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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7:06 作者: 許開禎

  晚六點二十,烏嶺那邊的客人全到了。寬暢明亮的長江廳,燈火輝煌,嘉朋滿座。縣長萬慶河來得相對早,田家耕剛剛把前後堂視察完,又到貯藏間看了看,萬慶河就在常務副市長柳明的陪同下,說說笑笑到了賓館。秘書長羅駿業沒來,秘書李禾倒是跟在後面,一張白臉兒在夕陽下泛紅,見到田家耕,拘謹地笑了笑,低頭不語,只顧跟在後面,小心謹慎地挪著寸步。柳明副市長沒帶秘書,副秘書長喬世玉大不咧咧跟後頭。萬慶河很少有早到的情況,就算他宴請貴賓,也不會提前這麼多,除非來的是省領導或中央首長。田家耕心裡嘀咕,這場酒宴,萬慶河看得很重啊。

  果然,等李達他們來時,萬慶河帶著一幫人,恭候在院裡。李達被這陣勢嚇住了,雙方之間如何過分客氣過分講究禮節,情況就有些不妙。好在李達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從車子裡跳下來,直接奔往萬慶河:「市長恭候誰啊,這陣勢挺駭人的,要不要我們迴避一下?」萬慶河知道李達是演戲,順著就往下演:「他們說天上有祥雲呢,我出來看看,祥雲沒看到,倒是把李大老總給恭候來了。怎麼樣,這幾天累著了吧,今天給李總松松筋骨?」

  李達哈哈笑著朝後一望,沖簇擁著自己的人說:「聽見沒,市長要給你們松筋骨呢,怕的人趕忙躲開。」

  話未落地,就聽一個悅耳的女聲說:「市長親自松骨,這待遇我可不想錯過,今天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說話的正是莫曉落,裊裊婷婷的一個女人,皮膚細得能流出水來,一張臉兒粉中透著紅。短髮齊肩,又多出幾分巾幗色彩。穿件寬鬆的T恤,外搭一條紅色披肩,飄逸也有,動感也有,嫵媚更是少不了。這年頭,只要能出息的女人,基本都是美女,再加上刻意打扮,在這種場合混段日子,眼裡眉里就都有了態。這莫曉落,細一看,長得並不怎麼厚道,眼睛有點碎小,骨碌骨碌泛著精明之光,讓人看了不踏實。鼻子有點過分高,搶占了視線,嘴巴呢,又有些過分地散開,一笑就把整個腮幫子拉開了,感覺到那兒還是缺少點什麼。對,應該是女人應有的肉感。但整體聯起來,你又挑不出什麼毛病,越看還越覺著有味兒,各器官都很努力,湊齊了勁要顯出一張漂亮女人的臉來。加上在大企業打拼這麼多年,風裡雨里,也確實積聚了不少東西,整個人就有了一種大氣,一種超然。這種女人說到底不是靠美色贏得天下,而是靠身上積聚的那種味。田家耕驀然就想起省里那位女省長,感覺莫曉落身上很多東西,跟女省長有點像。

  萬慶河跟莫曉落打哈哈的時候,田家耕的注意力集中在莫曉落後邊的於則洋身上。於則洋還是跟古坪見到時那樣,西裝革覆,頭髮梳得紋絲不亂,襯衣領白得耀眼,只是,額頭上多了幾道溝壑,看來,歲月對每個人的侵蝕都是一樣的,並不因你是什麼身份,來自哪裡,而刻意給你留點情面。田家耕的印象里,於則洋是個中規中矩、近乎刻板的人,說話行事處處透出嚴謹的風格,此人不善言談,說話一字一腔,節省到極致。好像多說半句,就是浪費。性格更是內斂到怕人,感覺不到他的冷也感覺不到他的熱,你跟他交流,感覺就跟一台機器對話。尤其那雙眼睛,你根本看不到喜也看不到樂,但你能看到恐懼。

  大約意識到田家耕在看他,於則洋一直盯在萬慶河身上的目光稍稍往這邊偏了一下,輕掃了田家耕一眼。真的是輕掃,如同大街上的行人無意間朝街的某個角落掃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繼續凝住萬慶河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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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眼傷著了田家耕。

