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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5:47 作者: 許開禎

  沈若浠一回來,就怒氣沖沖跟黎漢河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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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拿我當什麼人?」

  「妻子啊,還能當什麼?」黎漢河一點不驚訝,面上還帶著淺淺的笑容。

  「妻子,我這能叫妻子?」沈若浠哭笑著臉,一副無可奈何樣。

  「怎麼樣,此行有收穫吧?」黎漢河問。他知道夫人氣從何來,所以不驚。

  「有,太有了,我沒暈倒在醫院就算萬幸。」說著,沈若浠將化驗結果往黎漢河面前一扔,怒沖衝去洗手間了。

  黎漢河沒動那張化驗單。

  他還用看嗎?讓夫人帶著正正去醫院做親子鑑定,也是他想出的苦肉計,沒有更好的辦法。哥哥胡楚界是不肯做這事的,就算他猜疑正正,也斷然不會去做親子鑑定。他對正正已有很深的感情。

  但黎漢河必須做。這便是他們兄弟性格的差異。他拿自己的血液樣本跟正正做鑑定,效果是一樣的。就是想證明,正正不是他黎家的孩子!

  至於讓夫人去做這事,黎漢河也是帶了心計的,夫人一直懷疑他跟柳思齊有染,雖然沒直白地說出來,但心裡老是不舒服。現在他相信,夫人再也不會往那個方向想了。

  果然,沈若浠很快就回來,見黎漢河並沒看化驗單,奇怪地問:「怎麼不看?」

  黎漢河說:「看什麼?」

  「看你們家的丑啊。」沈若浠忍不住就說了句氣話。黎漢河身子一動,旋即又掩去臉上的不快。關於哥哥這些年的情況,沈若浠是知道一點的,但這事他是瞞著夫人的,不然沈若浠也不會亂猜疑。此時一聽沈若浠說他們家,黎漢河便明白,夫人是把一應事兒搞清楚了。

  還行,有點腦子。

  「好吧,情況大致你也知道了,剩下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處理,總之,我算是解脫出來了。對這些年的隱瞞,我向你道歉。」

  「喲,還知道道歉啊。」沈若浠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其實她看著是生氣,心裡還是挺高興的,畢竟這事讓她明白,多年的懷疑與猜測,是不存在的。不過她又多了一句,「還不知你心裡藏多少事呢,這事勉強算是過去,其他呢?」

  「我正要跟你談其他事呢,來,坐下。」黎漢河拉過夫人,讓沈若浠坐在了邊上。

  「我想跟你談談你閨蜜,王落英。」

  沈若浠猛地又彈了起來,誇張地說:「談她?」

  「別緊張嘛,緊張什麼?」

  「我緊張,老黎你搞錯了吧,緊張的應該是你啊,她不是剛剛瞞著我回來跟你見過面嗎?」

  黎漢河笑了笑,看來什麼也瞞不過夫人。這世間,真正聰明的,還是她沈若浠。

  「知道她回來做什麼嗎?」

  「不知道。」沈若浠搖頭。

  「投資。你那閨蜜,突然想把她的遠洋集團搬到國內,搬到江北。」

  「她瘋了啊,國外生意幹得好好的,幹嘛要搬到國內來?再說了,遠洋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她只是幫人家打工,她能做得了主?」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這天,黎漢河跟夫人沈若浠認認真真討論了一次王落英。沈若浠就自己了解的情況一一向黎漢河做了說明,的確,遠洋並不是閨蜜王落英的,王落英裡面是有股份,但不是大頭。她的職務是副總裁,其實就是負責客戶這一塊,遠洋如何經營如何擴張,她是沒有發言權的,也沒那個能力。

  黎漢河聽後納悶,按這樣的情況,王落英想將遠洋拉到江北,完全是一廂情願的夢話。

  可黎漢河又分明覺得,王落英回內投資或經商的願望是強烈的,甚至有點急不可待。不然,她不會回來這一趟,更不會跟黎漢河談那麼多。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王落英想單幹,想脫開遠洋。但她哪來的投資呢?

