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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7:58 作者: 許開禎

  地點是申孜選的,申孜跟申有志在這事上較了一番勁。申有志怕申孜不去,說時有點吞吞吐吐,哪知申孜很高興,說:「秘書長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哪敢推託。有志,這可是個機會呢。」申有志這才放心,又道「地方叔已訂好了,到時你直接過去就是。」申孜不依:「人家是秘書長啊,以為是你,怎麼著也行。再說了,讓你叔做東,怎麼好意思,這個東還是我來做。」申有志怕把事情搞砸,叔的脾氣他知道,他是那種看著溫和什麼也能妥協的人,其實不,申有志懂,叔的心裡,永遠是有主見的,而且那些主見從來不動搖,就算表面上讓步了,內心裡,還在死死地堅持他自己。長這麼大,申有志從沒敢違抗過叔的意思。一個人對待世界的方法跟對待家人的方法是不一樣的,叔尤其如此。就勸申孜:「別固執好不好,一定要按叔的意思來。」申孜偏不聽,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又道:「不爭了,還是我來訂地方。等我訂好,親愛的,煩你告訴秘書長一聲。」說著,風一般飄過來,親昵地在申有志臉上親了一口。她的香氣襲擊了申有志,飽滿的雙胸一經蹭到申有志身上,申有志就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他悸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申孜攬在了懷裡。申孜的長髮垂下來,覆蓋住了申有志的臉,頭髮撩在臉上的感覺是那樣異樣,像無數條溫暖的蟲子,爬得他周身沸騰,血脈開始奔涌。外人眼裡強悍無比孤傲無比的申孜,一旦被申有志年輕的臂膀擁住,立刻就軟了、麻了、酥了。輕哦一聲,更緊地依在了申有志懷裡。嘴裡同時發出夢囈:「有志……」

  「姐……」申有志也呢喃一聲。

  申有志一直喚申孜姐,一則,兩人同姓申,儘管申有志是後來改的,可還是有一種本能的親切感。二來,申孜確實比申有志大兩歲,申有志呢,也確實喜歡比他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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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的氣味迷濛,空氣一下濃稠起來,粘粘的,不透風,讓人透不過氣那種。申有志已經膽怯而又熟練地在解申孜衣裙了,這是夜晚,燈光也很迷離,自從跟申孜有了那層關係後,申有志就搬出南州賓館那間宿舍,在外面租了房。這房是申孜替他布置的,一應家什包括床上用品都是申孜替他選的。男人如果把生活交給某個女人打理的時候,這女人,就在他心裡很有位置了。不久前,申孜通過關係,在南州最大的花園小區銀城水都為申有志購了一套房,眼下正裝修呢,這消息她還沒告訴申有志。她想在某個特定的日子裡,當禮物一樣送給申有志。

  申有志劇烈地喘著氣,頭拱在申孜懷裡,兩隻手顫顫地捧住那對貪婪了無數次至今見了仍然十足地貪婪的豐乳。申孜連著發顫,她是抵擋不住申有志的。從第一次開始,她就沒抵擋住,後來越發不行。再後來,申孜就明白,內心裡她從未抵擋,她為什麼要抵擋呢?

  是啊,她為什麼要抵擋?哪個女人不想擁有一個健康向上充滿活力的年輕男人?哪個女人不渴望被人真正尊重真正疼愛?!

