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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8:59:40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以堅固的屏障包裹,心會變得像冰一樣冷酷。

  

  ——達爾維·歐德雷翟,議會發言

  房間裡聚集著各方人馬,衝突形勢一觸即發:塔拉扎(長袍內套著一身密甲,還準備了其他的預防措施)、歐德雷翟(料想可能會發生暴力事件,因此格外機警)、什阿娜(詳細了解過可能發生的情況,此時正處在三名安保聖母的保護下,三人就如她的人肉盔甲一般)、瓦夫(擔心自己會被貝尼·傑瑟里特某種神秘的花招蒙蔽了心智)、冒牌圖克(種種跡象表明他的怒火瀕臨爆發),還有九位拉科斯議員(每個人都憤怒不已,積極地為自己或家人尋找晉升機會)。

  除此之外,塔拉扎身旁伴著五名守衛侍祭,這些人都經過姐妹會的嚴格訓練,能夠應對任何暴力事件。瓦夫身邊則是數量相當的新變臉者。

  他們此刻身在達累斯巴拉特博物館的頂層房間裡。房間很長,朝西的那面牆是合成玻璃材質,正對著一座綠意蔥蘢的樓頂花園。房間裡擺放著幾張柔軟的沙發,還有從暴君的無室挪過來的幾件藝術品。

  歐德雷翟不同意讓什阿娜也參與進來,但塔拉扎堅持要這麼做。這個女孩能夠震懾住瓦夫和部分祭司,這對貝尼·傑瑟里特來說是很大的優勢。

  寬闊的牆面上是一長排窗戶,全部裝有濾光屏,擋住了西邊烈日的炙烤。在歐德雷翟看來,房間的朝向頗有深意。窗子正對著這片夕陽沐浴下的土地,正是夏胡魯日常休憩的地方。這間房的主題有關過去,有關死亡。

  她對眼前的濾光屏頗為欣賞,這些濾光屏中有許多黑色的扁平窄條,十個分子寬的窄條在透明的液態介質中旋轉。進入自動狀態後,只有滿足預設水平的光線能透過這種伊克斯濾光屏照進房間,而窗邊的人也能看到窗外的大部分景色。歐德雷翟了解到,比起偏光系統,藝術家和古董販子們更喜歡它,因為所有光譜的自然光都能穿過這種屏障。房間內使用這種裝置,是為了展示神帝最不尋常的珍藏。沒錯——房間裡展示著一件他準新娘的禮服。

  房間的一頭,祭司議員們正在激烈地爭論,完全無視了那個冒牌圖克。塔拉扎正站在一旁聽著,從她的表情來看,她覺得這些祭司很愚蠢。

  寬闊的房門入口附近,站著瓦夫和他的變臉者隨從們。他的注意力從什阿娜轉向歐德雷翟,又轉向塔拉扎,只是偶爾看向那群爭吵的祭司。瓦夫的一舉一動都泄露了他內心的困惑:貝尼·傑瑟里特真的會支持他嗎?他們兩方攜手,是否能通過和平的方式成功壓制拉科斯教會的反對意見呢?

  什阿娜和她身邊的安保聖母站到了歐德雷翟身邊,歐德雷翟觀察到,女孩的身上的肌肉依然纖細、修長,不過她正在慢慢地長大,肌肉形態已經開始具備貝尼·傑瑟里特的特徵。她高高的顴骨變得更加柔和,皮膚呈橄欖色,棕色的眼睛更加清澈了,不過她的頭髮依然有著長年日曬留下的紅色。她不住看向那群爭執中的祭司,說明她正在評估之前了解到的相關信息。

  「他們會打起來嗎?」她輕聲問道。

  「繼續聽。」歐德雷翟說。

  「主母會怎麼做?」

  「仔細觀察她。」

  兩人都看向了塔拉扎,此時她正站在一群強壯的侍祭中間。她還在觀察那些祭司,從她現在的表情上看,她似乎是被他們逗樂了。

  還在樓頂花園時,這幾個拉科斯人就開始了爭論,太陽逐漸西移後,他們便將戰場轉移到了室內,幾個人呼吸急促,時而喃喃細語,時而高聲叫嚷,他們難道沒注意到那位冒牌圖克正在看著他們嗎?

