的和他一樣,都是想知道她男人的死因和過去的事情。可惜這些人毫無例外都讓人給殺了,也就是說,他剛才在門外的時候,一定有人躲在暗中看著他。這個女人之所以願意跟他走,一來是他的身份,二來是他顯露出來的功夫。這女人蝸居在這間石屋裡,也知道有人時刻在監視著她,這種度日如年的日子,她早已經厭倦了,只要有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他問道:「你就不怕你的耳朵也被人割下來?」

  女人望著他,目光很鑑定:「有你在我身邊,就不怕了,隨便你帶我去哪裡都可以,只要離開湘西!」

  苗君儒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人說道:「叫我根娘吧,村子裡的人都這麼叫我!」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們都是男人,不方便帶你!」

  根娘進內屋換了一身男裝出來,「這樣總行了吧?」

  苗君儒有些為難地說道:「不是我不想帶你走,只是我目前還沒有打算離開湘西,我還有好些事情沒有辦。」

  根娘說道:「沒有關係,只要讓我跟這你就行!」

  她說完去開門,把那個男人的屍體拖了進來,丟在桌子底下。接著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瓶,將一些灰色的粉末倒在那男人屍體的傷口上,眼見那屍體上騰起一股白色的煙霧,屋子裡立刻瀰漫著難聞的酸臭味。

  那男人的屍體奇蹟般地融化著,還沒幾分鐘就不見了,暗紅色的血水漸漸滲入到泥土中。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在世界上消失了。根娘所用的,就是苗君儒從盜墓人那裡聽到過的化屍粉。

  據說化屍粉是一種毒性很強的東西,只有一些邪門巫術的人才有。不要說死人,就是活人不小心碰到傷口,不消片刻也會化為烏有,根本無藥可救。

  一個女人的家裡,居然有這樣的東西。

  根娘把那小瓶子也塞在包袱里,隨手提了那袋大洋,出了門。苗君儒一聲不響跟地在她的身後,剛出門口,就聽到他的學生發出驚呼。定睛一看,見前面不遠的巷子口出現了兩個人影,正朝這邊走過來。

  路子林舉著那把槍朝那兩個人影瞄準,卻不敢開槍。

  那兩個人影走近了些,苗君儒看清是兩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人。其中一個男人說道:「她不能跟你們走。」

  苗君儒上前問道:「為什麼?」

  那兩個人看到苗君儒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說道:「想不到你們也來攪這趟渾水,這對你們並沒有半點好處!」

  苗君儒說道:「我只想弄清整件事的緣由,你們是什麼人?」

  剛才說話的那個男人問道:「你知道站在你身邊的這個女人是什麼人嗎?」

  苗君儒笑了一下:「她是什麼人我不感興趣,只想知道她的男人生前做過什麼。」

  那兩個男人相互看了一下,丟下一句「你會後悔的!」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在那兩個人出現後,根娘的神色似乎很緊張,也很害怕,當她見那兩個人離開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著急地說道:「我們快走吧!」

  一行人快速來到村口,在走路的時候,苗君儒總感覺後面有人跟著,他知道那兩個人並不甘心讓他把根娘帶走,但是看到他額頭上的靈蛇印記,卻又惹不起。

  一個學生叫起來:「我們的馬!」

  他們進村的時候,將幾匹馬系在村頭的一棵樹下,可是現在那棵樹下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一定是有人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將馬給牽走了,說不定就是那兩個人的同夥。

  路子林問:「老師,我們現在怎麼辦?」

  苗君儒看了一下周圍的景物,全都籠罩在黑暗之中,月亮還沒有升上來,夜空中繁星點點,他想儘快跟上耿酒鬼他們,弄清是什麼人來接屍。

  他沒有說話,朝來時的路徑直走去,其他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後。

  由於沒有馬,行李全靠人背著,大家都走得有些吃力。湘西這邊的女人可不像內地的女人,都長著一雙大腳,走路並不比男人慢。一路上,他們只顧走,沒有人說話,除了腳步聲就是火把燃燒發出的「滋滋」聲,兩邊的山林內,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嚎叫,讓人聽著有些心裡發麻。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步行來到那間夜店。

