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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9:01:17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她們說大聖母照顧一切——只有實踐之後,你才能體會到這句格言的意義:我是所有姐妹的僕人。她們用挑剔的目光盯著僕人。我不能花太多時間在瑣碎和平常之事上。大聖母必須展現出遠見卓識,否則不安的情緒將瀰漫至我們組織中最偏遠的角落。
——達爾維·歐德雷翟
今早,歐德雷翟在中樞的各個大廳之間穿行時,被她稱為「僕人的那一面」一直伴隨著她。她把這當成了鍛鍊,不必再花時間去鍛鍊廳。一個不滿的僕人!她不喜歡她所看到的。
我們被眼前的困難束縛了手腳,幾乎無法區分小問題和大麻煩。
她們的良知發生了什麼?
儘管有人否認,歐德雷翟知道世上存在著貝尼·傑瑟里特的良知。但是,她們把它扭曲成了無法輕易辨認的形狀。
她不願去干涉。以生存的名義所做的決定,以及護使團(她們那些冗長且虛偽的說辭!)——都已超越了人類的基本判斷。暴君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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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性,這就是關鍵。但是,在有人性之前,你得在內心裡感覺自己是個人。
人性沒有標準答案!它看似簡單,但當你想要應用它時,它的複雜本性才會顯露。
像我那樣。
你往裡看,找到了你曾相信的自己是誰,或是什麼的答案。其他辦法都不可行。
我是什麼?
「誰問的問題?」他者記憶中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歐德雷翟大聲地笑了。剛好經過的監理普拉斯加吃驚地盯著她。歐德雷翟衝著普拉斯加揮了揮手,說道:「活著真好。記住這句話。」
普拉斯加微微笑了笑,隨後離開了。
誰問的:我是什麼?
這是一個危險的問題。問出這個問題,讓她陷入了一個物化的宇宙之中。在那裡,沒有東西符合她的追求,儘管她不清楚自己在追求什麼。她的周圍,小丑、野獸和傀儡都在隱藏的提線的牽扯下做出反應。她感覺到提線也在牽著她移動。
歐德雷翟繼續沿著走廊走向電梯,電梯可將她送往她的居所。
提線。從蛋里孵出了什麼?我們能信口說出「心靈最原始的狀態」。但是,在生活的壓力改變我之前,我是什麼樣子的?
光是尋求某種「自然」的東西是不夠的。沒有「高貴的野蠻人」。她在一生中見多了。牽著它們的提線,對每位貝尼·傑瑟里特而言顯而易見。
她感覺到了體內的監工。今天它很嚴厲。它是個有時她會服從、有時又會反對的力量。監工說道:「用好你的天分,不要隨波逐流。主動!不好好用你的天分,跟失去了它沒有分別!」
隨著體內的一陣恐懼襲來,她意識到自己勉強把握住了人性,已處在失去它的邊緣。
我在像尊母一樣思考方面陷得太深了!我操縱了每一個能操縱的人。都是以為了貝尼·傑瑟里特生存的名義。
貝爾說,為了守護貝尼·傑瑟里特,姐妹會可以突破任何界限。這話其實不怎麼對,更多的是一種決心。其實,有些事是一個聖母絕對不會去做的,即使是為了拯救姐妹會也一樣。
我們不會阻擋暴君的金色通道。
人類的生存優先於姐妹會的生存。否則,讓人類成熟的遠大目標就毫無意義。
但是,哎,在一個急切地想服從命令的種族中,領袖的危險性太大了。他們對滿足自己的需要而創造出的東西實在懂得太少了。領袖會犯錯誤,而那些錯誤,會被無條件追隨他們的人放大,註定要鑄成大錯。
旅鼠行為。
姐妹們密切地注視她是對的。所有統治者在掌權時期都需要持續受到懷疑,包括姐妹會在內。不要盲信統治者!甚至是我自己!
此刻,她們正看著我。什麼也逃不過姐妹們的眼睛。假以時日,她們會知道我的計劃。
她需要不斷地進行精神淨化,才能面對她其實在姐妹會掌握大權這一事實。我沒有追逐這份權力。它是強加在我頭上的。她還想到了:權力吸引易腐敗的人。要懷疑所有追逐權力的人。她知道,這種人有很大機會易於腐敗或已經墮落。
歐德雷翟在心頭記下了一個便箋,並把它當作箴言備忘錄送往了檔案部。(讓貝爾看了之後冒冷汗!)「我們應該將決定事物的權力交給那些不願擁有它的人,而且隨著每次決定,她們的不情願在不斷遞增。」
對貝尼·傑瑟里特的完美描寫!
