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藝術與明日的藝術
2024-09-26 06:13:13
作者: 魯迅
社會主義的理論家或用想像,或用科學底地多少有些根據的臆測,以論關於人類的社會主義底將來的時候,他們都一樣地下文似的歸納起來。就是:在將來的社會裡,盡最本質底的職掌者,是藝術。
他們裡面,也有這樣地非難的人——社會主義底制度,在轉換期的政治底領域上,豫料起來,是無產階級和貧民階級的執政,就是,曾被支配階級從文化擠開了的結果,那本質上文化底地低落著的階級的執政。所以這制度,言其意思,便是在文化底方面,是應付精神的最微妙而且高尚的要求的社會底和國家底生活機關的衰頹和破壞。但是,對於這非難,無產階級的代表者們是決然地否認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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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社會主義的這類理論家和豫言者們,其於無產階級的藝術和舊支配階級的藝術之間,有著著大的深淵,否則,至少也有境界線存在,是片時也未曾否定的。他們的幾乎大部分的人們,是對於非文化和不關心於文化,發著非難之聲。然而和這一同,他們也同時承認著關於「單一的人類底藝術」的廢話。就是我,也並不歡喜說「單一的人類底藝術,」是不存在的,然而假使有誰,說些關於人類的單一底言語的事,那麼,可以說,這人是也對也不對。有人類的言語構成的同一性或共通性存在,固然不消說得,但這既不妨害中國語和法國語的存在,就也不會使十二世紀的時世語和現世紀的時世語的存在,至於不可能。藝術也是,作為社會生物學底現象是全然一樣的。就是,人類之能成為藝術家,以及在人間,普遍底地有藝術存在的事,毫沒有否定了藝術和時代的推移一同,曾經遭過大大的變化,也沒有否定了藝術在各社會各民族中,被鑄造為特種的樣式。
假使我們將有著多少距離的民族相互之間的種種社會底風習,比較起來看,大約便會確信藝術的不同一的理由的罷。況且社會主義底社會,在社會底秩序上,和有產者底社會,是頗極兩樣的。社會主義底社會,有時能夠於由政治底變革手段,在不滿一天之內,從資本主義里發生。然而有產者底社會和社會主義底社會的內部底本質,卻非常互相差異。那結果,這兩社會的藝術,在許多之點,是不一樣的。但是,觀念形態底樣式,卻常帶著或一程度的遲緩,所以政治的變革,在觀念形態底領域上也不能顯示電光底變革,正是當然的事。
藝術既然一面進著或一定的軌道,有著或一定的習慣,無論故意或不得已,總之是努力於適合於或一定的趣味,而一面要顧到一定的市場,則僅在二十四小時,或一星期,或一個月之中,縱使對於職業藝術家的社會的要求已經激變,要藝術立刻自己意識到這事,原也極不容易的。
但是,假如他們竟意識了這事了,則和那意識一同起來的,是什麼呢?那應該是碰著了稀有的大事變的時候,藝術家在他迄今成為習慣了的那樣式上,已經不能照先前一樣地來活動的那一種深刻的哀愁,失意。由這意思,在有產者治下的經濟生活關係上而頗是病底的藝術世界的或一部分之間,革命底變革便不得不算是壞事了。蓋在有產者社會裡的藝術家,並非能夠自由地活動的個人,他是自己的作品的販賣者。就是,在有產者社會裡的各藝術家,是以商人底關係而顯現的,他,是藝術家,是詩人,是精神底貴重品的創作者,而同時也不得不如「靈感是不能賣的,但是那文章卻能賣」的諺語一樣地,兌換精神底貴重品。
可恨,這貴重品,不但能賣而已,且也非賣不可。因為無須賣那文章和繪畫,十足地有著遺產的藝術家,是極少有的。
如果藝術家所發賣自己的商品(嗚呼!)的市場,實質底地變化了,則這在藝術家是劇烈的大打擊。因為新市場要求著怎樣的東西,那所要求的東西自己能否供給,以及一般底地是否還要這商品,他都不知道。
這,是將本問題,從純經濟底見地,來論究了的。