  苗君儒停下腳步,看著那黑洞洞的院門,就像一具活屍張開的巨口,仿佛隨時要將人吞噬。他對身後的根娘說道:「你不是會聞屍氣嗎?那你聞一下,這地方哪裡的屍氣最重?」

  根娘朝那院門看了一眼,低聲說道:「就在院子裡,有很濃的屍氣,好像還有活人的氣味!」

  苗君儒說道:「應該是一具活屍!」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人影出現在院門口。在火把光線的映照下,大家都看清了那人的長相,有一個同學嚇得驚叫了一聲,火把差點掉在地上。

  苗君儒說得不錯,確實是一具活屍。活屍的頭部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頭頂的頭皮和頭髮都已經掉光了,鼻子也完全不見了,兩個眼窩只剩下兩個黑洞,右邊的臉頰的肌肉已經爛掉,露出顎骨和兩排牙齒來,正望著他們發出「嘿嘿」的笑聲。

  那笑聲顯得極其的恐怖和陰森,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奇怪的是,那具活屍並不向他們撲來,而是站在那裡,顧自發出笑聲。就在那幾個學生轉身要跑的時候,苗君儒突然沖了上去,一腳踢開那具屍體,進了院內。

  笑聲嘎然而止,四周如死了一般的沉寂。

  苗君儒朝裡面吼道:「有本事的話當面來,不要裝神弄鬼!」

  兩個黑影從院門背後向他撲來。他聽到身後風響,知道情況不妙,身體一矮,往前滑出幾米,避過了那兩個人影的攻擊。

  他轉過身,雖然院內的光線較暗,但可以看清楚那兩個人手裡的刀,拿著刀的絕對不可能是活屍。院門口出現那一具腐屍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可是那笑聲卻出賣了院子裡的人。

  殭屍不腐,這是每一個學考古的人都知道的常理。當那具腐屍出現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腐屍味,所以他斷定這具腐屍是裡面的人用來嚇人的。

  原以為院子裡還會有活屍,哪知卻出現了兩個人,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那兩個人見一擊不中,接著又撲了上去,一左一右配合得相當到位。要是換了別人,也許就死在他們的刀下了,可惜他們遇上的是苗君儒。

  苗君儒再一次輕鬆避過那兩個人的夾擊,退到了客房的窗邊上。以他的身手,要想借勢殺掉這兩個人,完全不在話下,可是他不想那麼做,想弄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正要說話,身後的客房突然亮起了燈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們退下,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帶人來這裡?」

  前面的四個字是對那兩個人說的,後面的話則是問苗君儒。說的話雖然是官方話,但是聲音不象本地人。

  苗君儒見那兩個人退到了一旁,側身朝客房裡說道:「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才對!在幾個小時前,我和我的幾個朋友都還在這裡。」

  客房裡的人問道:「這麼說的話,死在這裡的人,是你們下的手?」

  這時候,根娘和那幾個學生都進來了,火把照見了院子裡躺著的四具屍體。苗君儒見到那四具屍體後,大吃一驚。那四具屍體一身黑衣精裝,腳上穿著草鞋,也不知是什麼人,怎麼會死在這裡。

  客房的門開了,一個穿著長褂,頭上包著裹頭巾的老人出現在門口,老人看到苗君儒後,說道:「在沒有見到你之前,我只是懷疑是你們靈蛇教的人下的手,那四個人,還有這家夜店的店主,都是被蛇咬死的。你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苗君儒又是一驚,想不到這個老人竟會認定是他殺了店主和那四個人,他忙解釋道:「我想你誤會了,我是北大的考古學教授,和我的學生不慎誤走到這裡,就在這裡過了一夜,可是當天晚上有行腳客走了喜神,後來我們發現店主也被人殺死了……」

  他把在這裡的經過說了一遍。

  老人說道:「可是你額頭上的靈蛇印記告訴我,你是靈蛇教的人!」

  苗君儒於是把在新寨遇見那個奇怪老人的事情說了出來,不管眼前的是什麼人,他首先是不想讓對方誤解他。

  老人聽完苗君儒的話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雖然你是個局外人,可是他找上你,在你身上留下靈蛇印記,不可能沒有原因的!」

