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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格里邁尼斯之二 49

2024-09-26 07:35:30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只不過短短几分鐘,貝萊已經置身格里邁尼斯的住處,這是自從他一天半前抵達奧羅拉之後,所造訪的第四個宅邸,前三個分別屬於法斯陀夫、嘉蒂雅,以及瓦西莉婭。

  雖然貝萊不算熟悉奧羅拉的事物,也看得出格里邁尼斯的宅邸是個新房子,只是相較之下,它顯得比較小,也比較簡單樸素。然而,奧羅拉宅邸的一大特色——機器人棲身的壁凹——當然少不了。大伙兒剛進去,吉斯卡和丹尼爾便迅速走進兩個空置的壁凹,面向牆壁一動不動地靜靜待著。格里邁尼斯的機器人布朗迪吉也幾乎同樣迅速地進了另一個壁凹。

  儘管動作那麼快,卻看不出他們在選擇壁凹之際出現任何困難,更看不出有兩個機器人想要走進同一個壁凹。貝萊十分好奇他們是如何避免衝突的,最後他斷定,他們彼此之間一定在互通訊息,其中的過程類似人類的潛意識運作。諸如此類的問題,他或許會找個機會請教丹尼爾(只要他沒忘記)。

  貝萊還注意到,格里邁尼斯也在端詳那些壁凹。

  格里邁尼斯將手舉到上唇,伸出食指摸了一下他的小八字鬍。然後,他以不太確定的口吻說:「你的那個機器人,外表像人類那個,似乎不該待在壁凹里。他就是丹尼爾·奧利瓦吧?法斯陀夫博士的機器人,對不對?」

  「沒錯。」貝萊說,「他在那出超波劇中也有戲分。不,並不是他自己演的,但扮演他的演員還算稱職。」

  「對,我記得。」

  貝萊注意到格里邁尼斯就像瓦西莉婭——甚至嘉蒂雅以及法斯陀夫一樣,和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貝萊周圍,似乎有一個看不見、摸不著,而且無論如何感知不到的「排斥場」,令這些太空族無法靠他太近,甚至每當他們經過他身邊,也會受到排斥而改走有弧度的路徑。

  貝萊有點納悶,格里邁尼斯是刻意這麼做呢,還是這純屬下意識的行為。既然這樣,那麼他在這些宅邸所坐過的椅子,用過的碗盤,擦過的毛巾,他們又會怎麼處理呢?普通的清洗就足夠了嗎?還是要經過特殊的殺菌程序?他們會不會把那些東西通通丟棄,一一換新?一旦他離開這個世界,那些宅邸會不會被整個消毒一遍?或是每晚已經在這麼做?而他用過的那個公共衛生間呢?他們會不會把它拆了,重新建造一個?剛才在他之後使用衛生間的那個不知情女子,她又要怎麼辦?或者有沒有可能,她就是前來消毒的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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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覺自己冒出的疑問越來越蠢了。

  把這些問號丟到外層空間吧。奧羅拉人到底會怎麼做,以及他們如何處理自己的問題,都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再也懶得動這個腦筋了。耶和華啊!他早已自顧不暇了,而現在,他手頭上的問題是這個格里邁尼斯——而他打算午餐後再來處理。

  這頓午餐相當簡單,主要都是素食,但他遇到一個前所未見的小問題。每道菜的口味都太有自己的特色了,比方說,胡蘿蔔吃起來太像胡蘿蔔,豌豆太有豌豆味等等。

  或許,有點過了頭了。

  他硬著頭皮一口口吃下去,儘量不讓逐漸泛起的噁心感顯露出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發覺自己慢慢習慣了這種吃法——仿佛他的味蕾成熟了,能夠輕易處理更多的味覺。貝萊(相當無可奈何地)頓悟一件事:如果讓他繼續接觸奧羅拉的食物,那麼一旦回到地球,他將十分懷念這些各具特色的菜餚,再也吃不慣地球上的大雜燴口味。

