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2024-09-26 09:20:27 作者: (英)阿瑟·克拉克

  首次發表於1957年4月的《無窮科幻》(Infinity Science Fiction)

  收錄於《白鹿酒館故事集》

  在白鹿酒館中,當人們想不出什麼好爭論的話題時,最容易聊起來的就是那種不太認真的討論。在一次這樣的討論中,我們嘗試回想自己遇到過的最特別的名字,我剛剛提出了「奧貝代亞[1]·波爾金霍恩」這個名字,這時候哈利·珀維斯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討論。

  「要找奇怪名字還不容易嘛,」他對我們的膚淺表示譴責,「但是你們有沒有停下來去想一些基礎得多的問題,那些名字會對它們的擁有者產生怎樣的影響呢?你知道,有時候這樣的東西能改變整個人生。年輕的西格蒙德·斯諾林[2]就有這樣的遭遇。」

  「哦,不!」哈利最無情的批評者查理·威利斯抱怨道,「我才不相信!」

  「你該不會是覺得,」哈利憤怒地說,「這樣的名字是我編出來的吧?事實上,西格蒙德的姓氏是東歐猶太人姓氏,本來寫成『施諾林』,並且沿用了很長時間。『斯諾林』只是它的英文化簡寫。不過這些都是順帶一提,我不希望人們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上。」

  查理是我認識的最前途無量的作家(他已經前途無量了二十五年了),他開始發出模模糊糊的反對聲,不過有人從公共利益出發,給了他一杯啤酒轉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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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格蒙德,」哈利繼續說,「在成年前,一直都勇敢地沒有辜負這個姓氏的重託。但毫無疑問,這個名字讓他心志飽受折磨,最終造成了可以算得上是心理問題的後果。如果西格蒙德出生在其他家庭里,我確定他就不會人如其名地持續不斷地鼾聲如雷了。

  「嗯,他的生命中還有更悲慘的事情。西格蒙德的家庭相當富裕,他家裡還有一間隔音臥室,能夠讓其他家庭成員避免晚上失眠。跟通常情況一樣,西格蒙德本人並不知道自己晚上能上演一出怎樣的夜間交響曲,也一直不明白家裡這樣大費周章是為什麼。

  「直到他結婚之後,他才不得不承擔了他本應承擔的嚴重苦惱,如果你願意將其稱為苦惱的話,畢竟它只能施加到別人身上。雖然年輕的新娘度完蜜月回來有些心煩意亂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可憐的蕾切爾·斯諾林經歷了獨一無二、極其疲憊的蜜月。她因為睡眠缺乏而雙眼布滿紅血絲,而當她向朋友們尋求慰藉的時候,她們卻只是發出一陣笑聲。所以,毫不意外地,她給西格蒙德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他不採取措施解決打呼嚕的問題,他們就得離婚。

  「這下,打鼾這事兒成了西格蒙德和家人的頭等大事。他們的經濟比較富裕,但也算不上是有錢人,他們跟死後能留下一份非常複雜的遺囑的魯本伯叔可不一樣。魯本伯叔非常喜歡西格蒙德,給他留了一大筆錢作為信託基金,他三十歲之後就能拿到這筆錢。不幸的是,魯本伯叔是老派又固執的人,並不完全信任摩登的新一代。獲得遺產的前提條件之一就是西格蒙德在特定的時間以前不能離婚或分居。如果他沒能達到條件,那麼這筆錢就會捐給特拉維夫的一家孤兒院。

  「情況非常不妙,要不是有人提出讓西格蒙德去找海米叔叔問問,他們自己肯定想不到解決的辦法。西格蒙德對此並不熱衷,但是緊急困境需要緊急辦法,所以他就去了。

  「我得解釋一下,海米叔叔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生理學教授,也是皇家學會的會員,自己發表了多篇論文。當時,他手頭也有一些緊張,因為他跟學校裡面的基金管理人發生了爭執,不得不停止自己最喜歡的研究項目。更讓他心煩的是,物理系剛剛拿到了五十萬英鎊,用於購置一台新的同步加速器,所以,當垂頭喪氣的侄子站在他的門口時,他並不怎麼高興。