  沈若浠也覺得王落英沒那個實力。

  「估計是她想搭上你這條船,只要你點頭,找投資真不是一件難事。眼下誰不想跟權力攀親?」

  沈若浠說了一句大實話。正是這句實話,讓黎漢河對王落英又多了幾分警惕。

  「對了,落英這次來,將那筆錢還了。」

  「哪筆錢?」沈若浠向來對涉及到投資的事很少關心,發生在江北這邊的,了解得就更少。這跟她性格有關,更跟她處事原則有關。這些年沈若浠堅持的原則是,黎漢河這邊的事,能不問儘量不問,聽不到最佳。不過黎漢河提了,她當然得搞清楚。

  「就是上次拆遷的那筆資金。」

  「哦――」沈若浠長長哦了一聲,卻不再說話。黎漢河問,「感覺有問題?」

  沈若浠搖搖頭:「證明她還講良心,不想害你。再者嘛,我估計還錢也是一個態度,目的就是讓你信任她。「「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還錢,意思不是很明顯嘛。不想讓你這邊有為難,更不想授人以柄,看來我這個閨蜜,還真是能替你著想啊。」沈若浠看似無心實則有意給了這麼一句。

  黎漢河不滿,他最煩這些猜測還有酸意,提醒道:「說正事呢,以後這種風涼話儘量不要出現,沒一點意思。」

  「是沒意思。」沈若浠笑了起來。女人總是脫不開那點小思維,尤其嫁給一個有權又有感染力的男人,這種心思就一刻也少不了。不泛酸是假的,可這種酸犯起來,實在沒勁。

  「看來落英真是想轉戰國內來,她在國外生意做的不怎麼順暢,有你在江北,她當然想走捷徑了。你可是他最大的政治資源,只可惜,她省悟的晚了。」

  「別開玩笑,我在跟你講正事。」黎漢河不願意夫人總將他跟落英扯一起,彆扭且無趣。

  沈若浠笑道:「沒開玩笑,換我是她,也會這麼做。」

  「她們夫妻感情究竟怎麼樣?」黎漢河突然問起王落英和傑瑞的婚姻來。

  「怎麼又關心起她婚姻來了,不是你一向都不操心這事的吧?」

  「這不情況發生變化了嘛,她是你閨蜜,假若她真的要來江北投資,我不能直接拒回去吧?」

  「拒回去幹嘛,落英又不是做違法生意,更不會拉你下水。何況人家還符合招商引資的政策,遠洋集團可是條大鱷呢。」

  「那我更得慎重,遠洋的背景太過複雜,她這個副總裁,並不具備操控遠洋的實力,別又合著給我演一出什麼戲。」

  「放心,沒有人敢算計你,落英更不敢。只是這事有點突兀,之前可從沒聽她說起過。」

  「所以才問她跟傑瑞的婚姻狀況嗎,會不會是兩人過不下去,她必須回來?」

  黎漢河還有一句沒問出來,本來是想問問傑瑞的情況,但又覺得嫌早,沒問。

  有些話問早了不好,放在心裡掂量著便是。

  沈若浠想了想說:「這個還真不好說,我的感覺,他們算不得離心但也絕不是同心,夫妻間很冷漠。」

  「冷漠?」黎漢河似乎沒聽懂這兩個字。

  沈若浠也不敢馬虎,她從黎漢河的神態里看出了什麼。圍著傑瑞講了許多,其中有些事真還是機密,也是此次隨傑瑞一起出去才發現的。黎漢咂聽完,沉思良久,然後抬起頭來問:「浠浠,你跟他之間沒什麼吧?」

  「你胡說什麼,他是我閨蜜的丈夫!」沈若浠聲音大了許多。黎漢河知道她聽錯了話,糾正道,「亂激動什麼,我是問這幾年,你跟傑瑞和落英,經濟上清白的吧?」

  沈若浠這才知道自個沒把話聽明白,紅臉道:「老黎你大可放心,我沈若浠再笨,也不會做這種事。我和你要的啥,這點我很清楚,我是跟他們有接觸,關係也還算親密,但一碼歸一碼,經濟上我可防得很緊呢,再說你老婆還沒到缺錢花的時候。」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黎漢河是放心了,沈若浠卻不放心起來,一個勁問:「老黎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現落英有什麼問題了,她要真敢胡來,我可饒不了她。」