  甚至那些分外酥脆的食物——起初令他嚇一大跳,因為每嚼一下,似乎就會出現一聲(他認為必定會)干擾到談話的噪音——現在也搖身一變,成了幫他確定自己正在據案大嚼的明證。這也會是一件令他懷念的事,因為相較之下,地球的食物顯得太安靜了。

  他開始把心思放在食物上,仔細品嘗這些美味。或許,當地球人移民到其他世界時,這類太空族食物會是一種新的飲食標準,尤其是在沒有機器人、全靠人類自己下廚和上菜的情況下。

  然後,他又不安地想到,並不是「當地球人移民到其他世界」,而是「如果地球人移民到其他世界」。至於這個「如果」能否實現,將完全取決於他——便衣刑警以利亞·貝萊的表現。這個重擔令他感到不勝負荷。

  這一餐終於吃完了。兩個機器人送來熱呼呼的濕毛巾,想必是擦手用的。不過,那並不是普通的毛巾,因為當貝萊用畢、放回盤子之後,它似乎微微動了動,而且逐漸消融,變得像一團蜘蛛網。然後,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飄了起來,被吸進天花板的一個通風口。貝萊嚇得輕跳了一下,目光隨之上揚,張大嘴巴望著它在眼前消失。

  格里邁尼斯說:「這是我剛開始試用的新東西。你瞧,即用即丟,但我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有些人說它用久了會阻塞廢氣管,還有人擔心污染問題,因為他們認為它的分解物多少還是會進入你的肺部。製造商說不會,但……」

  貝萊突然想起來,剛才吃飯時對方一個字也沒說,而且,他們在飯前談了幾句丹尼爾的事情之後,兩人就誰也沒有再開口——可是拿餐巾當話題一點用也沒有。

  貝萊相當突兀地說:「你是理髮師嗎,格里邁尼斯先生?」

  格里邁尼斯立刻漲紅了臉,一路紅到他的髮際。他用像是快要窒息的聲音說:「誰告訴你的?」

  貝萊說:「如果用這三個字稱呼你的職業並不禮貌,我向你鄭重道歉。我們在地球上一般都這麼講,沒有任何侮辱之意。」

  格里邁尼斯說:「我是髮型設計師兼服裝設計師,這是一門公認的藝術。事實上,我可以說是一位人體藝術家。」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

  貝萊嚴肅地說:「我注意到你的八字鬍了,它在奧羅拉普遍嗎?」

  「不,並不普遍,但我希望能流行起來。你的臉型足夠陽剛——不過,許多男士的臉孔能通過鬍鬚藝術設計來增強或改善。任何事物都可以設計一番——這就是我的專業。當然,有時可能會過了頭。比方說在帕勒斯這個世界,蓄鬚是相當普遍的,但他們耽溺於分色染法,每根鬍子染上不同顏色,營造出混色的效果——唉,那樣做很愚蠢,不可能持久,一段時間後就會變色,看起來便很可怕。但即便如此,總比臉上光溜溜來得好。『臉部沙漠』可以說是最沒有吸引力的了——這是我自己的用語,我在開發新顧客時常會這麼說,效果非常好。女性則沒有這個需要,因為她們用別的方法來裝飾臉部。在史密瑟司——」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無論是輕聲而迅疾的言詞,或是熱切的表情,都帶來一種近乎催眠的效果,更遑論他還瞪大眼睛,極其誠懇地緊盯著貝萊不放。貝萊需要用力搖搖頭,才能夠保持清醒。

