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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8:57:43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雷托二世變身拉科斯的沙蟲,距今已經過去了一萬年,然而關於此舉的動機,史學家依然眾說紛紜。他是被長生的欲望所驅使嗎?人類的壽命通常在三百標準年之內,他的壽命卻十倍於此,不過他為此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啊。貪圖權力?他雖然是名副其實的暴君,可是權力又滿足了他什麼欲望?因為某些原因,希望阻止人類毀滅自我?我們僅僅有他本人關於金色通道的敘述和闡釋,而且我無法接受達累斯巴拉特記錄的一面之詞。抑或,還有其他的目的或誘惑,只有經歷過他所經歷的事情,才能看到?目前,我們沒有更加可靠的依據,所以這個問題仍有探討的空間。我們能說的只有「他成功了!」,只有實實在在的事實無法被人否認。
——雷托二世變形一萬周年慶上
高斯·安達伍德的結尾致辭
瓦夫明白,自己又一次踏上了去拉什卡的征程,這一次的風險遠非常人可以想像。大離散回歸的一位尊母要見他,這可是普汶笪中的普汶笪!這些女人心狠手辣,特萊拉人從大離散回歸的後代對她們的事情知無不言。
「遠非貝尼·傑瑟里特的諸位聖母可比。」他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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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夫告訴自己:人數也遠非她們可比。
他也並不完全相信這些回歸的特萊拉人子孫後代。他們口音奇特,舉止怪異,他們舉行儀式的方式也令人生疑。他們怎麼可能回歸偉大的柯爾?這些人在外遊蕩了數百年之久,怎樣的呼弗蘭儀式才能滌清他們的污穢?然而,經過了數代,他們竟然依舊保守著特萊拉人的秘密,令人頗為訝異。
他們已經不是馬里柯兄弟了,但他們是特萊拉人了解回歸的散失之人的唯一渠道。況且,他們帶來了價值重大的信息,即便沾染了普汶笪的險惡,也算值得了。根據這些信息,特萊拉人已經對鄧肯·艾達荷的死靈進行了相應的調整。
尊母認為伊克斯人地位中立,因而雙方便將見面地點定在了一艘近星繞行的伊克斯無艦上。飛船環繞的是一顆氣態巨行星,由雙方共同選定,位於舊帝國開採殆盡的太陽系。先知親手榨乾了這個恆星系統最後的財富。新的變臉者假扮伊克斯人,和無艦的工作人員混在了一起,可是因為首次接觸尊母,瓦夫還是出了一身冷汗。這些尊母倘若真的勝過貝尼·傑瑟里特的那些女巫,她們會不會發現艦上的一些伊克斯人換成了變臉者?
瓦夫費了極大的精力,才促成雙方最終選中了這個會面地點,同時也做好了相應的安排。會不會出什麼差錯?他帶了兩件隱秘的武器,從未在特萊拉的核心星球之外使用過,他因此安慰自己不會有什麼問題。這兩件都是他的工匠長年累月、嘔心瀝血的成果——他袖子裡藏著的兩支袖珍獵殺鏢。他已經訓練了若干年,揚袖發射毒鏢的本領已經成為條件反射,幾與本能無異。
會面的房間牆壁全部鍍了一層紫銅,證明伊克斯人無法使用秘密監視設備。可是大離散的人們會不會研製出了超出伊克斯人知識範圍的儀器?
瓦夫猶猶豫豫地走進了房間,尊母已經到了,坐在一張真皮躺椅上。
她看到瓦夫,第一句話便是:「叫我尊母,她們都這麼稱呼我,你也要這麼稱呼我。」
大離散回歸的特萊拉人告誡他,見了尊母首先務必鞠躬。他趕忙鞠了一躬:「尊母。」
她的語調低沉、直白而又強勢,話語之間表露出了她對他的鄙夷之意。她好似一個年邁的運動員或雜技演員,雖然動作不緊不慢,但是肌肉張力和一些技能絲毫不減當年。她的顴骨高突,面部嶙峋,繃緊的皮膚似乎直接蒙在了頭骨上。她的嘴唇很薄,傲慢躍然於臉上,每一個字都好像砸在下等人頭上一樣。
「行了,進來,坐下!」她發出了一聲命令,揮了揮手,示意瓦夫坐在對面的躺椅上。
瓦夫聽到身後的艙門「噝噝」地關上了,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戴了一件探測器,他看到導線伸進了她的左耳。他藏在袖子裡的獵殺鏢經過了反探毒「清洗」,然後在零下三百四十開氏度的輻射浴中放置了五個標準年,從而具備了逃避探測器的屬性,這樣便可以了嗎?