然而,即使我們將對於藝術作品的觀察,從在我們關涉藝術的人較為親近的見地——文化底見地,觀察起來,我們也將發見和從經濟底見地來論究者相同的病底事實。因為在文化底關係上,定貨和出貨,也是存在的。假如這裡偶然有一個在精神底關係上,確信只將自以為最神聖的東西,注入那作品裡去的藝術家罷。可是這藝術家,一定要發見自己的作品對於周圍並不起什麼反響,以及周圍的人們在將他當作外國人看。這樣的時候,誰不對呢,非查察了實際之後,是什麼也不能說的。或者是因為那藝術家老朽了,越過了他的民眾,便將他當作敗殘者,剩在不知道那裡的後方,也說不定。或者正相反,因為藝術家是天才底的,所以超越了那時代,也不可知。無論那一面,總之倘不是成為離了本流的支流,終於消在沙里似的怪物,便將成為殉道者一樣,超越世論,為現代人所不能理解的畸人。如果是後者,則那作品,一定要作為人類的藝術中最貴重的真珠,為後世所讚賞。
我們能夠下面那樣地確言。就是:擁有巨資,支配社會,而且構成著社會的精神生活的大部分的一切階級,一遇急激的轉換期,則衰頹下去,破滅下去,死滅下去,而代之而興者,則是並無既成底形式,或者雖然有,但所有的卻是和曾經得勢的既成階級的形式極端相反的形式的新階級,來看手於最初的計畫。在這樣的條件之下,則藝術界不得不混亂,還有個人底地,不得不遭遇那引起道德底和肉體底地直接的滅亡的激烈的暴風雨,也說不定的。
藝術家從這一點觀察起來,將這社會主義底變革,加以大的評價到怎樣程度呢,他們對於這變革,是和那評價作反比例,不得不敵意漸深的罷。而且他們雖然明知道資本主義底制度的不公平,卻又不得不這樣說的罷,曰,「一切都照先前,那就好了。我們並不說舊的東西好,然而倘要改革,則並不遭遇急激的痙攣和損傷地,也不鶻突地,和較為文化底的,較有教養的,較有準備的大眾——於我們的社會並非無關係的大眾,一同逐漸改革起來,那豈不好呵!」
然而這種的心情,是可以和大瑪拉忒(Jean Paul Marat)曾對藝術家們說過的話,「凡有這些的人們,是富人的家丁,意識底地或無意識底地,正直地或不正直地,從未將什麼色彩顯在表面上。他們恰如靠了富人的食桌的餘瀝,生活下來的家丁一般,嘆著這富人的破滅」的宣告,比照著看的。而且這,不但在革命無產階級的眼裡見得如此而已,即在客觀的社會學者,也容易發生同感。
這樣的世間的藝術家們所示的一切這些的現象,是胡亂的東西,非常膚淺的東西,病底地浮出的東西,和藝術本身,毫不帶什麼同一性或共通點。所以,本質底地,在藝術家中的藝術家,如那作品販賣問題者,是不演什麼決定底的作用的。假如演了呢,那是變態底的事,是不幸的事。那是恥辱。藝術家應該從這見地,以顧全自己的創作力。在那內部精神里,他應該首先省察那創作力,不使和燒牛肉的問題有什麼從屬的關係。
非物質底的,換了話來說,則是精神底的囑託和提言之存在,是不消說得的,但藝術家,則以無論何時何地,絕不從屬於何人為必要。而且無論怎樣的程度,也沒有依從任何希望條件的必要。有時候,他也和或一宮殿的描寫,或是或人的紀念像的建立的囑託者相商量罷。然而這不過是外部底的事,以什麼為基調,應當將他的「精神」的什麼部分加以物質化,都完全是屬於他的事,在這點上,他應該保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凡藝術家,無論怎樣,總非從外部方面,全然成為自由不可。
新的社會主義底制度,將這自由送給藝術家,是實在的麼?現在,我不願意用了薔薇色,來描寫那是實在的事。我們正遭遇著病底的過渡期,反革命戰,飢餓和經濟底破壞的時期。然而,如後者,在最近時,這才為勝利的太陽所照映。我們要講關於新社會的正規的活動,那不消說,是太早了。到講這社會誕生的苦辛的經歷的時候,也還要有相當的日子罷。但無論如何,豫料社會主義底社會的正規底活動,將給藝術以最大限度的自由,是難以否定的。
