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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4:00:21 作者: 許開禎

  趙月蘭的死再次將孟東燃推到一個危險的境地,以至於讓他來不及細細梳理跟趙乃鋅的關係。情勢變得非常惡劣,逼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抉擇,讓步妥協,還是孤注一擲?

  似乎沒有哪次選擇比這更艱難,孟東燃知道,如果一意孤行下去,自己將會徹底背上背叛的罵名,成為官場另類。而每一個官場中人,都不想讓這個圈子「另類」。只要被貼上「另類」這個標籤,你將在官場寸步難行,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因為規則是大家制定的,需要大家遵守大家呵護,你今天越界就意味著明天照樣可以越界。有誰願意跟越界者為伍?

  沒有!官場說穿了下得是一盤棋!

  孟東燃開始猶豫快要放棄了,他不想做另類,不想被人強行貼上標籤,更不想被人踢出局。他的志向在官場,目標也在官場,夢想更在官場。但是趙月蘭死了!這個事實橫堵在他面前,讓他無法穿越無法迴避。這個晚上,孟東燃悄悄溜到醫院,站在那幢樓下。月光慘澹,桐江的月光好像從來沒這麼慘澹過。孟東燃印象中,月亮要麼被陰雲遮住,要麼就坦坦蕩蕩跳出來,將乾淨純潔的光灑下來。這晚的月亮卻像個昏昏欲睡的老人,一點醒著的意思都沒有。

  現場已被他們打掃乾淨,他們做起這些事來簡直輕車熟路,瞬間工夫,就能把一切掩蓋掉。但是那攤血還在,他們沒來得及清理,或者他們認為,不需要清理。孟東燃站在那攤血前,心陣陣發痛,感覺那血不是趙月蘭的,是從他心裡汨汨流出的。她死了!孟東燃喃喃道。章老水他們幾個被關了起來,還在接受調查,劉學富的兒子又回到了監獄,已經作出的減刑規定被收回。他們玩這些就跟玩牌一樣輕鬆自如,一點不在乎該遵從什麼程序。其實程序就在他們手裡,程序在權力面前,不過一張廢紙。

  

  而所有這些,都是因他孟東燃所起,如果他不動那心思,不做出那樣的決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是罪人,是眼下桐江最大的罪人。他必須贖罪,否則,會一世不安!

  孟東燃毅然掉頭,內心再也不糾結。他終於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沖了。

  但是世間的事就這麼離奇,就在第二天早上,孟東燃決計去省城的時候,向超突然打來電話,情急地告訴他,章岳逃了!緊跟著,向超愛人楚燕玲追到辦公室來了,進門就說:「孟市長,快救救章岳吧,你不救她,這次她怕就沒命了。」

  「到底怎麼回事?」孟東燃情急地問。向超電話里說的不大清楚,只聽見章岳逃了,是羅玉妹妹羅甜帶章岳出去購物,章岳甩開了羅甜,搭了一輛計程車就跑。眼下羅玉已經派手下四處找尋,楚健飛這邊也派出不少人,車站碼頭全是他們的人,這次要是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

  「章岳給我打過電話,剛說兩句就斷了。市長,怎麼辦啊,可不能讓章岳再落到他們手裡。」楚燕玲哽著嗓子說。

  「什麼地方打的電話?」孟東燃急切地問。

  「我查過了,是在一家超市,用公用電話打的。」

  「她說什麼了?」

  「就說她會回到桐江,會找您。」

  「找我?」孟東燃不明白地看住楚燕玲。

  楚燕玲不安地解釋道:「她就這麼說的,人都來不了,怎麼找?」

  「她會來的,一定會,沒人能攔住她。」孟東燃語氣里忽然有了堅定味,不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是給楚燕玲寬心,他是真的相信章岳。

  有什麼力量能攔得住她呢?

  「向超呢,他怎麼知道這些情況,不會是?」孟東燃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楚燕玲勾下頭,不說話了。孟東燃猜出什麼,語氣有點不好地說:「你們都瞞著我,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楚燕玲嚇得臉都青了,向超不在北京,在省城。他急於找到章岳,急於從章岳手裡拿到那些資料。趙月蘭不能白死,他們必須給趙月蘭討一個說法。

