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2024-09-26 13:46:32 作者: 許開禎

  市長萬慶河招商回來的第一天,就將田家耕叫去,倒不是讓他喝酒陪客人,是談工作。

  「怎麼樣,駿業跟你說沒?」萬慶河開口就問。

  田家耕一楞,旋即明白過來,道:「秘書長跟我簡單談了談,說是市委那邊的意思?」

  「也不僅僅是市委的意思,機構重疊辦事效率低,弄不好還搞內耗,這點大家都能看得到,當然,市委那邊意見更大一些。」萬慶河說。

  「是我沒把工作做好,讓領導失望了。」田家耕習慣性地做起檢討。

  萬慶河哭笑不得,望住他半天道:「老田你是不是酒喝多了,這不是否定你,而是肯定你。高書記還專門找我談,兩邊合過來後,要設法減輕你的工作,不能讓你太累著。」

  田家耕心裡又開始叫苦,他最怕領導們說他忙,為他減負什麼的。在秘書處,田家耕分管的就一接待,外人眼裡,他就一專職陪酒員,如果領導們再想減輕他的工作,那就等於是諷刺挖苦他了。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人在什麼時候都得清醒。把自己放低點,再放低點,這樣你看到的才能遠。經歷過大起大落的田家耕,雖然志已不在官場,但對官場規則和潛規則,卻越來越重視,維護的也越來越嚴密。

  萬慶河似乎看出他心思,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有想法,不過我們誰也沒有輕視你喲,相反,高書記認為你肩上膽子很重,以後還會更重。眼下什麼年代,幹什麼能離得開接待?再說接待難道僅僅是吃喝,太荒唐了嘛,接待工作關乎到大局,關乎到南州形象,更關乎到南州的投資和發展,一定要從高度上認識這問題。有地方提出,接待是第一生產力,這話雖然欠妥,但也道出了接待工作的實質。」

  田家耕讓萬慶河講得渾身冒汗,說真的,他真還沒這麼有高度地思考過接待工作,他現在只知道低頭幹活,事無巨細地替領導們操心,想著哪頓該喝什麼酒,上什麼菜,酒桌上該保護誰攻擊誰,還從未站在所謂的高度上想這些。萬慶河把接待工作說這麼高尚偉大,真令他汗顏。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覺得我們低看了你,有委屈?」

  「哪,市長千萬別這麼想,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就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好,有虧於領導的信任。」田家耕老老實實說。其實他知道,不是他沒想過,是他心裡有個結,從某一天開始,他就本能把自己排斥在了官場之外。他給自己的定位是,只干不想,干好必須乾的,不想不該想的。可萬慶河顯然不想讓他這樣,尤其最近,萬慶河明著是給他施壓,想把他從某種禁錮中拉出來,讓他回到以前……以前,他曾是萬慶河最信任的人,也是萬慶河在下面的一條腿,一支臂膀。

  「幹得好不好不是你自己說了算,大家心裡有桿秤。怎麼樣,說說你內心真實想法,假如真的合過來,讓你挑這副擔子,有意見沒?」

  見萬慶河一本正經,田家耕不敢貿然回答了,憋足勁想了一會,本想搖頭,又意識到跟他談話的是市長,不是秘書長羅駿業,暗嘆一聲,非常彆扭地道:「想法沒有,擔心有。」

  「擔心什麼?」

  「蘇秘書長怎麼安排?」

  萬慶河爽朗地笑了一聲,道:「你是組織部長啊,操心倒是不少。要不你去問高書記,這話我可不敢亂講。」

  田家耕也笑了,是讓萬慶河的豁達和幽默弄笑的,想想也是,蘇景文到哪去,犯得著他操心,幾斤幾兩都掂不清了。

  「行吧,我聽市長的,盡最大努力把工作干好。」田家耕只能這麼說。很多事,你是沒有選擇的,官場向來講的是服從。作為下屬,你永遠不能違抗上司的旨意,也就是說,不能逆著上司的心思來,要服從,要感激。要把上司的每一句關心每一句問候都當成大恩大德,銘記在心,還要時刻在語言和行動上表示出來,讓上司知道你是感恩於他的,你的一切都是上司給的,你對上司除了忠誠還是忠誠,除了效命還是效命。這是田家耕在縣長位子上就有的心得或感想,到現在,仍然很有用。