社會主義是在努力,要使為社會的貴重的一切勞動者,尤其是給與創作底貴重品的勞動者,站在市場如何變動,總不受什麼影響的地位。社會主義是在從經濟底方面和精神底方面,研究個個的各人——雖然剛開手——將這作為一定的價值,並且看作一定的社會底職能。對於那後者,則應該給以能成人類的舌頭、眼睛、耳朵的營養的一定的滋養分。因為惟有這樣,這才能夠使各人的天稟和素質,為了全人類的巨大的精神底到達,自由地活動,伸長起來。
將這具體化了來說,便是應該意識到自己是藝術家,並且使任意構成著的藝術家團體所認為同人的一切人們,獲得全不必顧慮關於物質底生存,而能夠注全力於自己的創作的確實的生存權。為要實現這事,我們還應該絕不躊躇地邁進。
應著我們所獲得的力的分量,我們應該將正在用功的青年,畢業於學校而跨進實社會的人們,藝術家,熟練的技術者,巨匠等,換在社會的保障的位置上,並且應該象對著停在樹上的小鳥,說道「不要愁明天那天之類,盡你身體的本領來唱罷!」一樣,也說給他們。
這是由我們的社會主義底計劃,必然底地起來的問題。我們將這問題愈是較多地實現下去,我們的勝利就愈充足,藝術家對於市場和囑託者的勝利就愈確實,從人類的心靈里,也愈加自由地湧出藝術底源泉的罷。
但是,單單的自由,是不夠的,自由雲者,是在最高程度的消極底的或物,更加精確地說,便是在自己之中,不帶積極底的東西的或物。尼采說,「你雖說自由,自由,但是,兄弟呀!是怎樣的自由呢?」這完全是真的。我,可以說是自由的。我的手足沒有被束縛,我向左向右都能走,可以立功,也可以受侮。然而不能因為這樣,便歸納為這自由是積極底的東西,因為解放精神病者或有犯罪底傾向的人——也許倒有些是積極底現象的緣故。
新的社會和社會主義制度,不但將藝術家解放而已,還給他一定的刺戟。藝術家應當自由,我所說的意思,並非說在這話的形上學底意義上,他應當自由。即使我們用純物理學底意義,說或人是自由的,也不能從這話,便立刻歸納為他能飛,或者便於用四腳走。我們運動身體的方法,關係於生來的身體構造的如何,人類是自由的——這意思,並非說他能夠有四耳四目。人的實體,為人類的全過去所構成,我們所名之為容貌者,連細微之點,也為過去所決定。人類不但肉體,連心理也受遺傳,所以無論誰,都不是自己本身的精神的原因者。我們是由遺傳而得精神的,那時候,得來的或是「白紙」,或是容易擦掉的線,否則便是刻了十分深刻的線的「紙」。無論所得的是什麼,就在這精神上面,再逐漸迭上外來的新印象,自己的綠青,即自己的經驗去。
那麼,個性是怎樣地被構成的呢?那是,將在自己生存著的社會裡所受的各種的印象,以及由遺傳而生得的傾向和萌芽,蓄積在特種的綜合之中而成就的。
社會主義底社會,對於藝術家,能夠無限量地給與他較之他向來生存著的舊社會,更加巨大的內底生活的內容。
關於新社會之有廣博的,紀念碑底的,原素底的,永久底的,雄大的性質,在這裡是什麼異樣也不會有的。
象在我國這樣的現象,在德國也一樣地存在。在德國,當幾乎每兩村之間,有著分隔別村的稅關的界壁的那時候,為了這,「關稅同盟」是必要的,但到後來,帝國主義底中央集權來替代了這個。當我們分離為各團體,又,我們的該營合同生活的可能性,實際底地殆被剝奪了的時候,在精神底關係上,也看見和這一樣的現象。人類之中,最貴重的,是人類的集團性,但在這樣的環境裡,我們是沒有知道這,也沒有覺到這的罷。
我們繼承著人類的過去,也愛人類的未來,並且也響應各種的現象。那現象,便是和本身的周圍有著硬殼的蝸牛全然一樣,發生於由昏玻窗而感受視覺底印象,經厚障壁而感受音響的實體的我們的周圍的東西。惟有社會主義,則破壞這障壁,無論怎樣的形式的利己主義,也打破那存在的素因,毀掉龜一般拖著走的小屋,對於從外部來的一切的刺激,我們就易於感受,易於銘感。而且這樣地和外部聯絡在難以相離的關係上的我們,便必然底地和人類的全心理相融合了。
人類,是無限的,是永劫的,是神底的,我們這樣地感覺,是始於什麼時候的呢?這是在——明白了人類所有的一切,都是挪借,或是經過篩子,從外部所收受的東西,而人類決不為衣服之類所制限的時候;人類象了偉大的豫言者,成為能夠生活於全心理底生活的人物了的時候;人類能夠說「我的人格,達於日星,我的人格,在我們現代人的苦痛和愉悅和歡喜之中,具體底地活著,將在過去以及未來的人類的歡喜和悲哀,作為我的東西而活著」的時候,是那時候。