他輕輕地坐在了那張椅子上。
這位尊母戴著橘色的隱形鏡片,頗有一種桀驁不馴而又狂野的感覺。這個女人整個人都令人望而生畏,配上她的穿著,便更是如此!她外面一件深藍的斗篷,裡面一套鮮紅的緊身連衣褲。斗篷的表面綴有一些珍珠狀的材質,形成了惡龍圖案和怪異的阿拉伯紋飾。她好像坐在王座上一般,兩隻嶙峋的手悠閒地搭在了扶手上。
瓦夫環顧了房間的四周,他的手下已經和伊克斯的維護工人以及尊母的代表檢查過了這間房間。
我們盡了一切努力。他心裡想著,試圖讓自己放鬆下來。
這位尊母哈哈大笑了起來。
瓦夫一面瞪著她,一面儘可能地維持自己鎮定的表情。「你在打量我。」他斥責道,「你覺得自己神通廣大,手段軟的硬的都有,隨便怎樣都能對付得了我。」
「跟我說話不要用這種語氣。」這一句話聲音低沉,語調平淡,但是言語之間的毒辣卻令瓦夫為之一震。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女人腿部細長的肌肉,一襲紅衣絲毫沒有遮掩她的身形,仿佛原生的皮膚。
兩人睡醒的時間在路上便已經過了調整,會面的時間剛好對應兩個人上午十時左右的時間,可是瓦夫卻有些驚慌失措,他感覺自己處於下風。如果大離散那些特萊拉人說的話是真的,那該如何是好?她肯定帶了武器。
她看著他,冷冷地笑了笑。
「你想把我給震住。」瓦夫說道。
「而且成功了。」
瓦夫心裡騰起了怒火,但是他並沒有在言語之間表露出來:「我來這裡可是應了貴方的邀請。」
她說:「但願你不是來找事兒的,否則你必敗無疑。」
他說:「我來這裡是為了談合作。」他暗自思忖:她們需要我們什麼東西?無論怎樣,她們肯定是需要某些東西。
「我們有什麼合作可談?」她問道,「你要在行將垮塌的筏子上面建一座大廈嗎?哼!協議這種東西說破裂就破裂,而且是常有的事兒。」
「那我們拿什麼來談判?」他問道。
「談判?我不喜歡討價還價。我對你給那群女巫做的死靈比較感興趣。」她的語氣沒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但是瓦夫聽到這句話,心跳加快了許多。
在瓦夫的某一次死靈人生中,一個叛逃的門泰特曾經訓練過他。然而,門泰特的能力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而且解釋和推理又不能沒有語言。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殺了普汶笪的這個門泰特,但是他們也學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想到這件事情,瓦夫稍微撇了一下嘴巴,但是也想起了那些有價值的東西。
發動攻擊,吸收攻擊所產生的數據!
他大聲說道:「你根本不準備付出!」
「怎麼犒勞你,我來決定就行。」她說。
瓦夫狠狠地盯著她:「你在耍我嗎?」
她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露出了嘴裡的白色牙齒:「我要是耍你的話,你肯定得丟了這條性命,而且你也會巴不得趕緊死了。」
「所以在下只有依賴閣下的好心好意,才能活下去不成?」
「依賴!」她從牙縫裡擠出來了這麼兩個字,好像很噁心的樣子,「你為什麼把那些死靈賣給女巫,然後再殺了他們?」
瓦夫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你們對這個死靈做了手腳,但他還是可以恢復初始的記憶。」她說。
「你知道的可真多!」瓦夫說道。這句話並未達到嘲諷的效果,他希望也沒有暴露什麼東西。一定有內奸!那些女巫中間有內奸!特萊拉的核心會不會也有一個叛徒?
「拉科斯上有一個女童,關乎這些女巫計劃的成敗。」這位尊母說道。
「這件事情你為什麼知道?」
「她們幹什麼事情,我們都知道!你覺得我們有內奸,但其實你不知道我們可以把手伸得多遠!」
瓦夫頓時就泄了氣,莫非她能看穿他的心思?散失之人是不是天生便具備這種能力?這項能力莫非源自外面的世界,一個未經歷大離散的人未能發現的世界?