  「市長……」半天,楚燕玲喃喃說了聲。

  「行了,你馬上去找王學兵,東西在他手上,這次就是搶也要把它搶回來,聽明白沒?」

  楚燕玲臉上立刻有了興奮色,聲音也激動起來:「謝謝市長,我這就去!」

  孟東燃取消了去省城的打算,這個時候就算去省里,他也沒有心情向誰反映什麼。他的心又被章岳牽住,他得等章岳。

  但是章岳並沒在孟東燃算計好的日子裡出現,孟東燃期盼著的那個電話或是敲門聲一直沒響。兩周很快過去了,孟東燃快要堅持不住。兩周里發生不少事,都是因為章岳而引發的。有人似乎比他還急,已經搶在前面採取應急措施了。

  駐京辦主任墨子非來了趟桐江,沒跟孟東燃見面,到了之後就去找趙乃鋅,跟趙乃鋅匯報了一上午工作。匯報完,墨子非離開桐江去了省里。第二天一早,市委組織部打電話給向超,通知他立即回桐江。向超最終被派到桐江最差的一個縣,職務是縣社會救助站副站長,就是以前的收容站。向超妻子的工作也被調動,將她從市廣電局調出,安排到了市殯儀館。市公安局副局長賀國雄的職務也被免去,下一步往哪兒安排,沒說,留個懸念。權國禮官升一級,終於當了公安局副局長,頂替了賀國雄的位置。與此同時,維穩大隊兩名警察被處分,一名調離出公安系統。這兩人對趙月蘭那天的上訪負有主要責任。之前趙月蘭是被信訪局和維穩大隊監控起來的,負責監控趙月蘭的就是他們。他們玩忽職守,居然讓趙月蘭從賓館逃了出來,還備了硫酸和汽油。這些都是權國禮後來查出來的。孟東燃掌握的情況卻跟這恰恰相反。這兩位是有意放出趙月蘭,趙月蘭懷裡揣的硫酸還有汽油,也是他們幫忙弄的。包括那天羅帥武的行程,也是他們告訴的。他們提前用警車將趙月蘭送到那家廠門後,藏在那家被強行關了門的小廠子裡。羅帥武剛到,趙月蘭就從廠圍牆一個洞口裡鑽出來,直接撲向羅帥武。

  得知這些,孟東燃心裡一陣欣慰,看來,他並不孤單。

  但是孟東燃沒想到,同樣的命運會很快落到他身上。這天他剛從王學兵那兒出來,電話就響了。

  王學兵將那個U盤交給了楚燕玲,兩口子悔得要死,說早知道會害這麼多人,早就拿出來了,幹嗎呢這是。孟東燃倒是沒生氣,安慰他們說,遲拿早拿一個樣,只要拿出來就行。完了孟東燃又問王學兵,劉學富那邊,是不是他給通的氣?這是孟東燃一直沒能破解掉的一個謎。種種跡象證明,劉學富跟章老水父女是合在一起的,是一股力量。劉學富敢站出來,就是因為章老水。劉學富手裡所有的資料,要麼來自於章岳,要麼還來自另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是誰在做劉學富跟章岳之間的橋樑?

  王學兵嚇壞了,他根本沒跟劉學富接觸,這東西章岳給了他,他就死死地藏了起來,不敢看,也不敢讓外人知道,哪裡敢跟劉學富說?孟東燃越發感覺蹊蹺,公安局副局長賀國雄告訴他,劉學富手中所有材料都是章岳這邊的,章岳交給王學兵的是U盤,劉學富拿到的卻是列印出來的材料。包括後來征地賣地的內部資料,也是有人從特殊渠道提供給劉學富。賀國雄一度也懷疑,這事是王學兵乾的,王學兵也參與了西區征地,對這一行熟悉。可王學兵堅決否認。孟東燃就不知再問什麼了,難道他跟賀國雄判斷錯了,根本不是王學兵?難道他們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電話是副秘書長羅世玉打來的,問他在哪兒?孟東燃說了地方,羅世玉聲音有點緊促:「市長,梁市長叫您呢,讓您到他辦公室一趟。」

  梁思源叫他?孟東燃眉頭一皺,梁思源最近跟他話也不說,視他不存在。安排什麼布置什麼根本不跟他商量,也不跟其他副市長商量。自從梅英走後,好像就沒開過市長辦公會,一切都是梁思源一個人說了算。

  「好的,我馬上到。」

  半小時後,孟東燃回到了市政府,梁思源在等他。梁思源這天非常友好,孟東燃剛進辦公室,他便熱情地站起來:「孟市長啊,哪裡轉了一圈,這幾天大家都忙,還沒顧上跟你見面呢,快請坐。」又示意秘書給孟東燃沏茶。孟東燃說不用了,話頭對住梁思源:「梁市長急著找我來,什麼事?」