  沒有哪個官員,不渴望被人重視,不渴望被人奉承。就算是上級掃一眼,也不希望是輕描淡寫,而是想看到發現,想看到重視。這樣的環境裡浸淫久了,無意識地,就會養下一個毛病。但凡遇見新鮮目光,都希望對方是驚訝的,是迫不及待的,最好再說些久仰久仰之類的虛話空話。明知是空的,卻還是很受用,這就是典型的官員心理。

  於則洋這一眼太平淡太輕蔑了,近乎就沒拿他當回事嘛。田家耕心裡狠狠地疼了一下,不只是感受到冷落,而是,是什麼呢,一時半會,他還真形容不出。這邊萬慶河已經跟客人高聲寒喧完,開始往裡迎客。常務副市長柳明接著萬慶河的順序,邊走邊跟李達他們打招呼。官場任何時候都是不亂的,集體迎接賓客,並不是誰跟誰想打招呼就能打,大家看似無序,其實很有序。那邊也是,李達跟萬慶河和柳明打完招呼,才像接見外賓一樣跟南州的同志握手。

  田家耕還在為剛才於則洋那一眼忿忿不平,半天,忽然又嘲笑自己,你不是把一切都看清楚看明白了嘛,怎麼?正自嘲著,李達到了他跟前,李達看了田家耕一眼,出乎意料地說了一句:「秘書長現在越來越有范兒了。」

  田家耕又是一怔,這話聽著咋這麼彆扭啊,越來越有范兒?我田家耕有什麼范兒?正想跟李達送句熱情的話,人家已經走遠了。

  田家耕往裡走時,步子就有點憂傷。

  最近他發現,自己又被某種東西觸動了。原來在寺院還有家中想清楚的一切,原又變得模糊,變得不可確信。他開始在乎周圍的態度了。

  菜是提前點好的,田家耕電話里請示過萬慶河,萬慶河說這種事還用得著請示,你老田點的菜,我哪有資格審核,點什麼吃什麼,關鍵不在吃,在酒,明白不?田家耕不敢大意,兩桌菜都是精挑細選的,搭配相當講究,論檔次,在南州也算是最高規格。就算來了副省長級別的,也不過如此。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還特意到後堂跟申有志交待,要申有志親自掌勺,用心燒制兩道看家菜。申有志大約心虛,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知道。田家耕說時,申有志一個勁點頭,嚇得頭都不敢抬一下。

  長江廳熱鬧非凡,這熱鬧一半是製造出來的,一半是烘托出來的。官場接待,缺了熱鬧斷斷不行,怎麼製造熱鬧,怎麼烘托氣氛,就成了一門學問。以前是見面就段子,互相取笑互相挖苦,你一個國有老總如何欺負小秘,他一個市長如何逗女下屬,總之跟官場都沾邊,但又都不沾邊。讓你聽了,笑了,開心的,受教了,但又不覺得在打擊你針對你。官場段子其實是最有學問的一種段子,段子的原創者不是別人,正是這些官場高手。後來高層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不讓傳播這種低級趣味含沙射影的段子了,在領導幹部間率先提倡紅色簡訊紅色段子,但這種東西只適合在正規場合,吃飯喝酒這種地方,說出來未免有點太正統。但熱鬧總是擋不住的,禁止了這面,那面就開了,就跟公款消費公車配置一樣,你禁你的,我坐我的,換個形式而已。反正缺什麼也不會缺藉口,更不會缺理由。段子不讓講,就講別的。什麼流行講什麼,什麼能熱鬧講什麼。官場中人聚一起為什麼老愛講這些,這是官場本性決定了的。你想想,天天有應酬,天天有接待,不是你請就是我宴,大家總要以各種理由聚一起。聚一起當然不是為了吃喝,如果只是為了吃吃喝喝,你就把官場看低了,看俗了。官場中的相聚大約有三個類型,一是聯繫感情,加強團結。感情不是靠工作建立的,工作建立起來的只能叫關係,真正的感情就是在這種瀟瀟灑灑的場合你一杯酒我一杯茶,邊說邊喝建立起來的。官員們常將這叫「坐坐」。時間久了,忽然想起沒跟哪一個領導一塊坐了,覺得感情有點陌生,距離有些遠,於是一個電話過去,客客氣氣虛虛實實一聊一會,然後道:「找個地方坐坐吧,再不坐,生了。」對方一覺也是這麼個理,欣然答應:「坐坐吧,坐坐還是好。」於是商定地方,就坐了。二是說事。官場中的事有大事小事之分,但凡工作的事,本來都是大事,但在官員這裡,一律可作小事。因為工作可以在任何地方談,可以名正言順談,可以上你辦公室,一本正經跟你談,凡是這種能公開談的事,都不能划進大事,儘管看上去很大,但它真不是大事,頂多算是公事。公事不難人,公事也不糾結人。糾結官員的,往往是小事,是極其個性化隱秘化的事。這類事往往不大,小。比如為朋友說情,比如有個關係要安排,比如有個地產商要拿一塊地,還比如某個美麗的妹妹要跟某單位某部門做筆小生意,相比官員們天天喊的談的,這都是小事,但沒有一個官員真能拿這些事當小事。在他們眼裡,這才是大事,是務必要認真去溝通認真去協調的事。這類事當然不能在辦公室談,同樣也不能在家裡談,現在家很敏感,官員們為了表白自己的清正廉明,已經很少讓別人去家裡了,於是酒店茶坊桑拿夜總會,商務會館,就成了解決小事的地方。還有第三種類型,就是介紹關係。每個人都不是孤立的,每個人都渴望融入一個集體,融入一個圈子或聯盟,官場這種聯盟或圈子更盛。沒有這樣一個圈子,你是活不下去的,但圈子太多也不行,容易分神,容易迷失,容易走錯方向。官場為官,有兩點你必須掌握好,一是排隊,一是入圈。你想進圈子,就要不斷地去結識關係,認識新的成員。同樣,新的成員也想認識你,跟你建立密切關係。一來一往,這種聚會就多了起來。

