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概論

2024-10-09 12:06:27 作者: 顧誠

  明代後期軍事

  一、明朝統治的危機

  (一)統治集團的全面腐朽

  萬曆十年,大學士張居正病逝,他所推行的改革很快被明神宗全盤否定。明王朝的政治、軍事、經濟在一度振作之後,又繼續腐敗下去,終於形成了統治危機。

  從萬曆中期開始,明廷最高統治者一直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國計民生被置之度外。崇禎皇帝即位之後,局面雖有所改變,但已無法挽救明王朝覆亡的命運了。明神宗在歷史上以昏庸著稱,在位48年當中大約有20年不理朝政。大臣要求召見面奏國事,也很少得到允許。奏疏往往「留中」不予批示,整個朝政陷於半癱瘓狀態。然而,他對金銀珠寶卻是貪婪無厭,派出大批宦官和錦衣衛官校前往各地「開礦」「徵稅」,倚仗至高無上的皇權恣意掠奪民間財產。

  以遼東稅監高淮的所謂開礦徵稅為例:「謂其出巡為打劫之別名,非虛也。近遼人為之謠曰:『內相出巡,如虎捕人。上天無路,鑽地無門。』又曰:『皇天不掙眼,內相抹了臉。遼東人遭殃,不久要逼反。』」[1]這以後不久,遼東軍事局勢的急劇惡化,同礦監稅使的野蠻掠奪導致北方軍民困苦不堪有著密切的關係。萬曆中期以後,礦監稅使幾乎遍及全國,為害地方長達20多年。

  萬曆四十八年(1620),明神宗去世,明光宗即位一個月也病死了,他的長子朱由校即位,是為熹宗(1620—1627年在位)。明熹宗自己不理政事,信用太監魏忠賢,宦官權力大增。從萬曆後期出現的黨爭更趨激化,東林黨和閹黨勢不兩立的爭鬥一直延續到明朝滅亡。

  (二)階級矛盾的不斷激化

  明朝中期以來,貴族(朱明宗室、世襲勛貴、皇親國戚)和官紳地主的勢力不斷擴張,他們大量地兼併土地,無情地榨取人民的血汗。農民和手工業者由於天災人禍,已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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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農民掙扎於死亡線上的時候,明政府不僅不救濟,反而「嚴為催科」。農民被迫鋌而走險,不斷地舉行武裝反抗。萬曆十六年,劉汝國等在太湖、宿松地區領導起義,自稱濟貧王,「就富民箱囷,招徠饑民共食之。饑民隨者數萬人」[2]。萬曆二十七年,白蓮教徒趙古元在徐州一帶組織起義,「約以二月二日各處兵馬八路齊起,先揚淮,次取徐州新河口,阻絕糧運;次取金陵、燕都,大事可定」。明朝地方官僚驚呼:「黃巾、赤眉之禍,再見於目前。」[3]萬曆三十四年,南京又有無為教徒劉天緒等密謀起義,「自稱為闢地定奪乾坤李王」[4]。天啟二年(1622),山東白蓮教徒在徐鴻儒領導下發動起義,先後攻下鄆城、鄒縣、滕縣、嶧縣等城,準備「南通徐、淮、陳、潁、蘄、黃,中截糧運,北達神京,為帝為王,改元建號」[5]。北直隸景縣民於弘志領導的棒棰會,也起而響應。這些中小規模的農民起義雖然遭到明廷的武力鎮壓,但總的趨勢是反抗的規模越來越大,預示了大規模的明末農民戰爭即將來臨。

  (三)軍政的廢弛

  作為明帝國主要支柱的軍隊,開國時確立的衛所制度,採用官、軍世襲的辦法,後來已逐漸喪失了戰鬥力。中期以後大規模實行募兵,雖然曾經部分地彌補了軍事力量的不足,但由於整個軍政的敗壞,兵部和將領唯賄是求,層層盤剝,士卒不僅難以置辦必備的武器裝備,連溫飽也得不到保障。天啟七年,陝西巡撫胡廷宴上疏說:「臨、鞏邊餉缺至五六年,數至二十餘萬;靖鹵邊堡缺二年、三年不等;固鎮京運自萬曆四十七年至天啟六年,共欠銀十五萬九千餘兩。各軍始猶典衣賣箭,今則鬻子出妻;始猶沿街乞食,今則離伍潛逃;始猶沿沙中偶語,今則公然噪喊矣。」[6]

  士卒生活貧困已極,不僅無法維護軍隊的戰鬥力,而且造成一連串的譁變。僅以崇禎初年為例,元年七月,遼東寧遠官軍缺餉四個月,士兵們枵腹難忍,群起譁變。遼東巡撫畢自肅、寧遠總兵朱梅被叛兵抓住,「棰擊交下」,畢自肅慚憤自盡。二年,因清兵入犯畿輔,詔各地火速派兵勤王。山西勤王兵譁變於京郊,甘肅勤王兵譁變於安定(今甘肅定西),原因都是缺餉和未得安家銀兩。