  「也沒啥大事,孟市長恢復健康,可喜可賀,下午擺一桌,慶賀一下。」

  「謝謝梁市長,慶賀就不必了,驚動大家,會招罵的。」孟東燃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孟市長就是高風亮節,我們這些人不能比,不能比的。好吧,說正事。」

  省委學校要辦一期市廳級領導幹部培訓班,梁思源讓孟東燃參加,時間兩個半月,說這是省里的意思。孟東燃淡然一笑,不冷不熱地問:「書記知道不,他什麼意思?我去合適不,別給咱桐江丟人了?」

  「書記捨不得你走啊,我更是捨不得。眼下桐江正是考驗我們的時候,梅市長走了,你又要去鍍金,唉,我都愁得不知咋辦。可我不能壞你好事,省里點名,你說我跟書記敢攔你麼?」

  這話說得多雷人啊,明明是排擠,卻要說成是鍍金,好像機會多珍貴一樣。還有,梁思源的口氣,完全是市長的了,根本不是什麼臨時性主持工作。你聽聽,我跟書記敢攔你麼?都把自己放趙乃鋅前面了。

  孟東燃笑笑:「好吧,既然組織上這麼信任,我就光榮地去了。市長還有其他事?」孟東燃故意改變稱謂,直接喚起市長來了。

  「別,別,千萬別說光榮,等你鍍完金,還等著你來領導我們呢。」梁思源這話也不弱,暗中用力,明是玩笑,實則挖苦。孟東燃不想跟梁思源過招,很沒勁。讓他去黨校學習,等於就是把他打發開,別壞他們的事。兩個月後,能不能回到桐江,很難說,或許,從此他就離開官場了。一陣傷感襲來,孟東燃有點堅持不住,趕忙站起說:「頭有點暈,我先回去了,完了我把工作交待一下,按時去報到。」

  「恭喜你啊孟市長,將來高升了,可要記得桐江喲。」梁思源伸出手來,跟孟東燃握了握,明著是要送客。孟東燃不卑不亢說:「借市長吉言,但願我真能鍍層金回來。」

  他把「回來」兩個字重重強調了下,梁思源臉上的表情驟然就不那麼好看了。

  出了門,一股挫敗感猛就湧上來,孟東燃感覺腳下忽然無力,邁不動步子。從梁思源辦公室到他辦公室,平時三分鐘就到,這天他走了差不多一刻鐘。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黑暗,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莫名地會掉入一個深坑,你逃不出來,四周沒有門也沒有窗,外面光線雖在,但你看不到。周圍沒有一支可以用來支撐你的力量,你抓不到任何東西,徒伸著雙手,就是抓不到。

  孟東燃感覺自己就到了這樣的境地。

  這天他沒在辦公室久待,坐了一會兒,拿起公文包回家。秘書溫彥喬要陪他回去,他拒絕了,跟溫彥喬說:「安心工作吧,表現要積極,也不要被別人的臉色嚇住。」溫彥喬聽得有些不明不白,他還不知道孟東燃要去黨校。孟東燃親切而又溫和地拍了拍溫彥喬的肩,說了句讓溫彥喬更摸不著頭腦的話:「好好干,這是四樓,四樓上去是五樓,上面還有六樓,這樓好像一共十八層吧。」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孟東燃突然有了衝動,下車,去菜市場買了魚、蝦,還有不少平時能吃到但看不到的時令蔬菜。當你在工作上碰壁,就要及時把興趣轉移到生活上。感情上受了挫,就要想辦法把精力轉到工作上。總之,人不能讓一個問題困死。人生是有多條通道的,也有多個路口。聰明人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從什麼方向突圍,困死的只會是笨蛋。

  回到家,孟東燃就開始打掃廚房。家裡廚房本來就亂,葉小霓來後更亂,幾乎亂到慘不忍睹。清理碗櫃的時候,孟東燃竟然從裡面找到一隻絲襪,是跟一塑膠袋混在一起的,用心看半天,不是妻子葉小棠的。一把扔了,罵:「這丫頭,比她姐還髒亂差,怎麼能把絲襪弄碗櫃裡呢?」

  菜剛做好,葉小霓來了。葉小霓這些天可鬧得紅火了,連著搞下幾大宗地。按她的說法,這叫趁亂打劫,現在不搶啥時搶。有天她跟孟東燃理論,孟東燃罵她是奸商,是製造混亂。葉小霓哈哈大笑,說姐夫有兩種人你罵不得,一是商人,一是流氓。他們天天算計你的口袋,算計你的安全,你越罵他們幹得越帶勁。又說還有兩種人姐夫你也罵不得,一是政客,比如像你,再一也是流氓,因為他們不光算計你的錢袋子,還算計你的信仰。流氓希望你仇視他,這樣顯得他更流氓。政客希望你親近他支持他,這樣顯得他更不像流氓,但說穿了他比流氓還流氓。

