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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8:59:57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這是生的世界。他們是誰?

  

  我們敢於讓黑暗接觸純白與溫暖。

  她像風一樣,在我的面前徘徊。

  我在正午生機勃勃,我在她的形狀中死去。

  我從肉體升為靈魂,方才知道墮落是怎麼回事:

  世界越過了世界,一切皆變成了光明。

  ——西奧多·羅賽克(史料引用:達累斯巴拉特)

  特格幾乎沒有動用多少意志便成為了一陣旋風,他終於明白了那些來自尊母的威脅的本質。移動速度大幅提升之後,他出現了新的門泰特意識。

  既然是令人髮指的威脅,便只能採取令人髮指的措施應對。他殺遍了整座大樓,見一個人殺一個人,身上濺滿了鮮血。

  貝尼·傑瑟里特的老師曾經說過,如何管控繁殖是人類宇宙最大的一個問題,他在殺人的時候聽到了第一位老師的聲音。

  「你們可能認為這只是性事,但是我們通常使用更加基本的說法——繁殖。這件事情存在許多方面和枝節,而且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能量。『愛情』這一情緒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方面。」

  一名男子怔怔地站在特格的面前,特格砍斷了他的脖子,終於找到了大樓防禦系統的控制室。房間裡只坐著一個男人,他的右手差一點就接觸到了面前控制台上的一個紅色按鍵。

  特格左手只一揮便幾乎斬下了男人的頭顱,人體緩緩地向後仰去,鮮血從斷裂的頸部慢慢地涌了出來。

  姐妹會稱她們為蕩婦真是準確!

  你如果能夠操控繁衍的巨大能量,便幾乎可以任意改變人類宇宙的走向。有些事情人們覺得自己完全做不出來,然而你通過這種方式便可以逼迫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一位老師說得非常直白:

  「這種能量必須有一個發泄的地方,發泄口被封住了,後果就會不堪設想。如果改變了這種能量的導向,它可以將牽涉的任何事物都變成自己的載體,這是宗教的終極奧秘,所有教派莫不如是。」

  特格走出了大樓,他知道自己殺了五十多個人。最後一個死在他手裡的是一名士兵,身穿迷彩軍裝,站在大樓門口,似乎準備進門。

  特格跑過貌似一動不動的人和陸行車,飛速運轉的大腦趁這個時候回顧了剛才的情況。年邁的尊母臨死前,臉上露出了極度詫異的表情,這件事情會不會讓他有所寬慰?穆扎法爾永遠見不到他的建築灌木了,他能不能為此慶幸一下?

  不過,他接受過貝尼·傑瑟里特的訓練,明白自己剛才那幾秒做的都是必要的事情。特格了解以前的歷史,舊帝國時代存在許多天堂一般的星球,人類似乎總是會嘗試那個愚蠢的實驗。在這樣的地方,人們通常會慵懶地度過一生。倘若不經仔細思索,人們會認為這是因為此類星球的氣候宜人,但他知道其實是因為他們愚蠢,因為性的能量在這些地方非常容易釋放。如果分裂之神的傳教士或者某個宗教組織登上這樣一顆天堂一般的星球,最終只會爆發一場令人髮指的人禍。

  特格的一位老師說:「我們姐妹會了解這樣的事情,我們曾經通過護使團多次點燃那個導火索。」

  特格一路跑進了一條巷子,這裡距離老尊母的那座大本營至少五公里。他知道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但沒有時間考慮這個,他需要全神貫注地思考極其重要的事情。大樓里有人躲過了他的毒手,他們看到了他的所作所為,知道了他的本事。他們看到他殺了尊母,看到穆扎法爾死在了他手裡。任何人看到滿地的屍體和慢速回放攝像眼的錄像之後,便可以了解所有的事情。

  特格靠在一堵牆上,看到左手手掌掉了一塊皮。他的時間感覺慢慢恢復了正常,他看到傷口不斷滲出的鮮血幾乎變成了黑色。

  我的血氧增加了?

  他雖然氣喘吁吁,但是並不像這樣一番劇烈活動之後的樣子。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肯定和自己的厄崔迪血統有關,他的生理狀態在危急之時進入了另一個維度。他不知道自己具體出現了怎樣的變化,但知道必然不是尋常之事,因為他現在明白了許多必要行動的真正意義。他跑過來的路上看到了許多人,他們好像雕塑一樣。

  我以後會不會把他們當成「狗東西」對待?