  「西格蒙德盡力不去理會到處都是的消毒劑和牲畜的氣味,跟著實驗室管理員走過一排排不可思議的設備,經過養著小鼠、豚鼠和豬的籠子,他不斷地把自己的視線從占據了太多牆面空間的令人生厭的彩色示意圖上移開。他看到自己的叔叔坐在長椅上,用燒杯喝著茶,心不在焉地小口咬著三明治。

  「『請自便。』他沒禮貌地說,『烤倉鼠,很美味。這是我們用來做癌症實驗那批裡面的一隻。你有什麼問題?』

  「西格蒙德毫無胃口,用請求的語氣向他傑出的叔叔傾訴苦衷。教授幾乎不帶同情心地聽著。

  「『真不知道你結婚是圖什麼,』他最後說,『完全是浪費時間。』人們都知道海米叔叔在婚姻問題上有強烈看法,他有五個孩子卻沒有妻子。『不過,我們應該還是能做點什麼的。你有多少錢?』

  「『為什麼這麼問?』西格蒙德有點驚訝。教授揮著胳膊在實驗室里指了一圈。

  「『要讓這些東西維持運轉得花不少錢。』他說。

  「『但是我以為大學……』

  「『哦,沒錯,但是好像所有的特殊工作都得暗中進行。我不能把學校的資金用在這上面。』

  「『好吧,啟動工作你需要多少錢?』

  「海米叔叔提的數字比西格蒙德自己擔心他會提出的小得多,但是他並沒有慶幸多久。他很快就發現這位科學家對魯本伯叔的遺囑內容了如指掌,西格蒙德得起草一份合同,承諾五年後自己獲得遺產,得分給海米叔叔一部分。現在付的這筆錢只是首付款。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證任何事,但是我會盡我所能。』海米叔叔一邊說一邊仔細檢查支票,『一個月之後來見我吧。』

  「他對西格蒙德說的只有這麼多,因為教授的注意力馬上就被一位花枝招展的研究生吸引走了,她穿著一件看上去像噴在身上一樣的運動衫。他們開始討論實驗室養的大鼠的內部事務,討論內容讓西格蒙德感到十分困窘,他不得不急匆匆離開了。

  「是這樣,我認為海米叔叔如果沒有十足把握能拿出真東西,他根本不會收西格蒙德的錢。所以,當學校削減他的資金時,他一定已經把工作做得八九不離十了,不然他肯定無法在短短四周時間裡製作出那種複雜的化學藥劑,在收到錢的一周以後將它注射到滿懷希望的侄子的胳膊上。某天晚上夜深的時候,教授在自己家裡進行了這個實驗,西格蒙德發現那位女研究生也在場,但並不太意外。

  「『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他問。

  「『能讓你不再打呼嚕,我希望是這樣。』海米叔叔回答說,『這兒有一個舒服的座位,還有一堆雜誌可以看。我和厄瑪會輪流看著你,防止你身上出現任何副作用。』

  「『副作用?』西格蒙德焦慮地揉著胳膊。

  「『別擔心,放輕鬆就行了。幾個小時內我們就知道有沒有效果了。』

  「所以西格蒙德等著睡意來臨,這兩個科學家就圍著他忙忙叨叨(也圍著彼此忙忙叨叨),觀察血壓、心率、體溫這些指標,這讓西格蒙德覺得自己是個病秧子。午夜降臨時,他依然毫無睡意,不過教授和他的助手已經筋疲力盡了。西格蒙德意識到他們已經為了自己工作了很長時間,萌生了一股感激之情,儘管這種情感轉瞬即逝,但還是很動人的。

  「午夜過去了。厄瑪累倒了,教授並不太溫柔地把她安置在沙發上。『你確定自己還沒感覺困嗎?』他對西格蒙德打了個哈欠。

  「『一點也不困。這太奇怪了,通常這時候我早就睡著了。』

  「『你感覺還是很好嗎?』

  「『從沒這麼好過。』

  「教授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他咕噥了一句,好像是說:『我自己也應該來一點。』然後就坐進了一把扶手椅當中。