「你們對這個死靈做了什麼手腳?」她質問道。
音控力!
雖然經過那位門泰特的訓練之後,瓦夫對於這種手段已經有所防備,但是依然險些脫口而出。這位尊母竟然擁有那些女巫的能力!倘若對方是聖母,他必定能料到這一手,而且有所防備,但他實在沒料到這位尊母也使出了這樣的手段。瓦夫緩了一陣,才恢復了過來,他雙手合十,支在了下巴前面。
「你有一些有意思的資源。」她說。
瓦夫臉上露出了一副流浪兒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此時看起來一定很像一個孱弱的精靈。
發動攻擊!
「我們知道你們從貝尼·傑瑟里特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他說道。
她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憤怒:「我們並沒有從她們那裡學什麼東西!」
瓦夫提高了自己的音調,以一種詼諧迷人的聲音勸誘道:「當然,我們不是在討價還價。」
「不是嗎?」她臉上出現了驚訝的神色。
瓦夫放下了雙手:「沒事,尊母,您對這個死靈感興趣,您提到了拉科斯上面的事情。您以為我們是誰?」
「你們是誰並不重要。用不著多久,你們就會變成無足輕重的人了。」
瓦夫從她的話里聽到了寒冷徹骨的機器邏輯,她的這句話比門泰特的推理更加令人不寒而慄。她現在就能置我於死地!
她的武器在哪裡?她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武器?他並不想看到那些健壯、細長的肌肉,不想看到她雙手的繭子,也不想看到她橘色眼睛中獵人般的光芒。她有沒有可能猜到,甚至已經知道了他袖子裡藏著的獵殺鏢?
「我們遇到了一個問題,無法通過符合邏輯的辦法解決。」她說道。
瓦夫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種話只有禪遜尼的尊主才說得出來!他自己曾經說過不止一次。
「有一種可能性,你或許從來都未曾考慮過。」她說道。這番話好像揭掉了她臉上的一副面具,瓦夫突然看到了這些姿態背後那個工於心計的女人。她難道以為他是個只能撿豬蝓糞便、傻乎乎的小精靈嗎?
他裝出一副猶豫疑惑的樣子,問道:「這樣的問題要怎麼解決?」
「順其自然即可。」她說。
瓦夫仍然看著她,還是那副迷惑的神色。她並沒有想告訴他什麼真相,但是,這些事情還是暗示了一些東西!他說:「在下不知閣下所言何意。」
「人類已經超越有窮,進入了無窮之境。」她說,「這才是大離散真正的饋贈。」
瓦夫強行壓住了內心的慌亂,說道:「宇宙無窮,時間無窮,如此一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哈哈,你這個小傢伙倒是挺聰明。」她說,「一個人怎麼可能考慮到無窮無盡的所有事情?依靠邏輯是決然無法完成的。」
古代巴特勒聖戰的領袖希望將人類從機械的大腦之中解救出來,瓦夫覺得她的這番話與他們的想法有些相似,這位尊母竟然與時代脫節得如此嚴重。
「我們的祖先希望通過計算機找到一個解決辦法。」他冒險說了這麼一句。看她怎麼回答!
「你明明知道計算機的存儲容量有限。」她說。
這一句話讓他又亂了方寸,難道她真的可以看透人腦中的內容?這是不是一種頭腦銘印?特萊拉人改造了變臉者和死靈,其他人也有可能實現類似的改變。他集中注意力,想到了伊克斯人,想到了他們邪惡的機器。普汶笪的機器!
尊母迅速地環視了這間房間,問道:「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相信這些伊克斯人?」
瓦夫屏住了呼吸。
她說:「我覺得你並不是完全信任他們。行了行了,小個子,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會害你的。」
瓦夫現在才開始思考她是不是確實想和他坦誠溝通,友好相待,她確實放下了剛才的傲慢和憤恨。大離散的那些特萊拉人說尊母在性方面的決策方式與貝尼·傑瑟里特大同小異,她會不會是在勾引他?不過,她非常清楚邏輯的弊端,剛才她自己也已經說了。
這太令人困惑了!
