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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8:11
作者: 許開禎
南州賓館又迎來重要客人。田家耕預想的沒錯,莫曉落絕不會輕車從簡一個人來,有些女人天生就不會低調,她們到這個世界,就為了張揚。田家耕提前跟賓館經理王永江做安排,王經理似乎有點怕麻煩,或者還有別的想法,跟田家耕道:「要不安排到梅園吧,這麼重要的客人,這邊接待不起啊。」田家耕臭了一句王永江:「怎麼說話呢,有錢不掙,你傻啊,還要不要效益了?」王永江嘆氣道:「掙那麼多錢幹啥,反正要改制了,掙了也是別人的,我就想圖輕鬆。」
一句輕鬆,反把田家耕說的沒了詞。最近關於南州賓館的改制,吵得很兇。有人說書記高原在省里就已經答應了人家,體改委主任奉命去了省城,回來就辦手續。也有說萬慶河想拿南州賓館做文章,製造點新聞,好給平靜的南州弄點波瀾出來。更有說,南州幾位大老闆在南州賓館改制上咬得越來越緊,誰也不讓誰。錢小亨甚至放出狠話,如果南州賓館落入江南華手中,他全全線撤資。
肥肉就是肥肉,誰也不想放棄。不管怎麼改,只要接待兩個字在,效益是現成的。
接待就是生產力,而且是最大的生產力!
王永江如此失落,田家耕也能理解,但絕不能縱容。
「現在就溜號,早了點吧?」田家耕話里已有不滿。。
王永江卻不管,繼續道:「溜不溜號都沒意思,老了,是該退出舞台了,有句話一直沒敢跟主任說,今天大膽說出來,求主任能手下留情,讓我退得光彩一點。」
「什麼事,說!」
王永江又苦笑一聲,戰戰兢兢道:「也沒啥別的,就想走得利落一點。」
「永江你腦子進水了啊,誰說要讓你離開——」田家耕長嘆一聲,忽然就不說什麼了。過一會,突地明白王永江話里另一層意思。
「永江你?」
算了,問什麼呢。國企正常運轉時啥問題都沒,平平安安,一旦改制,立刻變得風起雲湧,狼煙滾滾,不少國企老總,都在最後一刻翻船,進去了。
王永江是怕這個。
「永江你給我聽好了,不管你心裡想什麼,這次接待一定要給我打起精神,出半點差錯,我都不會放過你,明白不,我再聲明一點,這次絕不是開玩笑!」
「主任……」王永江這才讀懂田家耕那張臉。
跟王永江安排完,田家耕又找申有志,完全擺出接待主任的威嚴,扎紮實實叮囑了一番。其實他們哪裡懂,田家耕不把莫曉落安排到梅園,不是梅園不夠規格,而是有些東西你必須考慮到。副省長陳國安來南州,從不去梅園。相反,馮副省長到南州,步子從不邁進南州賓館一步。
哪根藤上的瓜,就該放到哪根藤上去。
做接待如果連這些都搞不清,那你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莫曉落他們到來的前一天,田家耕遇到了喜事。快下班時,市委辦打來電話,說高書記讓他過去一趟。「書記不是還沒回來麼?」田家耕問。打電話的是辦公室一位年輕秘書,他說:「下午四點回來的,秘書長讓我電話請你,書記有事跟田主任談。」
田家耕撂下電話就出門,下樓時不巧撞見了蘇景文,田家耕想躲過去,不料蘇景文拿出一張單子,說麻煩主任簽個字,這事急辦呢。田家耕接過單子掃了一眼,是一大堆補品。匆忙中他問:「要這些幹什麼?」
「市長病了,打針輸液不解決問題,得靠這些。」蘇景文說。田家耕這才反應過,關鍵還在醫院裡,忙笑說:「這點小事,蘇主任還做不了主?」
原本是句笑話,也是在推託,哪知蘇景文很較真地說:「做主,你讓我做主,關市長都做不了主,我一個調研員能做主?」一聽話頭不對,田家耕不敢多說,掏出筆就想簽字,忽然發現上面有兩樣東西:一箱茅台,十條軟中華。
「要這個幹什麼?」
「我哪知道,市長要的,要是田主任覺得不妥,就去直接問關市長。」
換平日,蘇景文這口氣出來,田家耕會什麼也不說,就把字簽了。反正一年從他手裡批出去的名煙名酒,也不是小數目。另外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開支,也要從他這裡列支。可這天,田家耕突然較了真。
「那好吧,等我問完關市長再批。」說完,屁股一轉下樓,把蘇景文晾在那裡翻白眼。
到了市委,打電話的小秘書候在辦公室門口,看見田家耕,熱情迎上來:「主任來了啊,領導們都在等您呢。」
領導們?田家耕心裡嘀咕了一句,跟著秘書往書記辦公室去。
高原辦公室三個人,組織部長,還有教育局長。羅駿業歇任第二年,教委改成了教育局,現在的局長姓焦。
「書記……」田家耕沖高原看了眼,目光又往另外兩位領導臉上看。
「怎麼樣,聽說莫總要來,你這個大總管,可要把準備工作做好喲。」高原朗聲笑道。
「正在盡力做呢,謝謝書記關心。」田家耕謙恭道。
「看,老田現在是不是越來越謹小慎微了,我跟你們說,你倆還不信。哪還有點當縣長時的氣魄嘛,別人是酒壯英雄膽,我們的老田是越喝越沒了膽。」
「書記批評得對,我接受,虛心接受。」
「哪個批評你了?老薛你看看,現在啥話都不能說了,一說就成了批評。」
老薛就是組織部長,他沖田家耕呵呵一笑,道:「是書記把田主任嚇住了。」
你一言我一句,開了陣玩笑,高原言歸正傳。
「坐吧,叫你來,是有件事想跟你碰碰,你老婆的事。」
田家耕心裡猛地一動,安小橋?