  歐德雷翟將注意力轉向窗外,她的視線越過樓頂花園,看向遠處的地平線:沙漠裡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從達累斯巴拉特,無論往哪個方向看,視野內都只會是空無一物的沙地。與大多數祭司相比,這裡土生土長的平民對人生和這顆星球抱有不同的看法。拉科斯的這個地方不同於高緯度地區,那裡有許多綠色地帶和水分充足的綠洲。從高空俯視,那些地方好像綴滿繁花的手指,伸入了漫長的沙路。經線上的沙漠由達累斯巴拉特出發,像腹帶一樣繞整顆星球一周,然後回到了達累斯巴拉特。

  「我已經受夠了!」冒牌圖克爆發了。他粗暴地推開一位議員,走到爭論人群的中央,站在原地慢慢轉動,打量著每一位議員的臉:「你們都瘋了嗎?」

  其中一位祭司(是老阿爾博圖,神啊!)看向房間另一頭的瓦夫,向他喊道:「閣下!您能管管這個變臉者嗎?」

  瓦夫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向爭執中的這群人,他的隨從緊隨其後。

  冒牌圖克轉過身,抬手指向瓦夫:「你!就站在那裡!我不允許特萊拉人插手此事!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有什麼陰謀!」

  假圖克說話時,歐德雷翟一直在觀察瓦夫。真是意外!貝尼·特萊拉的尊主什麼時候遭受過走狗的如此對待?瓦夫備感震驚。盛怒之下,他的五官不住抽搐,口中發出的嗡嗡聲仿佛一群憤怒的昆蟲在鳴叫,這種刻意發出的聲音明顯是某種特殊的語言。他的幾位變臉者隨從頓時僵住,但冒牌圖克只是將注意力轉回了幾位議員身上。

  瓦夫停下了。他大驚失色!變臉者圖克並沒有聽從他的指揮!他蹣跚地走向那群祭司,冒牌圖克見狀,又一次舉手指向他,手指不住顫抖。

  「我告訴你了,不要插手!你或許有辦法弄死我,不過你們這些骯髒的特萊拉人休想騎到我頭上!」

  這句話起作用了,瓦夫停了下來,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塔拉扎,她顯然已經意識到了瓦夫的窘境,神情頗為愉快。現在他的怒火有了新的目標。

  「你早就知道!」

  「我只是懷疑過。」

  「你……你……」

  「你們的製造技術太先進了。」塔拉扎說,「這是你們咎由自取。」

  祭司們並沒有注意到這兩人的對話,他們向冒牌圖克叫嚷,命令他不要說話,離開房間,還罵他是「該死的變臉者」。

  歐德雷翟仔細打量議員們攻擊的這個對象。這次銘印的程度有多深?他已經確信自己就是圖克了嗎?

  這位假冒者突然靜下來,言行舉止間充滿威嚴,他朝那些指責他的人投以輕蔑的眼神。「你們都了解我。」他說,「你們都知道我這些年來為了侍奉分裂之神——我們唯一的神作出的貢獻。如果除掉我的陰謀得逞了,那我去見他就是了,不過不要忘了:你們心裡想些什麼,他一清二楚!」

  祭司們齊刷刷地看向瓦夫,變臉者替換大祭司時,他們中並沒有人身在現場,沒有目擊者。單憑几個人的證詞,就認定事實便是如此,這樣的依據似乎並不可靠。有幾個人這時才看向歐德雷翟,她也是聲稱目睹圖克被假冒的證人之一。

  這時瓦夫也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向特萊拉尊主說道:「這次教會沒有落入其他人手中,正合了我們的意。」