  苗君儒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老人問道:「你和姚萬泉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他?」

  苗君儒想不到老人會問出這樣的話,看樣子,老人已經知道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想起了與他搏鬥過的那具活屍和耿酒鬼說過的話,便大膽猜測道:「你就是養那具活屍的高人!」

  老人冷笑道:「不虧是考古學教授,知道得還挺不少,進來吧,我們在屋子談!」

  苗君儒隨那老人進屋,見到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是那具與他搏鬥過的活屍,此時活屍的額頭上貼著一張畫著紅色血符的黃紙,是鎮屍符。但是紙上的符號印鑑,與他見過的鎮屍符不同。

  老人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和他是見過面的,可是你知道他是誰嗎?」

  苗君儒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他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

  老人從口袋中拿出一樣東西,「你應該認識這個!」

  苗君儒看清老人手裡的東西,正是五屍金蠱牌,和他那個被神秘老頭拿走的一樣。他問道:「你這塊是怎麼來的?」

  老人看著旁邊椅子上的那具活屍,說道:「他不是靈蛇教的人,半年前我路過新寨,在一處樹叢里見到他,當時他中了蛇毒,已經沒有辦法救了,臨死前他把這個東西給我,並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苗君儒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姚萬泉,對不對?」

  老人讚許地點頭:「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有什麼關係,我帶著他的屍體去找姚萬泉,可是姚萬泉卻說不認識他,還把我趕了出來。奇怪的是,當我回去的時候,一路上不斷有人要殺我。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於是就保住了他的屍身,把他變成了活屍!」

  苗君儒越聽越奇怪,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和姚萬泉有關,姚萬泉的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呢?

  老人又拿出一些東西,「這也是我在他身上發現的!」

  老人手上的東西是一粒粒的,類似玻璃彈子,但有稜有角,在燈光的映射下發出耀眼的光彩。苗君儒走上前,拿起一粒看了看,驚道:「這是鑽石!」

  老人說道:「剛開始我以為是寶石,可是沒有一點顏色,也知道這東西不平凡,叫我的徒弟拿到省城請人看過,說是比寶石還值錢。」

  一個死者的身上,居然有罕見的鑽石?這幾顆鑽石的成色都很好,分量也很大,最小的一顆都有三克拉以上。苗君儒雖說是考古學者,但他對中國的地理並不陌生,中國的西南和西北部地區生產玉石,產寶石的地方少之又少,而產鑽石的地方,則根本沒有。

  死者身上的鑽石是怎麼來的呢?

  這個問題也許只有姚萬泉才能回答了。

  當著老人的面,姚萬泉不承認和死者有關係,可是為什麼要派人去追殺老人呢?莫非他擔心死者對老人說過什麼,而要殺人滅口?

  這是唯一可以解釋得通的理由。

  老人想起了苗君儒剛才說過的話,問道:「你說趕屍匠在這裡走了殭屍?」

  他說話並不避諱,而是直接稱呼趕屍匠和殭屍,並不象苗君儒那樣稱為行腳客和喜神。

  苗君儒說道:「據那個行腳客說,走掉的那一具喜神是姚萬泉的妻舅,叫朱家鼎。可惜他也被人殺了。後來我們找了一個老行腳客,順著喜神的腳印,跟到這家夜店後面的懸崖上,就沒有了蹤跡。」

  老人說道:「於是你懷疑殭屍掉到懸崖下面去了?」

  苗君儒說道:「那只是我的猜測,現在我想趕上那兩個行腳客,弄清楚漵浦那邊有什麼人來接,也許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接著,他把在北平受一個妙齡女人之託,趕到新寨替姚天寶解蠱,土匪虎爺夜攻新寨,他和虎爺聯手對付活屍,兩個學生神秘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人微微點頭:「原來你是這麼來的,看來還是我幫了姚萬泉的忙,要是我不放出活屍,虎爺一定打進寨子裡了,以他和姚萬泉的恩怨,就算你是靈蛇守護者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事實確實如老人說的那樣。

