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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聽著莫爾斯電碼入睡

2024-09-26 06:27:34 作者: 朱洪海

  下士培訓結束後,我向連長匯報了培訓情況,同時還向他申請學一門專業技術。當時連長問想學什麼,我說我想學醫療,連長就眉頭一皺,說:「我們現在沒有名額了,醫療兵都在位,我沒有辦法派你去。」我馬上就說:「那我學通信行不行?」連長跟旁邊的副連長簡單碰了一下後,打了一個電話。過了一會兒,秘書處的士官敲門進來朝連長點點頭,連長就對我說:「通信兵還有名額,你要是想去的話,下星期就要出發。」我之所以提出這個想法,是因為我想抓緊時間學一門專業技術,好拿著這個資質去考GCP,因為考GCP時,有特別的專業資質是可以加分的,在同等條件下入選概率更大。

  自從進入軍團,我就一直想學醫療,因為我媽是醫生,我從小就習慣了藥瓶、注射器和白大褂,自己也覺得學醫療有天然優勢。但是大家都想學醫療,這是一個不管在哪裡都用得上的專業,工作時間越久經驗就越豐富,價值就越大。但一個班裡最多只能有一個醫療兵,只有在他要離職或者調動的前提下,部隊才會安排新人去學習,所以班裡的醫療兵從來都不缺。

  我如果要學醫療就要等,可能等到第二年也不一定能等來,所以只能選通信,因為通信是除醫療外GCP最需要的專業。

  比起熱門的醫療,大家都不是很喜歡學通信。

  首先,學到的軍用通信技術只在相應的部隊有用,到了地方上就沒有用了。因為軍方和地方不是一個系統,設備不一樣,程序也不一樣,且保密性極高。其次通信兵的工作很辛苦,日常訓練和作戰都比一般人背負更重,電台、備用電池、備用天線等各種裝備都要自己背,體能上非常遭罪。

  晚上也睡不好,睡覺的時候還要戴著耳機或夾著電話,從耳邊海量的即時命令里篩選出有關本部的,並做出反應。別人犯一個錯,可能最多只是被班長罵一頓,但是你記錄錯一位數字或者漏過一個命令,便會導致軍事損失。通信無小事,是不允許犯錯的,所以壓力非常大。

  但通信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學,首先法語要達到三級。外籍軍團的法語考試一共分三級,三級是最高水平。

  外籍軍團里各種各樣的培訓很多,不同的培訓對語言能力的要求也不同,評定一個士兵的法語水平,通過他以前獲得的那些專業證書就能得出結論。連長只要翻一翻檔案,看一看我都接受過什麼培訓,便可以評定出我的詞彙量和應用水平。我覺得這比考卷評級更科學,只是需要的考試時間更長而已。

  軍銜也算是語言能力的證明,在外籍軍團只有法語水平達到二級才能成為骨幹,班長的法語水平起碼要超過二級,否則當不了。

  所以一個人的法語水平到底是幾級,大家心裡都很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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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通信兵除了要求語言要達到三級,作風、紀律等各個方面也都要比普通士兵優異,因為通信屬於保密領域,通信兵工作接觸的很多資料和信息都是機密。

  2008年9月還沒過完,我連下士軍銜都沒來得及領到手,就被通知去4RE參加卡車培訓。

  這次去4RE我不只要學習開卡車,按通知中的計劃,卡車學習結束後,我還要繼續留在那裡進行四個月的通信兵集訓。也就是說,我需要一直在4RE待到第二年2月,才能返回科西嘉島。

  這兩項學習都在第四外籍軍團,那裡是新兵和各種專業技術的培訓中心。

  周六一早我坐上輪船便出發了,坐船跨過地中海,再坐火車,周日下午終於到了地方。

  脫下禮服換上運動裝,我睡了個大覺才卸下一路的疲憊。

  醒來後,我便起身去飯堂旁的餐吧吃東西。出門卻發現路面是濕的,原來我睡著的時候外面下了一場小雨。9月底的卡斯泰爾諾達里在雨後也有些涼,往餐吧去的路上,還要偶爾跳著越過路面上的積水……