  瓦夫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優勢。這件事在教會和貝尼·傑瑟里特間埋下了嫌隙的種子,從此以後,姐妹會手中又少了一個牽制特萊拉人的重要工具。

  「也正合我意。」他說。

  祭司們再一次憤怒地抬高了聲音,就在這時,塔拉扎發話了:「你們有誰要打破我們的約定?」

  假圖克推開身前的兩位議員,穿過房間大步走向大聖母,在距離她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在玩什麼把戲?」他問道。

  「我們支持你,反對那些想把你換掉的人。」她說,「在這一點上,貝尼·特萊拉的想法跟我們一樣。我們通過這種方式表明,在大祭司的人選上面,我們也有發言權。」

  幾位祭司異口同聲地高聲問道:「他到底是不是變臉者?」

  塔拉扎眼神溫和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問道:「你是變臉者嗎?」

  「當然不是!」

  塔拉扎又看向歐德雷翟,後者說:「看起來什麼地方出錯了。」

  歐德雷翟找到了祭司們中間的阿爾博圖,盯著他看。「什阿娜。」歐德雷翟說,「分裂之神的教會現在應該怎麼做?」

  什阿娜按照之前聖母教的那樣,從幾位侍衛包圍下走了出來,用她們教的傲慢語氣說道:「他們應該繼續侍奉神主!」

  「看起來,這次會面可以告一段落了。」塔拉扎說,「圖克大祭司,我們的衛隊現在就在大廳里候著,如果你需要保護的話,她們隨你調遣。」

  在他們看來,他得到了姐妹會的認可和理解,他已經成了她們的寵物,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變臉者這回事了。

  祭司們和假圖克離開後,瓦夫只向塔拉扎說了寥寥數字,這回他用了伊斯拉米亞語:「給個說法!」

  塔拉扎從侍衛身邊走開,製造出自己放鬆防禦的假象,事實上,這個動作經過準確的計算,她們曾在什阿娜面前討論過這個問題。塔拉扎用同一種語言回道:「我們將不再控制貝尼·特萊拉。」

  兩人都保持沉默,瓦夫則在仔細斟酌這句話的含義。塔拉扎提醒自己,特萊拉人的特萊拉名字可以翻譯為「不可名之族」,而這個標籤一般是用在神身上的。

  她面前的這位神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也有可能出現在他們安插在伊克斯人和魚言士內部的變臉者身上。瓦夫還會遭遇更多打擊,不過,現在的他看起來頗為疑惑。

  擺在瓦夫面前的,是許多尚未解答的疑問,他對伽穆發來的報告並不滿意。如今他在玩一個危險的雙面遊戲。姐妹會是否也在玩一個類似的遊戲呢?不過,一旦他撇開大離散回來的特萊拉人,必然會招致尊母的攻擊,關於這一點,塔拉扎也提醒過他。伽穆上那位年邁的霸撒到底還有沒有考慮的價值?

  他向塔拉扎提出了這個疑問。

  塔拉扎則向他回敬了另一個問題:「你對我們的死靈做了什麼手腳?你們想得到什麼?」她覺得自己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但是在瓦夫面前裝作不知情是有必要的。

  瓦夫想說:「貝尼·傑瑟里特全都去死吧!」她們太危險了,但她們的價值也是不可估量的。他有些慍怒,陷入了沉默,看向面前的幾位聖母,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這種表情將他縮小版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孩子氣了。

  塔拉扎心想:一個任性的孩子。她警告自己,絕對不能低估瓦夫。將特萊拉人的雞蛋敲碎,會發現裡面還套著一隻蛋,只要繼續,這種狀況會無休止地延續下去。無論從哪件事入手,最終都會回到歐德雷翟對於這次爭端抱有的懷疑,而這可能導致雙方在這裡發生流血衝突。關於他們從那些蕩婦和其他離散之人那裡得到的信息,這個特萊拉人真的說了實話嗎?死靈只是特萊拉人的潛在武器嗎?