  「『要是你感覺到任何異樣,』他睏倦地說,『就喊我們。我們再這麼熬下去毫無意義。』不一會兒,仍然一頭霧水的西格蒙德就成了屋子裡面唯一清醒的人了。

  「他讀了幾本印著『請勿從公共房間拿走』的《笨拙》雜誌,一直讀到了凌晨兩點。凌晨四點之前,他讀完了所有的《周六晚報》。凌晨五點之前,他幸運地找到了一小打《紐約客》,讓他不至於無事可做。只看這些很快變得單調乏味,西格蒙德高興地發現了一本殘破的、被很多人翻閱過的《金髮女郎心甘情願》。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面,直到黎明時海米叔叔突然抽搐了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衝著厄瑪扇了一下把她叫醒,然後將注意力完全轉向西格蒙德身上。

  「『好的,小伙子,』他的話里透著一種發自肺腑的高興勁兒,馬上讓西格蒙德產生了疑心,『我已經讓你得償所願了,你昨天晚上可一聲呼嚕都沒打,對吧?』

  「西格蒙德把《心甘情願的金髮女郎》放在一邊,而此時這位女郎是否配合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是沒有打呼嚕,』他說道,『但我也沒睡覺啊。』

  「『你現在仍然挺精神的?』

  「『對,我完全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海米叔叔和厄瑪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勝利的眼神。『你創造了歷史,西格蒙德,』教授說,『你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能不睡覺的人類。』這條消息也傳到了那隻非常震驚但並不憤怒的豚鼠耳朵里。」

  「我知道,」哈利·珀維斯繼續說,但這話並不完全準確,「你們當中很多人會想知道海米叔叔發現的科學細節。但是我並不知道這些內容,即便我知道,它們的技術性也太強了,不適合在這裡說。我看到一些不夠信任他人的人流露出了質疑的表情,我只能說,這項發明毫無驚人之處。畢竟,睡眠是一個變化很大的因素。你看愛迪生,他一生當中每天都只睡兩三個小時。人類的確不能永遠不睡覺,但是有些動物可以,所以這並不是本質性的代謝問題。」

  「什麼動物能不睡覺?」有個人問,他並不是不相信,只是純粹出於好奇。

  「好吧——呃——對!魚能夠在遠離大陸架的深海中生活。要是它們睡著了,會被其他魚吃掉,或者失去平衡沉到水底。所以它們肯定一生都保持清醒。」

  (順便說一句,我仍然在試圖證明哈利的說法是不是正確。我至今都沒有抓到他在科學事實方面的漏洞,儘管有那麼一兩次,我不得不本著疑罪從無的原則接受了他的說法。不過我們還是回到海米叔叔的故事上來。)

  「西格蒙德花了些時間,」哈利繼續說,「認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的叔叔做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說明,強調了他已經徹底從睡眠的奴役中解放出來,以後將會迎來的各種各樣了不起的可能性,讓他很難關注到這帶來的問題。不過他馬上就提出了一直以來擔心的問題。『這會持續多久?』他問道。

  「教授和厄瑪互相看了一眼。海米叔叔有點緊張地咳嗽了一下,然後回答說:『這個我們還不太清楚。這是我們得研究明白的事情。很有可能這東西的效果是永久性的。』

  「『你是說我這輩子都不能睡覺了?』

  「『不是「一輩子都不能睡」,而是「一輩子都不想睡」。不過,要是你特別擔心,我也許可以研究出某種逆轉這個過程的方法。但是得花點錢。』

  「西格蒙德匆匆離開了,答應會保持聯繫,每天報告進展。他的大腦仍然一片混亂,但首先他必須找到妻子,讓她相信自己再也不會打呼嚕了。

  「她非常願意相信他,二人破鏡重圓的場景也十分動人。但是第二天凌晨那幾個小時,躺在床上的西格蒙德非常無聊,沒有人跟他說話,不一會兒他就踮著腳從熟睡的妻子身邊溜走了。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自己開始要面對的情況,他到底拿這強塞在自己手上的禮物——每天多出來的八個小時——來做什麼?