  可是這天,申孜想抵擋。就在申有志展開猛攻想完全將她扒光抱往床上時,她猛地一推,真是猛地一推。

  「不行!」她發出了聲音。

  「今天不行!」她又一次強調。

  「不嘛,我要!」申有志在申孜面前,老是像個孩子。申孜只好摸摸申有志頭:「聽話,姐說不行就不行,不然姐生氣。」

  申有志的手就停下來了,眼裡滿是無辜和委屈。他站在那兒,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最近他老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自從跟叔說過後,這種狀態就有了,叔一日不表態,申有志就一日找不回過去的狀態。申孜突然覺得他可憐,申孜是容不得申有志可憐的,這點別人根本搞不清。事實上,他們兩個就像兩條被人拋在岸上的魚,申孜挨過宰,不只一次。申有志沒有,但他們內心很多東西是相同的。遭遇會促成兩個人的相知,遭遇會讓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相親相愛。太多的人並不知道這輩子愛的是對方的遭遇還是對方的人,但是,他們在共同的遭遇里愛得很安全。

  安全。有多少人懂得安全兩個字的意思呢,又有多少人懂得,只有安全的愛才能讓人踏實,才能讓人忘乎所以地去愛去擁有?這個世界,太多的人在愛的名義下行使著搶劫,行使著掠奪還有謀殺。申孜不敢想下去了,她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只有在申有志懷抱里,她才能療傷。

  那就療吧。

  申孜突然反撲過來,一抱子抱住申有志,喚了一聲,然後……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痛快無比的激情,一場……事後很久,申孜軟癱在申有志懷裡,貼著他耳朵說:「有志,你說,叔他會同意我們嗎?」這時候,她已經管田家耕叫叔了。問這話時,她的眼裡充滿了神往。這種眼神是申孜很少有的。

  申有志嘆一聲:「我叔很頑固。」又怕申孜生氣,補充道,「姐,給我點時間,讓我慢慢做他的工作。」

  「別說這些,我們的未來我們做主,誰也休想阻攔!」申孜突然堅定地說。

  說完,狠狠地咬了一口申有志。申有志發出了狼聲。

  田家耕款款落座。目光,掃描儀一樣,帶著力度掃在申孜臉上。

  這真是一個令人讀不透的女人。田家耕以前哪把她放眼裡,可是現在,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申孜不慌不亂。她選擇的地方是一家叫星芭的俱樂部,台灣人開的。這家俱樂部一到南州,便吸引了眾多成功人士的目光。俱樂部實行會員制,年費很貴,裡面不只是用餐,休閒娛樂一應俱全。申孜是俱樂部的VIP會員,一年在這裡消費好幾十萬。有時候特別孤獨了,會一個人來,要一杯咖啡,或者雞尾酒,默默坐一個下午。也會有人主動跟她搭訕,請她吃飯什麼的。申孜往往會微笑著拒絕。人有時是不需要朋友的,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伴侶。多的時候,人卻渴望被別人關注。申孜在這裡認識過一個香港富婆,姓夏,比她大二十多歲,在中國大陸有很大的生意。她在南州開著兩家珠寶店,一度時間非要申孜去當助理,或者珠寶店經理。申孜微笑著拒絕了。她知道這也是一個孤獨的女人,很成功卻也很失敗。這是天下女人共有的困境。依賴於男人,你就無法實現自我。等你實現了自我,卻發現,所有的男人都對你敬而遠之。說穿了,這個世界還是由男人主宰,男人是不希望女人太成功太強勢的。申孜在陪夏做美容的時候,夏就這麼勸她,讓她對金錢別太有興趣。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俘獲一個成功男人,這是夏說的。後來夏又說,可這輩子最牢靠的還是我們女人自己。說這話時,夏的眼裡是有光的,很朦朧、很曖昧,夏甚至把手輕輕放她腿上。那手很顫,申孜懂了她的意思,輕輕推開道:「謝謝,我還是覺得男人可靠。」說這話時,申孜已決心要把自己交給申有志了。

  他們是在星芭的二樓,包間很小,但很溫馨,充斥著浪漫,也橫溢著情慾。現在很多俱樂部,都是打著商務洽談的幌子,販賣著人類最本能的情慾。將政府副秘書長帶到這兒,申孜居然沒一點不安,她說:「秘書長可能沒到過這裡吧,這裡的飯菜其實挺特別,秘書長只當換個口味吧。」

