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星空插曲
2024-09-26 08:04:22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他們成功地突破了封鎖。從來不曾有任何艦隊,能滴水不漏地監視廣袤的太空中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隙。只要有一艘船艦,一名優異的駕駛,再加上中等的運氣,應該就能找到漏洞突圍而出。
杜倫鎮定地駕著狀況欠佳的太空船,從一顆恆星附近躍遷到另一顆恆星周圍。若說恆星的質量會使星際躍遷困難重重且後果難料,它也會令敵人的偵測裝置失靈,或者幾乎無法使用。
一旦衝出敵方星艦形成的包圍網,就等於穿越遭到封鎖的死寂太空——在次乙太也被嚴密封鎖的情況下,沒有任何訊息得以往返。三個多月來,杜倫第一次不再感到孤獨。
一個星期過去了,敵方的新聞節目總是播報無聊且自我吹噓的戰爭捷報,詳述敵方對基地體系控制的進展。在這一星期中,杜倫的武裝太空商船歷經數次匆促的躍遷,從銀河外緣一路向核心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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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布林·米斯在駕駛艙外大聲叫嚷,正在看星圖的杜倫眨眨眼睛,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杜倫走進中央那間小艙房。由於乘客過多,貝泰已將這間艙房改裝成起居艙。
米斯搖了搖頭。「我若知道才有鬼呢。騾的播報員正要報導一則特殊戰報,我想你也許希望聽聽。」
「也好。貝泰呢?」
「她在廚艙里忙著布置餐桌、研究菜單——或者諸如此類的無聊事。」
杜倫在馬巨擘睡的便床上坐下來等著。騾的「特殊戰報」幾乎使用千篇一律的宣傳手法。首先播放一段軍樂,再來是播報員諂媚的花言巧語。然後出現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新聞,一則接著一則掠過熒幕。接著是短暫的間歇,接著再響起號角,還有逐漸提高的歡呼,最後則達到高潮。
杜倫忍受著這些精神轟炸,米斯則在喃喃自語。
新聞播報員喋喋不休,他用戰地記者的做作口吻,敘述著太空中一場激戰過後,到處可見熔融的金屬,以及四散紛飛的血肉。
「由沙敏中將率領的快速巡弋艦中隊,今天對伊斯的特遣隊施以痛擊……」播報員刻意不帶表情的面容逐漸淡去,熒幕背景變成漆黑的太空,一排排星艦在激戰中迅速划過長空。然後在無聲的爆炸中,繼續傳來播報員的聲音:「這場戰役中最驚人的行動,是重型巡弋艦星團號對抗三艘『新星級』的敵艦,這乃是一場殊死戰……」
熒幕的畫面轉換了角度,並且拉近鏡頭。一艘巨大的星艦噴出耀眼的光焰,將對方一艘星艦照得通紅,後者一個急轉跳出焦距,隨即掉過頭來,向巨艦猛撞過去。星團號陡然一傾,與敵艦僅僅擦身而過,卻將敵艦猛力反彈回去。
播報員用平穩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一直報導到敵方盡數遭到殲滅為止。
短暫的停頓後,又開始報導涅蒙的戰事,幾乎是大同小異的畫面與敘述。不過這次加入一個新題材,那是有關攻擊性登陸的冗長報導——被夷為焦土的城市、擠成一團的戰俘、星艦再度升空的畫面……
涅蒙撐不了多久了。
報導再度暫停,照例又響起刺耳的金屬管樂。熒幕的畫面逐漸化作一個長長的迴廊,兩旁站滿氣勢非凡的士兵;穿著顧問官制服的政府發言人,從迴廊盡頭趾高氣昂地快步走過來。