  「你可能認為,西格蒙德擁有了一個美妙的——真的是史無前例的——機會,能夠擁有更充實的人生,可以去了解我們認為只要自己有時間一定想要了解的文化和知識。他能夠閱讀每一本大多數人只知道名字的經典著作;他可以學習繪畫、音樂或哲學,用人類知識最精美的瑰寶填滿自己的靈魂。事實上,你們當中很多人恐怕現在正在嫉妒他。

  「嗯,事實並不是這樣。其實,即便是最厲害的頭腦也需要一些放鬆,不可能永遠進行這種嚴肅的追求。西格蒙德確實是再也不需要睡覺了,但是他需要用娛樂填滿夜晚那些漫長而空虛的時間。

  「他很快發現,從設計上來說,文明並不符合無法睡覺的人的需求。他要是生活在巴黎或者紐約可能會好一些,但是倫敦基本上所有地方晚上十一點就會關門,午夜時分只有一些咖啡館還開著,而到了凌晨一點還在運營的地方,我們還是少談為妙。

  「起初,天氣好的時候,他會用這段工夫長時間地散步,但是在碰到過幾次疑神疑鬼的警察進行盤問之後,他也放棄了。後來他會在凌晨開著車滿倫敦轉悠,發現了各種各樣他以前都不知道的奇怪地方。他很快就多了很多點頭之交,其中包括許多守夜人、考文特花園的搬運工、送奶工,以及不得不在整個世界還在沉睡時便開始工作的艦隊街的記者和印刷工。但是西格蒙德並不是那種對於人類同胞有極大興趣的人,這項娛樂活動很快也變得無趣了,他又回到了自己有限的場所當中。

  「你可能預料到了,他的妻子對於他的夜間漫遊活動一點也不高興。他把整件事都告訴她了,儘管她覺得難以置信,但還是因為眼前的事實而不得不相信。不過,西格蒙德處理了自己的問題後,她似乎更想要一個鼾聲如雷卻能待在家裡的丈夫,而不是半夜三更悄悄溜出門、經常早飯時間都沒回家的丈夫。

  「這讓西格蒙德心煩意亂。為了治癒自己的痼疾,他已經花掉或者許諾了一大筆錢(他也是不斷這樣提醒蕾切爾的),自己也承擔了不少風險。她有沒有一絲感激呢?並沒有,她只希望他能拉清單詳細說明他原本該睡覺的時候都在做什麼。這太不公平了,而且對他毫無信任可言,這讓他心灰意冷。

  「漸漸地,這個秘密在更大範圍傳開了,不過斯諾林一家(這是個組織嚴密的家族)成功地將它控制為家族內部事務。經營鑽石生意的洛倫茲叔叔建議西格蒙德再找一份工作,把這些額外的工作時間浪費掉很可惜。他列出了一大串可以獨自完成工作的職業,無論白天或黑夜,這些工作都能同樣輕鬆地進行,但是西格蒙德和善地謝過他,說自己沒有理由支付兩份所得稅。

  「過了六個星期二十四小時清醒的生活後,西格蒙德受夠了。他感覺自己再也沒辦法靠讀書、去夜店或聽黑膠唱片消磨時間了。他這份許多愚人願意花大價錢擁有的偉大禮物,成為一份讓人難以忍受的負擔。除了再去找海米叔叔以外,他無計可施。

  「教授一直在等他找上門來,西格蒙德完全沒有以法律訴訟威脅、呼籲斯諾林一家團結起來或是尖銳批評對方違約的必要。

  「『好吧,好吧。』科學家沒好氣地說,『我可不相信自己當時對牛彈琴了。我知道你遲早會來要解藥,我是個大方的人,所以你只要付我五十基尼就行。但是如果你呼嚕打得比以前還響,可不要怨我。』