  他只要有所警惕,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這種誘惑終究存在,他簡短地同情了一下那些尊母,巨大的誘惑令她們陷入了泥潭之中。

  現在怎麼辦?

  特格知道了行動的主要方向,他需要在伊賽找到一個男人,那個人肯定認識他要找的每一個人。特格看了看這條巷子,沒錯,那個人就在附近。

  巷子深處飄來了陣陣花香和香草的味道,他循著香氣走去,知道香氣的盡頭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而且自己不會遭到襲擊,因為目前來說,這裡還沒有成為是非之地。

  他很快就找到了氣味的源頭,這裡有一個凹嵌的門頭,門上一頂藍色的陽篷,上面印了四個現代凱拉奇文字:私人服務。

  特格走了進去,立刻發現了他聞到的東西。舊帝國許多地方都能看到這樣的場所——古老的餐廳,從廚房到餐桌均為人工流程,完全看不到自動機器,大多都是入時的去處。你告訴朋友自己最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但又告誡他們不要告訴別人。

  「去的人太多的話,就沒意思了。」

  你把這樣的地方告訴了別人,然而又不希望他人告訴別人,特格時常覺得這種想法十分好笑。

  後廚飄出了令人垂涎的香味,一名服務生手托餐盤,走了過去,餐盤裡熱氣騰騰,看著就知道肯定是美味佳肴。

  一個年輕女子身穿黑色短裙,外面罩著白色的圍裙,走到了他的面前:「先生,這邊請,牆角有一張空桌子。」

  她扶著靠牆的椅子,讓他坐了下來:「麻煩您稍等一下,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她遞給他一張廉價的加厚紙板,「我們的菜單是列印的,但願您不介意。」

  他看著女子走開了,剛才那個服務生又走向了廚房,餐盤空了。

  特格的腳把他帶到了這裡,好像是沿著一條固定的軌道走過來似的,而他要找的男人正在附近用餐,那個人知道他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

  服務生走到男人旁邊,跟他說了一些話,兩個人哈哈大笑。特格掃了一眼整間房間,除自己以外只有三張桌子坐了人。對面牆角坐了一個年紀較大的婦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某種灰白色的甜點。她穿著一件紅色低胸貼身短禮服,特格覺得這肯定是眼下最時尚的衣裝,腳下踩著一雙風格相宜的鞋子。他右手邊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兩個人滿眼都只看到了對方。門旁邊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身穿孔眼緊密的棕色舊式針織上衣,仔仔細細地吃著一道綠色素菜,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眼前的菜上。

  服務生旁邊的那個男人撫掌大笑。

  特格盯著服務生的後腦勺,看到他脖子後面支棱著一撮黃色的頭髮,好像一把枯草一樣,下面的衣領已經開線。特格的視線落了下去,服務生的鞋跟外側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磨損,黑色外套的下擺也有補綴的痕跡。這個地方難道講求節約?節約,還是迫於經濟壓力?然而,後廚的香氣中聞不出絲毫節儉。餐具閃亮、光潔,所有盤子都沒有豁口或裂紋。不過,紅白相間的條紋桌布倒是有幾處縫補,不過也儘量與原本的面料和花紋保持了一致。

  特格再一次打量起了其他的客人。他們看著都是富足之人,並非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餓漢,特格將這個事情記在了心裡。這個地方不僅是一個入時的去處,而且是故意設計成了這種風格,很有頭腦。這樣的餐廳肯定是某些年輕有為的高管策劃的業務,他們希望以此滿足潛在顧客的要求或者取悅某位上級。飯菜的品質一定是上乘,分量一定不能少。特格意識到自己雖然只是跟隨本能來到了這裡,但是並沒有來錯地方。他低頭看起了眼前的菜單,終於讓飢餓感進入了他的意識。此時的飢餓感十分強烈,至少堪比穆扎法爾元帥親眼見識的那一次。

  服務生托著餐盤出現在了他旁邊,餐盤上有一個打開的小盒子,還有一個罐子,裡面飄出了新膚藥膏辛辣的味道。

  「霸撒,您的手受傷了。」服務生說著將餐盤放在了桌上,「我先給您包紮傷口,然後您再下達命令。」

  特格抬起傷手,看服務生迅速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你知道我是誰?」特格問道。

  「報告長官,是的。我這幾天聽說了一些事情,沒想到還能看到您,而且穿著一身軍裝。好了。」他包紮好了特格的傷口。

  「你聽到了什麼消息?」特格低聲說道。

  「我聽說那些尊母正在抓您。」

  「我剛剛殺了他們幾個人,還有他們的許多……那些人我們該叫什麼?」

  服務生臉色煞白,但是聲音十分堅定:「報告長官,奴隸。」

  「你當年是不是參加過倫迪泰的戰鬥?」特格說。

  「報告長官,是的。我們許多人後來都在這裡安定了下來。」

  「我需要吃東西,但是沒錢付給你。」特格說。

  「霸撒,倫迪泰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要您的錢。他們知道您來了這裡嗎?」

  「我覺得應該不知道。」

  「店裡這些人都是常客,都不會告訴別人您來過這裡。要是來了危險的人物,我會想辦法告訴您。您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你幫我點,只要量夠大就行。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二比一,不要興奮劑。」