  整個營區一點兒都沒變,每一個角落都還是那麼的熟悉。

  卡車培訓很簡單,唯一有些難度的,是卡車的蛇形倒庫。

  一開始我特別謹慎,但後來坐在副駕駛上的教官不耐煩了,乾脆幫我踩起了油門加速。我情急之下雖然緊張,但轉起方向盤來卻也更加準確,結果連一個標記墩都沒碰。

  那以後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倒車速度快了好多。

  理論培訓的內容就是機械原理和保養常識,擠出一切時間死記硬背一下就都記住了。

  一周後,輕鬆完成了卡車培訓。隨後便馬上轉場去通信集訓隊報到。

  當我拎著行李來到CIS值班室時,值班的那個下士長張嘴便用粗暴的口氣問我:

  「什麼國籍?」

  「中國人,下士長。」

  「哪裡來的?」

  「2REP。」

  「來這裡幹什麼?」

  「通信兵培訓,下士長。」

  「什麼?」

  的確,中國人在2REP當兵的很少,學通信的更少。

  「通信兵培訓,下士長。」

  「OK,今天是周五,你明白嗎?周五沒人來報到,因為星期天下午所有人才來,所以你星期天下午再來,明白?」

  「但……我住哪裡?」

  「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去住酒店。」

  「……」

  「你有錢不是嗎?中國人和傘兵不都挺富有的嗎?」

  從這句話中能聽出,他認為我當傘兵純粹是為了錢。

  「不是,我是想問一下,那我路過大門口的時候,是不是要跟值班軍官說清楚我住酒店的原因,他才會放我出去?」

  「……」

  這個下士長除了沒猜到我是來自2REP的、沒猜到我是來學通信的,也沒猜到我居然會說法語,而且還會用法語威脅他。

  於是他一邊嚷嚷著「見鬼!」一邊用他們國家的語言打了個電話,聽起來好像是東歐國家的語言。

  打完電話後,他指著牆上的小盒子對我說:

  「OK,看見那把鑰匙了嗎?紅色的,對,上面有房間號。然後,星期天下午之前不要再來打攪我,OK?」

  「謝謝下士長!」

  「哦……見鬼!」

  從值班室拿了鑰匙,我徑直去了房間。

  後來我發現他無論跟誰說話都是這種口氣,真是個怪人。

  我自由自在地在屋裡連睡了兩天大覺,睡醒就去餐吧吃東西,回來後就洗洗衣服、聽聽MP3,真是舒服極了。

  到了周日下午,我再去CIS值班室報到,這回值班員換成了一位中士。中士倒是挺利索的,三言兩語就給我講清楚了集訓安排,也向我介紹了連隊的洗衣房、餐吧、辦公室、時間規定、注意事項等,他是位很有禮貌的東歐人。

  但在那中士跟我介紹的時候,我卻一直在想:周五下午的那個下士長哪裡去了?不應該是他值班嗎?

  從當天晚上一直到周一早上,我都沒再見到那位下士長。

  從各個部隊來集訓的學員們陸陸續續到齊了,7點多,全團升旗儀式結束後,我們這些人就落到了集訓隊的兩名下士長手裡。

  幸運的是,這兩個下士長都比較文靜,一個瘦高,說話慢吞吞的;一個矮胖,思維和眼力極其敏銳。但兩個人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戴著眼鏡,只不過高個子戴的是老花鏡,矮胖子戴的是近視鏡。

  四個月的訓練,一半時間學理論,一半時間實踐,這一年的聖誕節我就是在這裡度過的。

  學員有20多人,一個排的編制,人員來自外籍軍團的各個部隊,分為兩個班,零基礎班都是來進行通信兵培訓的普通士兵,高級班的學員原本就是通信兵,現在承擔的大多是器材管理或網絡架設等高級別工作,基本都是士官。兩個班吃住在一起,不在一起上課,課程內容也不一樣。

  我在零基礎班,主要學無線電通信,從老設備到新設備全都得學。有些老設備甚至是二戰時期的,因為在有些落後的地方,二戰的設備還在用,所以我們都要會使用。

  四個月的訓練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報務,這是最難學的;第二階段是話務,這是訓練的主要內容;第三階段是信息傳輸,學了一個星期左右,內容特別簡單,主要是收發郵件、處理信息。

  報務是收發電報,話務差不多就是打電話,信息傳輸是用計算機收發郵件信息,有衛星郵件、電台圖片、電話數據。

  教官都是外籍軍團專門搞通信的下士長,都是十幾年、二十多年的老兵,有的服役甚至近30年了,搞了一輩子的通信。

  老花鏡下士長負責通信器材課。最開始的幾節課,他教給我們的全是老花鏡一般的古董設備,連電晶體的都有,甚至還有一台像自行車腳踏輪一樣的人工發電機。無論在叢林裡還是沙漠中,你都可以一邊用兩腳蹬著它,一邊靠它產生的電流發報。