  塔拉扎決定再刺激刺激他,她動用了議會的「第九條分析」。她繼續用伊斯拉米亞語說道:「你承諾要告訴我們一些事,可如今卻還沒有做到。你要讓自己在先知的土地上蒙羞嗎?」

  「我們說了她們的性——」

  「你只說了一部分!」她打斷道,「因為死靈和我們都知道。」

  塔拉扎看得到他的反應,他就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的動物,這種情況下的動物,往往都極度危險。她曾經看見過一隻雜種狗在一群少年的包圍下被逼得走投無路,這隻狗夾著尾巴,兇猛異常,是丹恩古代寵物中的倖存者。這隻動物開始攻擊身旁的這群圍追者,在眾人包圍下撕咬出了一條生路,當時那隻狗的兇殘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最終,有兩個孩子因傷勢嚴重而落下了終身殘廢,只有一個孩子沒有受傷。現在的瓦夫,就像那隻絕境中的動物一樣。她看得出他恨不得此時手上拿著一件武器,可特萊拉人和貝尼·傑瑟里特在來之前,都仔細搜查過對方。她確定他沒有帶武器。可是……

  瓦夫舉止間充滿了猶疑不決,他說道:「你們就是想要統治我們,你覺得我看不出來嗎?」

  「離散之人帶著他們腐朽的東西回來了。」她說,「朽必始於中央。」

  瓦夫的態度有所改變。他無法忽視貝尼·傑瑟里特更深層次的暗示。她是在故意挑起雙方的不和嗎?

  「先知在所有人的腦中都埋下了一個定位器,包括離散之人。」塔拉扎說,「他引導他們回到我們身邊,而他們的那些腐朽的東西完好無損。」

  瓦夫聽了咬牙切齒。她到底想幹什麼?他腦中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覺得姐妹會在空氣里下了某種神秘的藥物,讓他的腦子沒辦法正常運轉。她們知道了別人了解不到的事情!他的視線從塔拉扎轉移到歐德雷翟身上,然後又轉回了塔拉扎。他已先後在一連串的死靈身上復活,但他知道自己的真實年紀遠不如貝尼·傑瑟里特那麼老。這些人很老了,她們看上去往往不顯老態,但她們已經存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長到令他不敢想像。

  塔拉扎也在思考類似的事情。她從瓦夫的眼睛裡發現了一種深邃的光芒,當前情況下,她必須做一些新的推論。特萊拉人究竟有多深入?他眼中的滄桑感是如此強烈!她有一種感覺,特萊拉人尊主首腦的如今與往昔必然有所不同,他腦中對於過去的記憶應該就像全息錄像一般,抹去了其中所有會削弱他的情感因素。她對瓦夫說出了自己對感情的不信任,而且她懷疑這種不信任也存在於瓦夫心中。這一點能把他們聯結起來嗎?

  相同思維的趨向性。

  「你說你不會再控制我們。」瓦夫低吼道,「可我覺得你的手正掐在我的喉嚨上。」

  「那你的手也掐在我們的喉嚨上。」她說,「你們派往大離散的人回歸了,可至今沒有出現一位從大離散回來的聖母。」

  「可你說你們知道所有……」

  「我們還有其他獲得信息的途徑。在你看來,我們派往大離散的那些聖母發生了什麼?」

  「都在災難中喪生了?」他搖了搖頭。這是一個全新的情報,回歸的特萊拉人從未提到過這件事。這些出入讓他的懷疑不斷加深。他該相信誰?

  「她們被策反了。」塔拉扎說。

  歐德雷翟還是頭一次聽大聖母提到對這件事的懷疑,從塔拉扎這句簡短的話里,她感覺到了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讓歐德雷翟震驚不已。有時,聖母為了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往往會準備一些應急計劃,或者臨機應變想出一些解決方案,這一點歐德雷翟是知道的。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它嗎?