  「長官,量多大算夠大?」

  「你只管把飯菜端上來,能上多少上多少,等我吃夠了,就會告訴你……或者等到你覺得我太不客氣了,就停下來也行。」

  「長官,這家餐廳雖然看起來不算豪華,但並不是一個寒酸的地方。我在這裡靠著小費掙了不少錢,已經不是窮酸的人了。」

  特格心想:判斷戰勝表象,拿下一分,節約果然只是精心設計的風格。

  服務生離開了,走到餐廳中央的餐桌旁,又和那個男人說了起來。服務生走進廚房之後,特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了那個男人。沒錯,就是他要找的人。男人面前是滿滿一盤義大利面,上面點綴了些許綠色。

  特格看著他,感覺這個男人似乎沒有女人照顧。他的領口歪斜,衣裝凌亂,左手袖口濺了一些綠色的湯汁。他是一個天生的右撇子,但是用餐的時候左手一直放在湯汁濺落的範圍之內。兩條外翻的褲邊已經有些磨損,一隻褲口修補的線腳已經鬆開,半隻褲腳搭在了腳跟上,兩隻襪子顏色不同,一隻藍色,一隻淡黃。他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事情,也不會被媽媽或者其他女人從門外拽回去,不需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能出門。他現在的裝束已經明確反映了他的基本態度:「我只能把自己收拾得這麼利索了。」

  男人好像屁股被人捅了似的,突然抬起了頭,一雙棕色的眼睛看遍了整個房間,每看到一張臉便要停頓一下,好像在找某個人似的。男子看完所有人之後,注意力便又回到了自己的盤子裡。

  服務生端來了一碗清湯,特格看到湯里有蛋花和綠色蔬菜。

  「長官,您其他的菜還在做,先喝碗湯。」他說。

  「倫迪泰戰役結束之後,你就到這裡來了?」特格問道。

  「報告長官,是的。不過我還跟您打過阿克利涅那場。」

  「伽穆六十七兵團。」特格說道。

  「沒錯,長官!」

  「我們那次救了不少人的命。」特格說,「他們的,我們的,都有。」

  特格遲遲沒有開始用餐,服務生相當冷漠地說:「長官,您需要探測器嗎?」

  「只要是你給我上菜,就用不著。」特格說道。他說的確實是心裡話,但是感覺自己有些虛偽,因為他在雙重視野中看到飯菜確實安全無毒。

  服務生滿心歡喜,剛要轉身離去。

  「等下。」特格說道。

  「長官,怎麼了?」

  「中間桌子的那個男人,他經常來你們這裡嗎?」

  「您說戴爾奈教授?他是經常來。」

  「哦,戴爾奈。我猜也是。」

  「長官,他是武術教授,以前也跟您打過那兩場仗。」

  「嗯,等會兒給我上甜點的時候,麻煩過去問問戴爾奈教授願不願意過來聊聊。」

  「長官,我要把您的身份告訴他嗎?」

  「你覺得他不知道我是誰嗎?」

  「他可能知道,可是……」

  「該小心的時候還是小心一點為好。」特格說,「繼續上菜吧。」

  服務生還沒轉達特格的邀請,戴爾奈便早早對特格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剛一坐到特格的對面,便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像您這麼會吃的人,您真的能吃下甜點嗎?」

  「至少兩份或者三份。」特格說。

  「不可思議!」

  特格嘗了一勺加了蜂蜜的甜點,一口吞了下去,然後說:「這裡真是個好地方。」

  「我一直都沒把這個地方告訴別人。」戴爾奈說,「當然,幾個好朋友肯定除外。鄙人有幸與您同桌,不知道霸撒有何貴幹?」

  「你有沒有被……啊,尊母標記過?」

  「諸神在上!沒影的事情!我可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戴爾奈,我想讓你冒一次生命危險。」