「你好嗎,達爾?」貝隆達的聲音從歐德雷翟面前的電梯門裡傳來,「你看上去……有點怪。」
「我只是想起了有些事要做。你要出來嗎?」
在她們交換位置時,貝隆達一直盯著她。電梯門關上了,阻斷了那個詢問的目光。
歐德雷翟走進了工作室,看到桌子上堆滿了助理們覺得只有她才能處理的文件。
政治。在桌旁坐下準備開始處理公務時,她回想起了這個詞。塔瑪和貝爾那天清楚地聽到她說了,但她們對自己將要付出什麼樣的努力來支持只有模糊的概念。她們擔心了,變得更謹慎了。她們應該這樣。
幾乎所有的事務都含有政治因素,她想著。隨著情緒的激發,政治力量漸漸站到了前台。這給那個「政教分離」的古老說法貼上了寫著「謊言!」的標籤。因為沒有什麼能比宗教更易受到情緒的影響。
怪不得我們不信任情緒。
當然,不是所有的情緒。只有那些在關鍵時刻你無法逃脫的情緒:愛、恨。允許發點小脾氣,但時間要短。這是姐妹會的信仰。一派胡言!
暴君的金色通道揭露了她們的錯誤。金色通道將貝尼·傑瑟里特置於永遠的死水之中。你無法向無垠的空間布道。
貝爾一直在重複的問題沒有答案。「他到底想讓我們幹什麼?」他操縱我們做了什麼?(如同我們操縱別人一樣!)
為什麼在沒有意義的地方尋找意義?你會走上一條你明知不通的死路嗎?
金色通道!在想像中鋪就的道路。無限就是無地!有限的頭腦畏縮不前。門泰特就是在這裡遇到了不確定的預測,總是產生更多的問題,而不是答案。那些人將鼻子湊近了無窮的循環,尋找「一個能解決所有問題的答案」,卻總是空手而回。
尋找屬於他們的神。
她發覺難以責怪他們。在無限面前,頭腦會畏縮。虛空!任何時代的鍊金師,就像是分揀破布的人,在一大捆破布前彎著腰,說道:「這裡肯定有規則。如果我堅持,一定能發現。」
一直以來,所有的規則其實都是他們自己創造的。
啊,暴君!你這奇怪的傢伙。你看到了。你說:「我會創造你們需要遵循的規則。道路在這裡,看到了?不!別看那邊。那條路是皇帝的新衣(只有孩子和傻子才能看到的赤裸表象)。把注意力放到我指的地方。這是我的金色通道。多漂亮的名字啊。它是一切,它是永恆。」
暴君,你是又一個小丑,指給我們一條永無止境的細胞輪迴之路,細胞來自我們共同擁有卻早已失去的那顆孤獨的泥球。
你知道在大離散之後,人類宇宙只是一個個社區,由脆弱的紐帶相連。我們共同的誕生地離我們已是那麼久遠,在後代們記憶中的樣子已殘缺不堪。聖母們攜帶著初始記憶,但我們無法強迫不情願的人們接受它。你看到了,暴君?我們聽到你說:「讓他們前來乞求!那時,只有那時……」
這就是你保留了我們的原因,你這個厄崔迪渾蛋!這就是我必須工作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仍將慢慢深入尊母的方式,儘管這會給她的人性帶來風險。我必須像她們一樣思考。
如何狩獵是獵食者和獵物共同面臨的問題。這不像是大海撈針,更像是在熟悉和不熟悉交織的土地上追蹤。貝尼·傑瑟里特的欺騙技藝,確保了熟悉至少會和不熟悉一樣給尊母帶來麻煩。
但是,她們對我們做了什麼?