  他問:「你是機器人學家嗎,格里邁尼斯先生?」

  被硬生生打斷發言的格里邁尼斯不但顯得驚訝,而且有點困惑。「機器人學家?」

  「對,機器人學家。」

  「不,完全不是。我和大家一樣天天使用機器人,但我可不知道他們肚子裡有些什麼——老實說一點也不關心。」

  「可是你住在機器人學研究院裡面,這是怎麼回事?」

  「有何不可呢?」格里邁尼斯的聲音透出了更明顯的敵意。

  「如果你不是機器人學家……」

  格里邁尼斯做了個鬼臉。「多蠢的問題啊!當年這所研究院在設計之初,就被規劃成一個自給自足的社區。我們有自己的交通工具修理廠,有自己的個人機器人維修廠,還有我們自己的醫生和自己的建築師。我們的員工通通住在這裡,如果有誰需要人體藝術家,他們就會找山提瑞克斯·格里邁尼斯,而我當然也住在此地——你說我不該住這兒,是指我的專業有什麼問題嗎?」

  「我可沒這麼說。」

  雖然貝萊趕緊撇清,但於事無補,格里邁尼斯仍余怒未消地別過頭去。他按下一個鈕,接著又花些時間,審視一條五顏六色的長方形帶子,最後做了一連串很像是用手指打鼓的動作。

  一個圓球從天花板輕輕落下,停在他們頭頂上方大約一米之處。然後,圓球像橘子般一瓣瓣剝開來,裡面隨即出現色彩的變化,同時伴隨著一連串輕柔的聲音。兩者結合得十分巧妙,貝萊不但看得目瞪口呆,不久後還發現,由於融合得天衣無縫,聲光竟然彼此難以分辨。

  這時窗戶已變作不透明,一瓣瓣的「橘子皮」更加明亮了。

  「太亮了嗎?」格里邁尼斯問。

  「不會。」貝萊遲疑了一下才說。

  「這是用來當作聲光背景的,我挑了一個能緩和情緒的組合,要知道,這樣我們比較能夠以文明的方式交談。」然後他很乾脆地說,「我們進入正題好嗎?」

  貝萊費了些力氣,總算將注意力從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上移開(格里邁尼斯並未介紹它的名稱),然後說:「請便,我很樂意。」

  「你是否指控我涉嫌把那個名叫詹德的機器人弄壞了?」

  「我只是在調查這個案子的相關背景。」

  「但是你曾提到我和那個案子有些牽連——事實上,幾分鐘前,你還問我是不是機器人學家。我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你試圖讓我自己承認懂得一點機器人學,這樣你就可以正式指控我——指控我是——那個機器人的終結者。」

  「你可以用『兇手』兩字。」

  「兇手?誰也不可能殺害機器人——總之,我並沒有終結它,殺害它,或是對它做任何事。我告訴你,我並不是機器人學家。我對機器人學一竅不通,你究竟怎麼會想到……」

  「我必須調查所有可能的關聯,格里邁尼斯先生。詹德隸屬於嘉蒂雅——那個索拉利女子——而她是你的朋友,這就是關聯。」

  「她的朋友可能不計其數,這算不上什麼關聯。」

  「你可願意聲明,當你在嘉蒂雅家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詹德?」

  「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

  「你從不知道她有個人形機器人?」

  「對!」

  「她也從未提過他?」

  「她那兒到處都是機器人,通通是普通貨色,她從沒說過擁有其他類型的機器人。」

  貝萊聳了聳肩。「很好。我沒理由懷疑你未說實話——至少目前為止。」

  「那你就對嘉蒂雅這麼說吧。這正是我想要見你的原因,我要請你那麼做,不,我堅持。」

  「嘉蒂雅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你嗎?」

  「當然,她受了你的蠱惑。你朝那個方向跟她打聽我,於是她假設——總之她起疑了——事實上,她今天早上聯絡我,就是要問我和那件事有沒有任何瓜葛。這點我已經對你說了。」

  「你否認了嗎?」

  「我當然否認,而且堅決否認,因為我和那件事真的毫無瓜葛。但如果由我自己來否認,不會有什麼說服力。我要你幫我出頭,我要你告訴她,在你看來,我和整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你剛剛已經這麼說了,而且在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你不能詆毀我的名譽,否則我可以告發你。」