  而且越來越證明,它是對的。

  一個人決定一大批人的命運,這就是中國特色。

  在南州,所有幹部的命運都是由書記高原和市長萬慶河決定的。這兩人高興了,你才能高興,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位對你不高興,你的前程就很擔憂了。

  想到這兒,他抬頭沖萬慶河笑了笑,笑得很透明很陽光,一點看不出心裡還藏著別的想法。

  「這不就對了,我說我們老田不一般,高書記還笑說,你會跟我擺老資格呢。我拍著胸脯跟書記霽,老田絕不是那種人,他會鞠躬盡瘁的。」萬慶河口氣越發輕鬆,一點看不出是市長跟副秘書長談話。田家耕心裡感激著,嘴上再次表態,萬慶河擺擺手道:「態就不用表了,大家都信任你,不然這麼重的擔子也不會壓你身上,當然,組織上該考慮的還是要考慮,你夫人呢,最近休息得怎麼樣?」

  田家耕一怔,話頭怎麼又轉到安小橋這邊了?忙說:「她哪是休息,是在反思呢。」

  萬慶河沒有客氣:「反思是必須的,畢竟她不是普通教師,她是你田秘書長的老婆。有些事,別人做得,她做不得。」

  「市長批評得對,我們一定要牢記教訓。」田家耕剛才還笑著的臉,忽然僵著,整個人像泄氣一般,突然間沒了底氣。

  萬慶河哈哈一笑,聲音更大地道:「我哪是批評,書記讓我過問過問,也是組織對你的關心吧。這麼著吧,你跟小橋談一談,讓她做好準備去上班。」

  「上班?」田家耕忽然間傻住。

  「是啊,不上班當全職太太?你以為你是大老闆,能養得起?到招商局去,陸局長那邊我打招呼,具體幹什麼,手續辦進去後再說。」

  田家耕就不只是懵了,簡直有些驚愕!

  去年古坪縣發生的那起「吃空餉」事件,跟一個叫安小渡的女人有關。安小渡是安小橋的同胞姐姐,小橋母親死得早,是父親將她們拉大的,可父親是個酒鬼,小橋媽活著的時候,還能管得住他,生活也逼迫著他,他一邊喝酒一邊還在想辦法掙錢。小橋媽因病去世,他生活的信心徹底沒了,整天抱著酒罈子,喝得人不人鬼不鬼。安家這一對姐妹,就完全靠自己照顧自己了。母親去世那年,小橋六歲,姐姐小渡九歲,九歲的姐姐從那個時候起,就充當起了小母親。姐妹倆相依為命,用柔弱的小手攙扶對方,同時還要照顧她們嗜酒如命的爹。姐妹倆的故事,五天五夜也講不完。田家耕只記住,妻子小橋的今天,是小渡給的。小渡給她做飯,給她補衣服,自己給人家做童工,卻供妹妹上學。二十年過去了,姐姐小渡楞是用稚嫩的肩膀,肩起了一個家,用一雙不大但很勤勞的手,將妹妹養大,而且還成了才。

  小橋說,這輩子她誰都可以丟下,獨獨不能丟下姐姐。

  田家耕也說,這輩子,不能丟下小渡。

  於是,田家耕跟小橋相識並戀愛後,差不多十五年前吧,安小渡跟著他們,從上田來到南州。那時南州遠沒現在這麼大,更沒現在這麼繁華,充其量也就一小城,土不啦嘰髒不啦嘰。那時田家耕還是一般幹部,雖然聽起來很不錯,但仍然不能為安小渡謀個事做,只能委屈她在南州地委招待所對面的工農兵食堂當臨時性服務員,就這,還是求了不少人。再後來,工農兵食堂改為大眾餐廳,安小橋渡成了街道辦的合同制工人。就在他們偷偷得意時,改革之風迅疾吹了過來,吹得南州一天一個新樣,大眾餐廳從街道辦脫離出來,成了獨立企業,安小渡也由街道辦合同制工人轉為企業職工,工資比先前翻了幾番。那時他們已經結婚,安小渡還沒結,過了一年,安小渡有家了,丈夫也是企業的,一名老實巴交的工人。再後來,南州開始巨變,他們也在變,田家耕跟安小橋是越變越好,田家耕由普通幹部走上領導崗位,開始他的權力生涯。安小橋呢,也由普通中學老師慢慢成為教學骨幹,評了職稱長了工資。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兒子田亮又聰明又聽話,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但是上帝總是欠公平,越是苦難中泡大的人,上帝恩賜的不幸就越多,而且一波連著一波,沒個盡頭。