  老人接著說道:「如果他不派人來殺我,也許我也不會和你一樣卷進來了,這半年來,我一直都在這一帶走動,也知道不少有關姚萬泉的事情。那個虎爺真名叫袁雄虎,也是一條有血性的漢子,有一年姚萬泉回鄉,在路上看上了他的老婆,趁他出去做生意的時候,派人把他的老婆搶走了,他一氣之下落了草當了土匪,在姚萬泉不在家的時候,帶人殺了姚萬泉的父親……」

  不等老人說完,苗君儒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老人說道:「可是沒有幾個人知道,姚萬泉在搶走袁雄虎老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有孕在身,過去9個月不到,就生下了一個男孩!」

  苗君儒驚道:「你說的那個女人,是姚天寶的母親?」

  老人點頭:「我今天上午替袁雄虎解了屍毒,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苗君儒問道:「這件事姚萬泉知道嗎?」

  老人笑道:「我想他應該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是別人的孩子,一定會殺了他們母子兩個,他不缺女人。」

  苗君儒說道:「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老人望著那具活屍,說道:「是他帶我來的。他雖然是個死人,但是對血腥味很敏感,尤其是中了蠱毒後死去沒有多久的人。」

  苗君儒立刻想到了被他救過的姚天寶,活屍正是循著姚天寶流下的血跡來到新寨,從而間接地救了整個寨子裡的人。如今中了蠱毒後死去的人,這方圓幾十里內,除了姚天寶外,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如此說來,姚天寶一定是在這附近。他那兩個失蹤的學生,也許也在一起。

  可是姚天寶是在新寨失蹤的,怎麼會到了這裡呢?剛才上山來的時候,也覺得腳下的路面有認為清理過的痕跡,只是當時沒有那個方面去想。

  這裡雖說是一間夜店,可是所發生事情卻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老人說道:「你不是想去追那兩個趕屍匠嗎?我也有事,就不相陪了。」

  老人說完,把那幾顆鑽石放在桌子上,從身上拿出一個銅鈴,在那具活屍的面前晃了一下,隨著鈴聲,活屍居然站了起來,跟著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苗君儒拿過鑽石,望著老人的背影,疑竇重生。老人養著這具活屍,絕對不僅僅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麼簡單。

  說了大半天的話,他連老人是哪裡人都不知道,更別說老人的身份了。而他,卻把什麼事都告訴了對方,毫無保留。

  這個老人,也是一個難以揭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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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老人離開後,苗君儒從路子林的手上拿過火把,仔細看了一下那四具屍體,在屍體的腳腕邊,都發現了被蛇咬過的痕跡。

  這四個人是在這裡被蛇咬死的,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呢?

  那些蛇也真奇怪,盡咬死這些人,他的那幾個學生卻一點事也沒有。

  這是一塊不祥之地。

  他和幾個學生在夜店裡前前後後搜了一遍,除了死屍外,沒有一個活人了,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一塊白底黑字的匾額,上面寫著四個蒼勁的大字,聖母神廟。

  湘西這一帶的古代文化中,能夠與聖母兩個字扯上關係的人物,就是傳說中的遁水聖母了。

  《華陽國志》:「有竹王者,興於遯水。先是有一女子浣於水濱。有三節大竹流入女子足閒,推之不肯去,聞有兒聲。取持歸,破之,得一男兒。養之。長有才武,遂雄夷濮,氏以竹為姓」。晉人不知漢事,故以漢晉夜郎縣為夜郎國,對後世影響極深。

  遯水,即遁水。雲南、貴州、廣西、湘西這一帶的仡佬、彝、土家、布依、侗、苗、瑤的少數民族居住的地區,有很多竹王與遁水聖母的廟宇。

  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他們上山後,並未發現地上有血跡,而這聖母神廟改成的夜店內,也沒有發現血跡,老頭子的活屍又是憑什麼找到這裡的呢?

  除非老頭子對他說了謊。

  可是現在老頭子已經走了,就算騙了他又能怎麼樣?