「我們一直在繞圈子。」他說。
「恰恰相反。圓圈是閉合的,圓圈是局限的。人類已經跨出了成長的空間,不再受到空間的約束。」
她又開始了!他聽得口乾舌燥:「人們常說,把握不了的,就必須接受。」
她探過身子,一雙橘色的眼睛盯在他的臉上:「如果我說貝尼·特萊拉會遭受滅頂之災,你相信嗎?」
「如果真的會這樣,我就不會來這裡了。」
「邏輯不行的時候,就必須藉助另外的東西。」
瓦夫笑了:「這句話聽著挺合邏輯。」
「好大的膽子!竟敢嘲笑我!」
瓦夫抬起雙手,做出了防禦的姿態,並且換了一種撫慰的語氣:「尊母說的『另外的東西』,敢問是什麼?」
「精力!」
她的回答令他頗為意外:「精力?怎樣的形式?需要多少?」
「你希望得到符合邏輯的答案。」她說。
瓦夫的心頭掠過一絲遺憾,他意識到,這個女人終究不是禪遜尼的信徒。她只是在玩文字遊戲,繞著非邏輯轉圈,用的手段到底還是邏輯。
「朽必始於中央。」他說了一句試探性的話。
她似乎並沒有聽到:「任何人類,我們只要觸碰,就能夠從他們內心的深處發現尚未發掘的精力。」她伸出了一根皮包骨頭的手指,距離他的鼻子只有幾毫米。
瓦夫坐了回去,等到她放下了胳膊,身體便又向前探了出來。他說:「貝尼·傑瑟里特生產她們的魁薩茨·哈德拉克之前,說的不正是這番話嗎?」
「她們沒能控制住自己,也沒能控制住他。」她譏笑道。
瓦夫覺得,她在思考非邏輯性的時候,再一次動用了邏輯。這些失誤已經讓他了解到了很多信息,他或許已經可以一窺這些尊母的來歷了。一位自然的聖母,出身拉科斯的弗雷曼人,後來在大離散期間走出了這個宇宙。大饑荒時期以及大饑荒結束後不久的時間裡,各個民族乘坐無艦紛紛逃離了這個宇宙。某艘無艦便將這個野生的女巫和她的觀念播撒到了某個地方,那顆種子現在便以這個橘色眼眸女獵手的形式回歸。
她再一次奮力施展出音控力,質問道:「你們到底把那死靈怎麼了?」
瓦夫這次有所準備,躲開了。他必須把這位尊母從這個話題上引開,如果有可能,最好結果了她的性命。他已經從她那裡知道了不少東西,但是他不知道她擁有怎樣的神秘能力,因而完全無法判斷她從自己這裡了解到了多少東西。
大離散的特萊拉人告訴他,這些尊母都是善用性慾的魔頭。她們利用性的力量征服男性,奴役男性。
她說:「你根本不知道我能讓你多麼逍遙快活。」她的聲音像鞭子一樣纏在了他的身上。如此誘人!如此魅惑!
瓦夫堅守陣地,說道:「告訴我你為什麼——」
「我什麼都不需要告訴你!」
「那麼你到這裡,就確實不是來談判的了。」他的語氣帶有些許遺憾,那艘無艦其實是將腐壞播撒到了其他的宇宙。瓦夫感覺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倘若他沒能把她殺死,會發生什麼事情?