  報務員要學莫爾斯電碼,由一位愛說話的下士長負責教我們,但他在課堂上基本上不跟我們說話,因為我們的交流對象是電腦、耳機和電鍵。

  這個階段學了一個月,非常累,特別痛苦。對絕大多數人來說,莫爾斯電碼課超級無趣,每天從早上一起床就是四件事:用耳聽、用筆記、用眼看、用手敲。到了晚上,為了讓大腦熟悉電碼的音節,大家都是聽著莫爾斯碼的音頻入睡的。

  甚至連放假外出,我們幾個學員為了背代碼,便約定相互交流時不准說話,只能用手指敲擊。以至於有個周末我和一個學員去土魯斯,火車上的人一路都用心領神會的眼神看著我倆:一會兒他偷偷地拍拍我的腿,一會兒我摸摸他的肩……

  為了學習,尷尬也沒辦法。

  我們管負責天線課程的教官叫「天線」,他是我們集訓隊裡的牛人,也是通信兵里的牛人。他也是下士長,已經當了二三十年的兵。「天線」是巴西人,性格很豪爽,嗓門也大,工作時相當敬業,不工作時酒不離手。據說集訓隊開學第一天,他沒和二位「眼鏡下士長」一起出現,就是因為周日晚上喝多了。

  聽說「天線」把窗戶外面晾衣服的鋼絲繩換成兩條天線,加上一台可能是從「老花鏡」那裡弄到的舊發報機,一頓修理後,便每晚坐在自己的小屋裡,一邊喝啤酒一邊發莫爾斯電碼和他那遠在巴西的老婆電報聊天。

  莫爾斯電碼由於電波簡單,相對傳輸距離比較遠,所以老下士長就省了電話費了,如此看來找一個志同道合的老婆很重要。

  估計「天線」也是這樣認為的,這位整天醉醺醺的下士長,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有人說,給他一個支點,他可以撬動地球。但我能做到給我一根天線,我可以聯繫到這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女人。」

  集訓隊的同學「小東西」,是個20歲不到的法國人,長得像小孩一樣。每次聽到下士長說這句話,他就在邊上小聲跟我嘀咕:

  「那也要所有女人都會發電報,不是嗎,吳?」

  「那也要所有女人都會計算天線長度,不是嗎,吳?」

  「那也要有女人理他,不是嗎,吳?」

  在軍隊裡學東西是沒有捷徑可走的,想要得到好成績就得榨乾自己的時間,包括吃飯、睡覺、上廁所。

  需要掌握的莫爾斯電碼非常多,國際明碼、特殊符號、北約簡語,甚至還有通信兵之間的行業「黑話」,比如敲擊ZZZ,就代表著「啤酒」。其實要掌握它也不是太難,只不過想做到更準確、更迅速、更清晰,才會不那麼容易。

  莫爾斯電碼只是由二十幾個字母、10個數字、幾個標點符號,還有幾個縮寫組成的,全世界的莫爾斯電碼加起來,也就是100個符號左右,因為它太簡單,所以才實用。

  學莫爾斯電碼憑的不只是勤奮學習,還得靠個人天賦。

  報務員的工作雖然入門時很難,但是只要摸清規律後,工作就簡單了。

  考試是按照一分鐘必須完成多少個字的翻譯,和一分鐘必須發出去多少個字碼來考核。如果達不到標準,是做不了報務員的,同時準確率也要達標。另外,還要學電台的保養,以及怎麼使用才能讓電台的壽命更長、質量更好。

  每天都不用等老師說開始上課,一進報務室我們就把耳機一戴,拿來一張紙、一支筆,開始邊聽邊練,水平都是自己練出來的,因為每個人的節奏不一樣。剛開始幾天可能大家都差不多,但五六天以後,腦子比較靈活的,或者在這方面有天賦的,速度一下子就提上去了,到最後的時候,有些人的聽力差不多能達到一分鐘百字以上,甚至一分鐘200字符的水平,聽力能達到一分鐘百字的水平,發報的水平就能達到一分鐘200字或者300字。

  到最後一個月,我們的手已經開始在抖了,因為只要我們眼睛一看到紙上寫著數字或者字符,就想把紙上的信息發走。

  發報的時候不能太快,太快了對方來不及抄收,尤其在特殊環境下,比如說正在打仗的時候,或者非常寒冷,凍到手發抖的時候,所以我們的手指儘管可以做到速度飛快,但發報時依然要放慢,就為了儘量讓對方聽清楚。