這是將成為人類的精神的,偉大的不死底擴大的罷。但倘有人說,因為圍繞我們的生活的步調太快的結果,以及人類所受的印象太多的結果,人類大概都患著神經衰弱,那麼,也就可以擔憂:當「喧囂和音響和長枝條的生長」滿於人間的時候,社會主義開拓我們的耳目的時候,人類的腦髓不會破得亂七八糟的麼?自然,人類的一切用器,也並不是能夠收受逼他而來的人類底暴風雨的全部的東西。
在藝術的領域上,要展開堂堂的記念碑底的宏大的場面,我這樣想,但這是無可懷疑的事,那時候,先是藝術底集團,進向這意義上的第一計劃去,是明明白白的。倘我們作為例子,取了集團主義的最貧弱的時機,例如古代的共產,或意太利中世期末葉的共產建設,或是建設中歐的戈諦克式的寺院和市參事會堂等的藝術來一看,那麼,就會發見,在這裡,個人是將影子藏在背後,而且無論是怎樣的人類底天才的堂堂乎而又值得驚異的作品,也不容易尋出那作者的名氏的罷。凡這些,不消說,就都是費百年的歲月,化許多的費用,由無名的團結,而建設了什麼可驚的建築物的。
我們在不遠的將來,就要有洛思庚(Ruskin)所曾經頌揚為較藝術底個人主義更加優秀者,即藝術底集團以及建築家、畫家、雕刻家的全一底團結的罷。他們將一氣來研究一定的同一計劃,而且他們不但無須百年的歲月,只在幾年之中,建設各種人類的理想和人類的貴重品的殿堂而已,也將建設作為我們的緊要的欲求之所在的公園都市和完備的都會,並且以人類對自然所描寫的美和調和的幻想為基調,來改造地球的全面的罷。
倘要豫期那由精神之中的內部底變革而生的什麼損失,和在外部的社會主義底變革相當者,那恐怕是幽玄(Intimacy)的詩和幽玄的藝術這方面罷。我知道著神秘底而難以言傳,並且不能翻譯為任何言語的,雖微音和輕顫,也都覺得的藝術家的微妙的感覺,換了話來說,就是知道著以為我們的內部底變革的結果,我們的精神將要全被顛倒罷,赫赫的太陽的光線之所不到的狹路,將連一條也沒有了罷之類的,藝術的微妙的感覺的恐怖。
但我想,以此為憾的時候,大約是未必會來的。為什麼呢,就因為這樣的個人中心主義和個人的獨創性,或是收受印象的氣質底特徵愈強,則社會的分化之度也就跟著它而愈加增加起來的緣故;還有我們的精神感受印象愈多,則將精神來水準化的事也就愈加困難起來的緣故。
試取什麼邊鄙的村落為例來看——在邊鄙地方的人們,是大家非常相象的。在西伯利亞的僻地,或是隔絕了一切外界的印象的人們所住的幕屋等處,會看見集團底精神病的現象——就是,當人們失了自己的個性時,易於發生梅略欠涅病的現象。而反之,對誰也不給安靜的大都會,卻於個性的發達,給與最敏感的樣式的。精神病研究者告訴我們,村落里的最大多數的精神病者,所患的是白痴,即個性的倒錯和個性的喪失,但在都會和中央部以及首都里的最大多數的精神病者,卻是發狂和誇張個性的人們——例如誇大妄想狂和熱中狂。
疾病之所顯示者,是一般底生活狀態的最徵候底之點。我們的在要進行的市街主義,以及在精神界物質界,發生於白日之下的一切事物的文化底向上,是引向個性的發揮,那材料的豐富,稱為人類底個性這社會相的複雜化的。
從這個見地來觀察,則在社會主義底社會裡的創作上的獨創力,就比在什麼社會裡都要大。但豫料起來,這獨創力,也將更為勇敢。而且,正在受著「Decadence」這句話的洗禮的耽美底頹廢底的東西,那職務將愈加縮小,也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人類將征服迫壓自己的一切哀愁和不幸,而得到勝利。而且在社會主義底社會裡,也能夠蒼白瘦削,除了哀調以外,不能表現其心情的孩子,化為有著最勇敢的積極底的心情的壯健而又充滿希望的青年。那時候,迄今是本質底的哀調,在他恐怕早成為不調和的東西了。
經了這樣的試練的藝術家的共通底特質,是能夠在一瞬息中,超越了對於別人的個人底外面的接觸——自然還不能不接觸——而即刻入於惟有作為藝術家的境地。倘若講起關於我們現在正在創造的世界歷史的劃界時代來,那就可以大大地鼓舞底地,大大地光明底地來說:首先,我們將走進這社會主義底樂園,但應該經過那小小的層,而且這還是頗苦的煉獄 。