  「『我願意冒這個險。』西格蒙德說。就他和蕾切爾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不論如何都是要分房而居的。

  「教授助理(這次不是厄瑪了,而是一個瘦削的深色頭髮女人)往大得嚇人的皮下注射器里裝滿海米叔叔最新研發的藥劑時,他把目光移開了。這些藥劑的一半還沒打完,他就已經睡著了。

  「這一次,海米叔叔看上去非常不安。『我沒想到它這麼快就能起效。』他說,『好吧,咱們把他抬到床上去,我們不能讓他這樣隨意躺在實驗室里。』

  「第二天早晨,西格蒙德仍然睡得很熟,對任何刺激都沒有反應。他的呼吸細若遊絲,他看上去像是處於恍惚狀態,而不是在睡覺,這時候教授有點恐慌了。

  「不過他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幾個小時之後,一隻生氣的豚鼠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他血液中毒不治而亡,《自然》雜誌的編輯在新一期刊物即將付印的時候及時拿到了訃告。

  「所有這些驚心動魄的事情發生的時候,西格蒙德都處於睡夢當中,他的家人從德斯格林火葬場回來,集合參加軍事會議時,他還在安詳地睡著。雖說死者為大,不能批評些什麼,但是顯然已故的海米教授還犯了另一個不幸的錯誤,而且沒有人知道從何入手去解決它。

  「在邁爾恩德路上開家具店的邁耶堂弟提出要照看西格蒙德,想把他放進櫥窗里用來展示店裡的床何其豪華。但是,這感覺太不體面了,斯諾林家族否決了這個計劃。

  「不過這也給了他們一些靈感。現在他們已經對西格蒙德有些受夠了,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的變化實在太讓人難以承受了。所以為什麼不輕鬆地擺脫這一切呢,就像一個聰明人說的那樣,讓沉睡的西格蒙德就那樣躺著?

  「再找一個價格不菲的、只能讓事情更糟(不過沒人能想像出來怎麼能更糟)的專家毫無意義。讓西格蒙德活著毫不費力,他只需要簡單的醫療護理就行,而他在睡夢中顯然也不可能做出什麼會違反魯本伯叔遺囑的事情。當他們非常婉轉地把這一通道理講給蕾切爾聽的時候,她完全理解這麼做的好處。他們要求的做法只需要一點耐心,但是最終的回報相當可觀。

  「蕾切爾越想越喜歡這個主意。榮華富貴地守活寡這個想法對她很有吸引力,這非常有趣,還有新奇的可能性。說實話,在她等著他繼承遺囑的五年時間裡,她真的受夠了西格蒙德。

  「這段時間終於結束了,西格蒙德成了小富翁。但是,他仍然沉沉地睡著,在這五年時間裡,他從沒打過一次呼嚕。他躺在那兒看上去非常平靜,即便有人知道怎麼叫醒他,也根本於心不忍。蕾切爾深刻地體會到,欠考慮的干預可能會產生不幸的後果,斯諾林一家確認她只能得到西格蒙德財產的利息而不是本金後,打算同意她的要求。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我最後一次聽人提起西格蒙德的時候,他仍然安詳地睡著,而蕾切爾則在里維埃拉逍遙。你們可能也猜到了,她實在是一個精明的女人,我覺得她意識到了把年輕的丈夫冷藏起來以備後用是多麼方便。

  「我必須承認,有些時候我覺得海米叔叔一直都沒機會將自己非凡的發現公之於世非常可惜。但是西格蒙德已經證明,我們的文明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些變革,我希望另一位生理學家讓這種事情再次上演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哈利看了看表。「老天爺!」他驚呼道,「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我得趕快睡覺去了。」他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打了個哈欠,親切地對著我們笑了笑。

  「各位,祝你們好夢。」他說。

  (譯者:丁將)

  [1] 奧貝代亞(Obediah)是「俄巴底亞」(Obadiah)的變體,後者是《聖經·舊約》中的一卷。——譯者注

  [2] 「斯諾林」的英文為Snoring,意思是打鼾。——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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