  既然要聚,就得說話,不能個個是啞巴,不能冷著臉不搭理人家。可說什麼話,怎麼說,這又是學問。不管哪種情況,都不能見面就說事,就直奔主題,得有個過度,有個鋪墊,有個前奏。這前奏,就需要別的一些東西來充填。於是就有了段子,就有了笑話,就有了場面上這些不咸不淡聽起來樂活聽完什麼也留不下的湯湯水水的話。

  官場聚會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正事不能談。像今天這種場合,這麼多人,來自不同市,抱著不同目的,你怎麼談正事?要說的話不但不能涉及到某個具體人,更不能涉及到某件具體事,否則,人家容易對號入座。人多耳雜,有些話有些事可能言者無心,但聽者保不定會有意,一旦再傳出去,那就成是非。所以只能談歪的,談邪的,插科打諢,怎麼熱鬧怎麼不著邊際怎麼來。這就是官場聚會之特色。有段日子,田家耕發現,南州的公務員們熱門打雙扣,兩副撲克牌一集中,一進酒店就打,打得昏天昏地,田家耕搞不明白,怎麼突然間愛起了這個?後來他明白,大家聚一起,談啥心裡也不踏實,說啥都覺是在扳弄是非,莫不如打牌,一則把氣氛打活躍了,二則也把時間消磨過去了。以前流行打麻將,後來市委組織部下了文件,說是麻將影響壞,不讓打了,才換成這種撲克牌。民間都說,所有的娛樂方式都是官方流行起來的,其實不是官員們愛玩,而是他們也沒有辦法。

  這天萬慶河說身體,說身體其實也是官員們一個特徵。比如前幾年,官員們見面,老愛說自己三高,今天這個高明天那個高,就是該高的東西不高。意思就是自己還原地踏步走,為革命搭進了身體,搭進了健康,但該得的官職卻得不到。拿身體隱喻仕途,拿身體隱喻所處的環境。班子不團結了,就說身體各器官打架。被人暗算了,就說夜黑走路,踩了石頭,摔跤了。總之,聽著像說身體,其實還是發泄心中不滿。後來大家都這麼說,流俗了,沒了新鮮感,就不說了。又換別的。