  孟東燃沒心聽她說饒口令,說她滿嘴怪論,不著正調。葉小霓忽然給他一句:「正調就是嫁給你,你敢娶?」孟東燃臉一紅,投降道:「不敢。」

  「所以你比誰都流氓,霸著小姨子又不娶小姨子,完了還說小姨子勾引你。」

  孟東燃當時並沒懂葉小霓這番話,後來左思右想,懂了。葉小霓這話很經典,霸著又不娶,然後再怪罪別人,還真就這麼回事。他們這些人,霸著位子不干位子的事,大小一出事,責任全推給別人。

  看來他真是流氓。

  「我回來啦。」葉小霓剛一進門,就大呼小叫。一看桌上有那麼多好吃的,更加誇張一聲,伸手就逮了一塊魚填嘴裡。孟東燃從廚房出來,敲了她一勺:「洗完手再吃。」

  葉小霓吞下魚,撲過來親了孟東燃一口:「姐夫我愛你,你看看,這多像個家啊,我主外你主內,神仙生活喲。」說完跑去洗手了。

  葉小霓大飽口福,吃相堪稱飢不擇食狼吞虎咽,哪還像個女人,簡直就一飯桶。一邊吃一邊尖聲叫喊,這個好啊那個地道啊,我親愛的姐夫啊,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啊?幹嗎不早露出來啊,早露出來我會這麼皮包骨頭嗎?

  她身上都快要有贅肉了,還說是皮包骨頭,骨感美人!

  換平日,孟東燃可能就煩了,可能就要罵她阻止她。今天沒,今天孟東燃特投入,真就像家庭主男一樣,投入得很,生怕葉小霓夾起一筷子菜搖頭皺眉,罵他敗筆。葉小霓這樣誇他,孟東燃好愜意好享受。一雙眼睛色眯眯地,不,不叫色眯眯,應該說是很認真地、很幸福地看著葉小霓。唉,女人原來這樣才可愛。

  兩個人海吃海喝,終於幹掉一桌菜。孟東燃本來不開酒的,葉小霓不干,說我姐夫今天一定有喜事,不拿酒怎麼慶祝?再說了,這是我這輩子吃的最大的一頓餐,沒酒不算數。說著就朝酒櫃奔去。孟東燃的好酒放在哪兒,葉小霓再是清楚不過。這個家對她來說,真是沒一點秘密。以前或許有,但她愣是作為一個闖入者,將所謂的秘密一掃而光。現在,這個家就休想再有秘密,孟東燃哪怕打一個噴嚏,她也會在千里之外聽到。

  染了酒的臉是那樣好看,泛紅,也有一點點紫,那可能是興奮的緣故。酒氣順著額頭蔓延下來,慢慢向兩腮延開,顯得那張面龐既年輕又紅潤,還泛著水的光芒。鼻子上也有紅色映出來,看上去那鼻樑越發的愣,兩個酒窩調皮地盛開著,裡面汪滿了柔情。葉小霓這傢伙,真是懂得男人的心,知道什麼時候該給男人呈現什麼樣的內容。這一天,她呈現的是溫柔,呈現的是內心裡那份優雅和純淨。是的,她不是髒女人,絕不是。她乾淨,透明,像一塊水晶,不帶任何雜質地在孟東燃面前盛開。孟東燃也染了酒,沒葉小霓那麼多,但臉也微微發紅,發熱。尤其是跟葉小霓目光相對的時候,那熱,就越發明顯,感覺身體正從某一處點燃,慢慢朝全身擴散。

  一對在人世上漂泊了好久的人兒,冤家,這陣,卻像親人般一樣相對而坐。葉小霓把所有的生意都從腦子裡趕出去,讓大腦只裝一樣東西,那就是對男人的欣賞,崇拜,還有愛。孟東燃也把所有的困境和麻煩趕出去,大腦里也只留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女人的愛。

  做不了官,難道我還不能痛痛快快做個男人?這是孟東燃此刻的真實想法。但當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時,他又恍惚了,我會愛她麼,她真是茫茫人海中等我的那一個?