一片凝重的靜寂。
發言人終於開始講話,聲音聽來嚴肅、緩慢而冷酷:
「奉元首命令,在此作如下宣布:長久以來,一直以武力反抗元首意志的赫汶星,如今已向我方正式投降。此時此刻,元首的軍隊業已占領該行星。反抗力量四處竄逃,變成一群烏合之眾,已迅速被消滅殆盡。」
畫面再度轉換成原先那名播報員,他一本正經地宣布,將隨時插播其他重要的發展。
然後節目就換成舞蹈音樂,艾布林·米斯隨手一撥,切斷了電視幕的電源。
杜倫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了開,一句話也沒有說。心理學家並未試圖阻止他。
當貝泰走出廚艙時,米斯做個手勢,示意她別開口。
他說:「他們攻下了赫汶。」
貝泰叫道:「這麼快?」她的眼睛睜得老大,透出深深的疑惑。
「根本沒有抵抗,根本沒有任何XX……」他及時把後面的話吞回去,「你最好讓杜倫靜一靜,這對他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這頓飯,我們就別等他了。」
貝泰又望了望駕駛艙,然後無可奈何地轉過頭來。「好吧!」
馬巨擘默默坐在餐桌旁。他既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只是以充滿恐懼的眼睛瞪著前方,仿佛恐懼感消耗了體內所有的元氣。
艾布林·米斯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果凍,並粗聲說道:「其他兩個行商世界還在抵抗。他們奮戰到底,前仆後繼,寧死不降。只有赫汶,就像基地一樣……」
「但究竟為什麼?為什麼呢?」
心理學家搖搖頭。「這是那個大問號中的一個小環節。每一項不可思議的疑點,都是解開騾真面目的一個線索。第一點,當獨立行商世界仍在頑抗時,他如何能一舉征服基地,而且幾乎兵不血刃。那種抑制核反應的武器,其實根本微不足道——這件事我們曾經一再地討論,我都快要煩死了——而且,那種武器只有對付基地時才有效。」
「我曾經向藍度提出一個假設,」艾布林灰白的眉毛皺在一起,「騾可能有一種輻射式『意志抑制器』。赫汶可能就是受到這種東西的作用。可是,為什麼不用它來對付涅蒙和伊斯呢?那兩個世界如今還在瘋狂地拼命抵抗,除了騾原有的兵力,還需要動用基地艦隊的半數才能打敗他們。是的,我注意到基地的星艦也在攻擊陣容中。」
貝泰小聲說:「先是基地,然後是赫汶。災難似乎一直跟著我們,我們卻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逃脫。這種事會一直持續下去嗎?」
艾布林·米斯並沒有注意聽,他好像正在跟自己進行討論。「可是還有另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貝泰,你還記得一則新聞嗎?他們在端點星沒有找到騾的小丑,懷疑他逃到了赫汶,或是被原來綁架他的人帶去那裡。貝泰,他似乎始終很重要,但我們還沒有找到原因。馬巨擘一定知道什麼事,會對騾造成致命傷。我可以肯定這一點。」
馬巨擘已經臉色煞白,全身打顫。他為自己辯護道:「偉大的先生……尊貴的大爺……真的,我發誓,我這個不靈光的腦袋,沒法子滿足您的要求。我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且,您還用了探測器,從我的笨腦袋抽出我所知道的一切,還包括我自己以為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指的是一件小事,一個很小的線索,以致你我都未能察覺它的本質。但我必須把它找出來——因為涅蒙和伊斯很快就會淪陷,到那個時候,整個基地體系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進入銀河核心區域之後,恆星開始變得密集而擁擠。各星體的重力場累加起來,達到了相當的強度,對星際躍遷產生了不可忽略的微擾。