  田家耕抓起紅酒杯,又放下,他知道這不是酒局,只是一場簡章的私人約請。但申孜還是固執地抓起酒杯敬他,田家耕只好勉強喝下。這裡的酒口感很怪,不喜歡空腹飲酒,當然也不喜歡跟申孜這樣的女人單獨喝紅酒。田家耕的意識里,紅酒有兩層意思,色情和奢侈。他捧起茶,茶是他自己要的。申孜說,到這個地方點茶,就有點浪費了,這裡面有一百多種飲品,秘書長應該時尚一下。田家耕聽出她的潛台詞,這裡面點茶,其實就是土老帽,會被人笑話。

  但他還是點了茶。

  一個執著於茶而不為紅酒或各類時尚飲品所動的男人,應該是在歲月中釀了很久的男人。這種男人要麼已麻木得不解風塵,要麼,就牢固得百病不侵。

  田家耕不說話,本來他是想好見面就單刀直入,不磨不蹭的,可是見了面,他又變了主意。申孜忙著為他沏茶削水果時,田家耕一雙眼睛靜靜地看在她臉上。不錯,這是一張美得幾乎令人窒息的臉,儘管歲月給她蒙了不少塵,但依舊掩不住美麗清新。田家耕才發現,染了塵垢的清新依然是清新,就眼喝醉了酒的田家耕依然是田家耕一樣。尤其今天申孜沒化濃妝,唇膏沒塗眼線也沒畫,一張臉基本是裸著的,這就讓田家耕看到了更本質的東西。以前的申孜,要麼風風火火,嬌艷四射,要麼狐媚百態,如蜂招蝶,從沒給田家耕留下好的印象。今天不,今天的申孜安靜、清涼,甚至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魅力。田家耕忽然想到了古典兩個字,是,申孜的美原本是屬於古典型的,展開,能成為奔放,收住,就含蓄得接近朦朧。

  哦,朦朧。四十多歲的老男人,這一刻,竟想到了朦朧。

  恍惚間,田家耕又覺自己錯了,他怎麼欣賞起她的美來了呢,他不是骨子裡就鄙視這種靠身體吃飯靠姿色上位的女人嗎,怎麼又?他收回目光,穩住神,喝了口茶。「申總啊。」他說。

  「秘書長太誇張了,叫我小申就行。」申孜喝下一口芒果鮮奶布丁,說話的同時沖田家耕幽幽一笑,她的笑是收斂著的,極有分寸感。但那笑靨真是好看,像一朵突然斂起來的花蕊,反而讓人期盼它能驀然綻放。

  「還是叫申總習慣些,有件事,我想開誠布公跟你談一談,不知申總願意聽不?」田家耕板起臉來,說得一本正經。

  「秘書長請講,我是晚輩,又是下屬,秘書長不用這麼客氣。」申孜彬彬有禮,一張臉上寫滿了認真。

  「好!」田家耕再次挺挺身子,挺得像那麼回事,附帶著咳嗽一聲。

  申孜收了收身,坐得更筆挺。樣子認真極了。

  「請你來,是想聽聽明膠廠的情況,據我所知,明膠廠並沒關門,關門只是你們玩的一個把戲,或者演的一場戲。明膠廠真正的生產,是轉到了別處,而且生產線比以前擴了兩條,產量是以前的五倍還多,是這樣的吧?」

  申孜面目平靜,並沒因田家耕說出這些而驚慌。

  「秘書長對這家廠子很感興趣?」等田家耕說完,申孜問。

  「算是吧不。怎麼,我不該感興趣?」田家耕說。

  「哪敢。秘書長是南州的棟樑,也是南州的千里眼,南州什麼事能逃過秘書長眼睛。只是可惜,明膠廠的情況我真不清楚,讓秘書長失望了。」

  「不可能吧,申總既是江老闆的助手,以前還兼過明膠廠銷售經理,我想沒有人比申總更清楚這家廠子的情況吧?」

  「秘書長真會誇獎人,我是助理沒錯,可我這個助理,說好聽點,是擺樣子的,說不好聽點,就一繡花枕頭。當然,秘書長還可以往別處想,沒關係的,江南華身邊的女人,怎麼想都不為過。」