  就在小渡和丈夫老曹的日子一天天好轉時,突然傳來噩耗,他們的兒子安安是智障,先天性的!這如同一個炸彈,一下就把兩個家庭同時炸懵了。田家耕放下工作,跟小橋一起,陪著姐姐小渡,四處尋醫問藥。一年下來,錢花了不少,時間也熬了不少,但消息並未見好。多家醫院診斷,安安是先天性智障、弱智!

  此後,為安安,為小渡一家,田家耕和小橋,就開始漫長的跋涉。田家耕通過關係,最終將安安送進省里特殊學校,老曹也由一名下崗職工被重新安排進企業,就在日子一天天好轉時,噩耗再次傳來,安小渡查出胃癌!

  前年底,安小渡的病到了很危險的時候,丈夫老曹棄了工作,天天守在身邊,人瘦了十多斤。安小橋說不行,這樣下去老曹會垮掉,這個家,不能兩個都垮掉,就算姐姐將來挽留不下,也要老曹活得好好的,怎麼著也有安安啊,要是娘沒了,爹再累垮,那可怎麼辦?

  說這話時,安小橋是哭著的,淚流滿面。她知道,姐姐真的不久於人世了。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該離去的親人,將要離她而去,安小橋心痛欲碎。

  安小橋決意要去照顧姐姐,並發誓在姐姐最後的這些日子裡,一天也不離開她。她跟教育局和學校請了假,毅然地去了醫院。

  沒想這一去,就陷進一場巨大的漩渦里。

  長期以來,古坪縣都有吃空餉的現象存在,教育界尤為嚴重。群眾對此意見很大,但政府卻顯得沒有辦法。田家耕擔任縣長後,一度想制止這種現象,清理吃空餉的隊伍,還社會一個公道,但遭到縣委書記丁二昌的強烈反對。跟任何一個班子一樣,田家耕到古坪擔任縣長,並沒搞好跟書記丁二昌的關係,主要原因是丁二昌不喜歡他。當初調整縣長,丁二昌跟市里提出的是另一位人選,縣政府常務副縣長、人稱古坪一枝花的葉海棠。結果市招商局擔任局長的田家耕出手不凡,楞是擊敗葉海棠,到了古坪,惹得丁二昌大怒。權力場上任何一次更迭都是新的鬥爭的開始,田家耕還未到古坪,書記丁二昌就為他布好了陣,他到古坪半年多時間,仍然進入不了角色。不是田家耕無能,是丁二昌的鐵桶陣太嚴實,田家耕的觸角根本伸不進去,往哪伸,哪裡就是阻力。迫不得已,田家耕開始破陣了。當時田家耕用了三招,第一招,主動跟縣人大主任車安旭拉近關係。車安旭算是老古坪,是田家耕的前任,他到人大主任位子上,就是跟書記丁二昌鬧得太僵,跟常務副縣長葉海棠更是針尖對麥芒。丁二昌為了清理異己,讓自己的心腹葉海棠早日挪到正位,上下活動,左右夾擊,楞是讓車安旭離開了縣府。田家耕知道,要想打破丁二昌給他布的鐵桶陣,必須跟車安旭聯起手來。第二招,田家耕利用自己跟高層的關係,力薦一枝花葉海棠離開古坪,到市里部門擔任一把手。這也算是把丁二昌的一支鐵臂給砍掉。第三招,田家耕仗著自己新來乍到,在古坪還沒建下什麼關係網,也沒被什麼人網住,大膽改革。尤其對丁二昌主政期間出台的一些不合理政策,比如城市建設、縣城周邊農民土地的強行徵收、縣裡中小企業的改制等,廢舊推新,大膽推出自己的新政,從而形成跟丁二昌的抗衡。見他還手,丁二昌的報復越發兇猛,一度時間,鬧得但凡政府決定的,縣委這邊都不通過。縣委提出的大政方針,縣府故意磨磨蹭蹭,拖著不執行,古坪工作進入了又一次僵局。當時的高原還不是市委書記,是市長。高原出面找田家耕談話,讓他擺正自己位置,維護縣委的權威,不要人為地製造障礙。田家耕將遭遇到的情況一一匯報給高原,高原笑著說:「這點情況算不了什麼,哪個縣長不遇到呢,包括我這個市長,日子也不比你好過到哪。要記住,你我都是二把手,當二把手,最重要的就是擺正自己位置,不要越權,不要搶功,更不要把自己凌駕於一把手之上,凌駕於縣委之上。」高原這番話,像一記懵棍,敲醒了田家耕。田家耕這才知道,是自己太急於求功,太急於表現,太急於把這個縣長干出點動靜來。