  他不願意在這裡多作停留,和學生一起將所有的屍體放進客房中,再在外面堆滿柴火,點燃了那些柴火,眼看著火苗竄上房梁。

  他們沿著山路往前走,走出了很遠,回身望時,仍見火光映紅了大半邊夜空。

  根娘走在苗君儒的身後,低聲問道:「你和那個老頭子在裡面說些什麼?」

  苗君儒反問:「你想知道?」

  根娘的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那是你們的事,我只是隨便問問。」

  苗君儒說道:「我看你不是隨便問問,而是怕他告訴了我關於你的事,你是什麼人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男人的事情。」

  根娘說道:「現在還不到說的時候。」

  苗君儒說道:「我已經把你帶出來了,現在不說,要等到什麼時候?」

  根娘輕輕笑了一下,說道:「到我認為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的。」

  苗君儒想到,這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也是一個很危險的女人。他凝望著遠處的火光若有所思,他有一種預感,還會回到那個地方。第六感告訴他,那是一個很關鍵的地方,只是現在,除了幾具屍體外,他找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他們繼續往前走,山道上有趕屍匠撒下的買路紙錢,只要順著有紙錢的路走,就不會走錯。過了一道山脊,月亮上來了,透過樹葉的縫隙,冷冷清清地照著地面。苗君儒要學生將火把熄滅,這趕屍匠走的路,本來就是不點火的,都是借著夜色走路。

  不時有風吹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兩邊的樹林內好像隱藏著無數鬼影,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仿佛隨時都會撲上來。路子林害怕起來,輕聲說道:「老師,不點火把的話,怕踩到蛇!」

  他們原來跟苗君儒出外考古實習的時候,都是到華中地區的平原地帶,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難走的山路,更何況是這麼恐怖的夜晚。

  苗君儒回答道:「放心,這條路上絕對沒有蛇!」

  蛇是有靈性的動物,不會停留在屍氣很濃的地方,也從來沒有聽說哪個趕屍匠被蛇給咬著了,除非是人養的蛇。

  他一邊想著心事,隨手撿了一根木棍,輕輕撥開面前遮擋著路的荊棘和枝條,猛地看到一根荊棘上掛著一片布條。

  他從荊棘上拿過那片布條,是質地有些考究的洋布。本地山民身上穿的,大都是自家織的土麻布和粗棉布,而穿洋布的人是不可能上山來的。

  從布條的斷口看,象是剛撕下來沒多久的,也就是說,剛剛有人從這裡經過,而且不是普通的人。

  往前走了兩個多小時,山道越來越崎嶇難走,有的地方土坎上下較高,需要攀著旁邊的樹木才能上去,這樣的路,人走都很困難,殭屍是怎麼被趕上去呢?

  他爬上去的時候,腳踩在一個土窩裡,聽到一聲脆響,心知踩到了什麼東西,忙抬腳一看,見是一支鋼筆,已經被踩斷了。

  他彎腰撿了起來,認出這是他送給馬永玉的鋼筆。這支鋼筆是他在法國參加學術論壇會的時候帶回來的,為淡黃色筆套,白金色筆尖,筆尖上字母,筆桿的商標為一雙緊握的手,上面刻有英文字母:SHAKEHAND』S.IRIDIUMPOINT.5。對於恩師的這份厚情,馬永玉非常珍惜的,時刻將鋼筆帶在身上,有時候連睡覺都放在枕邊。

  現在鋼筆掉在這裡,說明不久前馬永玉和許力強他們經過了這裡,這支鋼筆也許是馬永玉故意放在這裡做記號,也可能是不小心掉的。

  他們兩個人明明是在新寨失蹤的,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還有姚天寶,也不知道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莫非老人說的話不假,活屍正是循著姚天寶留下的血腥味,才找到夜店那裡的。

  夜店內被蛇咬死的那四個人,也許是在清理完那些血跡後被人為地滅了口。姚天寶應該就在夜店的附近,或者就是藏在夜店的某一個隱秘之處。

  很多廟宇道觀內,都有不為人知的密室,並不足為奇。

  從夜店到這裡,山路上沒有血跡,也沒有人為清理過的痕跡,姚天寶應該沒有來這裡。可是馬永玉和許力強兩個人,為什麼會走這條道呢?