  但今天,萬慶河又拿身體開涮,進了包間,大家都還在氣氛中,萬慶河看著紅光滿面的李達說:「看到李總鬥志高揚,年輕得讓人吃驚,羨慕啊,我這輛破車,跑不動了,每個零件都鬧罷工。」李達也是快人快語,這種場面上的話,難不住他的,邊脫衣服邊說:「市長怎麼能說是破車呢,怎麼看怎麼像火箭,你要是破車,我這輛,就是老牛破車了,你們說,是不是呀。」哈哈笑著將目光交給身後的莫曉落。女人們在這種場合是很容易興奮的,尤其莫曉落這種女人,天生就是往這種熱鬧裡面摻的,邊接李達衣服邊道:「兩位首長的身體,我可不敢拿來亂開玩笑。在我眼裡,就兩個大帥哥,迷死了。」

  「迷李老闆行,迷我不行,會出事的。」萬慶河笑著打趣。李達故意道:「南州太迷人啊,看看,曉落一到南州,就興奮得不能自己。曉落,快跟市長講講,這些天都迷了些什麼?」

  莫曉落接話道:「除了帥哥,還是帥哥,我才不迷別的呢,今天我要跟市長坐,誰也不能搶我位置。」說著,真就往萬慶河身邊來了。萬慶河略顯慌張,本能地挪了挪步子。正好陸乙春進門,笑道:「這麼熱鬧啊,高朋滿屋,我都嚇得不敢進屋了。」

  李達瞅一眼滿面笑容的陸乙春:「剛說帥哥呢,美女局長又來了。哎呀,驚眼喲,我說市長怎麼嘲諷自己身體呢,有陸局長這樣的美女,要是我在南州,保准也消瘦,為伊消得人憔悴嘛。」這話聽上去過,其實一點不過。官場的恭維是有講究的,明著恭維肉麻,暗著恭維又怕人家理解不了,借男人恭維女人,借女人抬舉男人,這才叫藝術。

  萬慶河順勢道:「現在知道了吧,還說我是火箭,我看李老總才是火箭,長征二號!」

  這長征二字,是頗有些邪意的,會意者馬上笑出聲來。在場的人幾乎都知道,李達是個風流人物,在烏嶺曾經鬧出不少風流韻事,最嚴重的一次,烏化集團有位漂亮的女團委副書記,讓李達搞大了肚子,腆著大肚子賴他辦公室不走,非要跟他要個說法。李達看著曾經喜愛如今卻越來越厭煩的女團委書記,說:「這樣吧,我把你書記前面的副字拿掉,你把肚子裡的孩子拿掉,我們再談,好不?」女團委副書記當然不樂意,她太知道肚子裡面孩子的重要性了,死死地抱住肚子說:「休想,除非你馬上娶我。」

  「好,好,好。」李達連說三聲好,丟下女書記出去了,不多時,李達老婆來了,還帶著兩個師妹。李達老婆也在烏化集團,是烏化集團最早的一批化驗員,當然也是那個時期最漂亮的一位化驗員,不然,成不了李達老婆。李達老婆看著女團委書記說:「聽說你想嫁我們老李?」女團委書記說:「他搞大了我肚子。」李達老婆說:「起來我看看,是不是我們家老李搞大的。」女團委書記剛站起,李達老婆就撲上去。李達老婆現在八十二公斤,足有兩個女團委書記重。她撲過去,趁團委書記站立不穩,一抱子將她抱懷裡,如同男人強姦女人一樣,重重地將女團委書記壓在了沙發上。兩個跟來的師妹一看李達老婆動手,馬上響應,撕頭髮的撕頭髮,抓臉蛋的抓臉蛋,辦公室里響起女團委書記尖利而嘶啞的叫聲。半小時過去,女團委書記出來了,紅腫著臉,一瘸一拐,看上去既傷心又絕望。李達老婆跟女團委書記指出三條路,一,把孩子生下來,到北京做親子鑑定,如果真是她家老李的種,她走,讓小妖精進門。但前提是,小妖精這張臉,她會抓破三分之二。二,把孩子拿掉,給她三萬塊錢做損失費,滾出烏化集團,想上哪上哪。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條,哪天晚上一高興,叫幾個剛出獄的年輕人,把她給輪暴了,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放過,然後扒光她衣服,讓她在街上睡兩天兩夜。李達老婆是誰啊,全集團的人都知道,她是那種既能唬又敢真做的女人,之前就把一想充當小三的集團公司女員工衣服給扒光了,不是在公司,是在一家酒吧。當然不是她自己做的,做這種事,壓根用不著她親自動手。女團委書記當然怕啊,後來,女團委書記還是懼於各種壓力,乖乖把肚子裡的孩子拿掉了。李達也沒太對不起她,將她調離開集團,弄到烏嶺市里一家單位上班去了。李達兩口子,關係很搞笑,老婆明明知道李達在外面胡搞,但在關鍵時候,尤其搞出問題時,就義不容辭站出來幫李達。李達呢,老婆前腳幫他把障礙掃清楚,後腳他就又乘勝前進了,一點也不給老婆休息的機會。就算是這樣,老婆對他還是忠心耿耿,從沒說過要離婚什麼的。天下的事,要多奇有多奇,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遇不到的。李達最近又跟烏嶺市電視台一新招的女主播搞得熱火朝天,萬慶河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包括集團董事長白慈光鄭重其事告誡李達,讓他管好下面,少在丟人現眼。可李達依舊我行我素,並不收斂。企業幹部跟地方幹部還是很有區別的,尤其國有大型骨幹企業的老總們,這方面花花事兒就是多,也很少聽到因這方面的事受處理的。萬慶河這句話,聽著像是開玩笑,其實也有暗暗敲打李達的意思。當然,他不是對李達這方面的放縱看不慣,他是藉機傳遞另一種信息,李達這次來,給南州出了不少難題,這些難題目前為止都要萬慶河一個人去解決,萬慶河雖然臉上笑著,熱情得很,心裡,卻怎麼也是有牢騷的。有牢騷而不便明說,只好借這個機會暗示一下。