  「向誰告發?」

  「人身保障委員會,或是立法局。這所研究院的院長和主席本人有很好的私交,而我已經針對這件事,送了一份完整的報告給他。我並非消極等待,你了解吧,我已經在採取行動了。」

  格里邁尼斯使勁搖了搖頭,像是打算表現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可惜他的長相實在太溫和了,以致完全欠缺說服力。「聽好,」他說,「這裡可不是地球,在這兒我們受到了完善的保護。你們的世界人口過剩,所以你們地球人必須住在一個又一個蜂窩和蟻穴裡頭。你們彼此推擠,彼此逼到窒息——這都沒什麼關係。一條命或一百萬條命,都沒什麼差別。」

  貝萊竭力避免聲音中出現輕蔑之意:「你愛看歷史小說吧?」

  「我當然愛看——那些內容都是寫實的。你讓幾十億人擠在一個世界裡,一定會發生那種情形——而在奧羅拉,每個人的生命都很珍貴。我們的機器人把每一個人都保護得很好,所以在奧羅拉,絕不會出現暴力事件,更遑論謀殺案了。」

  「唯獨詹德一案例外。」

  「那並不算謀殺,他只是個機器人。至於不像暴力攻擊那麼具體的傷害,則由立法局負責保護我們。凡是有危害公民的名譽或社會地位之類的行為,人身保障委員會都會採取廣義解釋——非常廣義的解釋。若有奧羅拉人像你剛才那樣,就會惹上大麻煩。至於地球人嘛——嗯——」

  貝萊說:「我想,我是受到立法局的邀請,前來進行這項調查的。如果沒有立法局的許可,我不信法斯陀夫博士能把我弄到這裡來。」

  「也許吧,但即使這樣,你也無權超越正當調查的底線。」

  「所以說,你打算把這件事提到立法局?」

  「我打算請研究院院長……」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凱頓·阿瑪狄洛。我打算請他替我做這件事——要知道,他也是立法局的一員,而且還是母星黨的領袖之一。所以我說你最好向嘉蒂雅解釋清楚,我是百分之百無辜的。」

  「我很願意這麼做,格里邁尼斯先生,因為我也猜你是無辜的。可是,除非你允許我問些問題,否則我如何把猜測變成肯定呢?」

  格里邁尼斯猶豫了一陣子。然後,他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情,將上身靠向椅背,雙手放到脖子後面,想表現得輕鬆自在卻適得其反。他開口道:「問吧,我沒什麼好隱瞞的。問完後,你得立刻聯絡嘉蒂雅,就直接用你背後那個三維發射器,然後把話說明白——否則,你會惹上難以想像的麻煩。」

  「我了解了。但首先——格里邁尼斯先生,你認識瓦西莉婭·法斯陀夫博士有多久了?或是你稱呼她瓦西莉婭·茉露博士?」

  格里邁尼斯又猶豫了一下,才以緊繃的聲音說:「你問這個做什麼?這和那件案子有何干係?」

  貝萊嘆了一口氣,那張苦瓜臉顯得更苦了。「我要提醒你,格里邁尼斯先生,一來你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二來你希望說服我相信你的清白,這樣我才能替你說服嘉蒂雅。乾乾脆脆告訴我,你到底認識她多久了。如果你並不認識她,不妨就說一聲——但如果你想那麼做,基於職責我得先告訴你,瓦西莉婭博士已經聲明你和她很熟——至少,熟到了會向她求歡的程度。」

  格里邁尼斯顯得很苦惱,他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拿這種事大做文章。求歡是完全自然的社交行為,不干他人任何事——當然,你是地球人,所以才會大驚小怪。」