行星間的通信幫助了獵物。千年以來,其應用受到了經濟方面的限制。它只用在了重要的人和貿易上面。「重要」的意思和一直以來的意思一樣:富有、位高權重;銀行家、官員、貴族、軍人。「重要」分成很多等級——談判人員、娛樂人員、醫療人員、技術人員、間諜,以及其他各種專業人士。它的形式和古時地球老家上的共濟會沒什麼不同,差別只在於數量、質量和專業程度。對有些人而言,障礙是透明的,從古至今都是。
她感覺有必要定期回顧這個想法,尋找缺陷。
大量被困在行星上的人都說到過「寂靜的太空」,意味著他們無法負擔這樣的旅程或是通信。多數人知道,他們收到的越過障礙的新聞都有其特殊的目的。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在行星上,地形和保密要求決定了使用何種通信系統:管道、信使、光纜、神經騎士以及其他各種組合。保密和加密方式很重要,不僅在行星間,也在各個行星上。
歐德雷翟認為尊母一旦找到切入點,就能入侵這種系統。獵手們開始解碼,但是對聖殿的追蹤要從哪裡開始呢?
無法追蹤的無艦、伊克斯的機器、宇航公會的領航員——都為行星間的寂靜做出了貢獻,只有少數有特權的人才能打破這寂靜。不給獵手任何的切入點。
午餐前不久,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大聖母的工作室內,她是來自貝尼·傑瑟里特流放行星的年老聖母。檔案識別了她:名字:多吉拉。多年之前因不可原諒的違規而被流放。記憶說那跟愛有關。歐德雷翟沒有問具體情況,但其中的一些已顯示在她眼前。(貝隆達又干涉了!)歐德雷翟注意到了多吉拉在被放逐之時情緒上的劇變。應該是愛人在徒勞地抗爭分離。
歐德雷翟回憶起了有關多吉拉可恥行為的謠言。「傑西卡罪!」謠言透露了價值豐富的信息。多吉拉被流放到哪裡了?不管了。此刻,這一點無關緊要。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麼來這兒?為什麼她要冒著被獵手發現的風險來這兒?
在斯特吉前來通報她的到來時,她問了這個問題。斯特吉不知道:「她說了,只能跟你一個人說,大聖母。」
「我一個人?」想到對她的每項行為時時刻刻的監察(說成監控可能更準確些),歐德雷翟幾乎苦笑了出來,「這位多吉拉沒說她到這兒來的原因?」
「那些命我前來打攪你的人說,你最好能見她一下。」
歐德雷翟抿緊了嘴唇。這位被放逐的聖母能突破這麼多的障礙前來見她,引起了她的興趣。一位執著的聖母能打破普通的障礙,但這些障礙可不普通。多吉拉肯定已表明了她前來的理由,那些人聽到了,並准許她通過。顯然,多吉拉並沒有利用貝尼·傑瑟里特的花招來說服她的姐妹們。那麼做的話,她第一時間就會被拒絕。沒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上。看來,她遵循了指揮系統。她的行為經過了層層的謹慎評估,說明了她攜帶信息的重要性。
「帶她進來。」
多吉拉在那顆閉塞的行星上保養得還不錯。這麼多年的時光,只是在她的嘴角添了幾道淺紋。長袍的兜帽蓋住了她的頭髮,但帽子下的雙眼依然明亮、銳利。
「你有何貴幹?」歐德雷翟問道,「最好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多吉拉的故事直截了當。她和其他三個聖母與一群來自大離散的混合人交談過。混合人搜索到了多吉拉的位置,並讓她帶個信息給聖殿。多吉拉說她用真言感應力過濾了它們的請求,這提醒了大聖母,即使在閉塞的地方依然有能人。姐妹們認為這請求是真誠的,因此多吉拉迅速行動,同時避免了行蹤的暴露。
「用的都是我們自己的無艦。」她是這麼說的。她還說到飛船很小,和走私販子用的是一種類型。
「一個人就能操作。」
信息的內容極具誘惑。混合人想與聖母聯合,一起來抵抗尊母。多吉拉說,很難評估這些混合人領導了多大的力量。
「我問了,它們拒絕回答。」
歐德雷翟聽說過很多混合人的故事。尊母的殺手?有可能,但混合人的表現讓人困惑,尤其是考慮到伽穆。
「這夥人有多少個?」
「十六個混合人,還有四個馴獸師。他們是這麼稱呼自己的:馴獸師。他們還說尊母有一種危險的武器,只能用一次。」
「你怎麼只提到了混合人?這些馴獸師是什麼人?這種秘密的武器又是什麼?」
「我準備提他們的。他們看上去像是人,大離散給他們造成了變化。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至於武器,他們沒再說更多的。」