  「您想讓我幹什麼?」他說這話時毫不猶豫,令人欣慰。

  「我之前的手下會在伊賽的某個地方碰面,我想過去看看,儘量多見幾個。」

  「您想像現在這樣,一身軍裝大搖大擺地過去?」

  「這個由你來安排。」

  戴爾奈一根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下唇,靠在座位上,看著特格。「您也知道,他們正在到處找您,偽裝您可不太容易。不過,我有個辦法,說不定可以。」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他笑了,「不過估計您不喜歡這個點子。」

  「什麼點子?」

  「我們給您塞一些東西,然後再給您裝扮一番,變成一個博爾達諾的監工。當然,身上肯定還得有下水道的味道,而且您得假裝自己根本聞不到才行。」

  「為什麼這樣就能矇混過關?」特格問道。

  「哦,因為今天晚上要下暴雨,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有一場暴雨。這樣一來,明年的莊稼才能有足夠的水分,熱田的水庫才能灌滿。」

  「我不知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但是等我再吃一份甜點,我們就走。」特格說。

  「您肯定喜歡我們晚上躲雨的地方。」戴爾奈說,「我真是不要命了,可是這家餐廳的老闆說我必須幫您,不然就永遠別想再來了。」

  天黑一小時之後,戴爾奈帶他來到了碰面的地方。特格穿著皮衣皮褲,假裝成了一個跛子,他被迫耗費了大量心力才忽略了自己的氣味。戴爾奈的朋友先是在特格的身上糊滿了下水道里的污物,然後用水管衝掉,強風乾燥之後,他散發出了濃郁的「香氣」。

  會面地點的門口有一座遙信氣象站,特格看到室外氣溫之前一個小時掉了十五度。戴爾奈繞到了他前面,急匆匆地鑽進了一間人聲鼎沸的房間,裡面傳出了玻璃杯碰撞的聲音。特格停下腳步,研究起了這座氣象站,他看到現在風速每秒三十米,氣壓下降。他看到氣象站上面的標牌上寫著五個字:「為顧客服務」。

  想必也是為酒館服務,顧客出門的時候說不定會看一眼這些數據,然後就轉身走回溫暖熱鬧的人群之中。

  酒館最裡面有一座巨大的壁爐,裡面升騰著真正的火焰,燒的是香木。

  戴爾奈出來了,聞到特格的氣味,皺了皺鼻子,帶他從人群的邊上擠進了一間裡屋,然後走進了一間隱蔽的衛生間。特格的軍裝搭在了一把椅子上,清洗乾淨,熨燙整齊。

  「我先出去了,在壁爐旁邊等您。」戴爾奈說道。

  「我穿這一身軍裝出去?」特格問道。

  「您只要不出去,就不會有危險。」戴爾奈說著原路走了出去。

  特格很快便從裡面走了出來,從人群里擠到了壁爐旁邊。人們認出了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房間裡一陣竊竊私語:「老霸撒來了。」「嗯,是特格。以前跟他打了那麼多年的仗,他長什麼模樣,非常熟悉了。」

  眾人擁到了壁爐原始的溫暖之中,特格聞到了很濃的酒氣和濕衣服的味道。

  這些人來酒吧難道是為了避雨嗎?特格看到這一張張經過戰火洗禮的面孔,心裡明白無論戴爾奈怎麼說,這都不是一場尋常的聚會。不過,這些人認識彼此,他們知道自己會在這裡遇到這些人。

  戴爾奈坐在壁爐旁邊的長凳上,手裡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飲料。

  「你放出了消息,讓他們在這裡見我們。」特格說道。

  「霸撒,您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戴爾奈,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是個農場主,有一座冬季農場,就在南面,沒幾公里。我還有幾個做銀行生意的朋友,時不時能借我一輛陸行車用用。我就明白說了吧,我跟這屋子裡的人一樣,我們都想要了那些尊母的命。」

  特格身後的一個男子問道:「霸撒,您今天真的殺了他們一百個人嗎?」

  特格沒有轉頭,口乾舌燥地說:「這個數字太誇張了。誰能給我來杯喝的?」

  特格趁這個時候居高臨下地掃視了整個房間,然後接過了一盞玻璃杯,果然是深藍色的丹恩馬利涅特,這些老兵知道他愛喝什麼酒。

  大家繼續喝起了酒,但是克制了許多,他們在等他說明來意。

  特格覺得這種風雨交加的夜晚更能激發人類團結的本性,部落的男人哪!我們聯合起來!站在洞口,面前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我們將擋住一切危險,野獸看到我們的篝火,更不會輕易上前!他一邊抿著杯中的酒,一邊思考這樣的夜晚伽穆各地會有多少這樣的聚會?這些人不希望暴露他們的行動,惡劣的天氣恰好是最佳的掩飾,同時也能讓部分人老老實實地待在室內。