直到某次躍遷後,太空船出現在一顆紅巨星的烈焰中,杜倫方才察覺這個危機。他們不眠不休奮戰了十二個小時,才終於掙脫強大的重力場,逃離了這顆紅巨星的勢力範圍。
由於星圖的範圍有限,而且不論是操作太空船,或是進行航道的數學演算,杜倫都缺乏足夠的經驗,他只好在每次躍遷之前,花上幾天的工夫仔細計算。
後來,這個工作變成一項團隊行動。艾布林·米斯負責檢查杜倫的數學計算;貝泰負責利用各種方法測試可能的航道;就連馬巨擘都有事可做,他負責利用計算機做例行運算——學會如何操作後,這份工作為馬巨擘帶來極大的樂趣,而且他做得又快又好。
大約一個月之後,貝泰已經能從「銀河透鏡」的三維模型中,研讀蜿蜒曲折的紅色航道。根據這個航道,他們距離銀河中心已經不遠。她以諷刺的口吻開玩笑說:「你知道它像什麼嗎?像是一條十英尺長的蚯蚓,還患了嚴重的消化不良症。我看,你遲早會帶我們回赫汶去。」
「我一定會的,」杜倫沒好氣地說,同時把星圖扯得嘎嘎作響,「除非你給我閉嘴。」
「提到這點,」貝泰繼續說,「也許有一條直線的航道,就像子午線那麼直。」
「是嗎?嗯,首先,你這個小傻瓜,如果光憑運氣,至少需要五百艘船艦,花五百年的時間才找得到這種航道。我用的這些廉價的三流星圖,上面根本沒有顯示。此外,這種直線航道最好儘量避開,途中也許擠滿了敵艦。還有……」
「喔,看在銀河的份上,請你停止這些義正辭嚴、沒完沒了的嘮叨。」她用雙手拉扯他的頭髮。
杜倫吼道:「哎喲!放開我!」隨即抓住她的手腕,往下猛拉。於是杜倫與貝泰一起滾到地板上,兩個人和一張椅子扭成一團。不久,扭打變成了氣喘吁吁的角力,夾雜著陣陣氣結的笑聲,以及各種犯規的動作。
直到馬巨擘屏著氣息走進來,杜倫才趕緊掙脫。
「什麼事?」
小丑臉上擠滿了憂慮的線條,又大又長的鼻子顯得毫無血色。「尊貴的先生,儀器的讀數突然變得好古怪。不過我有自知之明,不敢亂碰任何東西……」
兩秒鐘後,杜倫已經來到駕駛艙。他對馬巨擘輕聲說:「把艾布林·米斯叫醒,請他到這裡來。」
貝泰正在用手指整理著弄亂的頭髮,突然聽到杜倫對她說:「貝,我們被偵測到了。」
「被偵測到了?」貝泰立刻垂下手臂,「被什麼人?」
「天曉得,」杜倫喃喃道,「但是我想對方一定有武器,而且已經進入射程,正在瞄準我們。」
他坐下來,低聲報出太空船的識別碼,經由次乙太傳送出去。
當穿著浴袍的艾布林·米斯睡眼惺忪地走進來時,杜倫以反常的冷靜口吻說:「我們似乎闖進了一個內圍小王國的領域,它叫做『菲利亞自治領』。」
「從來沒聽過。」米斯粗聲道。
「嗯,我也沒聽過。」杜倫回答,「無論如何,我們被一艘菲利亞星艦攔了下來,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菲利亞緝私艦的艦長帶著六名武裝人員,強行登上他們的太空船。他個子矮小,頭髮稀疏,嘴唇很薄,皮膚粗糙。坐下後,他先猛力咳嗽一聲,然後打開原本挾在腋下的卷宗,翻到空白的一頁。
「你們的護照,還有太空船的航行許可證,請拿出來。」
「我們沒有這些東西。」杜倫答道。
「沒有,啊?」他抓起掛在腰帶上的麥克風,流利地說:「三男一女,證件不齊。」他在卷宗上也做了記錄。
他又問:「你們從哪裡來?」
「西維納。」杜倫謹慎地回答。
「那地方在哪裡?」
「距離此地二萬秒差距,川陀以西八十度……」
「夠了,夠了!」杜倫可以看出對方寫下的是:「出發地點——銀河外緣」。
菲利亞艦長又問:「你們要去哪裡?」
杜倫回答:「去川陀星區。」
「目的是什麼?」
「觀光旅行。」