「看上去像是人?」
「沒錯,大聖母。我有個奇怪的第一印象,覺得他們是變臉者。但他們不符合任何一個標準。信息素不符合。姿態、表情——所有的都不符合。」
「只是個第一印象?」
「我無法解釋。」
「混合人呢?」
「它們與描述的相符。外表像人類,但行為殘暴。我猜是源自貓科動物。」
「其他人也這麼說。」
「它們會說話,但只能說簡化的凱拉奇語。我覺得它們只會堆砌詞彙。『幾時吃?』『你,好夫人。』『要撓頭。』『坐這兒?』它們會對馴獸師做出及時的回應,但並不怕他們。我感覺混合人和馴獸師互相尊重和喜愛。」
「你知道這一路上的風險,為什麼你還要冒險把消息帶到這兒來?」
「這些是來自大離散的人。他們提議聯盟,相當於打開了一扇通往尊母誕生之地的大門。」
「你應該已經問過他們了,還問了大離散的細節。」
「沒有回答。」
話說得簡潔明了。不管她有著怎樣不堪的過去,你都無法輕視這位被放逐的姐妹。還有更多的問題。歐德雷翟問著,並在答案到來時仔細地觀察著,看著一張老去的嘴,如同枯萎的水果,吐露著最後的芬芳。
或許是因為多年的贖罪,多吉拉的行為中有種東西表明她已軟化了許多,但貝尼·傑瑟里特的堅強仍未折損。她說話時有自然的停頓,她的姿勢也很流暢。她看著歐德雷翟的眼神很溫柔。(這就是她的姐妹們所譴責的東西:沒有展現貝尼·傑瑟里特的憤世嫉俗。)
多吉拉讓歐德雷翟感興趣。她說話的樣子,姐妹對姐妹,顯示出語言背後那堅強且平衡的大腦。懲罰之地多年的磨鍊鑄就了她的精神。儘自己的能力彌補年輕時的缺失。沒有表現出混日子、事不關己的樣子。一份直戳要害的報告。她仍具備必要的意識,尊重大聖母的決定,在危險的旅途中處處小心,但仍然自信「你應該聽一下我的報告」。
「我相信這不是陷阱。」
多吉拉的舉止沒有任何不妥。目光直接對視,眼睛和臉部表情自然沉著,沒有躲閃。一個姐妹可以看穿這層面紗,做一個適當的評估。多吉拉只是出於緊急才來的。她曾是個傻子,但她已不再是了。
她流放的行星名叫什麼?
工作檯的投影展示了名字:巴塞爾。
名字讓歐德雷翟警覺。巴塞爾!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飛躍,印證著她的記憶。巴塞爾:大部分為海洋。寒冷。非常寒冷。貧瘠的島嶼,最大的島都比一艘無艦小。貝尼·傑瑟里特曾經認為巴塞爾是個流放之地。小心,姑娘,否則你會被發配至巴塞爾。歐德雷翟想起了另一個關鍵詞:蘇石。在巴塞爾,她們馴化了單眼的海洋生物丑鬣蟹,它的外殼磨破之後會長出美妙的腫瘤,宇宙中最寶貴的珠寶之一。
蘇石。
多吉拉就戴著它,在她的頸線上隱約可見。工作室的燈光將它變成了深海之藍與淡紫的混合色。它比人類的眼球大一些,閃閃發光,仿佛在誇耀自己的財富。在巴塞爾,她們可能沒把它當回事。在沙灘上隨處都能撿到。
蘇石。了不起。根據貝尼·傑瑟里特的安排,多吉拉應經常與走私販子打交道。(她擁有那艘無艦就是最好的證明。)應當注意分寸。儘管是姐妹間的談話,但一位是大聖母,另一位是來自流放行星的聖母。
走私,對尊母(和其他不肯承認這項法律其實是無法執行的人)來說,是一項重罪。摺疊空間沒有改變走私的實質,只是讓小規模的入侵變得更為容易。小型無艦。你能造一艘多小的?歐德雷翟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檔案予以了彌補:「直徑一百四十米。」
足夠小了。蘇石是一種誘人的商品。摺疊空間是個關鍵的經濟障礙:商品單位體積和質量上的價值是多少?運送大傢伙消耗的能量是驚人的。蘇石——走私販子的最愛。它們對尊母也有很強的誘惑力。簡單的經濟學?要瞄準巨大的市場。如今,它對走私販子的吸引程度和美琅脂一樣,因為宇航公會已經不怎麼需要美琅脂了。公會總是在分散在各地的倉庫里積攢著夠好幾代人用的美琅脂,而且(毫無疑問)還有很多隱藏的備用庫。
他們還認為自己能從尊母那裡買來保護!但是,她感覺這給了她某種可以利用的東西。在離奇的憤怒之中,尊母摧毀了沙丘星,唯一能自然產生美琅脂的地區。在意識到後果之前(奇怪),她們根除了特萊拉人,他們的伊納什洛罐曾讓舊帝國到處都是香料。
我們有能再造沙丘的生物。我們還有可能是唯一活著的特萊拉尊主。將伊納什洛罐變成美琅脂寶庫的方法被鎖在斯凱特爾的大腦里。如果我們能讓他透露就好了。
眼前的問題是多吉拉。這女人帶來了簡潔可信的消息。她說,馴獸師和他們的混合人被某些他們不願透露的東西驚擾了。多吉拉沒有嘗試使用貝尼·傑瑟里特的說服術,實屬明智。來自大離散的人對此不知會有何反應。是什麼驚擾了他們?