  打那以後,田家耕開始收斂,跟人大這邊,也漸漸拉開距離,他變得沉默,變得有那麼一點兒消極。但誰都知道,他在等,在積蓄力量。直到有一天,古坪三十多名代課教師上訪,要求增加他們的工資待遇,進而又曝出一百六十多名常年占著崗位不代課吃空餉的老師。這事不知被什麼人捅了出去,引來一大批記者,其中就有新華社和北京幾家大報的。古坪吃空餉一時成了震驚全省乃至全國的新聞,人大主任車安旭告訴田家耕,丁二昌一家就有四位吃空餉的。他老婆原來是縣代銷社幹部,後來供銷社垮了,其他人都下崗,他老婆關係轉到縣老乾局,人卻長年在外,不上班白拿一份工資。他二兒子夫妻倆都是教師,四年前離開學校在外地創辦企業,如今雖然資產過千萬,但縣裡的薪水照拿。女兒女婿曾是縣物資局幹部,幾年前承包了物資供應公司,如今也算是古坪富豪,可女兒的關係轉到了縣檔案局,女婿的轉到了縣財政局,工資一分不少。正是因為書記家這樣,那些長年吃空餉的才敢有恃無恐。

  車安旭不但將這些告訴田家耕,而且指示手下,將有關丁二昌一家的內幕,悉數曝光給記者,這下,局面想控制都控制不了。市委書記一聲令下,查!結果,就查出一大批人來。可誰也沒想到,最後時刻,丁二昌反咬一口,將田家耕妻子安小橋也咬進來。這個時候的安小橋剛剛失去姐姐,正悲傷地在家裡流眼淚呢。

  有些事就是那麼荒唐,當你被捲入某場風波時,想脫身都脫不了。去年發生的那起查空餉風波,最終還是把田家耕夫婦攪了進去,縱是他們怎麼向上級解釋,都不頂用。安小橋一年不上班,工資獎金一分沒少,鐵的事實擺在面前,根本洗脫不了。最後,安小橋被處理,責令調出教師隊伍,田家耕也被免職,離開古坪。

  再後來,田家耕才知道,是原市委書記匡立群對他不滿,認為他在古坪捅了漏子,將不該曝出去的醜事怪事曝了出去,嚴重損壞了南州形象,也給市委工作抹了黑。市長高原雖然為他說了話,原書記匡立群壓根聽不進去,在常委會上罵:「他到底想幹什麼,派他到古坪,是帶領古坪人民脫貧致富奔小康的,是發展經濟開創工作新局面的,不是搬弄是非搞陰謀詭計。古坪搞成這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匡立群這番批,田家耕原來不能理解,不但覺得委屈,而且憤慨。他一心為公,銳意改革,就是想把古坪經濟搞上去。他跟丁二昌斗,就是想打破現行官場一個人說了算的官僚體制,讓政治場充滿透明,讓權力儘可能在陽光下運作。怎麼能說是他錯,怎麼能說是他不顧全大局,損壞了南州形象?後來在寺院,他想清了這個問題,真的,是他錯了主。很多事不是你能改變的,當大家心照不宣按一個規則行事時,你跳出來說這規則是錯的,必須改,等於是搧了所有人一個耳光。你的標新立異只能引起集體的不滿,一個人公開指責集體,這人錯就犯大了。還有,吃空餉各處都存在,並不只存在在古坪。就跟公車問題公費出國旅遊一樣,早已不是個別問題,更不能跟腐敗劃上等號。別處能吃,古坪為什麼不能,南州為什麼不能?你把這些問題捅出來,一下聚焦到媒體底下,就等於是把全社會的問題讓南州一家來背,所有的槍口都會對著南州,這當然是損壞了南州形象!前一個,你是「出頭橡子先爛」,後一條,你是揭自己的短,把自家醜事亮給別人看。你不倒霉哪個倒霉?況且你還犯了更致命的一條——讓別人當槍使!