  軍政的敗壞,還突出地表現為紀律蕩然無存。朝廷原意「設軍以衛民」,到明朝末年變成了禍國殃民。其中一部分豢養家丁,作為關鍵時刻保身之用。朝廷發給的軍餉一部分落入將領私囊,一部分被將領用於蓄養家丁,導致大多數士卒虛占名額,整個戰鬥力下降;另一方面將領擁兵自重,增強了對朝廷的離心力。明末出現一批臨戰奔潰甚至叛變投敵的軍閥,同家丁制下軍隊的私有化是緊密相關的。

  軍政敗壞是明朝統治危機的一個重要方面。崇禎年間,大部分國家財政收入用於兵餉。兵餉大幅度增長造成財政入不敷出,朝廷為解決餉源,加緊對百姓壓榨,直接導致官逼民反,為鎮壓農民起義又再三加征重賦,明王朝正是在這種惡性循環中走向自身的滅亡。

  二、金國的建立與攻占遼東

  (一)金國的建立

  滿族是女真族的後裔,是我國眾多兄弟民族之一。明朝建立後,在女真族居住區設立了大批衛所,任命各部酋長為都指揮使、指揮使、千戶、百戶等官職,建立各級行政機構,管理軍政事務。清朝統治者的祖先就是起源於建州左衛。萬曆十一年(1583)二月,明朝遼東總兵李成梁在平定建州右衛首領阿台等反明過程中,受另一女真酋長尼堪外蘭的唆使,殺害了無辜的建州左衛首領覺昌安及其子塔克世,他們就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祖父和父親。為了安慰努爾哈赤,明朝讓他襲任都指揮使官職,賜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這年努爾哈赤25歲,風華正茂。祖父和父親的被害,加上明廷對女真採取分而治之的策略,使他決心統一女真各部,擺脫明朝的控制。當時,女真的蘇克蘇滸河部、渾河部、王甲部、董鄂部、哲陳部、訥殷部、鴨綠江部、渥集部、瓦爾喀部、庫爾喀部、烏拉部、哈達部、葉赫部、輝發部「群雄蜂起,稱王號,爭為雄長。各主其地,互相攻戰。甚者兄弟自殘,強陵弱,眾暴寡,爭奪無已時」[7]。正是在這種四分五裂的局面下,努爾哈赤於五月間以遺甲十三副、士卒不到一百名起兵,採取「恩威並用,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8]的政策,開始了統一女真的活動。由於自身力量不足,努爾哈赤在用兵策略上充分利用了女真各部分散勢孤的特點,實行先弱後強、由近及遠的方針,逐漸吞併了建州女真各部。萬曆十五年在虎攔哈達南岡建城,「定國政」[9]。努爾哈赤利用明廷頒發給各部的敕書500道領取年例賞物,同時在撫順、清河、寬甸、靉陽四處關口同明遼東商人交易,「因此滿洲民殷國富」[10]。努爾哈赤自知羽翼尚未豐滿,在一段時間裡,他避免同實力強大的海西女真衝突,對相鄰的蒙古、朝鮮表示親善,對明廷更是恭順,親赴北京朝貢,而把主要精力用於治理建州各部。明廷在萬曆十七年授予他都督僉事的官銜,萬曆十九年(1591)加升左都督,萬曆二十三年(1595)又封為龍虎將軍,以嘉勉他的守邊有功。

  建州女真在努爾哈赤領導下逐漸崛起,同海西女真的摩擦也日益增多。萬曆二十一年(1593)九月,海西女真葉赫部首領、布齋貝勒納林布祿糾集了哈達、烏拉、輝發、科爾沁、錫伯、瓜爾佳、朱舍里、訥殷九部,合兵三萬,分三路向建州女真發動進攻。在優勢敵軍壓境的形勢下,建州「眾皆失色」[11]。努爾哈赤卻沉著鎮靜,派人探明情況,對部眾說:「來兵部長甚多,雜亂不一,諒此烏合之眾退縮不前,領兵前進者必頭目也。吾等即接戰之,但傷其一二頭目,彼兵自走。我兵雖少,並力一戰,可必勝矣。」[12]他從容布陣後,一舉擊敗葉赫、科爾沁三貝勒兵,九部頭領聞風喪膽,「各不顧其兵,四散而走」。努爾哈赤指揮部眾趁勢掩殺,殲敵兵四千人,獲馬三千匹,盔甲一千副,「滿洲自此威名大震」[13]。此後十餘年間,先後攻滅哈達、輝發、烏拉等部。隨著歸附人口的增多,努爾哈赤加強了部眾的組織,先分立牛錄,每三百人立一牛錄額真,後又擴建為八旗,規定五牛錄設立一甲喇額真,五甲喇立一固山額真,共設黃、白、藍、紅、鑲黃、鑲白、鑲藍、鑲紅八旗固山。「行軍時若地廣則八固山並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喧譁,行伍禁紛雜」,「克城破敵之後,功罪皆當其實。有罪者即至親不貰,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怨不遺,必加升賞。用兵如神,將士各欲建功,一聞攻戰,無不忻然。攻則爭先,戰則奮勇,威如雷霆,勢如風發,凡遇戰陣,一鼓而勝」[14]。此外,努爾哈赤還命人創製滿文,開始煉鐵,開採金銀礦產。由於實力的不斷增強,努爾哈赤對明廷的態度日益傲慢,大有分庭抗禮之勢。明政府也感到建州的興起將危及東北地區的安寧,加強了防範。萬曆四十三年(1615),努爾哈赤準備進攻葉赫部,明廷決定派出軍隊保護葉赫。次年正月,努爾哈赤在大臣的擁護下,建立後金國(史稱後金),年號天命。