「好大的膽子!竟敢不停地跟尊母提討價還價的事情!」她厲聲說道,「你明明知道我們從來不談條件!」
瓦夫說:「尊母,在下並不了解貴方的行事原則。不過,據閣下所言,在下感覺方才似乎有所冒犯。」
「原諒你了。」
我並沒有請求原諒!他平靜地看著她。根據她的表現,他可以推斷出很多事情。瓦夫憑藉自己上千年的閱歷,回顧了自己在這裡了解到的事情。這個回歸的女性來找他,是為了獲取一條至關重要的信息。因此,可見她沒有其他的消息渠道。儘管她高明地掩飾了自己的焦急,他依然能夠察覺到這種心情,她亟須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是不是發生了。
她的兩隻手像利爪一樣,輕輕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多麼像一隻猛禽!朽必始於中央。他剛才說過這句話,但是她並沒有聽見。大離散的人好像自由的原子一樣在宇宙間遊蕩,他們顯然仍在不斷地離散。這個尊母代表的民族,她們想必還沒有找到追蹤無艦的方法。她和貝尼·傑瑟里特一樣,也拿無艦無可奈何。
他說:「你希望找到能讓無艦顯形的辦法。」
這句話顯然對她的情緒產生了影響。她沒有料到眼前這個精靈一樣的小個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看到尊母的臉上先是恐懼,而後是憤怒,而後是決絕,最後變回了兇殘的表情。不過,她知道了,她知道瓦夫看到了自己的神色。
「所以,這就是你對那死靈動的手腳。」她說。
「這是貝尼·傑瑟里特那些女巫的要求。」瓦夫撒了一個謊。
「我低估了你的實力。」她說,「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低估了我的實力。」
「非也,尊母。能夠培育出你這樣的人,這個交配計劃顯然相當可怕。估計不消眨一下眼睛的工夫,您就能一腳置我於死地。那些女巫與您完全是天壤之別。」
她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神色因此也柔和了一些:「特萊拉人是想心甘情願地當我們的僕人,還是想被我們強按下頭,接受我們的奴役?」
瓦夫暴跳如雷,他也根本沒有打算掩飾內心的憤怒:「你是要讓我們當奴隸?」
「這只是一個選項,還有一個選項。」
他抓住了她的軟肋!這個女人的弱點在於傲慢。他卑躬屈膝地問道:「那麼,敢問尊母有什麼吩咐?」
「有兩位年輕的尊母,我要你當作客人帶回去。她們要和你們交配,然後……讓你們學會我們歡愉的方法。」
瓦夫緩緩地呼吸了兩口氣。
「你們莫非不能生育?」她問道。
「我們只有變臉者才和騾子一樣。」這件事情盡人皆知,她不該問這種問題。
她說:「你雖然自稱尊主,可是還沒能成為自己的主人。」
至少比你強,該死的尊母!馬謝赫才是我真正的名號,說出來嚇死你。
「兩位尊母將會仔細察看一切具有特萊拉人特色的東西,返回之後報告給我。」她說。
他看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兩位姑娘相貌如何?」
「兩位尊母!」她糾正了他的措辭。
「你們只有這一個名號?」
「如果她們願意,你們可以直呼她們的姓名,但是你們不得擅自用其他的方式稱呼她們。」她歪了歪身子,骨瘦如柴的手指關節在地板上敲了幾下。她的手閃著金屬的光澤,竟然有辦法穿透這間房間的防護層!
艙門打開了,兩名女子走了進來,兩人的著裝與瓦夫的尊母相仿,只是深藍斗篷的紋飾相對較少,年紀也相對較小。瓦夫怔怔地看著她們,兩人都是……他試圖掩飾自己臉上的喜色,但是明白自己還是露出了笑容。沒關係,這個老女人會以為他是在欣賞這兩個貌美的女子。他看到兩人之中有一個是新的變臉者,具體的特徵只有尊主才會注意到。特萊拉人成功調了一個包,這些離散之人完全沒有察覺!他們越過了一個障礙!這些新式死靈不知道會不會也可以逃過貝尼·傑瑟里特的法眼。
「懂得變通的人,才能成大事,以後肯定不會讓你吃虧就是。」年邁的尊母如此說道。
「尊母在上,在下看到了貴組織的實力。」瓦夫所言不虛,他知道隱藏不了自己下定決心的眼神,於是便低下了頭。
她指了指剛剛進來的兩個女子:「這兩位將與你一同回去。她們哪怕只是一時興起的想法,你也必須奉若軍令,對她們絕對不得有絲毫怠慢和淡漠。」
「在下明白,這是必然。」瓦夫低著頭坐在椅子上,抬起雙手,假意鞠躬行禮,兩個袖子「嗖」的一聲,各飛出了一支飛鏢。此時瓦夫的身體猛然偏向一邊,左側大腿卻已被尊母右腳踢中,連人帶椅子仰翻在地。
這是老尊母的臨終一擊——瓦夫左袖射出的飛鏢射入她驚愕的嘴中,刺進了她的喉嚨,毒素麻醉了喉部的神經,老婦一聲都未能發出。另一支飛鏢射進了年輕的尊母右眼,她還沒有發出聲音,瓦夫的變臉者幫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下了她的頭顱。
兩具屍體倒在了一處。
瓦夫痛苦地從椅子裡爬了起來,然後把椅子也扶了起來。他的大腿陣陣抽痛,她如果再向前踢一點,他的大腿就斷了!他意識到,她的反應並非由中樞神經系統控制,和一些昆蟲一樣,攻擊可以直接由所需的肌肉系統發動。這件事情必須調查一番!