  瓦夫還未出聲,塔拉扎又說道:「你來找我們,為的是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居然好意思這麼說?」瓦夫說,「你們還不是在按照霸撒的母親教的那樣,想要繼續榨乾我們的資源?」

  「因為我們知道,如果你們擁有從大離散中獲得的資源,就能承受得起這點損失。」

  瓦夫哆嗦著吸了一口氣。所以貝尼·傑瑟里特連這件事都清楚,他猜到其中一部分原因了。好吧,他需要找個辦法,把冒牌圖克的控制權奪回來。離散之人真正想要得到的是拉科斯,而且他們可能需要特萊拉人的幫助。

  塔拉扎又朝瓦夫走了幾步,她現在身旁一個侍衛都沒有,防禦非常薄弱,她看見自己的侍衛們變得非常緊張。什阿娜朝大聖母走了一小步,然後被歐德雷翟拉了回來。

  歐德雷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大聖母身上,而不是那幾個可能隨時會攻擊她的人。她們是否真的已經說服特萊拉人,讓他們相信貝尼·傑瑟里特會為他們服務呢?毫無疑問,塔拉扎剛才已經試探過他們的底線了,而且她用了伊斯拉米亞語。可她走出了侍衛的保護範圍,孤身一人站在瓦夫一行人旁邊。很明顯,瓦夫現在仍心存懷疑,那他下一步會有什麼舉動呢?

  塔拉扎打了個冷戰。

  歐德雷翟看見了。塔拉扎本就如孩童一般瘦弱,而且體重從未增加過,因此她對溫度的變化極為敏感,忍受不了寒冷的環境,但歐德雷翟並未感覺到房間內的溫度有任何變化。那就是她剛才作了一個危險的決定,危險到讓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當然,危及的不會是她自己,而是整個姐妹會。貝尼·傑瑟里特最無法容忍的罪行,便是背棄姐妹會的制度。

  「你想要我們做的,我們都答應,只有一點例外。」塔拉扎說,「我們絕不會成為孕育死靈的工具!」

  瓦夫的臉色變得煞白。

  塔拉扎繼續說道:「我們現在不是,未來也絕不會成為……」她停頓了一下,說,「……伊納什洛罐。」

  瓦夫抬起右手,每一位聖母都知道他接下來要做的手勢意味著什麼:這是他讓變臉者發動攻擊的信號。

  塔拉扎指著他尚未舉起的那隻手,說:「如果你完成了那個手勢,特萊拉人會失去所有東西。神主的信使——」塔拉扎回頭朝什阿娜的方向點了點頭,接著說,「——會離你們而去,先知的話也會在你們的口中化為塵埃。」

  這些話用伊斯拉米亞語說出來,對瓦夫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他把手放了下來,但仍對塔拉扎怒目而視。

  「我的大使告訴我,我們和特萊拉會分享彼此知道的一切信息。」塔拉扎說,「你也說過要跟我們分享。先知通過神主的信使聽見了你說的話!特萊拉人的阿卜杜都說了些什麼?」

  瓦夫聞言,肩膀耷拉了下來。

  塔拉扎轉過身背對著他。這一步走得很巧妙,她和在場的其他聖母都知道,她如今的處境非常安全。塔拉扎朝房間那一頭的歐德雷翟笑了笑,知道對方能領會自己的意思。貝尼·傑瑟里特施加懲罰的時候到了!

  「特萊拉人想要一位厄崔迪後代為你們交配。」塔拉扎說,「我把達爾維·歐德雷翟交給你們,以後還會有更多。」

  瓦夫作了一個決定。「你們可能知道尊母的不少事情。」瓦夫說道,「可你們——」

  「蕩婦!」塔拉扎突然轉身喝道。

  「如你所願。不過從你說的這些看來,她們有件事你並不知道,我告訴你這件事以後,我們就算成交了。她們能夠放大高潮的快感,並將這種快感傳遞到男人的四肢百骸,讓男人的所有感官都參與到交媾中,女方能夠引導男人達到多重高潮,而且還能……讓這種感覺延續得更久。」