倘將現代的藝術,仔細地一檢點,則我們大約就會發見,藝術是已經並非單一的東西了,所以,當藝術直面著新的社會底需要的現在,藝術家的各種團體和各種部類,在這點上就非常混亂。
新舊的藝術,在舊世界裡,是頗猛烈地,而且頗懷著憎惡,互相攻擊了的。年青的藝術,對於妨害自己的自由的發展的事,以及藝術界的特權底的元老階級,還有仗著已經樹立了的自己的名聲,一直在後來的社會裡也還保著地位的舊時的人們的成績——等,都大大地憤慨了。
在這神經衰弱底世界裡,我們是在非常地特殊的現象之下,生存下來的。以異常的速度,方向行了轉換。幾乎每年有新流派發生。有志於發見藝術上的新大陸,發見亞美利加的青年,濫造了可以稱為技巧的東西。假使舊的系譜的藝術家們,從自己的立場,對著青年的藝術家,說道,現在是寫生(Sketch)得了勢力了,所以暴風底的而新奇的你們的探求,在今日的藝術上,是消極底的東西。則他們的觀察,許是正確也說不定的。
幾乎誰也不認真做事,幾乎誰也不著力於藝術的社會底活用這方面。那結果,是使我們只能和最實際底的非文化混雜。倘在藝術雖然分明知道,然而墮落下去,失了傳統,成著野蠻的現代,將我們和舊系譜的藝術家相比較,來非難我們,說我們比他們畫得更壞,寫得更壞,那是不得當的罷。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藝術,是豫期著就要將新的趣味,送給生活的。然而顯出衰頹期者,卻無論怎麼說,總是藝術的社會底信用的喪失。倘從舊系譜的藝術家那面來觀察,說青年們不過要博名聲,炫著奇矯,那大約可以說,話是對的。乳臭還未從唇邊干透的無髭的青年,便早以軌範自居,即使他竭力撒出前代未聞的惡作有怎麼多,而其中卻既不成樣子,也不會有調和,那是輕易湊成的理論,或是搜集言語的草案,這是可以做理解他所發明的東西的鑰匙的罷。而且他,還常在自己的周圍,尋到兩三個比他更愚蠢,連他所發見了的獨自的東西也不能發見的青年們的罷。他們於是相率而向那可以發揮獨自性的清新的軌範前進。市場對於這現象,也有些適應起來。
藝術家的偉大的主人翁——那是GG家,藝術作品的販賣者——最近也明白而且嗅到了這方面的事,他們不但買賣有名的名氏和偽造物,並且喜歡製造新的名氏起來了。在什麼地方的樓頂房裡住著的人,他——說得好,是病底地強於自愛的不遇的人,說得壞,是騙子。
然而巴黎或倫敦的一個公司卻準備利用他來賺錢,全買了他的畫,用GG的意思將這賣出去。一切的識者和搜集家,都想為自己買到這些畫。在他們,一定要用這「伊凡諾夫」,這便定了市價。他們買了那個去。蓋因為「這是希奇的」的緣故——這句話,在現代,是非常的讚辭。而這種事象,在最新的藝術之中,則是病底地很厲害,在那裡,有被厭棄的殘骸的山積,是誰也不能否定的罷。
青年們在創作之前,發見新的道路之前,先來準備走這新路的腿裝,健腳,是好事情罷;經了藝術的好學校,然後來想獨立,來想藝術的此後的發展,是好事情罷。青年們到了這樣,不是正當的麼?
可惜的是,我們還不得不時時顧及這樣的非難,那就是說,雖在代表著有勢力的亞克特美派(學院派)的團體的藝術家,也一樣,藝術的社會底活用這方面,也被付之於等閒。在各國里,藝術正在沉衰,聖火正在消滅。
自然,印象派的人們所在反對的非褐色的醬油呀,沒有苦惱的鈔本的謄錄呀,最近十年間幾乎風靡了一切藝術的沒有有苦惱的繼承呀,或是有產階級社會的藝術等,是可以使它和年青的藝術相對峙的。
從別方面觀察起來,則正確地指示著,那「軌範」這東西,就幾乎完全成了壁紙店。他們應了富貴的人們的需要,製造適合於那住居的各種樂曲和富人的肖像,這樣子,他們不但被剝奪了創造底活動,而且全然職工化了。但這裡之所謂職工,並非我已經講過的,這話的本來意義的職工,即藝術的社會底活用者。
在我們的博物館裡所見的繪畫,即屬於真實的全盛期的繪畫,和現代的繪畫之間的那差異,可有未曾看出的人呢?