  他認出了幾副面孔,有的曾經是軍官,有的是普通的士兵。有些人他記得十分可靠,有些人今晚便將丟掉性命。

  大家漸漸放鬆了下來,音量便提高了。沒人強迫他說明來意,他們知道他的風格,時候到了,他自然會說。

  笑聲和交談的聲音此起彼伏,他知道人類社會誕生之初,人類為了保護彼此而聚集起來的時候,便一定就是這樣的景象。推杯換盞,哄堂大笑,偶爾輕聲暗笑,這些人更了解自身的能力。輕聲暗笑說明你不是一塊木頭,但是也不希望大聲狂笑,在人前出了洋相,戴爾奈便是這樣的人。

  特格瞥了一眼頭頂,看到房間的橫樑屋頂並不太高,比較傳統。這樣一來,整個空間立刻似乎延展了一些,同時又令人感覺更加私密。這裡非常注重人類的心理感受,他發現這顆星球的很多地方都存在這一特點。這樣的設計旨在防止人們意識到不必要的事情,儘量讓他們感覺舒適,讓他們產生充分的安全感。當然,他們事實上並不舒適,也不安全,但是千萬不要讓他們意識到這件事情。

  技藝嫻熟的服務生將酒水送到了光照柔和的餐桌上,全都是本地的黑啤和一些價格不菲的進口貨,特格盯著他們又看了一會兒。吧檯和桌子上零星放了幾碗炸得酥脆的本地蔬菜,碗裡撒了不少鹽。這種做法的目的是加劇客人口渴的感覺,雖然明目張胆,但是似乎並沒有人介意,這只是這個行當的習慣。啤酒肯定也摻了不少鹽,向來都是這樣,酒廠知道如何激發口渴的神經反射。

  有幾群人的聲音越來越大,飲料開始施展來自遠古的魔法,酒神巴克斯降臨!特格明白,如果任由這場聚會自然進行,室內稍後將會變得越來越熱鬧,然後慢慢地,很慢很慢地漸漸變小。有人會去看一看門外的氣象站,這個地方或許會迅速冷清下來,或許響動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全取決於那個人看到的數據。特格這個時候意識到,吧檯後面肯定有什麼東西可以篡改氣象站顯示的信息。這樣一個增加收入的好方法,這間酒吧肯定不會放過。

  想方設法留住他們,只要別讓他們有意見就行。

  這裡的老闆肯定和那些尊母是一類人,這種事情他們肯定不會有任何意見。

  特格放下酒杯,喊了一聲:「注意了。」

  房間頓時一片寂靜。

  連服務生也停下了手頭的事情。

  「你們找幾個人守門。」特格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也不能出去,那幾個後門麻煩也守住。」

  然後,他仔仔細細地在房間裡看了一圈,憑藉他的雙重視野和舊時的作戰經驗挑了幾個似乎十分可靠的人。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已經非常明白。他的第二視野已經隱約可以看到伯茲馬利、盧西拉和鄧肯,他們的需求非常清楚。

  「你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武器吧?」他說。

  「霸撒,我們有備而來!」某個人在房間裡吼了一聲。特格聽出了酒意,但也聽出了血脈僨張的鬥志,這是他們必不可少的東西。

  「我們要拿下一艘無艦。」特格說道。

  這句話抓住了他們的注意力,沒有什麼人工製品的裝備能夠與無艦相提並論。這些飛行器神出鬼沒,裝甲表面設有各類武器,即便存在薄弱的位置,艦員也會持續密切關注。智取或許可行,強攻幾無勝算。然而,特格為形勢所迫,厄崔迪血統狂放的基因令他出現了一種新的意識。他現在能夠看到伽穆星表和星球周圍無艦的位置,他的內部視野出現了許多亮點,雙重視野看到了穿過這個迷宮的路線,好像一條線將一顆一顆的彩球串了起來。

  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裡。

  可這是形勢所迫,他無法抗拒。

  「我們要拿下離散之人的一艘無艦。」特格說道,「他們有幾艘最好的。你、你、你,還有你。」他用手指點出了四個人,「你們留在這裡,不要讓任何人離開,也不要讓任何人跟外面的人通信。估計你們會遭到攻擊,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其他人拿上武器,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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