「載有任何貨物嗎?」
「沒有。」
「嗯——嗯,我們會好好檢查。」他點了點頭,立刻有兩個人開始行動。杜倫並沒有試圖阻止。
「你們為什麼會進入菲利亞的領域?」菲利亞艦長的眼神變得不太友善。
「我們根本不知道。我沒有適用的星圖。」
「未攜帶詳細星圖,依法得繳100信用點的罰金。此外,當然,你們還得繳交關稅,以及其他的費用。」
他又對著麥克風說了幾句——但這次聽的比說的更多。然後,他對杜倫道:「你懂得核工嗎?」
「一點點。」杜倫謹慎地回答。
「是嗎?」菲利亞艦長闔起卷宗,補充道:「銀河外緣的人,據說都有這方面的豐富知識。穿上外衣,跟我們來。」
貝泰向前走一步。「你們準備對他怎麼樣?」
杜倫輕輕將她推開,再以冷靜的口氣問:「你要我到哪裡去?」
「我們的發動機需要做一點調整。他也要跟你一塊來。」他伸出的手指不偏不倚指著馬巨擘,小丑頓時哭喪著臉,褐色的眼睛睜得老大。
「他和修發動機有什麼關係?」杜倫厲聲問道。
艦長冷冷地抬起頭來。「據報,這附近的星空有強盜出沒。其中一名兇徒的形容跟他有點相像。我得確定一下他的身份,這純粹是例行公事。」
杜倫仍在猶豫,但六個人加六把手銃卻極具說服力。他只好到壁櫃去拿衣服。
一個小時後,他從菲利亞緝私艦的地板上站起來,怒吼道:「我看不出發動機有任何問題。匯流條的位置正確,L型管輸送正常,核反應分析也都合格。誰是這裡的負責人?」
首席工程師輕聲回答:「我。」
「好,那你送我出去——」
他被帶到軍官甲板,來到一間小小的會客室,裡面只有一個低階的少尉軍官。
「跟我一起來的人在哪裡?」
「請等一等。」少尉說。
十五分鐘後,馬巨擘也被帶到會客室。
「他們對你做了什麼?」杜倫急促地問。
「沒有,什麼都沒有。」馬巨擘緩緩搖了搖頭。
依照菲利亞的法律,他們總共付了250信用點——其中有50點是「立即釋放金」。破財消災後,他們重新回到自由的星空。
貝泰勉強笑了幾聲,並說:「我們不值得他們護送一下嗎?難道不該將我們送到邊境,再一腳把我們踢走嗎?」
杜倫繃著臉答道:「那根本不是什麼菲利亞緝私艦——我們暫時還不準備離開。你們過來這裡。」
大家都聚到他身邊。
他餘悸猶存地說:「那是一艘基地星艦,那些人都是騾的手下。」
艾布林手中的雪茄立刻掉到地板上,他俯身撿起來,然後說:「這裡有基地星艦?我們距離基地足足有一萬五千秒差距。」
「我們既然能在這裡,他們又為什麼不能來?銀河啊,艾布林,你以為我不會辨識船艦嗎?我看到他們的發動機,就足以肯定了。我告訴你,那是基地的發動機,而那艘星艦是基地的星艦。」
「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貝泰實事求是地問,「在太空中,兩艘船艦不期而遇的機會是多少?」
「這又有什麼關係?」杜倫憤憤地反問,「這只能說明我們被跟蹤了。」
「被跟蹤?」貝泰大聲抗議,「在超空間裡被跟蹤?」
艾布林·米斯不耐煩地插嘴道:「這是做得到的——只要有夠好的船艦和最好的駕駛。不過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我並沒有湮沒航跡,」杜倫堅持自己的說法,「我也始終維持著正常速度。瞎子也算得出我們的航道。」
「見鬼了。」貝泰吼道,「你的每一個躍遷都歪歪扭扭,觀測到我們的初始方向也毫無用處。而且不只一次,我們在躍遷後,剛好從反方向跳出來。」
「我們是在浪費時間,」杜倫也火了,咬牙切齒地說,「那是騾控制下的一艘基地星艦。它把我們攔下來,搜查我們的太空船,又將馬巨擘帶走,還將他隔離——而我是一名人質,可以防止你們兩人起疑時輕舉妄動。我們現在就把它從太空中轟掉。」
「等一等。」艾布林·米斯一把抓住他,「因為你懷疑那是敵艦,就要把我們通通害死嗎?老弟,想想看,那些王八蛋若是經過超空間,一路追蹤我們大半個臭銀河,又怎麼可能在檢查我們的太空船之後,就輕易放了我們?」