「你家小橋應該休息好了吧,如果我沒記錯,在家裡差不多兩年了吧?」高原嗓門依舊很大,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兩年零三個月。」田家耕道。
「這才叫吃空餉,光拿工資不幹活,便宜著她了。」高原拿出煙,給薛部長敬。組織部薛部長是大菸鬼,幾個常委中,數他菸癮最大。平日高原是對他禁菸的,辦公室更不會敬煙給他,看來今天高原心情真不錯。
高原調笑完,薛部長開口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這樣的田主任,今天請你來,是有件事想提前跟你碰碰,組織部經過多次討論,廣泛聽取各方面意見,決定調安小橋同志到教育局工作,具體擔任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
田家耕完全沒有準備,這話真是把他嚇住了。怎麼可能呢,教育局,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辦公室……後面談話如何往下進行的,田家耕完全沒記住,腦子裡只響著一句話,小橋的工作終於解決了!
當天下午,高原跟薛部長他們去吃飯,要田家耕也一同去。田家耕想急著告訴妻子,藉故還有事,竟給推了。高原呵呵笑著,不說話。薛部長替他打圓場:「田主任還急著安排明天的接待呢,我們就不難為他了,讓他留點量,跟南烏的同志們喝。」
「也好,那你早點回,記著養足精神喲,烏嶺這次要是鬧出意見來,你吃不了兜著走!」
田家耕如獲大赦。回到家,鞋都顧不上換,一把拉過安小橋:「快坐下,有好消息跟你講!」
安小橋聽了,根本不敢相信。當初給她的處分是調離教育單位,怎麼時隔兩年,又讓她回教育口,還提拔她?
「老公,做夢了吧?」她伸出手,摸了摸田家耕額頭。
「不是夢,是現實!三位大領導,當頭對面跟我談的。知道不,這樣的談話,就是結果,上會不過是走走樣子。再說你這任命書,是組織部下的,不用過常委會。」
安小橋先是靜著、沉思著、懷疑著,隨後,就爆發了出來!
這晚,夫妻倆早早就睡了。兩年多的壓抑,兩年多的等待,終於在這天爆發。安小橋像決了堤的洪水,浪跟著浪,潮連著潮。誰說她沒有期待,誰說她沒有想法,有啊——只是……現在終於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再也不用躲藏不用偽裝,又可以堂堂正正上班去了。
瘋吧。
於是就瘋。田家耕也像是沉悶了兩年的一口井,頃刻間被點燃,被爆發。原來壓抑他的,不只是自己的失意,更多的還是妻子的工作,妻子內心的委屈。這一刻,他才明白什麼叫男人,什麼叫丈夫!
這一刻,他才明白兩年前為什麼會對官場有那樣的認識,那樣的想法。不是官場讓他消極,更不是官場讓他理性,而是個人的遭遇!
沒有誰是深刻而全面的,每個人對生活的認知都是從自身實際出發。境遇一變,天空立馬成了兩樣。過去奉為至真的,立即遭到顛覆,過去的信誓旦旦,轉眼就成笑話。
那就讓新鮮的席捲自己吧!
浪潮湧動中,田家耕跟妻子,激情勃勃地糾纏在了一起,安小橋的身體膨脹著,起伏著,仿佛積聚了多少暴雨,要在瞬間潑下來。不,噴出來。一對酥胸高高挺起,兩隻乳頭上噴射著火焰,兩條腿像兩條瘋狂的蛇,怎麼纏也還是不過癮。田家耕更像是憋足了氣的球,不爆就會出事。
於是就爆。
天呀,這晚,他們居然熱火朝天地來了兩次。這個年紀,還有如此的爆發力,太驚人了。安小橋興奮死了,不停地尖叫,爾後又呢喃。那叫聲,那夢囈一般的喃聲,真能把人瘋死!事後,安小橋成了一灘水,軟綿綿地偎田家耕懷裡,田家耕氣喘吁吁,像一頭老牛,動彈不得。安小橋歇息片刻,又衝動了,女人總是比男人有後發力,要不怎麼說女人是海綿,能把大海都吸乾呢。見田家耕不動彈,話也懶得說,安小橋不依,撓他痒痒,逼他說話。
「說嘛說嘛,今天就是想跟你說話。」
「我是誰?」田家耕出其不意問。
「老公呀,不對,是田主任,未來的田市長,不,田書記。」
「野心不小啊。」
「沒野心哪是我老公?」
說著,猛地翻過身,再次躍田家耕身上:「說,是不是呀,快說!」
「偏不說!」
「不說我就欺負你!」
真讓她欺負,卻再也不欺負不動了,只能叫停。溫存了一會,奇奇怪怪問:「老公你說,書記為啥對你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