從這樣的見地,大概就可以說,藝術的狀態,實在是頗為苦惱的狀態了。我們在藝術里,看見沸騰和志望和探求,總之,這是惟一的好東西。為什麼呢,因為在不行探求之處,就沒有適應於這世紀的經了洗鍊的技巧,而只有曾在或一時代實在活過的藝術的——蒼白,禿毛,無齒,瘦削,瀕死的——殘骸的。
自然,在這兩極端,即新的探求和舊的形骸之間,為了優秀的技術者們,還留有很多的餘地。倘我們隔了或一定距離來看,則在人類經過造形藝術之上的一階段的那艱苦的沙漠的綠洲上,會看見將新的探求和舊的體型,獨特地結合起來的一等星的輝煌的罷。
於是乎應該歸納了。但是,在這之前,將關於革命藝術的問題,作為問題來一看,也不是枉然的事。
我們上面說過的探求,是顯示著病底狀況的,然而,在那探求之中,不帶著非常健全的基礎麼,又,沒有觸著發生於藝術的領域以外的革命,即發生於社會底探求的領域內的革命的真諦麼?這問題,是極其重要,而且很有興味的問題。所以我希望在這裡聽我演講的市民和同志諸君,我關於藝術上的所謂更新和藝術上的無知,以及似是而非的偽學者的醜惡的方面,雖然頗猛烈地講過了,但不要立刻將這和觸到革命的真諦的重要問題,連結起來去著想。我所要講的,除了關於無知和似是而非的偽學者之外,是什麼也不是的。
然而,在這裡,卻發見著大價值的事業,在這裡,卻有著對於活的今日,對於真的事業,要表現自己的感應,並且用文學底反響來呼應的藝術家中的最易於共鳴的部分的(即年青的人們的)誠實的志望。我們並且有著在這意義上的典型底流派(印象派在前幾時還曾嚷嚷,但現在已被看作昨日的流派了。)——頗可作詳細的研究的對象的立體派和未來派就是這。但對於這現象的解剖,我現在不能分給它時間。
在現在,只能講一講一般地已被肯定了之說——就是,二十世紀之所創造的人生,實在是絢爛,而且印象很豐富,在藝術的新傾向中,有著這人生的現實底反映——這一種誰也沒有論爭的餘地之說在這裡。
造形底藝術,依它自己的典型,是靜學底藝術;於雕刻和繪畫,沒有給與可以描出運動的東西。
在二十世紀——特是運動的世紀,力學底世紀——里,繪畫和雕刻的樣式本身,是不得不惹起人類的精神和病底衝突的。
藝術家用盡心思,要自己的繪畫動著,活著,他努力想由了形態,使作品力學底地活起來。然而雖然如此,描在畫布上的一切的東西,卻立刻死掉了。所以就有創造運動的幻影(Illusion)的必要。而最新的藝術底流派,目下便在內部底矛盾里爭持。但是,並不是惟有這個,乃是構成青年們所正在深刻地體驗著的危機的精神的東西,對於有大力發大聲的叫喚者的許多青年的愛情和奮激,也成為那精神的構成,那精神,於伴著資本主義底,戰爭底,革命底性質的暴風的社會生活的新狀態,是很相適應的。
現代,是最英勇底(Heroic)的時代。
不久以前,我們還彼此在談瑣細事和尋常事。看契呵夫的作品和摩泊桑的《孤獨》就是。誰在今日,還說人生有些發酸呀,人生的波瀾稀少呀,鋒利的印象不夠呀,事件的進展不足呀呢?我們現在,可以說,已經進了曾在過去的或一時代,人類的經驗了的粗野的旋渦的正中央了。這旋渦,愈到中心去,就卷得我們愈緊。堅實的一切東西,都在那裡面被分解,例如,雕刻也是,繪畫也是。於是替換了先前的易於溶解的特質,而得到過度地強有力的特質,極端的內部底不安的特質,同時是作為時代精神,必然底地正在要求的明了的特質。先前為了被評價而準備著的色彩、容姿、線等,在現在,比起我們每事所經驗的新的那些來,在我們只見得是隱約的朦朧的東西了。作為形式的革命,是跟著其中所含的破壞,被鑄成的形體的缺如,最大量的運動的存在的程度,而和最新藝術,聯為親密的血族關係的東西。
但是,這事,是最新藝術的內容,和新生活的內容有些關係的意思麼?不,並沒有這意思。屬於過去的系譜的藝術家現在雖然還生存,革命階級的無產階級卻直感到毫無什麼可以從他們攝取。而反之,無產階級也覺得非全然向未來派去不可。然而這樣的事,在我們是毫不覺得正當的。
假使將革命無產階級們的顯現於一方面的對於舊形式的愛執,用了或種非文化的事來說明,則在別方面,各個無產階級的對於未來派體型的有所攝取,就分明應該當作偶然底而且膚淺底的現象。無產階級(尤其是那最前進的人們)雖然對未來派說,「惟這個是應我們的欲求的東西」,然而兩者的這樣的實在底的融合——是全不存在的。