  「這……」田家耕沒想到申孜會這樣刺他,一時語塞,心裡也堵了。當秘書長以來,還很少有人這樣堵過他。忍了一會,道:「這麼說話不好吧,我今天來是有誠意的。也希望申總能拿出誠意,我能向申總保證的是,今天無論談什麼,都不會傳出這扇門。」

  「多謝秘書長,申孜有誠意,可申孜真的不知道。」

  「嗯?」田家耕眉毛一揚,儘管事先做了不少準備,也預測到許多可能,但申孜如此不配合,如此堅硬地回絕他,還是讓他甚為意外。他端起茶盅,裝模作樣品起茶來。茶到嘴裡,忽然有點苦。苦的不是茶,是申孜打翻的那個官規則。官員在太多的場合,被人恭維被人順從,所以,他們到哪裡,都容忍不了別人的違抗。一旦有人不按他們的要求出牌,他們心裡就變苦了。

  田家耕動動屁股,想說句帶力量的話,不巧的是服務生進來了,彬彬有禮問:「二位的餐準備好了,現在就上?」申孜說上吧。服務生就退了出去。申孜又捧起一種叫奇異仙草冰沙的飲品,徐徐啜飲。申孜喝飲品的姿勢非常有型,田家耕從她諸個動作里看出了年輕二字。是的,很多東西是屬於年輕人的,很多觀念也屬於年輕人。年輕的申孜眼裡,興許他這個副秘書長,手伸得有些長了。

  西餐上來了,申孜點的並不豐盛,點時,也破天荒地沒有徵求田家耕意見,真是她的地盤她做主。其實申孜是有想法的,她知道田家耕心思絕不在吃上,她只是選擇了一個適合談話的環境,同時也不至於弄得自己緊張。說實話,今天要是田家耕把她請到梅園或者南州賓館那樣的場合,她就沒這份從容了。酒店也是有氣場的,官員經常出沒的地方,氣場分外強大,申孜怕那種氣場,其實每一個人都怕。

  申孜並不想這樣對待田家耕,她是揣著誠心來的,有好多話,她真是想跟田家耕說,徹底地說,毫無保留地說。不然,她不會答應申有志,也不會刻意選擇這麼一個地方。可田家耕的態度刺激了她,這些人為什麼老要擺譜啊,嘴上說坦誠,可他們只要求別人坦誠,自己,卻永遠包著一層紙。難道這就是他們的本性?申孜是個容易激動的女人,一激動,心底想好的話就沒了,換而代之的,就成了剛才那種過激話。意識到這些,申孜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在他面前真不能。

  接下來,申孜就是另番樣子了。為田家耕夾菜,為他斟茶,殷勤周到地侍候田家耕用餐。這是申孜強項,作為老總助理,但凡場面上該會的,申孜都會,不該會的,她更會。這是生活教她的。都說企業家的一半時間,要熬在政府官員身上,申孜認為遠不止,經營企業其實就是經營官員,你在官員身上投入的多,企業產出就高。你在官員身上付出的多,回報就高。申孜天性溫厚,人又特別靈活,這些,真是難不住她。

  田家耕分明感受到了另一個申孜,熱忱、周到、細微、體貼,一開始他還心安理得,後來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是做什麼呢,明明對人家有成見,居然還心安理得接受人家服務,還要跟人家問不該問的。

  申孜的眉頭也皺起來,她同樣有心事。在這場看似平靜的博弈里,她和田家耕各有所需。田家耕要從申孜嘴裡掏出的,是秘密,是陰謀,是一場接一場的交易。而申孜想從田家耕這裡獲得的,是關愛,是信任,還有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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