  「據我了解,她並未接受你的求歡。」

  格里邁尼斯把雙手移到膝蓋上,並握起了拳頭。「接受或婉拒,完全是她的自由。我也婉拒過一些異性,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吧。你到底認識她多久了?」

  「好些年了,大約十五年吧。」

  「你是否在她和法斯陀夫博士仍住一起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那時我還小。」他紅著臉答道。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完成人體藝術家的訓練之後,我被找去替她設計一套服裝。她很喜歡我的作品,從此以後,凡是這方面的工作,她一律找我替她服務。」

  「所以,你是否多虧她的推薦,才獲得如今這個職位——或許可以稱為——機器人學研究院員工專屬的人體藝術家?」

  「她只是認為我夠資格。我憑自己的實力,和其他人一起參加考試,最後贏得了這個職位。」

  「但她到底有沒有推薦你?」

  格里邁尼斯沒好氣地簡短回答:「有。」

  「而你覺得,唯有向她求歡,才算是對她作出夠體面的回報?」

  格里邁尼斯做了一個鬼臉,還吐出了舌頭,仿佛嘗到什麼難吃的東西。「那麼講——實在——噁心!我想只有地球人會作這種假設。我之所以向她求歡,只是因為我喜歡這麼做。」

  「因為她長相迷人,而且生性熱情?」

  格里邁尼斯再次顯得猶豫。「嗯,我並不會說她生性熱情,」他說得很謹慎,「但她的確十分迷人。」

  「我還聽說你會向任何人求歡——不作任何篩選。」

  「那是天大的謊言。」

  「哪部分是謊言?是你會向任何人求歡,還是我聽說?」

  「是我會向任何人求歡這件事。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我想不通你為何要我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你提供我一些令人難堪的情報,會不會希望我暴露你的身份?如果你認為我會那麼做,還會不會對我知無不言?」

  「好吧,不管是誰說的,反正他在說謊。」

  「或許只是過分誇大吧。在你向瓦西莉婭博士求歡之前,有過向別人求歡的經驗嗎?」

  格里邁尼斯別過頭去。「有過一兩次,並不認真。」

  「可是你對瓦西莉婭博士很認真?」

  「這……」

  「據我了解,你曾一再向她求歡,這相當有違奧羅拉習俗。」

  「喔,奧羅拉習俗……」格里邁尼斯氣得講不下去了,他緊緊抿起嘴,額頭也皺成一團,「聽好了,貝萊先生,你能否替我保密?」

  「可以。我提出這些問題,全都是為了讓我相信你和詹德之死毫無牽連。一旦我說服了自己,你大可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

  「那就好。這沒什麼不對——請你了解,我沒什麼好羞愧的。這只能代表我有很強的隱私感,而這是我的權利,對不對?」

  「一點也沒錯。」貝萊以撫慰的口吻說。

  「你要知道,我覺得雙方之間必須存在深厚的情感,性愛活動才會完美。」

  「我想這點也非常正確。」

  「所以不關其他人任何事,你說對不對?」

  「這聽來——也有道理。」

  「我一直夢想找到那個完美的伴侶,從此不必再找其他任何人了。聽說這叫單偶制,雖然在奧羅拉見不到,但在某些世界還有——地球就採用這種制度對不對,貝萊先生?」

  「理論上如此,格里邁尼斯先生。」

  「這正是我要的,我已尋覓了許多年。當我偶爾嘗試性愛活動,我能感覺到確實少了些什麼。然後我遇到了瓦西莉婭博士,而她告訴我——嗯,人們常會對自己的人體藝術家吐露心中的秘密,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和客戶非常親近——這就是絕對要保密的部分——」