  「所有感官?」塔拉扎詫異不已。

  歐德雷翟也十分震驚,她發現在場的聖母,甚至侍祭也和她有相同的感想。只有什阿娜看起來不太明白瓦夫說了什麼。

  「塔拉扎大聖母,我跟你說。」瓦夫臉上露出揚揚自得的微笑,「我們在自己身上再現了這個過程。連我都參與了!盛怒之下,我命令扮演……女方的那個變臉者中止了這個過程。沒有人……我敢說,沒有人,能夠像這樣操控我!」

  「怎麼操控?」

  「如果換成是這些……你們口中的蕩婦,我就會毫不遲疑地屈服於她們了。」他不寒而慄,「我完全沒有任何……中途停止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對這段回憶備感疑惑,「是憤怒拯救了我。」

  塔拉扎口乾舌燥,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咽下一口口水:「怎麼……」

  「怎麼做到的?很好!在我告訴你之前,我先警告你:絕對不要把這招用在我們身上,否則我們必會讓你們血償!我們的多莫和所有子民都隨時待命,一旦有任何跡象表明你們想把這用在我們身上,他們都會殺掉能夠找到的所有聖母!」

  「我們不會這麼做的,不過不是因為你的這個威脅,而是因為我們知道,這種做法會把我們帶入毀滅的深淵。你們用不著四處追殺我們了。」

  「噢?可是為什麼它沒有毀了這些……這些蕩婦呢?」

  「當然有!而且包括她們接觸到的所有人!」

  「它並沒有摧毀我!」

  「我的阿卜杜,是神主在保佑你。」塔拉扎說,「正如他保佑所有虔誠的人那樣。」

  瓦夫接受了這個解釋,他朝房間四周看了一圈,視線又回到塔拉扎身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先知的土地上完成了我的約定。那麼就用這種方式吧……」他朝兩名變臉者侍衛揮了揮手,「我們來演示給你們看。」

  很久以後,歐德雷翟獨自一人身在頂層房間思索,她們讓什阿娜目睹了整個演示過程,這麼做是否明智?好吧,這樣有什麼不好呢?什阿娜已經決心為姐妹會效力了,而且如果這個時候讓什阿娜迴避,會讓瓦夫起疑心的。

  什阿娜觀看變臉者演示的時候,從她臉上已經明顯能看出情慾的跡象。訓練監理給什阿娜召喚那些男助手的時間,可能要比一般人更早些。到時什阿娜會怎麼做呢?她會把剛才學到的新知識用在男人身上嗎?必須嚴格禁止什阿娜使用那些技能!需要有人告訴她這樣做的危險性。

  聖母和侍祭如今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她們將學到的東西牢牢地記在了腦中。而什阿娜的教育必然建立在剛才觀察到的場景上,其他人則早已掌握了這些內在技能。

  觀察變臉者的這些人沒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不過關於瓦夫還有些事情值得思考。他說他會處理掉這兩位演示的變臉者,可他會先做什麼呢?他經受得住誘惑嗎?男性變臉者在極致的快感下不住扭動時,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在歐德雷翟看來,這個演示讓她想起了科恩大廣場上拉科斯人跳的舞蹈。如果只看很短的一段時間,這支舞蹈似乎全無節奏可言,但是放眼跳舞的整個過程,會發現舞蹈本身是有節拍的,每隔大約兩百步就會出現重複。這些舞者把每個節拍延伸到了驚人的長度,進行演示的那些變臉者也是如此。

  希艾諾克成了性操控的手段,大離散中數以十億計的人都處在它的控制之下。

  歐德雷翟想起了這個舞蹈,它漫長的節拍,以及在那之後混亂的暴力場面。希艾諾克的重點在於宗教能量,而這一主題已逐漸轉變為另外一種交流方式。她想起了什阿娜在大廣場看見舞蹈時的激動反應。歐德雷翟當時問什阿娜:「他們在那裡跳舞,是想傳達什麼信息?」

