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末代智人
2024-09-26 12:07:55
作者: 華楠
人類是符號的動物,吸食意義,也被意義驅使。我們用意義馴養自己,穿衣打扮,吃香喝辣,談情說愛,吟詩作賦乃至於戰爭與和平。
符號和意義的結構,是人類世界的基本結構,一切都是符號和意義的結合。符號攜帶的意義,隨語境的變化不斷變化,符號與意義永不停息地繁衍,相互糾纏緊張,構成了這個完全語義的世界。這就是我們的世界——智人的世界。我們出生在這個世界裡,也會死在這個世界裡。
人類發現了聲音的可塑性,發現自己的嘴巴發出的聲音可以作為塑造符號的材料。言語由此產生,言語產生了一個無限的符號系統,也同時產生了一個無限的意義系統。符號和意義可以通過空氣的震動,在空中傳播和旅行,碰到誰就淹沒誰。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把自己的寫作視為智人的寫作,作為一個物種在寫。這個物種是短暫的,智人是一個過渡物種。超人就在不遠的將來,幾十年、幾百年或者幾千年,反正沒多少年了。
我把自己寫作中詩的出現的這個現象稱之為語義懸停,詩中的每一個詞都突然處於絕對鬆弛的狀態,不再被意義吸引。
超越語言是不可能的,但在一首詩中,短暫的語義懸停,使詩成為可能,成為棄絕意義而得以懸停於語言之內的孤體。
一首詩就是一個語言世界中的孤體,孤立、完備、自足。這就是詩和世界的關係。
從最早的一首詩算起,這本詩集收錄了我近三十年的寫作,以後每隔幾年我都會出一個增訂版,把新寫的持續放進去。我覺得《有人寫詩》這個書名概括了我所有的寫作,我不擅長寫作這件事,我只是寫,寫一首算一首,反覆練習。
最後說一下我自己。我是一個智人,出生在一個智人家庭,有父母和哥哥,在山裡長大。後來我走出大山,在沿海求學謀生,再後來我和我太太結婚,生了兩個小智人,兩個可愛至極的女兒,組成了一個新的智人家庭。寫到這裡我給大家表演一個魔術吧,智人都喜歡魔術。
你看我的手,左手,張開,看清楚,五指分叉,裡面什麼都沒有。
緩緩地,攥成一個拳頭,很慢,你看見我什麼也沒抓住,手裡面空空的,攥成一個空空的拳頭。
這是我最喜歡的魔術,我經常表演給自己看。
我朝拳頭吹了一口氣。
然後緩緩地伸開五指。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手指一點點張開,拳頭不見了。
變出了一個手掌,五指分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