  「好,請繼續。」

  格里邁尼斯舔了舔嘴唇。「如果我說的這些話給泄漏出去,那我就完了。她會想盡辦法讓我再也接不到客戶。你確定這件事和你的調查有關嗎?」

  「我全力向你保證,格里邁尼斯先生,此事很可能重要無比。」

  「嗯,好吧。」看來格里邁尼斯並未完全被說服,「我根據瓦西莉婭博士告訴我的事,一點一點拼湊,最後得到一個結論,她事實上——」他的聲音壓低到有如耳語,「還是處女。」

  「我懂了。」貝萊輕聲答道(與此同時,他想到瓦西莉婭曾一口咬定她父親毀了她一生,因而更加了解她為何那麼痛恨她父親)。

  「這令我很興奮。我覺得自己能夠完全擁有她,而她一生中也將只有我一個人。我難以解釋這對我而言意義多麼重大。總之,這使得她在我眼中美麗無比,我實在太想得到她了。」

  「於是你向她求歡?」

  「是的。」

  「而且接二連三。她的拒絕並未令你氣餒?」

  「或許可以說,那反倒更加突顯她是處女,令我更想要得到她。越困難的事物越會令人心癢,但我不太會解釋,也不指望你能了解。」

  「其實,格里邁尼斯先生,我還真的了解——可是後來,你忽然不再向瓦西莉婭博士求歡了?」

  「嗯,沒錯。」

  「轉而開始向嘉蒂雅求歡?」

  「嗯,沒錯。」

  「同樣接二連三?」

  「嗯,沒錯。」

  「為什麼?為什麼轉換目標?」

  格里邁尼斯答道:「瓦西莉婭博士後來明白告訴我,她絕不會給我任何機會,不久之後,嘉蒂雅就出現了,她長得很像瓦西莉婭博士,而……而……一切就這麼開始了。」

  貝萊說:「可是嘉蒂雅並非處女。她在索拉利結過婚,而且我聽說,她來到奧羅拉之後,變得相當狂放。」

  「這些我都曉得,可是她——後來不了。要知道,她並非奧羅拉人,而是土生土長的索拉利人,況且她不太了解奧羅拉的風俗。可是她後來不那麼做了,因為她不喜歡她所謂的『濫交』這回事。」

  「這是她告訴你的嗎?」

  「對,索拉利的風俗習慣是單偶制。她的婚姻並不美滿,但她還是習慣這種制度,所以她從未真正喜歡過奧羅拉的開放作風——而單偶制也是我想要的。你懂了嗎?」

  「我懂了。但你最初是怎麼遇到她的?」

  「就是那麼遇到的。她剛從索拉利來到奧羅拉時,超波新聞曾報導過,把她塑造成一個充滿傳奇性的難民。而且,那出超波劇裡面也有她這個人。」

  「對對,但應該還有其他原因,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還要打聽些什麼。」

  「好吧,我來猜猜。是不是曾有那麼一天,瓦西莉婭博士聲明她永遠不會接受你——並且建議你換個目標?」

  格里邁尼斯突然火冒三丈,嘶吼道:「這是瓦西莉婭博士告訴你的?」

  「她沒說那麼多,但即便如此,我想我還是猜得出來。她是不是告訴你,最好去找一個來自索拉利的年輕女子,她剛抵達這個世界,而目前負責照護她的人是法斯陀夫博士——也就是瓦西莉婭博士的父親?瓦西莉婭博士或許還告訴你,大家都覺得這個名叫嘉蒂雅的女子長得跟她自己很像,但比她更年輕,而且生性更熱情?總而言之,瓦西莉婭博士有沒有鼓勵你把注意力從她自己轉移到嘉蒂雅身上?」

  格里邁尼斯顯得痛苦不堪。他的目光和貝萊的雙眼作了短暫接觸,隨即便轉開了。貝萊還是頭一回在一個太空族眼中看到恐懼——或說是敬畏?(貝萊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他終於嚇倒一個太空族,但他提醒自己不可沾沾自喜,否則會影響到他的客觀性。)

  他說:「怎樣?我到底說對了,還是說錯了?」

  格里邁尼斯壓低聲音說:「所以,那出超波劇一點也不誇張——你真有讀心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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