「除了尊母之外的威脅。」多吉拉猜測道。她不願再說更多,但可能性是存在的,必須加以考慮。
「關鍵在於他們說了他們需要盟友。」歐德雷翟說道。
「在共同的道路上,面臨著共同的問題。」他們是這麼說的。儘管有真言感應力佐證,多吉拉還是建議須對他們的提議小心。
為什麼他們要去巴塞爾?因為尊母錯過了巴塞爾,或認為它不值得承受她們的怒火?
「應該不是。」多吉拉說道。
歐德雷翟同意。多吉拉,不管她原來的境遇有多麼不堪,但是現在掌握了高價的資產,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個聖母,坐著無艦前來面見大聖母。她知道聖殿的位置。當然,對獵手無用。她們知道聖母會在透露任何秘密之前先殺了自己。
問題一個接一個。但是,先來場姐妹間的共享。多吉拉當然能對大聖母的動機做出正確的理解。歐德雷翟將話題轉到了私人事項上。
談話進展不錯。多吉拉顯然沒料到,但願意開口分享。
偏遠地區的聖母容易培養起姐妹們口中的「收藏興趣」。它們都由愛好發展而來,與之相比,放到收藏上的注意力顯得極端多了。歐德雷翟認為大多數收藏都很無聊,但是,她覺得多吉拉所謂的「愛好」挺有深意。她收集古老的錢幣,是嗎?
「什麼樣的?」
「我有兩枚古希臘的銀幣和一枚完美的金幣。」
「真品?」
「它們是真的。」意思是她已經在他者記憶中完成了搜索,確認了它們的真實性。有趣。她通過有趣的方式鍛鍊,甚至是通過自己的愛好。內外部歷史完美的融合。
「很有意思,大聖母,」多吉拉最終說道,「感謝你向我表明,我們仍然是姐妹,並和我分享了你類似的愛好——古代的畫作。但是,我們兩個都知道我冒險前來的原因。」
「走私販子。」
「當然。尊母不可能忽略存在於巴塞爾的我。走私販子會把消息出售給出價最高的人。我們必須假設他們已經從巴塞爾的秘密上獲得了利潤:蘇石,加上駐地聖母和她的助手。而且,我們也不能忘了是馴獸師們主動找到了我。」
該死的!歐德雷翟想著。多吉拉是那種我想留在身邊的顧問。我不知道外面還有多少類似的被掩埋的珍寶,因為種種原因被遣送了。我們為什麼總是把天才們關在外面?這是自古以來姐妹會未能解決的弱點。
「我覺得我們掌握了尊母的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多吉拉說道。
沒必要點頭表示同意。這就是促使多吉拉前來聖殿的核心原因。貪婪的獵手已經蜂擁至舊帝國,殺光燒光她們懷疑任何與貝尼·傑瑟里特有牽連的東西。但是,獵手仍未將爪子伸至巴塞爾,儘管它的位置肯定不是個秘密。
「為什麼?」歐德雷翟問道,說出了她們兩人腦海中的問題。
「絕不要破壞你自己的巢穴。」多吉拉說道。
「你覺得她們已經在巴塞爾了?」
「還沒有。」
「但是,你認為巴塞爾是一個她們想要的地方?」
「基本預測。」
歐德雷翟只是盯著她。看來,多吉拉還有一個愛好!她鑽入他者記憶,磨鍊並優化了那裡儲存的知識。誰能責備她呢?巴塞爾上面的日子肯定是度日如年。
「門泰特式總結。」歐德雷翟指了出來。
「是的,大聖母。」多吉拉非常溫順。聖母只有在得到聖殿的許可,並在其他姐妹的引領和支持之下,才能以此種方式挖掘他者記憶。多吉拉保持著反叛精神。她跟隨著自己內心的渴望,如同當時她追隨禁忌的愛情一樣。好!貝尼·傑瑟里特需要這樣的反叛者。
「她們不想破壞巴塞爾。」多吉拉說道。
「一個水世界?」