  黎漢河搖搖頭,沒多說話,只是用手緊緊攬住了自己的妻子。

  第二天,沈若浠又飛回了美國。

  這是一個性格跟黎漢河差不多的女人,性子急,幹事從來不拖泥帶水。但凡心裡有懷疑,必要第一時間落實清楚。

  走時黎漢河又叮囑她,要注意跟落英夫婦,尤其她丈夫傑瑞的距離。該參與的參與,不該參與的,要學會嚴辭拒絕。沈若浠答應的很誠懇。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這次回來,她還是感覺到江北氣氛跟往常真的不大一樣。尤其聽黎漢河說,中央馬上要向江北派駐巡視組,沈若浠的心猛地一震。雖然她不在政界,但比政界那些人更具政治敏感性。尤其巡視組三個字,她知道意味著什麼。

  「真的呀?」她猛地站起身子問。

  黎漢河拉她坐下,平緩著聲音道:「這沒什麼真假,部份省份已經派了,也查出了許多問題。江北所以派得晚一些,一是江北不是經濟前沿地,二來呢,中央也在摸索,在不斷總結經驗。但這次,消息絕對可靠,說不定一周內,消息就會坐實。」

  「那……」沈若浠大睜著雙眼,沒敢將話問完。

  黎漢河懂,夫人沒問出口的話,無非就是沖誰而來,他會不會有問題。作為妻子,她當然最關心的是黎漢河。黎漢河笑笑:「放心吧,你不做的事,我同樣不做。就個人而言,我們完全沒必要擔心,但江北複雜啊……」

  黎漢河重嘆一聲,也學夫人那樣,將後面話收了回去。

  沈若浠沒再問,有些話只能問半句,有些甚至半句都不能問。問了,會擾亂丈夫,也會給自己添沒必要的擔心。丈夫是怎樣一個人,她了解。別的高官家庭或許會有丈夫隱瞞妻子,背著妻子做這做那的行為,他們家沒。自跟黎漢河結合到一起,他們之間就是通暢的,說透明可能達不到,但最起碼的了解還是有,至少沒有那堵隔著兩個人的牆。況且黎漢河最大的特點,就是遇事愛跟她商量,愛聽她的。這也許是這麼些年來,她把所有的智慧還有資源都用在他這邊的緣故吧。幾次大的風險,都是她幫黎漢河化解的,黎漢河幾次大的變動,也少不了她的功勞。兩人過到現在,早已是一條心了。這在他們這個層面的家庭,的確是很少有的,所以他們都珍惜。

  「或許是好事呢。」默了半天,她說了這麼一句。

  黎漢河抬起頭來,臉上因她這句話閃出少見的興奮:「誰說不是呢,或許啊,巡視組的到來,能打破某種僵局呢。有些我黎漢河想揭而不敢揭或是揭不開的蓋子,這次怕真能揭了。」

  「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外力。」沈若浠也興奮了。她知道丈夫的抱負還有政治野心,更知道要早日實現這抱負,光靠內力是不夠的,有時候外力的觸動會有想不到的意外效果,她為這效果暗暗激動。

  「所以我們要借力發力啊。」黎漢河沉思一會,重重道。

  「借力發力?」沈若浠有點楞怔,等明白過這四個字的意思時,心猛然間狂跳起來。

  誰說只有黎漢河藏著政治野心,夫人沈若浠的政治野心一點不比他小呢。

  沈若浠急著回去,是要搞清一樣事,這事跟落英丈夫傑瑞有關,也可能跟向慧的萊蒽集團有關,當然,這都不是關鍵,沈若浠感興趣的,是此事背後那條巨大的利益鏈。

  鏈上可是有無數條大魚呢。

  這事她沒跟丈夫講,不是隱瞞,關鍵是她自己也掌握得不透,只是一種感覺。

  沒有吃準的事,沈若浠從來不告訴丈夫。

  沈若浠走後的第二天,黎漢河再次將姚碧華叫來,問有重大突破沒?