  (二)薩爾滸之戰

  萬曆四十六年(後金天命三年,1618),努爾哈赤決心對明朝用兵。四月十三日,他以殺父祖、遣兵助葉赫防禦等「七大恨」告天,率步騎二萬攻明。在所謂七大恨中,最重要的是指責明廷阻礙了他統一女真各部的事業,「天降大國之君,宜為天下共主,何獨構怨於我國」,認為明朝支持哈達、葉赫是「逆天」行為。[15]努爾哈赤分兵兩路,命左翼四固山兵攻東州、瑪根丹(均在今撫順南面)兩城,自己率領右翼四固山兵攻撫順。撫順很快就被後金兵攻克。明游擊李永芳投降,東州、瑪根丹兩城以及五百多個台堡也被占領。努爾哈赤把掠得的人、畜三十萬,賞給部下將士。明廣寧總兵張承蔭、遼陽副將頗廷相領軍一萬來戰,努爾哈赤回軍攻殺,明軍雖擁有火炮,卻被後金兵沖入營中,張承蔭等戰死,士卒十損七八。後金兵獲馬九千匹、甲七千副,器械無數。七月,努爾哈赤又攻清河,明守將總兵鄒儲賢領兵一萬固守,被後金兵架梯攻克,鄒儲賢和部下士卒全遭殺戮。

  明廷得報後大為震驚,派楊鎬為遼東經略,率領總兵杜松、馬林、劉、李如柏統兵十萬餘人,號稱四十七萬,平定遼東。萬曆四十七年(1619)二月,楊鎬命令明軍分四路由撫順關(在今撫順東面)、鐵嶺、寬甸、鴉鶻關(在今遼寧本溪和新賓之間)向赫圖阿拉(興京,今遼寧新賓)推進,企圖以優勢兵力一舉掃滅後金。努爾哈赤臨危不懼,他利用各路明軍雖然迫近赫圖阿拉,卻相互呼應不靈的狀況,決定實施「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16]的作戰方針,各個擊破。他首先集中全力迎戰來自撫順的明軍中路主力杜松部。三月初一,在薩爾滸全殲杜松部。次日於尚間崖(地近今鐵嶺東南之雞冠山)擊敗北路明軍,總兵馬林僅以身免。努爾哈赤留下四千士卒守衛赫圖阿拉以防李如柏部明軍,主力隨即掉頭向東南方面迎擊明朝名將劉部。劉在初三日於董鄂(今遼寧桓仁)擊敗後金守兵五百人,殺二牛錄章京,進至阿布達里岡(今新賓南約四十里)遭到後金兵的伏擊,劉在混戰中陣亡,全軍覆沒。坐鎮瀋陽的楊鎬聞訊,急令進至虎攔(在今清河城鎮東面)的李如柏撤退。五天之內,明朝四路大軍三路覆敗,薩爾滸之戰以後金全勝而告終。從此,後金的力量和聲威大增,成為明朝最大的邊患。

  (三)寧遠之戰

  薩爾滸之戰後,明朝遼東兵力元氣大損,努爾哈赤趁勢先後攻占開原(1619),吞併葉赫(1619),攻克瀋陽、遼陽(1620)以及遼東半島大部分地區,並且在明天啟二年(後金天命七年,1622)攻占廣寧(今遼寧北鎮),明朝總兵劉渠、祁秉忠等全軍覆沒,遼東經略熊廷弼、巡撫王化貞帶領遼東軍民逃入山海關,關外幾無遺土。後金兵撤退以後,明朝寧前兵備道袁崇煥於人心震懾之餘,領兵收復寧遠(今遼寧興城),招徠難民,加固城守。