  電影中,那種用兩根手指通過莫爾斯電碼傳遞情報的方式是非常難的,一個單詞如果有五個字母,我的手指就要動十幾次,甚至二三十次。一句話裡面有若干個單詞,前後要動一兩百次,誰的腦子能記住?除非縮寫。

  我們通信兵之間有暗語,也有很多全世界通用的縮寫。比如說英文字母U,全世界熟悉莫爾斯電碼和熟悉英語的人,都能猜到這個「U」是什麼意思。它的意思就是「You」。但在軍用代碼中,它卻代表著「Urgent」的意思。因此,懂莫爾斯不是僅會收發電碼就可以的,還要懂對方的語言。

  外籍軍團裡面也有三個字母「ZZZ」,形狀很像三條閃電,是非常緊急的意思。發出去之後,不是外籍軍團的人,哪怕就是法國正規軍的人看了,他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所以才被用作暗語「趕緊送啤酒來」……

  在海洋上用的莫爾斯電鍵還不一樣。陸地上的是一個按鈕,一根手指頭在上面敲,但這在船上是不適用的。因為船隨著海浪上下起伏,如果在浪大的時候那樣敲,那一下本來應該短,結果浪大船一晃就長了,所以船上的莫爾斯電碼發報機是左右擺動,報務員是用拇指和食指左右撥動的。

  在海上,軍艦和軍艦之間通信時為了防止被竊聽,他們有時會用燈光來溝通,讓那個燈閃一下快的,閃一下慢的,就和莫爾斯電碼一聲長一聲短一樣。

  學報務的時候,還要學信息加密,就是在數字裡面摻數字。在正常的莫爾斯電碼基礎上,給每個數字後面都加一個1,或者給每個單詞的中間都加一個A,這就是最簡單的加密。

  我們都有一個加密手冊,上面說明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要使用什麼樣的加密方式,加密的規律是什麼。

  比方那個加密手冊,分為十二個部分,每個部分對應一個月份。今天是1月31日,我發信息時就必須用1月的操作流程來對信息進行加密。

  當對方收到信息後,由於時差問題,對方那裡已經是2月1日,如果用2月的解密方式就解不開密碼,還要用1月的來解讀。這種加密方式的原理非常簡單,就是在正常信息里摻入令人產生混亂的信息。

  對方收到信息後,會對照著手冊,對照時間地點應該採取的解密方式,再用鉛筆把加字符給劃掉,剩下來的就是真字符,把它們拼接起來,就是信息的內容。當然這種方式早就過時了,學它也只不過為了解加密基礎原理。

  軍隊有自己專門的通信系統,指揮官指揮作戰、通信兵收發郵件都在這個系統上進行,如果有人弄丟了一台電腦,就會把整個系統的硬體重新加密。彼此不在同一任務下,也就不在同一個通信網絡內,但即使在同一個通信網絡內,用同樣的硬體設備,都讀不出來彼此的信息。

  想讀出另外一個通信網絡里的信息,必須通過他們的DDI進入他們的網絡,但在他們的終端設備裡面也是受限的,級別低的硬體讀取不了級別高的信息,只能讀到和他的安全級別相同的。

  所以DDI比電台重要得多,如果弄丟了那個盒子,是要坐牢的,弄毀了都沒事。弄丟一個密匙,相關網絡的所有密匙都要重寫,甚至會導致更大範圍的影響。

  那個盒子我們是用鐵鏈子拴在身上的,在密匙上和電台上都有一個清零按鈕,如果我要被敵人俘虜了,只要按一下按鈕,密匙和電台里所有的數據信息就全部被清零了,敵人可以繳獲一部電台,但這部電台沒有一點兒價值。這些紀律是在我們學習時就跟我們宣布過的,大家都知道。