  姚碧華說目前還沒有,畢竟時間短,有些事還處在摸排階段。但姚碧華很肯定地說:「只要查下去,江中的問題絕對跑不了。」

  「那就加快速度,需要補充人,我馬上協調。」黎漢河顯得激情很足。

  姚碧華說暫時不需要,人多反而害事,她要的是會碰且敢碰的人。

  「江中那邊有什麼反彈?」黎漢河又問。

  「暫時沒有,估計是他們精力顧不上,眼下精力全讓那場大火給吸走了,都在忙著隱瞞人數呢,沒人顧得了我們。」

  黎漢河隱隱笑了笑,這笑,太有意味了。有誰知道,作為省長,他在火災發生後沒有第一時間發力,沒有對事故窮追猛打,還有別的企圖呢。這企圖或許不太光明,甚至有點違背原則,但在特殊時期,為了全面打開江中這口蓋子,他只能咬著牙這麼做。

  「那就趁這機會,加大力度。」黎漢河帶著抑制不住的衝動說。

  姚碧華叫起冤來:「首長,我這力度已經夠大了,還要我怎麼加?」

  黎漢河笑笑,道:「你姚碧華是誰啊,只要你發起狠來,沒攻不下的堡壘。」說完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別的企業都可以碰,對萊蒽集團,暫時迴避。」

  「為什麼?」姚碧華兩道眉突然豎起來,她正是將香港萊蒽集團作為重點突破口,已經摸到不少線索。

  「沒有為什麼,這是原則,必須遵守。」

  說這話時,黎漢河腦子裡再次冒出晉家兄弟那兩張臉。這些年,對向伊真的萊蒽集團,黎漢河採取的是一種不便跟別人明說的政策,緊盯、觀察、但不去碰。這裡面的背景還有邏輯關係,不是姚碧華這個層面的人能理解的,也沒必要理解。

  不同層面的官員,關注和研究的事物不同。大家看似都在一幢樓里為官,但為跟為大不一樣。或者說,官跟官之間的區別,遠不是級別。而是你生長的土壤。來自不同土壤里的官員,為官的目的還有意義是迥然不同的。

  這個,黎漢河不能講,也講不透。但他自己不能不去想。圍繞萊蒽集團還有向慧向伊真這對母女,黎漢河熬掉的腦細胞已經不少了,可很多事還是霧霧茫茫,很不清澈。現在突然又冒出一個老夫人,更讓他對向慧還有萊蒽集團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知所措的事,最正確的辦法就是裝什麼也不知道,讓它保持現狀。

  「我要是說不呢?」姚碧華帶著挑釁。

  黎漢河有點火,別的事他可由著姚碧華,事關萊蒽集團,絕不可以。

  他再次強調:「我這裡沒有不字,再強調一遍,這是原則,沒有調和的餘地。」

  「想保它?」姚碧華真是弄不懂了,關於萊蒽集團,她已經有不少疑惑,那麼大的火燒起來,居然會無聲無息地滅掉。她是憋足了勁要拿這家企業開刀的,這陣突然又聽到這樣一個命令。

  「沒這一說。」黎漢河的聲音很堅定,不等姚碧華問什麼,又道,「在我黎漢河這裡,沒有任何要保的東西,所以也請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好!」姚碧華也是那種個性上來壓不住的人,不跟黎漢河爭,突然問,「天鷹集團呢,是不是也碰不得?」

  這軍將的。黎漢河的臉突然紅起來,一陣不自在後,用近乎兇狠的聲音說:「天鷹集團還有柳思齊,你可以作為重點,全力去查,不管遇到什麼問題,都不要手軟。而且關於這家企業,以後不必向我匯報,只按照你的原則來。」

  姚碧華真是沒想到黎漢河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有些困惑,怪怪地盯著黎漢河,似是想不通這裡面的邏輯。外面那些傳言,密集地向她湧來,再次盯著黎漢河的臉,半天后突然泄氣似地道:「得,當初我就不該聽您的,安心當我的財政廳長去。這下好,連您這邊我都搞不清什麼意思了。」

  「我只有一個意思,就是把重大企業促上去。」

  姚碧華這下真不高興了,陰著臉說了一句不該說的:「官話不愛聽。」

  黎漢河並沒介意,再次道:「給你半月時間,我這邊等不起,有人也不容許我們等。」

  姚碧華這才意識到,給她出難題怪題的不是黎漢河。她對那些幕後的東西不感興趣,她的興趣仍然在自己的職責。猶豫一會,再次問道:「關於天鷹集團,真的可以這麼做?」

  「我已經跟你明示過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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