  苗君儒心知他的這兩個學生很膽大,有一次他帶著他們在秦嶺那邊考古,路過一個小村子,恰好遇上一個難產而死的婦女下葬,他見到那婦女的棺材中滴下的黑血,就知道那女人並沒有完全死,只是由於難產失血太多,加上氣力不濟,處於假死狀態。他想開棺查看,可是死者家屬說什麼都不答應,還差點用鋤頭來招呼他們。無奈他只得作罷,不是他不想救,二十人家不讓他救。

  當天晚上他們就住在離村子十幾里的鎮上,黎明時分,他們拼命敲他的房門,他開門一看,見他們兩人滿頭大汗,身上背著一具穿著大紅喪服的女屍。秦嶺這一帶迷信認為難產而死的女人,身上有怨靈,很容易變成厲鬼作祟,只有大紅衣服才能夠鎮得住。所以難產死的女人,入棺後都是穿著大紅喪服的。

  原來他們聽他說能夠救活棺中的女人,也想見識一下他的能耐,便三更半夜趕到亂墳崗中,將剛葬下去的婦女挖出來,兩人輪流背著那婦女走了10幾里的山路來到鎮上。他沒有讓學生失望,在一個老中醫的幫助下,用盜墓人傳授給他的陰陽過氣針灸還魂法,將那婦女救活了,並成功生出了孩子。從那以後,他們兩個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更加尊敬他。

  路子林走上前,看著苗君儒手裡的鋼筆,驚道:「老師,這是您送給馬永玉的那支鋼筆,他經常拿出來給我們看,所以我認得!」

  苗君儒收好鋼筆,說道:「他們也許就在前面,我們快點走!」

  上了土坎,沿著坡度有些傾斜的山脊往前趕了一陣,隱約聽到前面傳來一陣鈴聲,還有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此起彼伏,「冤魂借道,生靈迴避!」

  這樣的聲音迴蕩在幽暗的樹林間,饒是苗君儒膽大,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回頭看了一下跟在身後路子林,見路子林的神色有些呆滯,臉上竟呈現出一種嚇人的青光來。他大驚之下,不由自主地飛腿而起,一腿踢向路子林。

  「老師,您……」路子林的話使苗君儒的腿硬生生地停住。

  他朝後面望了幾眼,見他的學生全都是這樣的神色,他看了看樹葉間漏下來的夜色,不禁啞然失笑。心知他的學生被前面的聲音嚇住了,至於臉上的青光,是照射下來的月光所致。

  這個時候他們突然發現,一直跟著他們的根娘居然不見了。他低聲問道:「那個女人呢?」

  走在最後的一個學生低聲回答:「她原來是跟著我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有跟上來,老師,我們在這裡等她一會吧?」

  苗君儒搖了搖頭,那個女人本就利用他離開那些人的控制,並沒有真正想跟著他。如今那個女人也不見了,唯一能夠找到相關線索的,就只有前面的那些殭屍。

  令他欣慰的是,失蹤了的馬永玉和許力強,也許就在前面。他低聲說道:「手牽著手,腳步放慢一點,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小心跟著我走!」

  「冤魂借道,生靈迴避!」

  這聲音拖得很長,在樹林內久久迴蕩著。

  苗君儒帶著幾個學生,貓著腰小心地跟著那聲音走,不敢發出半點異響,怕被前面的人知道而壞了規矩。

  走過了幾道山脊,便是下坡的山路,好在山路兩邊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借著月光,可以看到前面的景象。

  只見夜色下,離他們兩三百米的前面,有一排黑呼呼的人影,隨著那鈴聲,有次序地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苗君儒看著前面跳動的那一排黑影,雖然他見識過不少離奇古怪的事情,也聽過不少湘西趕屍的故事,但並沒有親眼見過,如今親眼見到殭屍被趕著走路,還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神奇的湘西趕屍術,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眼見著那一排黑影,一個挨著一個跳躍著走下坡去了,他正要跟上去,眼角的餘光瞥見右手邊的樹叢內好像有什麼東西。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立在土中的木牌,木牌的頂上放著一顆骷髏頭,上面寫著幾個字,由於光線較暗,那幾個字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輕輕走到木牌前,看清了木牌上面的字,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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