  天啟六年(後金天命十一年,1626),努爾哈赤又決定大舉攻明。正月十四日,親率大軍渡過遼河向西推進。後金主力來犯的消息傳開後,錦州、松山(今錦州南)、大凌河(今遼寧凌海市)、小凌河、杏山(錦州南)、連山(今錦西)、塔山(錦西北)七城的明軍大懼,「焚房、谷而走」[17]。後金兵直抵寧遠城下,並且派出一支軍隊於寧遠城西南五里處切斷通往山海關的大路。努爾哈赤妄圖倚仗優勢兵力不戰而下,派被俘漢人進入寧遠城對袁崇煥說:「吾以二十萬兵攻此城,破之必矣。爾眾官若降,即封以高爵。」袁崇煥大義凜然地回答道:「義當死守,豈有降理?」[18]「且汗稱來兵二十萬,虛也;約有十三萬,我亦不以來兵為少也。」[19]

  努爾哈赤見招降無效,於正月二十四日指揮後金兵奮力攻打。袁崇煥和總兵滿桂、參將祖大壽憑城固守,「槍炮、藥罐、雷石齊下,死戰不退」[20]。後金兵失利,被迫後撤。次日,又揮兵力攻,被明軍擊退。後金兵在攻城時被擊斃游擊兩員、備御兩員、士兵五百名。努爾哈赤自從25歲起兵以來,四出征討,戰無不利,攻無不克,特別是在萬曆四十七年一舉擊敗明朝四路之師,自謂所向無敵。沒想到寧遠城下損兵折將,敗於明朝一個中級官員手下,這在精神上給他的打擊是十分沉重的。二月上旬,努爾哈赤灰溜溜地回到瀋陽,不久發病,於八月十一日死去。

  (四)松山之戰

  努爾哈赤死後,他的第八個兒子、四王皇太極即位為帝,改年號為天聰(天聰元年即明天啟七年,1627)。為了穩定內部、解除後方威脅,皇太極多次向明朝表示願意和談,甚至允諾放棄帝號,承認明朝皇帝為天下共主,條件是勒索巨額金銀財帛,恢復互市,藉以達到從經濟上加強自己,削弱明朝的目的。同時,大舉出兵,東征朝鮮(1627年、1636年),西征同明朝友好的蒙古察哈爾部(1628年、1632年、1635年),迫使他們臣服於後金。到1636年(明崇禎九年),皇太極改國號為清,建元崇德。時清朝不僅在遼東的實力大為增強,而且控制了朝鮮和漠南蒙古。皇太極從朝鮮勒索金銀物資,又利用蒙古的騎兵和地盤入侵內地。

  天聰、崇德年間,皇太極曾在1629年(明崇禎二年)、1634年、1636年三次繞過明軍集結在錦州至山海關的重兵,由西面破邊牆入犯。其中,以第一次和第三次對明朝的打擊最為沉重,京師戒嚴,大批州縣被攻破。清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數十萬人口、數百萬兩金銀以及其他財物被掠走。然而,由於錦州、寧遠、山海關一線有明朝重兵扼守,清朝慮及根本,始終不敢在內地久留。為了達到進占中原的目的,皇太極決心拔除明朝關外的軍事重鎮。

  1640年(明崇禎十三年、清崇德五年)三月,皇太極採取「由遠漸近圍逼錦州以困之」[21]的策略,命鄭親王濟爾哈朗為右翼主帥,多羅貝勒多鐸為左翼主帥,帶領一半清軍包圍錦州。守將祖大壽頑強抵抗,清軍未能得逞。五月,皇太極親至錦州城外,督促清兵搶割郊外莊稼。六月,派睿親王多爾袞、肅親王豪格率另一半清軍接替濟爾哈朗、多鐸所統軍隊,繼續圍困錦州。此後,每三個月輪換一次,以資休整。祖大壽被圍日久,兵力不敵,向朝廷緊急求援。這年年底,崇禎帝派薊遼總督洪承疇率總兵李輔明、王朴、唐通、曹變蛟、白廣恩、馬科、吳三桂、王廷臣統步騎十三萬往援。洪承疇吸取了楊鎬輕舉妄動的教訓,採取穩紮穩打、逐步推進的戰術。1641年五月,他率領援軍精銳進至錦州城南約十八里的松山西北立營,同錦州城內的祖大壽部呼吸相應。濟爾哈朗令右翼清軍向明朝援軍進攻,不僅被擊退,連他自己在山頂設立的營寨和正紅旗、鑲紅旗、鑲藍旗駐營地也被明軍占領。由於祖大壽英勇善戰,洪承疇老成持重,清軍在圍攻錦州和襲擊明朝援軍的戰鬥中一再失利,梅勒章京碩翁等被擊斃,牛錄章京佛洛向明軍投降。[22]當時,錦州城內的糧食可供守軍一二年之用,援軍相距不遠,人心穩定。按洪承疇的部署,援軍前鋒固守松山,待後續部隊護送糧草輜重由塔山、寧遠抵達松山地區後,再一舉突破清軍防線,同祖大壽軍會師。可是,明朝兵部尚書陳新甲等卻迎合崇禎帝速勝心理,力勸下詔促戰。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帶著崇禎帝的密詔和兵部文書來到松山,強令洪承疇立即同清軍決戰,以解錦州之圍。洪承疇被迫把大批糧儲留在塔山一帶,全軍向松山集中。