  古坪所有的努力,等於是替人大主任車安旭剷除異己!

  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你被別人當槍使,而且被不該利用你的人利用!你自己站出來跟別人作對不可怕,怕的就是你幫別人實現陰謀。這才是匡立群為什麼把陰謀詭計四個字送給他的原由。等他知道匡立群在南州,最頭痛最不滿最想搞掉的幹部就是車安旭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智慧!家耕啊,光有衝勁幹勁不行,得有智慧,不但要有智慧,還得有一雙明辨是非的眼睛。甭看你一雙眼睛大,大而無光啊,連路都看不清楚,你奔個什麼?」在寺院,老領導謝培安跟他說。

  「豪氣沖天,必是禍氣沖天。」大師釋心說。

  「要明志,先明心,心不明,志則不明。」釋心大師又說。

  可是晚了,匡立群一句話,等於為他定了罪。幸好,田家耕被免職不久,匡立群跟著就出了事,省紀委在查丁二昌經濟問題時,順藤摸瓜,查到了匡立群不少問題。匡立群被撤職,市長高原到了市委,主持南州工作。

  但是這時候,田家耕居然沒有一點痛快感。真沒有。他躲在黑夜裡,天天問自己,田家耕啊田家耕,你為什麼改不了你的臭脾氣,凡事都要跟人爭,凡事都要主張自己正確,你是官場中人,官場中人哪個敢堅持自己,哪個不是把臉撕下來,給別人充當屁股?

  再後來,他想到了官場,原想把官場想清楚想透徹,然後明明白白去為官。誰知這一想,又想到官場的種種不是,換回個透心兒涼,竟連一點為官的欲望都沒了,真沒了。

  自己是自己,老婆是老婆。妻子的工作突然有了著落,田家耕還是頗為開心,但又不知該跟萬慶河說些什麼,只是一個勁傻望住萬慶河。

  「怎麼,不想上?」萬慶河打趣道。

  田家耕慌了神。「哪啊。」他說,又覺這樣說不近情理,忙道:「這怕不合適吧,我家小橋犯過錯誤的,市長您是知道的。」

  「犯過錯誤就不工作了,你不也犯過錯誤,現在不照樣是副秘書長。難道組織就不能給小橋同志二次機會?」萬慶河一句話,讓田家耕徹底放下心來。他訕訕地看住萬慶河,想說什麼,又張不開嘴。其實妻子的工作對他來說,一直是個結,這個結在心裡系了將近一年,無力解開。他也知道,小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不知有多難受。有哪個人願意失去工作,賦閒在家啊。

  見他犯傻,萬慶河又道:「行吧,這事就到這裡,回去跟你家小橋先透個風,讓她做做準備,完了我讓人事部門去辦。」說到這,萬慶河忽然把話題轉移開,問他:「最近醉了幾次,聽說那天讓關副市長把你搞醉了?」

  田家耕本還沉浸在激動與不安中,猛聽萬慶河說起那天的事,忙道:「沒有的事,關副市長怎麼會把我搞醉呢,那天是意外。」

  「這個老關,總有神來之筆。」萬慶河說到這不說了,目光掠過田家耕頭頂,盯住牆上一幅字畫。字畫是省人大主任為他題的,四個字:有容乃大。


關閉
📢 更多更快連載小說:點擊訪問思兔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