  沒有答案,剛才還熱鬧著的飯桌這陣突然地靜了,也寂了,兩人各懷鬼胎,都在打對方主意,但又都打不到。

  怎麼辦呢?葉小霓早就發現,以前自己策略有錯,老是採取強攻,結果遲遲攻不下這個山頭。某一天起,她打算改變策略,由強攻改為智取,耍點小手段,她才不缺小手段呢,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來雅的,行。要浪漫,也有。想古典主義一下,好,我就給你來個古典主義。如果這都不行,想要鄉村風格也行,咱就古樸中帶點憨,臉上塗一層清晨的露水珠,身上也掛點晶瑩,給你鄉村一下。反正目的就一個,你得娶我,休想讓別的女人上你的床!

  孟東燃清楚地看到葉小霓的用心,這天他不覺得她險惡。女人天生就是為床生的,女人一旦失去床,失去一張固定的床,這女人便沒了靈魂。但他還在猶豫,他能給她床麼?那張曾經睡過她姐的床,能坦而然之地讓給她?

  好像還是不能。

  孟東燃過不了一個關,把關的仍是已經飄然而逝的葉小棠!

  他頹然嘆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小霓,打明天起,你姐夫就不用上班了。」

  「不上班,你退休了啊?」葉小霓並沒當回事,再說這陣心思根本不在班不班上,全在他身上貼著呢。

  「不是,市里安排我去省委黨校學習,時間兩個半月。」

  葉小霓騰地站起來:「什麼,你再說一遍?」

  「去省委黨校學習,他們說是讓我去鍍金。」

  「放他媽的屁,這是哪個龜孫子的主意?趙乃鋅,還是姓梁的那雜種?」

  孟東燃沒想到葉小霓會反應這麼強烈,有點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正想岔開話題,葉小霓更猛的攻擊就到了:「一定是趙乃鋅,這個卑鄙小人,氣走了梅大姐,將桐江變成他一個人的,現在又沖我男人下黑手。」

  孟東燃哭笑不得,她居然拿他當自家男人。不過葉小霓這句話,還是震了他那麼一下。葉小霓罵趙乃鋅卑鄙小人,還說氣走了梅英,這裡面?

  「不去,憑啥要聽他的話,他算老幾?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以為他是省委書記啊。」

  「別亂說,這是組織定的,不怪誰。」孟東燃還是老習慣,在哪兒也聽不得這種針對具體領導的狂言,習慣,一切都是習慣。

  「組織?」葉小霓猛地摔了下酒杯,「組織是什麼玩意兒,紅的還是白的?他們是拿你當軟杮子捏,想把你排擠開。你還跟我談組織,讓你那個組織見鬼去吧,人家刀已經架你脖子上了你知道不?」

  「小霓,喝酒,別亂說!」

  「我喝個鬼呀!」葉小霓「啪」地將酒杯扔了,地下響出脆脆的一聲:「敢欺負我姐夫,他吃了豹子膽了。」葉小霓說著,撇下孟東燃,騰騰騰往她睡的那臥室去了。趙乃鋅起初沒反應,意識到葉小霓要幹什麼,馬上追過去:「小霓你別亂來,這事我會妥善處理。」

  「妥善,就你?孟東燃你給我聽好了,你一輩子妥善了什麼?西區是你弄出來的怪胎,為這怪胎死了兩個人、滅了一個家庭你知道不?你還敢說妥善處理,那你現在就去妥善啊,去呀,去給劉學富申冤,去給趙月蘭討回公道,把他們的啞女領到你家來,一輩子你撫養!」

  「小霓!」不知是酒精的過,還是葉小霓話太沖,孟東燃差點一頭栽地。

  葉小霓全然不顧,拿起電話就往北京打。

  葉小霓一共打了三個電話,通話時間長達一小時零二十二分鐘。孟東燃根本阻止不了,只能傻傻地站門外聽。前面兩個打給什麼人他根本沒聽到,後面一個,他聽出來了,是中紀委一位官員。

  天啊,她居然跟這些人都有聯繫!

  打完,葉小霓開始換衣服,見孟東燃還傻傻地盯住她看,沒好氣地就臭:「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換衣服啊,把門關上!」

  孟東燃乖乖地合上了門。

  她要幹什麼呢?

  等葉小霓換好衣服,穿鞋要出門,孟東燃才問了聲:「小霓你怎麼了,上哪兒去?」

  「買機票啊,北京,你明白不?」

  孟東燃厲聲阻止:「小霓不能亂來,這事不要你參與!」

  「我參與?你腦子沒發熱吧,我會參與你這些破事裡?你就是明天下崗,關我屁事。我是奸商,我去北京拿項目!」說完,一摔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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