  八月,清軍前線主將多爾袞、豪格向皇太極報告「敵兵實眾,乞遣送親王率兵一半前往,協力拒敵」[23],即要求改變原先半數兵力進攻、半數休整的部署,全軍出戰。皇太極知道成敗關鍵在此一舉,十五日親統大軍趕赴前線。鑑於洪承疇的13萬大軍雲集於松山、乳峰山的狹小地區,大批糧草卻留在塔山、筆架山和寧遠,皇太極當即決定主力進至塔山、松山之間,派阿濟格等攻下筆架山,繳獲明軍積粟12堆。他從情報中得知洪承疇部大軍隨帶糧食不多,餉道切斷,勢必後撤,就在松山、塔山之間掘壕設障,埋伏重兵,伺機殲敵。洪承疇早已預計到這種危險,陷入絕境後,他力圖挽回敗局,除留下曹變蛟、王廷臣同自己固守松山地區外,命令吳三桂、王朴、唐通、馬科、白廣恩、李輔明六總兵回師西南,打開通道。但戰略上已完全處於被動地位,無法挽救朝廷決策的錯誤了。吳三桂等突圍途中,不斷遭到清軍邀擊,幾乎潰不成軍,被清軍追殺和逼入海中淹死的多達數萬人,只剩下少數兵馬突出重圍。洪承疇打通餉道的方案既已破產,自身也像錦州城裡的祖大壽一樣陷入了重圍。為了加強松山的防禦力量,他命曹變蛟放棄乳峰山,同自己合守松山。曹變蛟奉令帶兵殺出重圍,無意中沖入了皇太極的御營,清軍「大驚」[24]。從九月起,洪承疇,遼東巡撫丘民仰,總兵王廷臣、曹變蛟所統士卒不過一萬多人駐守松山,仍一再派兵出城突擊,都被清軍擊敗。到1642年(明崇禎十五年、清崇德七年)二月十八日,松山副將夏成德叛變,接應清軍入城,丘民仰、王廷臣、曹變蛟等被俘殺,洪承疇被俘後降清。三月,祖大壽投降,清軍占領錦州。至此,松山、錦州戰役以清方全勝結束,明朝在遼東只剩下寧遠至山海關一隅之地,沒有力量同清方再決雌雄了。

  三、明末農民戰爭與明朝的滅亡

  (一)李自成中原五殲明軍

  天啟七年,明末農民大起義在陝西爆發。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裡,各部起義軍時分時合,採取避實就虛的戰術,轉戰黃河南北。明廷先後增兵添餉,都無法遏制像烈火一樣蔓延的農民起義。到崇禎十四年正月,綽號闖將的李自成率部攻克河南洛陽,處死福王朱常洵。由於當地饑民大批歸附,七月間,另一支起義軍在著名領袖羅汝才率領下來到河南會同作戰,李自成起義軍兵力陡然增強。崇禎帝朱由檢得知洛陽失守、親叔被殺,急令陝西三邊總督傅宗龍率總兵賀人龍、李國奇部兵馬兩萬,同保定總督楊文岳統率的總兵虎大威部會合,追擊李自成、羅汝才聯軍。九月,官軍在河南項城孟家莊陷入起義軍布置的埋伏圈中,賀人龍、虎大威、李國奇見勢不妙,掉頭逃往沈丘,楊文岳也在部將保護下竄入陳州(今河南淮陽)。傅宗龍只剩下標營六千人馬,被起義軍團團圍住,幾天以後矢盡糧絕,被迫突圍。在起義軍邀擊下,士卒星散,傅宗龍被起義軍俘殺。

  傅宗龍兵敗身死後,明廷任命汪喬年為陝西三邊總督,負責追剿李自成起義軍。崇禎十五年二月,汪喬年率總兵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張應貴部卒三萬出潼關,準備同左良玉部官軍東西夾剿。這時,李自成、羅汝才起義軍正把左良玉部圍困在郾城,汪喬年當即趕赴襄城,催促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三總兵率部向郾城進發。李自成得知陝西官軍迫近,決定停止圍攻郾城,全力西向迎擊汪軍。二月十三日,在襄城以東40里擊敗陝西官軍,明總兵張國欽陣亡,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擅自帶領部下兵馬逃回陝西。左良玉在郾城解圍後並沒有西向尾追起義軍,而是乘機率部東奔。汪喬年麾下,只剩總兵張應貴部四五千人據守襄城。十七日,起義軍攻克該城,張應貴被擊斃,汪喬年被活捉後處死。起義軍乘勝擴大戰果,連克豫中大批城鎮。