「他們還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那麼,他們又為何攔下我們,讓我們提高警覺?你知道嗎,你這種說法是自相矛盾。」
「我就是要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艾布林,放開手,否則我要揍人了。」
此時馬巨擘正以特技的身手,站在他最喜歡的那個椅背上。他突然激動地向前一探身,長鼻子的鼻孔張得老大。「我想插一句嘴,請您們多多包涵。我這個不中用的腦袋,忽然間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
貝泰預料到杜倫馬上就要發火,趕緊和艾布林一起按住他。「馬巨擘,你儘管說,我們都會用心聽。」
於是馬巨擘說:「我被帶到那艘星艦去的時候,簡直嚇得魂不附體,所以本來就空空如也的腦袋,變得更迷糊更痴呆了。說實話,大多數的事我完全不記得。好像有很多人瞪著我,說著我根本聽不懂的話。但是到了最後——仿佛是一道陽光穿透雲縫——我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我只瞥了他一眼,只是隱隱約約的一瞥——卻在我的記憶中,留下強烈和鮮明的印象。」
杜倫說:「那是誰?」
「很久很久以前,您第一次解救我的時候,那個跟我們在一起的上尉。」
馬巨擘顯然是想製造一個驚人的高潮,而從他長鼻子底下咧開的笑容,看得出他明白自己的意圖成功了。
「漢……普利吉……上尉?」米斯嚴厲地問道,「你確定嗎?真的確定嗎?」
「偉大的先生,我可以發誓。」馬巨擘將瘦骨嶙峋的手掌放在瘦弱的胸口,「即使把我帶到騾面前,即使他用所有的威力否定這件事,我也敢向他發誓,堅持這是事實。」
貝泰不解地問道:「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丑熱切地面對著她。「我親愛的女士,我有一個理論。它是突如其來的靈感,仿佛是銀河聖靈想好了,再輕輕帶進我心中。」他刻意提高聲音,以便壓下杜倫半途插入的抗議。
「我親愛的女士,」他完全是對著貝泰一個人說話,「假如這位上尉和我們一樣,也是駕著太空船逃跑;假如他和我們一樣,也是為了某個目的而在太空奔波;假如他是突然撞見我們的——他就會懷疑是我們在跟蹤他,而且想要偷襲他,就像我們懷疑他一樣。那麼他自導自演了這齣戲,又有什麼難以解釋的呢?」
「可是,他要我們去他的星艦幹什麼?」杜倫追問:「這說不通。」
「啊,說得通,說得通。」小丑大叫大嚷,辯才無礙,「他派出一名手下,那人並不認識我們,但他卻利用麥克風,向上尉描述我們幾個的長相。上尉一聽到他對我的描述,一定立刻大吃一驚——因為說句老實話,儘管銀河這麼大,長得像我這個皮包骨的卻沒幾個。既然認出我來,您們其他人的身份也就確定了。」
「所以他就放我們走了?」
「對於他正在進行的任務,還有他的秘密,我們又知道多少?他既然查出我們並非敵人,又何必讓自己的身份曝光,讓自己的計劃橫生變數呢?」
貝泰緩緩說道:「杜,別再固執了。他說的都有道理。」
「很有可能。」米斯附和道。
面對大家一致的反對,杜倫似乎無可奈何。在小丑滔滔不絕的解釋中,仍有一點什麼困擾著他;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而且無論如何,他的怒氣已經消了。
「有那麼幾分鐘,」他輕聲道,「我還以為至少能打下一艘騾的星艦。」
他隨即想到赫汶的淪陷,目光不禁黯淡下來。
其他三人都能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