  密匙如果丟了,必須第一時間報告,他所在部隊的信息就會在第一時間被清零。

  這是現代軍隊中的基礎通信和保密方式。

  話務不學有線,因為無線的發展和戰場環境的改變,在我們這類部隊裡有線通信幾乎被取代了。

  這四個月的通信兵訓練也有被淘汰的,但是比例很低,就一兩個,還是他自己不願意幹了,因為太枯燥。

  通信兵培訓是國家級的,結業的時候發徽章不發證書,但是會記錄在檔案里。

  高級班學員里有一個來進修高等通信的中士,是中國廣東人。周末時,我經常和他一起坐火車去巴黎。

  他年紀比我大,軍銜比我高,通信技術比我好。他的技術等級是士官級別。我叫他「九斤」。

  九斤的體型特別壯實,一點兒不像廣東人,第一次見到他時,我說:「你明明長得像個東北大漢啊,路上碰見你,打死我都不相信你是南方的。」

  「我從小就這樣,生下來時足足有九斤重,把我爸媽都嚇了一跳。」

  「啊……九斤?!」

  「嗯!」

  在外籍軍團,中國人與中國人間的交流都跟好朋友一樣,再加上九斤性格沉穩善良,所以我就那樣叫他了。

  九斤每次把我帶到巴黎,都會請我去他家吃飯。

  他和妻子都是來法國留學的,後因學業和經濟問題,九嫂便在巴黎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九斤為了能讓生活過得更好一些,便放棄學業來外籍軍團當了兵。他這樣做,一方面有了工資養家,可以供九嫂上學;另一方面,九嫂作為軍屬也能得到更好的社會保障。

  在九斤家吃完晚飯後,一般我會住進貝爾維爾的一個家庭小旅館。不是因為唐人街熱鬧,而是旁邊有當時法國最大的軍品店,只有兩條街的距離,走過去大概5分鐘。那會兒我給自己定了每月500歐元的裝備預算,這也就是我工資不少卻始終沒錢的原因。

  在巴黎,通過九斤我又認識了一個中國中士老閆。老閆就在4RE工作,他家也在巴黎,所以老閆每周末都會開順風車往返1500公里於部隊和家之間,因為順風載人算下來會比買火車票便宜點兒,偶爾還能賺到錢。

  老閆跟九斤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很有經濟頭腦,不像九斤那樣拮据。他的書架上都是文學書,也經常跑去大山里徒步。但兩人是很好的朋友,久而久之,我也成了老閆的朋友。偶爾九斤周末不回家,我就蹭老閆的車一起去巴黎。

  四個月的通信培訓轉眼就過去了一半,眼看聖誕節就要來了,部隊計劃要在聖誕節前搞一次全團演習。

  演習將持續一個星期,整個4RE的人員全部參加,對於通信隊來說,這也是檢驗我們學習成果和實操能力的好機會。

  我和一個羅馬尼亞士官被分在CIC的連長身邊,負責保障連部上下兩層通信網暢通。分給我的工作並不複雜,給連長背電台,給我的搭檔打下手,架天線,在電台前值班、跑腿、抄電報、背電池或軍糧等,主要是些體力活。

  到了周五下班後,九斤還是一如既往地回家,我和老閆都留在部隊為下周一開始的演習做準備。我估計這次演習自己的負重將史無前例,電台、附件、備用天線、電池、水、食物、睡袋、衣服、幫寶適……我那個老背包不可能容納得下,網購也來不及了。

  周六,我借用了老閆和他的車去土魯斯買背包。在土魯斯找了一整天,終於在宜動的倉庫里找到了個滿意的,SABRE60-100, 360歐元,款式介於民用登山包與軍用背囊之間,而且剛好是個綠色的。還順手收了個帳篷,科勒曼Rigel X2, 140歐元。

  晚上從土魯斯回來,給車加滿油,接著就開始為演習做準備。

  我心裡還是蠻緊張的,畢竟是進入通信專業以來的第一次實操,而且培訓才進行了一半,好多東西還沒學,自己是否應付得了?要是搭檔受傷了或被假想敵打死了怎麼辦,他的工作會不會全落在我頭上?

  周一到了。

  早點名的時候,法國人小東西沒有出現,他以前也是整個周末經常不在,這次只不過是點名早,他還沒回來。

  直到出發,小東西都沒出現。我不知道隊裡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因為所有人都在四處奔走著領取武器彈藥、安裝設備、測試通信,等我再想起小東西時,已經坐在編隊出發的吉普車上了。

  演習在風裡雨里開始後,沒有人再提起他。

  我跟另一個通信士官搭檔,負責連部的通信。

  由於是隨指揮部行動,所以我們比那些睡在風雨中、泥漿里、灌木下的戰士要相對暖和些。不過通信兵的「睡」,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睡眠,因為耳朵還要24小時聽著電台里的消息,所以只能算是打個盹兒。