  這年五月,李自成第三次進攻開封。明廷急令督師丁啟睿、保定總督楊文岳帶領總兵左良玉、虎大威、楊德政、方國安等赴援,兵力多達十八萬,號稱四十萬,準備同李、羅聯軍決戰。五月十三日,官軍前鋒進至朱仙鎮。李自成當機立斷,撤出圍攻開封的兵馬,專一對付來援官軍。官軍數量雖多,但除左良玉外,兵將都是從陝西、京營、江南等地臨時抽調來的,各鎮總兵互相觀望,推諉不前,督師丁啟睿又懦弱無能,一味依賴左良玉,被人稱為「左府幕客」[25]。朱仙鎮一戰,左良玉見起義軍軍力強盛,為了保存實力首先率部南逃,其他將領也不戰而潰。丁啟睿和楊文岳對部隊失去控制,倉皇失措,分別竄往固始和歸德(今河南商丘)。起義軍趁勢追殺,收得降卒數萬名、騾馬七千匹。五月二十五日,起義軍重新包圍開封。

  中原三次用兵都因大將擁兵自重,不聽總督、督師節制,遇敵先逃,破壞了整個軍事部署。明廷有鑑於此,又急於解開封之圍,決定大力整頓軍紀。首先把在朱仙鎮戰役中畏敵避戰的總兵楊德政處斬,藉以警告左良玉等;又密令新任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會集諸將,突然逮捕總兵賀人龍,宣布他多次倡逃,陷總督傅宗龍、汪喬年於死地的罪狀,當即斬首示眾。九月,孫傳庭在明廷一再催逼下,統兵東出潼關,部下總兵有左勷、白廣恩、鄭嘉棟、牛成虎、高傑等。這時,開封已經被明朝官員挖開黃河大堤淹沒,李自成、羅汝才聯軍移向豫西南。孫傳庭率部入關後,即向南推進。十月初一日,兩軍在郟縣相遇。孫傳庭命鄭嘉棟、高傑、左勷等部設下埋伏,牛成虎領兵出戰。戰鬥開始不久,牛成虎就假裝兵力不敵向後撤退,李自成不知是計,領兵追入埋伏圈中,伏軍兩面夾攻,牛成虎也率部回頭死斗。李自成部大敗,狼狽撤退。官軍見起義軍丟棄的兵械物資很多,顧不上追擊,紛紛爭奪財物。羅汝才部起義軍抓住戰機,迅猛出擊。官軍措手不及,敗下陣來。李、羅聯軍尾追不舍,殺官軍數千名,奪得大批戰馬。孫傳庭收拾敗軍退入潼關。

  擊敗陝西官軍後,起義軍乘勝占領河南大部分州縣。這時,活動於安徽、河南、湖北交界地區的「革左五營」首領賀一龍、馬守應、劉希堯、賀錦、藺養成商議決定率部入豫,同李自成、羅汝才聯合作戰。閏十一月,李、羅和「革左五營」聯軍攻占河南汝寧(今汝南),俘殺明朝崇王朱由樻、保定總督楊文岳。至此,黃河以南的河南各府基本上處於起義軍占領之下。由於當地連年遭受旱、蝗災害,加以頻繁的戰爭,社會生產幾乎停頓,李自成等大軍雲集於河南,無法解決糧食問題。因此,汝寧戰役後,李自成等即率各部主力四十萬人經南陽向湖廣襄陽進軍。駐守在這裡的明總兵左良玉聞訊大驚,拔營沿漢水逃往武昌。崇禎十五年十二月至次年正月,起義軍占領了襄陽、荊州、承天(治今湖北鍾祥)、德安(治今湖北安陸)。李自成被推舉為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改襄陽為襄京,開始設立中央政權機構,並且對各部起義軍實行統一改編,分為鎮守地方的駐軍和擔負攻城野戰任務的前、後、中、左、右五營。消息傳到北京,崇禎帝大為震驚,命令孫傳庭重整兵馬,再出潼關,與屯駐在武昌的左良玉部官軍合擊起義軍。這一決策遭到包括孫傳庭在內的大部分高級官僚的反對,兵部侍郎張鳳翔說的話最有代表性:「孫傳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將,皇上只有此一付家當不可輕動。」[26]朱由檢卻固執己見,懷著僥倖心理嚴令孫傳庭率部出關,「蕩平流寇」。八月,孫傳庭帶領總兵白廣恩、高傑、牛成虎等約十萬兵馬東出潼關,檄調原守開封的河南總兵陳永福會師洛陽然後南下,又發文書令左良玉統兵西上。李自成接到孫部大軍入豫的消息後,親自統率主力由襄陽北上河南,準備迎戰。在戰略上,李自成採取誘敵深入的方針,在洛陽以南的廣闊地帶只派少數部隊阻滯官軍,「凡郡邑城俱不置守具」[27],主力都集中在郟縣地區。孫傳庭重占洛陽以後,沒有遇到頑強抵抗就推進到寶豐縣。李自成見陝西官軍離後方供應基地已經越來越遠了[28],就出其不意地派大將劉宗敏領騎兵一萬由間道抄到官軍後方,在汝州(今河南臨汝)白沙切斷了官軍餉道。孫傳庭得信大驚,他知道就地籌糧是不可能的,面對農民軍主力枵腹作戰又毫無取勝把握,被迫下令回師就糧,打通餉道。為了防止起義軍跟蹤追擊,命令陳永福率所部河南兵留守。河南官軍對孫傳庭保存嫡系、讓自己當替死鬼的做法大為不滿,拒絕服從命令,自動向北撤退。李自成見時機成熟,下令總攻。官軍部伍大亂,士卒爭先逃竄,道路也為之堵塞。起義軍騎兵騰越而過,奮勇直追,步兵隨後殲敵,「官軍死亡四萬人,軍資甲仗馬騾數萬盡為賊有」[29]。孫傳庭和總兵高傑、白廣恩等在一片混亂中,收拾殘兵敗卒,退回潼關。郟縣、汝州戰役,陝西官軍精銳大部被殲,士氣一蹶不振。十月初,李自成揮師攻克潼關,孫傳庭兵敗身死。幾天以後,西安被起義軍占領,明朝在西北地區的統治隨之瓦解。