  「這些舞者,太傻了!」

  姐妹會不允許這種說話方式。「什阿娜,我提醒過你要注意語調,你想現在就嘗試一下被聖母懲罰的滋味嗎?」

  歐德雷翟此時正在達累斯巴拉特的頂層房間,她看著窗外漸濃的夜色,這幾句話就像鬼魂的信息一般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心中湧現出強烈的孤獨感,房間裡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

  只有受罰的人會留下來。

  她還記得,在大廣場上方的那個房間裡,什阿娜的眼睛格外明亮,心中充滿了各種疑問:「你為什麼總是提到傷害和懲罰?」

  「你需要學會遵守紀律,如果不能控制自己,還談什麼控制其他人?」

  「我不喜歡這門課。」

  「我們都不怎麼喜歡它……然而不久之後我們就在實踐中發現,這門課的用處很大。」

  正如歐德雷翟盤算的那樣,她的這句話在什阿娜的心中生根發芽,影響久久不退。最後,什阿娜把她知道的所有關於這支舞蹈的事都告訴了歐德雷翟。

  「有些舞者逃脫了,其他那些直接去見撒旦了。祭司們說他們去了夏胡魯那裡。」

  「那些活下來的人,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恢復以後,需要再進沙漠裡跳一次舞,如果撒旦來了,他們就會死,如果撒旦沒來,他們就會得到獎勵。」

  歐德雷翟覺得這種範式似曾相識,什阿娜已經不需要再繼續說下去了,不過歐德雷翟沒有打斷她。什阿娜的聲音異常苦澀。

  「他們得到的獎勵一般是錢和市場裡的攤位之類的,祭司會說,他們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人類。」

  「那失敗的那些人就不是人類了嗎?」

  什阿娜陷入沉思,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作聲。不過,歐德雷翟十分清楚這是一條怎樣的路,這是姐妹會的人性測驗!她接受這項測試時的體驗,在什阿娜身上重演了。比起其他的試煉,這段經歷何其溫和!

  在博物館頂層房間的昏暗燈光下,歐德雷翟看向抬起的右手,她想起了劇痛之盒,還有當時放在頸邊的戈姆刺,一旦她臨陣退縮或者叫出聲來,便會喪生在這毒針之下。

  什阿娜也沒有叫出聲來。不過,她在經歷劇痛之盒前,就已經知道了歐德雷翟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也是人類,不過不太一樣。」

  空蕩的房間裡,只剩下歐德雷翟和暴君無廳里的珍藏,她大聲說道:「雷托,你對我們做了什麼?你只是跟我們說話的撒旦嗎?現在你要強迫我們分享什麼呢?」

  陳舊的舞蹈會變成陳舊的性儀式嗎?

  「聖母,你在跟誰說話?」

  什阿娜的聲音從房間那頭傳來,她從房門走了進來,她穿著灰色的學員長袍,一開始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她越走越近,身影也逐漸變大。

  什阿娜走到歐德雷翟身邊,停了下來,說道:「主母讓我找你過去。」

  「我在自言自語。」歐德雷翟說道。她看向這個異常安靜的女孩,想起當時問她那個關鍵問題時,她表現出的令人揪心的激動。

  「你想成為一名聖母嗎?」

  「聖母,你為什麼跟自己說話?」什阿娜的聲音里充滿了關切之情,教學監理需要花費好些力氣,才能把這些情感從她心裡清除掉。

  「剛剛我想起了問你願不願意當聖母的時候。」歐德雷翟說,「這段記憶又讓我想起了其他事情。」

  「你說過,無論任何事情都要聽從你的指揮,絕不猶豫,要絕對地服從你。」

  「然後你說:『就這些嗎?』」

  「我當時了解的東西不多,不是嗎?我現在了解的東西也不算多。」

  「小姑娘,我們都有不了解的東西。除了我們都在跳同一場舞這件事,而且如果我們中有人失敗了,撒旦一定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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