  李達當然聽得出,他是誰啊,這次來,他就是故意攪局故意抬槓的,擔當的角色他自己清楚,也知道,南州方面肯定意見不小。可李達也有李達的難處,不是他不想把事情搞順利,他算老幾,雖然在烏化,在烏嶺,他呼風喚雨,但他不過是白慈光門下一忠實走狗。李達對此定位很準,個別場合,也敢這麼公開說。這次製造彆扭,絕不是他李達本意,而是白大老闆親自秘授了的,怕他辦事不利,還特意將莫曉落派來,明著是給他當助理,其實真實用意,李達再是清楚不過。對此李達並無怨言,他的一切都是白慈光給的,沒有白慈光的信任和提攜,他李達狗屁也不是,說不定現在還在哪個車間當個主任。不過對白慈光突然反悔的真實用意,李達到現在也不清楚。他也猜想過,可能跟前景實業有關,更可能跟省里高層有關,但這種事只能猜猜,絕不敢亂說,也不敢亂問。白慈光告訴他多少,他聽多少,不說的,李達一概不問。他估計莫曉落也不太知情,他這次來,就是把該扮演的角色扮好。

  「好,好,我做長征二號,市長呢,就是長征一號。」李達顯得很大度,一句話又把大家逗笑了。

  沒想這時候莫曉落說:「拿火箭比不大好吧,火箭是要上天的,市長飛那麼高,我可夠不著。我就喜歡市長穩穩噹噹坐我面前,讓我仰望個夠。」莫曉落本是想討好一下萬慶河,可出語不妥,用了上天兩個字。李達怕萬慶河多想,接話就道:「聽聽,現在的人居心叵測啊,怕市長高升,楞要給拽下來。」

  「哪有嘛。」莫曉落也意識到剛才那話欠妥,趁勢撒出一個嬌,嬌滴滴嗔了李達一眼,道:「我是怕市長飛得太快,把我的心給擄走了嘛。」這邊萬慶河笑說:「就算我飛得再快,也不敢把莫妹妹的心拐走啊,心是長根的,牢著呢。」由身體轉到心,再由心轉到身體,總之,聽著都在謙虛,都在損自己,實,卻在恭維對方抬舉對方,當然,對自己的損也是假的,不過是拿身體做個話題,藉以說官場那些升啊降的事。這種話說者輕鬆,聽者有味,聽完更覺意猶未盡。比如李達說為革命操勞太多,操得頭上快要寸毛不生了。萬慶河馬上笑還一句:「你那是把擋絆的東西都省了,直衝雲霄啊。看你頭頂就知道,一片光明,哪像我,一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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