  背著電台行軍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被CIC連長牽著的牲口,永遠在他身後或兩旁走,距離最多一米五,因為他手裡始終都攥著電台上的電話,而電台背在我身上,那根電線扯出來剛好一米五。

  剛開始我沒有經驗,總是走在他身後,過水溝時連長攥著電話一個飛躍,我就直接被拽進了溝里。鑽樹叢的時候,經常走著走著我倆就同時被樹掛住,因為遇到樹時他往左邊走,我往右邊去,走路的速度快,根本沒時間反應,無數次我被毫不留情地拽回來,所以背電台其實也是一門技術。

  掉了幾次水溝,撞了幾回樹,就有經驗了:開闊地上並排走,小樹林裡繞身後……已經編成了順口溜。

  過大坑時一定要把連長手裡的電話要回來,這是經驗,若電話還攥在他手裡,無論怎麼走都會摔一身泥。

  爬坡時也是同樣的道理,但好在爬坡時不會打滑,所以只要背著幾十公斤的東西,拼了老命地跟上,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我的士官搭檔稍微輕鬆些。他背的是內線電台,有獨立完成通信任務的能力,所以電台背在他身上,電話也拿在他自己手中。他要做的工作,是把連長的命令在電台里跟各個班長、排長重複一遍,或者把電台里各個班長、排長的請示向連長重複匯報一遍。

  我背的是外線電台,接收的全是高層指示,再加上我標準的中國式法語口音,所以連長才會隨時都把電話死死地攥在自己手裡。

  因為不願意鬆開手中的電話,搭檔還與一個比他軍銜更高的士官發生了矛盾。

  那位老士官是留尼旺人,當時的軍銜比搭檔高一級。他是上士,搭檔是中士。

  他倆在經過一個大泥坑的時候,坑下面一步三滑的老士官看見坑上邊的搭檔,便叫他伸手拉大家一把,但搭檔當時沒伸手。

  老士官爬上來後,批評搭檔不能及時向戰友伸出援助之手,搭檔辯解說:「右手是槍,左手是電話,難道還有第三隻手去拉?」老士官卻覺得想拉怎麼都會有辦法。

  搭檔覺得很委屈。畢竟被上級當眾批評了,他邊走邊低聲地跟我發牢騷:「還GCP呢,素質真差!沒想到GCP里都是這種人!」

  這時我才知道留尼旺曾是GCP的人,後調到了4RE負責士官培訓。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搭檔的話,畢竟一個是現在的搭檔,另一個是自己在未來想成為的那個人。

  經過幾天的摸爬滾打和饑寒交迫,搭檔既沒有受傷也沒被假想敵打死。我也成功地做了一周的牲口,充分體會到通信兵特有的苦頭。

  冬雨中的演習總算快完了,部隊以長行軍形式陸續回到營區,隊伍中的每個人都濕漉漉的,腳上沾滿了泥巴。當我馱著大包走進營區時,衣裝整潔的哨兵向走在我前面的連長敬禮,為了回禮,連長才順勢把一路攥在手裡的電話還給了我。

  回到宿舍,所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熱水澡,第二件事是擦拭武器裝備。

  正在這時,小東西卻突然出現在了宿舍里,就像天外來客一樣!所有人這才想起了他,滿屋子瞬間開始起鬨:

  「哦!兄弟!」

  「兄弟你還活著?」

  「你去哪兒了!」

  「見鬼!你去哪兒了?」

  「你真夠走運的!看看我們!哈哈。」

  一臉難受的小東西剛想解釋什麼,從門外進來一個下士長——就是我來報到時讓我去住酒店的那個下士長——朝我們大吼一聲:「閉嘴!」

  房間裡一下安靜了下來,大家一個個邊擦槍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有三分鐘的時間收拾東西!快點兒!」那位下士長朝小東西吼道。

  後來我才知道,演習前的那個周末,小東西在城裡喝得不省人事,回來後被懲罰,在電報車裡打了一個星期的電報,基本上沒睡過覺。

  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大部隊回來後,這事立刻就被知道了。吼叫小東西收拾行囊的下士長,就是團里專門負責管理禁閉人員的「獄警」,難怪他只要一開口就那麼粗暴。

  我來報到時在值班室遇到他,估計他是來串門的,真正的值班員可能去上廁所了,那件事只能說是我的運氣不好。

  我考進GCP一兩年後,即2012年前後,演習中跟搭檔發生矛盾的留尼旺老士官又回來了,一度還成為我的組長和GCP的代理指揮官。我們的關係一直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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