  (二)張獻忠轉戰大江南北

  在明末農民戰爭中,張獻忠領導的起義軍為推翻明王朝的統治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張獻忠自崇禎三年起兵,號稱西營八大王,先後轉戰陝、晉、豫、皖、鄂、川等省。崇禎十一年,由於明廷加緊鎮壓,農民起義一度轉入低潮。李自成等部在陝西、甘肅連續失利後,剩下大約一千人馬隱蔽在陝、川、鄂接境的深山裡,銷聲匿跡。「革左五營」也退入英霍山區(大別山),避免同官軍正面交鋒。另一些起義前期著名的首領如闖塌天劉國能、射塌天李萬慶等則向明政府投降,充當鎮壓起義軍的鷹犬。張獻忠和羅汝才(綽號曹操)也以受撫為名,率部屯駐於湖北谷城和房縣,但拒絕接受明政府的改編和調遣。在一段時間內,明廷制定的剿撫並行方針似乎收到了明顯的效果。

  崇禎十二年五月,張獻忠、羅汝才重新起義,占領谷城和房縣,七月間於房縣播箕寨一舉擊敗趕來鎮壓的左良玉、羅岱部官軍,從而打破了萬馬齊喑的局面。崇禎皇帝氣急敗壞,下令把主持撫局的總理軍務熊文仙逮捕治罪,九月間派親信重臣楊嗣昌出任督師。臨行前,他密諭楊嗣昌集中兵力圍剿張獻忠,對其他各部起義軍則「剿撫互用」[30]。楊嗣昌遵照這一旨意,部署了以平賊將軍左良玉部和陝西官軍組成的優勢兵力,準備在鄂西、川東地區圍殲張獻忠部。這樣,從崇禎十二年夏到十三年底,張獻忠和羅汝才部起義軍就承擔了迎戰圍剿官軍的全部重任,大大減輕了李自成和「革左五營」的壓力。崇禎十三年二月,張獻忠部在四川太平縣(今四川萬源)瑪瑙山被左良玉部官軍沖入老營,損失慘重。三月,又在韓溪寺被陝西官軍擊敗。這年秋天,張獻忠與羅汝才決定合兵入川,採取「以走致敵」的方針,在四川境內忽東忽西,時南時北,把追剿官軍拖得疲憊不堪。崇禎十四年正月,張獻忠、羅汝才利用楊嗣昌和左良玉之間的矛盾,突然率部東下,在開縣黃侯城一舉擊敗尾追不舍的猛如虎部官軍,隨即進入湖北,於二月初四日攻克襄陽,殺襄王朱翊銘。明督師大學士楊嗣昌聞訊憤恚而死。

  崇禎十四年至十五年,張獻忠起義軍先後轉戰於今湖北、河南、安徽一帶。崇禎十六年春,李自成部由河南南下湖廣襄陽等府,張獻忠也率部由安徽西上湖廣,五月間占領省會武昌,處死明楚王朱華奎,在這裡建立了大西政權。七月,張獻忠率領大西軍向今湖南進發,不久就占領了岳州(今湖南嶽陽)、長沙、衡州(今湖南衡陽)和湖南大部分地區,明惠王、桂王逃往廣西,吉王逃往廣東。張獻忠還派出部分軍隊進入江西,占領了袁州、吉安二府。在湘、贛地區建立的大西政權已經頗具規模了,然後,在這年冬天,張獻忠得到了李自成全殲陝西官軍的消息,判斷明朝的覆亡指日可待,為了避免同李自成部發生重大摩擦,他毅然決定放棄湘、贛,進軍四川,企圖利用這塊北有秦嶺、東有三峽,易守難攻的地方,保持自己的獨立性。1644年(明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大順永昌元年)六月,大西軍占領重慶,處死明瑞王;八月攻克成都,明蜀王投井自盡。張獻忠分派部將收取四川各州縣,所至望風歸附。十月,張獻忠改成都為西京,自稱大西皇帝,年號大順,在四川建立了中央和地方各級政權。[31]

