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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07:37:07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過了好一陣子,以利亞才能重新思考尚未完成的工作。在此之前,他已默默走了一大段路,直到大約來到兩座宅邸中間,他才停下腳步,舉起手來。

  觀察入微的吉斯卡隨即來到他身邊。

  貝萊問:「我何時一定得動身前往太空航站,吉斯卡?」

  「三小時又十分鐘之後,先生。」

  貝萊考慮了一下。「我想要走到那棵大樹旁,靠著樹幹坐下,獨自一人待一會兒。當然要你陪著我,但我想暫時遠離其他人類。」

  「在戶外嗎,先生?」這機器人的聲音無法表達驚訝與震撼,但貝萊就是有一種感覺,吉斯卡若是人類,這句話便會傳達出那兩種情緒。

  「沒錯,」貝萊說,「我需要想些事情,而經過昨晚之後,今天一切顯得這麼平靜——陽光普照、萬里無雲、氣候宜人——似乎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向你保證,萬一空曠恐懼症發作,我會立刻回到室內。所以,你會陪我嗎?」

  

  「會的,先生。」

  「很好。」貝萊走在前面帶路。等到兩人走到大樹旁,貝萊謹慎地摸了摸樹幹,然後仔細盯著自己的手指,發覺指尖仍舊十分乾淨。在確定了貼近樹幹不會把自己弄髒之後,他又檢視了一下草地,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來,並將上身靠向樹幹。

  雖然比不上靠著椅背來得舒服,可是(說也奇怪)他心中卻有一種安詳的感覺,那或許是置身室內永遠感覺不到的。

  吉斯卡仍舊站著,貝萊問:「你不坐下嗎?」

  「我站著和坐著一樣舒服,先生。」

  「我知道,吉斯卡,但如果不必抬頭望著你,我的思路會更順暢。」

  「如果我坐下來,就無法那麼有效地監視各種風吹草動,先生。」

  「這我也知道,吉斯卡,但此時此刻,照理說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案子已經偵破,我的任務結束,法斯陀夫博士的地位也鞏固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坐下來,而我也命令你這麼做。」

  吉斯卡立刻坐下,面對著貝萊,但他繼續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維持著警戒狀態。

  貝萊抬起頭,透過濃密的樹葉望向天空,見到了一片藍綠交織的景象。他還豎起耳朵,傾聽著蟲鳴鳥叫,並注意到附近草叢有點騷動,想必剛好有個小動物經過。他不禁想到,這是多麼奇妙的一種安詳,而這種安詳和大城的喧囂多麼不同啊。這是一種寧靜的安詳、從容的安詳、遠離塵世的安詳。

  有生以來頭一遭,貝萊隱約領悟到了戶外究竟比大城好在哪裡。他由衷感謝這次在奧羅拉的諸多經歷,尤其是那場暴風雨——因為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的確能夠離開地球,移居到一個新世界,並面對其上任何可能的環境——當然是和班一起,或許還有潔西。

  他說:「昨天晚上,我在漆黑的風雨中突然想到,如果沒有雲層遮掩,不知能否看到奧羅拉的衛星。如果我沒記錯,書上說奧羅拉有一顆衛星。」

  「其實有兩顆,先生。大的那顆叫作提托諾斯,不過它還是很小,看起來只像一顆中等亮度的星星。小的那顆肉眼根本看不到,所以沒有名字,我們提到它的時候,就稱之為提托諾斯二號。」

  「謝謝你——還有,吉斯卡,謝謝你昨晚救了我。」他望著那機器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對。」

  「完全沒有必要謝我,我只是在遵從第一法則。在這種事情上,我沒有選擇餘地。」

  「話雖如此,你仍然等於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認為有必要讓你了解這一點——而現在,吉斯卡,我該怎麼做呢?」

  「你是指什麼事,先生?」

  「我的任務結束了,法斯陀夫博士的觀點已經鞏固,地球的前途也已經確保。看起來我似乎沒什麼好做的了,可是詹德的案子還懸著呢。」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先生。」

  「嗯,他的死因似乎已經公認是腦部正子電位的隨機漂移,可是法斯陀夫也承認,那樣的機率幾乎是無限小。就算阿瑪狄洛的行動可能有推波助瀾的作用,那個機率在提高後,還是跟無限小差不多。至少,法斯陀夫是這麼說的。所以,我仍然在懷疑詹德是死於蓄意謀殺,但我不敢提出質疑了。一切皆已塵埃落定,我不想再顛覆這個令人滿意的結局。我不希望再把法斯陀夫置於險境,不希望再讓嘉蒂雅痛苦難過。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能和任何人討論這個問題,所以我只好跟你說,吉斯卡。」

  「好的,先生。」

  「我隨時能命令你把聽到的全部洗掉,把這一切都忘記。」

  「是的,先生。」

  「依你看,我該怎麼做?」

  吉斯卡說:「如果這是一樁機殺案,先生,那就一定有作案的兇手。目前只有法斯陀夫博士有這個能力,但他說並非他下的手。」

  「對,當初我們就是從這裡出發的。我信任法斯陀夫博士,相當確定他並不是兇手。」

  「那麼,這又怎麼可能是機殺案呢,先生?」

  「如果還有一個人,對機器人的了解和法斯陀夫博士不相上下,那就有可能了,吉斯卡。」

  貝萊屈起雙腿,兩手緊緊抱住膝蓋。他並未望向吉斯卡,而是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會是誰呢,先生?」吉斯卡問。

  貝萊終於推演到了關鍵點。

  他說:「就是你,吉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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