「它能成為兩棲僕人理想的家園。對混合人和馴獸師都不合適。我仔細研究過他們。」
證據表明,尊母的計劃是打算引入奴隸,或許是兩棲類的,來採集蘇石。尊母應該有兩棲類的奴隸。製造了混合人的知識可以用來製造更多有意識的生物。
「奴隸,危險的失衡。」歐德雷翟說道。
多吉拉首次露出了激動的情緒,強烈的反感讓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這是個姐妹會早就知曉的模式:奴隸制將不可避免走向衰敗。你築起了一道仇恨的大壩,製造憤怒的敵人。如果你無法一下子消滅所有的敵人,就不敢輕易開戰。你清醒地意識到,鎮壓將使得你的敵人更強大,這將消磨你的勇氣。受壓迫的人總有一天會勝利,那一天來臨時,神保佑那些壓迫者。它是把雙刃劍。受壓迫者總是會向壓迫者學習,複製他們的行為。當風水轉向時,舞台上將會上演又一場復仇與暴力的遊戲——角色互換了。互換,再互換,直到永遠。
「她們難道永遠不會成熟嗎?」歐德雷翟問道。
多吉拉沒有回答,但她有一個緊急的提議:「我必須回到巴塞爾。」
歐德雷翟沉吟著。被放逐的聖母再次在大聖母之前做出考慮。儘管這決定看上去不合理,但她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混合人和馴獸師會回來。更重要的是,對於一顆尊母看上的行星,來自大離散的訪客將受到特別的關注。尊母可能不得不做出某種回應,而這種回應可能會揭露她們更多的秘密。
「但她們會懷疑巴塞爾是個誘餌。」歐德雷翟說道。
「我可以說我被姐妹會驅逐了,」多吉拉說道,「而且該說法還能得到印證。」
「把你自己當成誘餌?」
「大聖母,如果能誘使她們進行和談呢?」
「和我們嗎?」多麼令人震驚的想法!
「我知道她們不是以合理的談判而著稱,但是……」
「好主意!讓我們增強它的誘惑力。假設我會帶著貝尼·傑瑟里特的投降書前去找她們。」
「大聖母!」
「我沒有投降的打算。但是,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能讓她們談判嗎?」
「巴塞爾不是個理想的會面地點。我們的設施非常簡陋。」
「她們的武力部署在交叉點上。如果她們建議在交叉點會面,你能說服你自己嗎?」
「需要仔細計劃,大聖母。」
「哦,要非常仔細。」歐德雷翟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迅速移動著。「是的,今晚,」她對著一個可視的問題回答道,隨後又隔著凌亂的工作檯對多吉拉說道,「我要求你在離開之前見一下我的顧問和其他一些人。我們會跟你說清楚計劃,但我個人擔保你有很大的自由度。關鍵是要讓她們同意在交叉點會面……而且,我希望你清楚,我多麼痛恨將你用作誘餌。」
多吉拉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沒有回答。歐德雷翟繼續道:「她們可能會無視我們的提議,並將你消滅。但是,你仍然是我們最好的誘餌。」
多吉拉表明了她仍然保持著幽默感。「我也不喜歡掛在鉤子上來回晃,大聖母。拜託將繩子拴牢一些。」她站起身,關切地看了眼歐德雷翟的工作檯,說道,「你有那麼多工作,而且我還耽擱了你的午餐。」
「我們一起在這裡吃吧,姐妹。此刻,你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