  (三)李自成奪取陝西三邊和攻占北京

  崇禎十六年十月十一日,李自成起義軍占領西安。陝西三邊是明朝為防禦蒙古屯駐重兵的地方,居民尚武習戰,明朝的精兵良將多來自這一地區。李自成為了東向爭奪天下,必須首先拔除三邊軍事重鎮,解除後顧之憂。占領西安以後,他分兵三路,北路軍由他和李過、劉芳亮率領進攻陝北。占領延安後,李自成返回西安,由李過、劉芳亮統兵七萬攻取榆林,十一月二十七日攻克該地。南路軍由田見秀率領收取漢中,十一月間連克城固、南鄭(今陝西漢中),明總兵高汝利等投降。田見秀留部將鎮守漢中,自己返回西安。西路軍由劉宗敏、賀錦、袁宗第率領,先後攻克慶陽、固原、寧夏(今寧夏銀川)、鞏昌(今甘肅隴西),明總兵白廣恩、左光先、陳永福投降。劉宗敏等返回西安後,由賀錦統兵繼續西征,占領了蘭州、涼州(今甘肅武威)、甘州(今甘肅張掖)、肅州(今甘肅酒泉)。1644年正月,賀錦在進攻西寧衛(今青海西寧)時被當地土司偽降誘殺,部下將領不勝憤慨,立即攻克該地,各土司首領也先後歸順。

  三邊既定,李自成在1644年(明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正月初一正式建國,國號大順,年號永昌,改西安為西京。中央政權設丞相、六政府(相當於明朝的六部);地方省級設節度使,道設防禦使,下有府尹、州牧、縣令等官。同時大封功臣,劉宗敏、田見秀、李錦(即李過)、劉芳亮、袁宗第、張鼐、谷英、劉國昌等均授侯爵。

  西安建國標誌著李自成認為推翻明王朝的時機已經成熟。在這以前,崇禎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已派李友、白鳩鶴率領先頭部隊東渡黃河,占領山西榮河等縣。正月初八日,李自成親率大軍從西安出發,開始向北京進軍。在軍事部署上,李自成決定自己同劉宗敏率領主力取道臨汾、太原、大同、陽和(今山西陽高,明宣大總督駐節地)、宣府、居庸關進占北京,其戰略目標是掃除大同至居庸關的明朝沿邊兵力,使京師處於無援之境;另一路大軍由磁侯劉芳亮率領,沿黃河北岸向東推進,占領河南懷慶(今河南沁陽地區);山西潞安(今山西長治地區)、河南衛輝(府治在今衛輝)、彰德(今河南安陽地區)後,進入畿輔地區,經大名、邯鄲、邢台、河間、保定,同主力會師北京,戰略意圖不僅在於收取晉、豫、冀大批州縣,更著眼於切斷明朝廷同南方的聯繫,既可防止崇禎帝等人逃往南京,又可阻擊江淮以南可能派出的「勤王」兵馬。

  甲申之春,大順軍兩路大軍的鉗形攻勢進展得十分順利。北路李自成親自指揮的部隊只在山西寧武經過兩天戰鬥,其他如大同、陽和、宣府、居庸關的守將都不戰而降。南路劉芳亮部所經之處也大抵望風歸附,僅在保定遇到官紳負隅頑抗。三月十七日,李自成所統大順軍主力進抵北京城下,屯駐於城外的明襄城伯李國楨率領的三大營京兵立即全部投降。明廷所調勤王兵,除薊鎮總兵唐通帶兵八千名應詔到京,後來在居庸關投降外;遼東總兵吳三桂部於三月十三日才拖家帶口進入山海關,直到大順軍攻克北京仍滯留在永平府(治今河北盧龍)一帶;山東總兵劉澤清不僅不奉詔來京,反而率部南逃。這樣,京師的防備形同虛設,把宮中低級內官驅趕上城充數,才勉強做到一垛一人。崇禎皇帝束手無策,「仰天長號,繞殿環走,拊胸頓足,嘆息通宵,大呼:『內外諸臣誤我,誤我!』倉皇召對,人人戰慄無策,噤不發聲」[32]。李自成為了爭取崇禎帝投降,派遣在宣府投誠的明朝太監杜勛進入北京勸他退位。崇禎帝卻企圖通過談判拖延時間。三月十八日,談判沒有結果,大順軍在劉宗敏指揮下攻入外城。當晚,朱由檢見大勢已去,在煤山(今北京景山)自縊。三月十九日晨,大順軍占領北京內城,中午李自成在文武官員的陪同下由德勝門入城,明朝太子、定王、永王都被搜獲,文武百官除極少數自盡外紛紛向大順政權拜表歸誠。明朝276年的統治終於在農民大起義中覆滅了。

  (原載於高銳主編:《中國軍事史略》,軍事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398—4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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