然而,我們愈考察在無產階級者戲院和展覽會的狀況,就愈不能不承認對於無產者藝術,給以最大影響者,總還要推最新的流派。形式底的親族關係,即新形式的探求,其實由於對一切革命的本質底的動力主義(Dynamism)的偏愛的——這使彼此兩方面成為親屬。然而在無產階級,有著內容。倘使你們(新流派的藝術家)問他們(無產階級)所要的是什麼,他們就會對你們吐露堂堂的思想的罷,而且會講說關於人類的心理的絕對底變革的事的罷,這些一切,也許是還沒有完全地被確定著的,但至少,也暗示著目的和理想。但是,關於這事,他們倘去質問未來派的人們,大約未來派的人們就會說,「形式呀」……「形式呀」。「體驗」以外,什麼也沒有畫出的線和色彩的種種的結合,在未來派是以為這是一種繪畫的。感染了有產者的藝術底空虛(蓋在有產者,是沒有理想的,)成著先入之主的未來派,說,文學不應該列入藝術之內,藝術家不應該感染著梗概底內容和文學風。在我們,這話是奇怪的。倘若這話並非以不能懂得這質問的孩子為對手,那麼,我想,便是頗為頹廢的徵候。為什麼呢,因為一切藝術是詩,一切藝術是創作,藝術者,是表現著自己的感情和觀念的東西,這以外是什麼也不能表現的。這些觀念,這些藝術,愈是確定底,則藝術家所表現於那作品上的果實,也愈是確定底,純熟底的東西。
誰以為線和色彩的結合,就成著貴重的東西的時候,他乃是不能將新的什麼東西灌進新的革囊里去的小子,或者恰如文化用舊了那內容,轉向到純然的形式主義去的時候一樣,是專重形式的半死半生的老人。尼采說過的下面那樣的話,是最為得當的:「現今的藝術,失掉了『神』,藝術不知道應該教什麼,也沒有理想,所以縱使你是怎樣偉大的技術者,在這樣的條件之下,你卻不會是藝術家。」
在形態上沒有獨特的思想的人,在形態上沒有被鑄造了的明白的體驗的人,便不是藝術家,他不過成為單單的技術者,以造出別的藝術家可以利用的或種的結合。
這顯然的內容之缺如,以及連在做詩本身,也是並無內部底內容的聲音和言語的自由的結合論(這樣地也還是失算,終於將文學從文學趕出了)之類,究竟是有著怎樣的特質的呢?這是被不象未來派之專在追求新奇的新人們,看作——未來派者,是恰如有產者底進膳之後,說別的東西都平凡,想要黃鶯舌頭的有產者底文化的極端地膩味的無謂,和被閹割了的果實,是很陳腐的東西——的程度就是。
在舊藝術,愈有著頗是本質底的出發點,即藝術愈是現實底的,則可以斷言,它有著對於將來的生存權無疑,還不止生存權,藝術在將來,將愈加鞏固其位置。縱使我們堅持著怎樣的理論,能夠想念底地,否定了自然給與於健全的一切人們的形態的結合,蘊蓄著最高的觀念底和情操底內容的形態的結合——惟有這樣的結合,有著存在權——的事實麼?
然而這並非藝術非寫實底不可的意思。說起這是什麼意思來,是:人類當活著之間,會有一種欲望在人類里出現,要使人們以及在周圍的自然結合起來的意思。是:雖在圖謀結合,但願意表現出我們的貴重的幻想和或種高潮的觀念地,並且改造過或種的現實底形態地,結合起來的一種欲望,在人類里出現了的意思。
正如諸君不能抹殺我們的言語一樣,也不能抹殺這事的罷,因為這是幾百萬年間,一道伴著人類下來的東西。
從這見地來觀察,則對於自然有著現實底而且「奴隸」底——(新人物是這樣地說的)——接觸的被稱為舊藝術這東西,倘充滿以新內容,那藝術便將看見最決定底而且廣大的反應。振興這藝術的關鍵,繫於發見那活的精神或內容。近年來,對於內容,竟有輕率的,嘲弄底的態度了,但尋出內容的事,言其實,在很有技巧的藝術家,是他所應做的一切。以對於事略家的態度來對內容,是不行的。尋出內容的事,意思就是得到觀念的結合,而那觀念,則就是充滿於人類的精神中,非將這表現出來不可的東西。
新的藝術,在社會主義關係上,也並非在更加適宜的狀態。
在新興藝術相互之間,在這藝術的天才底代表者們和勞動大眾之間,設起親睦關係來的我的嘗試,無論何時總遇見頗認真的反對。那反對,不但從大眾的方面,從勞動階級的相當的代表者們這方面也受到,他們否定底地搖著頭,說道,「不,那是不適當的。」
然而那樣的事,不成其為意義,新的藝術雲者——是較之新的接觸和變形,生活現象的音樂底解釋,或由自然所授的形式,倒更有以創造者所顯示的藝術底形式為主之類的傾向的。但在這裡,內容也在所必要。
天才底未來派之一的詩人瑪亞珂夫斯基(V. Maiakovski),寫了稱為《神秘喜劇蒲夫》這詩底作品。這作品的樣式,是瑪亞珂夫斯基所常用的,然而內容,卻有著稍有不同之物。這作品,以現代的巨人底體驗,作為內容,內容是帖然切合於生活現象的,作為近年的藝術作品,可以說,先是最初的收穫。