他的變臉者幫凶原本站在打開的艙門旁邊探聽風聲,後來往旁邊走了一步,讓一個伊克斯護衛模樣的變臉者進來。
瓦夫揉了揉自己受傷的大腿,兩個變臉者褪下了死者的長袍。假冒的伊克斯人把頭貼到了年邁的尊母頭上,一眨眼的工夫,伊克斯人便消失了。現場只剩下一位以假亂真的老婦和一名年輕的尊母侍從。又一個偽裝的伊克斯人走了進來,變成了年輕尊母的樣子。兩具死屍很快便變成了一堆灰燼,其中一位新的尊母將灰燼捧進了一個袋子,藏到了自己的長袍裡面。
瓦夫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這間房間。這次的發現令他不寒而慄,那位尊母之所以如此傲慢,是因為她擁有令人嘆為觀止的能力,必須探查一下這些能力。他留下了假扮老年尊母的變臉者。
「已經把她印下來了?」
「稟告尊主,正是如此。銘印的時候,她活躍的記憶尚未消亡。」
「傳給她。」他指了指之前的那個伊克斯護衛。她們的額頭接觸了幾秒,然後便分開了。
「完成。」年邁的尊母說道。
「這些尊母我們已經複製了多少個?」
「稟告尊主,四個。」
「全都沒有被發現?」
「稟告尊主,一個都沒有。」
「這四個務必前往這些尊母的核心地帶,儘可能了解這些女人,然後回來一個,匯報你們了解到的情況。」
「報告尊主,這個方法行不通。」
「行不通?」
「她們已經切斷了自己和源頭的聯繫,這是她們慣常採取的手段。這些女人是尊母中的一個新的群體,她們已經在伽穆星球站穩了腳跟。」
「但是我們一定有辦法……」
「還望尊主原諒,她們在大離散中的坐標原本藏在了一艘無艦上,現在已經被抹除了。」
「她們難道完全銷聲匿跡了不成?」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了內心的沮喪。
「稟告尊主,確實完全銷聲匿跡了。」
豈有此理!他的思維突然好像野馬一樣,發瘋似的掙脫韁繩,他費了不少氣力才將它穩定了下來。「絕對不能讓她們知道我們在這裡幹了什麼。」他喃喃道。
「尊主,她們絕對不會知道。」
「她們現在已經具備了什麼天賦,什麼能力?快說!」
「她們現在的能力和貝尼·傑瑟里特的聖母基本相差無幾,只是不能通過美琅脂調取祖先的記憶。」
「當真如此?」
「完全看不出她們具備這樣的能力。如您所知,我們——」
「是,是,我明白。」他揮了揮手,變臉者閉上了嘴巴,「可是那個老女人如此傲慢,如此……」
「報告尊主,屬下有一事不得不說,當前時間緊迫,我們不宜在此逗留。這些尊母顛鸞倒鳳的能力已經爐火純青,遠非其他任何人可以比擬。」
「這樣看來,大離散回來的那些特萊拉人的後代說的是真話。」
「報告尊主,她們借鑑了原始的怛特羅密教,形成了獨有的性刺激的方式,這也正是她們接受信眾膜拜的方式。」
「膜拜。」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她們的能力莫非在姐妹會的交配聖母之上?」
「報告尊主,那些尊母自認為如此,我們是否應當展——」
「絕對不行!」瓦夫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迅速揭下了精靈一般的面具,露出了尊主威嚴的面孔,兩位變臉者服帖地點了點頭。瓦夫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大離散回歸的特萊拉人竟然將事情如實告訴了他,全無隱瞞和欺騙!只一次簡簡單單的精神銘印,就讓他確定了這些回歸的特萊拉人可以發揮多麼大的價值!
「尊主現在有何吩咐?」年邁的尊母問道。
瓦夫恢復了精靈一般的面孔:「回到班得隆的特萊拉核心,我們再商討這些事情。另外,即便是尊主,也不能對尊母發號施令。除非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否則你們就是我的主人。」
「遵命。現在是否應當將您的命令傳達給外面的人?」
「嗯,命令如下:這艘無艦絕對不能返回伽穆,必須完全消失,一點蛛絲馬跡、一個倖存者都不能留下。」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