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閻羅殿前

  高僧存覺上人[7]在《教行信證》[8]一書中寫道：「許多人所迷信的神，都是邪神，那些皈依『三寶』[9]的人是不該崇奉邪神的。雖然向這些神禱告，可以迅速獲得一些好處，但不幸遲早會降臨。」這個道理在《日本靈異記》[10]的一個故事裡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聖武天皇[11]時，贊岐國[12]的山田郡住著一個名叫布敷臣的人。他有個獨生女，喚作衣女，不但美麗且身強體健。可是在衣女十八歲那年，一場危險的瘟疫侵襲了山田郡，衣女也被感染了。她的父母和朋友們為了助她康復，向一位瘟神獻祭，恭恭敬敬地跪拜布施，以示敬意，懇求他救救衣女。

  在昏迷了數日之後，一天夜裡，病倒的衣女突然起身對父母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裡瘟神顯靈，對她說：「你的親友們為了你，向我真心祈禱，虔誠地禮敬我，所以，我有心要救你。但是，這需要取他人之性命與你交換，否則無法相救。你是否知道與你同名的姑娘？」衣女凝思片刻，答道：「我想起來了，鵜足郡有個姑娘與我同名。」「把她指給我看。」瘟神說著，拍了衣女一下，衣女就與瘟神一道騰空而起，轉瞬間來到了鵜足郡的衣女屋前。雖已是夜晚，但這戶人家尚未入睡，那個姑娘正在廚房裡洗東西。「就是她。」山田郡的衣女說道。瘟神聞言，從腰間血紅色的袋子裡掏出一把鑿子般又長又尖的利器，躡身進屋，將利器扎向鵜足郡衣女。鵜足郡的衣女頓時痛苦萬分，癱倒在地。而山田郡的衣女則甦醒過來，向父母講述了這離奇的夢境。

  然而，山田郡的衣女講完後，又昏了過去，一連三天沒有知覺。正當她的父母開始絕望時，她再一次睜開了雙眼，能說會動。但她一起床，環顧了下四周，就立即衝出屋子，大喊道：「這兒不是我家！你們不是我的爹娘！」

  原來，其間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鵜足郡的衣女被瘟神害死後，她的父母傷心欲絕，請檀那寺[13]的僧侶為她做了一場法事，然後將她的屍身火化於村外。她的靈魂去了死者的世界——陰曹地府後，被喚到閻羅殿前接受裁判。可是審判者看了她一眼，說：「這姑娘是鵜足郡的衣女，不該這麼早就被帶到這裡。放她回人間去，給我把另一個衣女帶來，是山田郡的那個姑娘。」

  鵜足郡的衣女在閻羅王面前哀泣道：「大王哪，我死去三日，肉身已被火化，您現在放我回人間，讓我如何是好啊？我的肉體早已變成塵菸灰燼，難道要做孤魂野鬼不成？」

  「別著急。」閻羅王相貌雖然猙獰，但處事公正，安慰道，「我會把山田郡衣女的肉身給你，因為她的靈魂很快就會被帶到這裡。你不必為失去以往的肉身而難過，你會發現新的軀體更好、更健康。」閻羅王話音剛落，鵜足郡衣女的靈魂就飛進了山田郡衣女的肉身里。

  山田郡衣女的雙親，看到病倒的女兒忽然起身便跑，嘴裡還嚷著：「這兒不是我的家！」以為她瘋了，慌忙追上去問道：「衣女，你要去哪裡？等一下，孩子！你身子還太弱，不能這樣亂跑動！」但是衣女擺脫了他們，一直不停地跑，跑到了鵜足郡，來到剛死了女兒的那戶人家屋前。她走進屋子，找到老人，向他們行禮，又哭訴道：「啊，能再次回到家真好！親愛的爹、娘，你們還好嗎？」

  

  兩位老人沒有認出她來，以為她是個瘋婆子。母親和善地問她：「孩子，你從哪兒來？」

  「我剛從陰間回來。」衣女答道，「我是你們的孩子啊，我活過來了。只是我有了一具新的肉身，娘。」隨後，她將在閻羅殿前發生的一切，都詳細地說給父母聽。老人十分驚訝，將信將疑。

  不久，山田郡衣女的父母趕到了，要找回他們的女兒。於是，兩位父親和兩位母親坐了下來，讓衣女重複了一遍在閻羅殿前的故事，然後細細詢問她一些私事。衣女對答如流，老人們不得不相信她所說的的確是實話。

  最後，山田郡衣女的母親講述了她那生病的女兒的夢境，對鵜足郡衣女的父母說道：「我們相信這個姑娘的靈魂是你們女兒的，但是你們也知道，她的身體是我們女兒的。因此，我倆覺得雙方都可以擁有她。不知你們願否把她看作我們兩家共同的女兒？」鵜足郡衣女的雙親痛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據記載，後來這個衣女繼承了兩家的財產。[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