從外部底方面觀察起來,事情是簡單的,雖然我們衰頹著,俄羅斯衰頹著,然而我們非開拓藝術的全盛期不可。我們願不願,並不是問題。是目下我們被逼得不能不做,而且不可不做的事,連列寧似的並非藝術家的人,所慫恿我們的是——在街上,在屋裡,以及在我們各都市上的各種的藝術底創造。竭力從速地變革這些都市的外貌;將新的體驗表現於藝術底作品上;拋掉可以成為國民的恥辱的感情的大塊;在記念物底建築物和記念塔的樣式上造出新的東西來——這些的欲望,現出來了。這欲望,是巨大的。我們可以將這做在臨時記念物的形式上,在墨斯科和彼得格勒和別的都市裡,已經建立起來了,以後也還要多多建立的罷。
將石膏和一時底的雕像,鑄銅與否,是由於藝術家的態度之如何的,他們倘努力於鑄銅,也就做得到的罷。還有,人民愈是裕福起來——自然,人民是要裕福起來的——這創作的進步也就愈加出色的罷。這「十月」二十五日的節日,是大節日中之一,從世界上任何時都不能見到的外部底的規模,從國家所支出的經費,從在勝利的餘澤中所體驗的心醉,都應該想到是大節日之一的。
彼得格勒的第一個大工廠這普諦羅夫斯基工廠,向政府申請,要對於在彼得格勒建設壯大的人民宮殿的事業,給以援助的事,我在今天知道了,不勝其高興。他們說,即使你將十所百所的宗務院,元老院,那舊的典型的建築物和有產者的房屋,給與我們,於我們也不滿足的,這些並不是我們所要的東西。我們願意有和本身相應而設計的自己的房屋,從有產者的肩頭拉下來的東西,是不想要的。政府呢,自然,不會拒絕因此而支出的幾千萬金的,從明年春天起,我們也當然要著手於堂堂的世界底的人民會館建設,我們應該立即著手於設計會議和事前準備。
關於這在彼得格勒的社會主義底人民會館的建築問題,倘不能悉數網羅了藝術家,則從勞動者方面向藝術家去囑託,要若干的天才底藝術家來參加,是辦得到的,而且也應該如此的,可是這是在我們沒有多餘的麵包片的時候。
倘若事件在此後仍以現在似的步調進行,則我們將努力,在奇異的我們的扎爾(俄皇)的彼得格勒上,再添上更奇異的勞動者的彼得格勒去。(至少,人民和那指導者,是在向著這事前進的。)
對於這事的趣味和才能和天才的需要數量,可能搜求到呢?我想,聚會在這裡的藝術家諸君,是充滿著大的自信,會說——使我們去作工罷,給我們材料罷,才能之數,是不足慮的。而且這樣的氣運,我想,惟在偉大的時代的偉大的國民的藝術世界裡,這才存在的。
自由的最大量,——由現代的世界底而且歷史底切要,非資本家的國民的囑託的大舉,而被形成的內底內容的最大量,——和這相應的創作的自由,——藝術的一切機關的自由的制度,即一切官衙式和有什麼功績的藝術貴族的一切管理之排除,——藝術底人格和藝術底集團的自決的完全的自由,——凡這些,是原則,惟有這,是和展開於藝術之前的諸事業相呼應,而能遂行的惟一的東西。
對於在這彼得格勒的,以前的最高美術教育機關的前美術學校,我希望著諸君,希望諸君在本年中,因了年長年少的同志的提攜,又因了由人生提出與藝術界的直接問題而被啟發了的最是自發底的提攜,而得藝術自決的自由的第一經驗。那自由,是不加長幼或有名無名的差別,隨意到好象一兵卒可以做元帥,實際地造出自由的競爭來,這在革命時,是常有的事,在這樣的時機,一切才能,是能夠發見和那力量相稱的評價和位置的。所以,我們的生活的悲慘的方面,我毫不否認,然而同時,血管里流著熱血的人們,卻也能夠經驗那要衝進切開了的未來里去的準備和歡欣,我想。在未來之中,危險的東西和不確定的東西,還多著,但這是應該以自己還是壯者的事,來喚起勇氣,鼓舞勇氣的。而且,人們在沒有躺在墳墓里之前,總應該是壯者。
有人說,恰如米耐爾跋(才藝女神)的梟,只在夜裡飛出來一般,藝術只在大事件的發生之後,來結那事件的總帳。我據了許多的徵候,覺得在我們之間,這樣的現象,大約是沒有的。那理由,是因為社會主義底革命,在熱烈地誌望,要趕快將新的酒灌進新的革囊里去的緣故。
在現在,我們也常從動搖的農民和勞動者方面,得到要求。那要求,是給他們科學,給他們藝術,使他們知道蓄積至今的寶物,給他們設立可以發見對於自己的期待,體驗,見解的反應的機關,對他們解放知識和修得的源泉等。他們能夠用了這些,將久已醞釀在國民的心底的東西,秘而不宣的東西,以及正如革命解放了各人的個性那樣地已經解放了的東西等,適當地,天才底地,或者未曾有地,描寫出來。
我所望於諸君的是勇氣和信念和希望的堅強,我們是生存在真的希望之國里。即使這希望是象元日草的罷,總之也還是一種會得生長的東西。芥子種能成大木,我們的土地化為樂園,由人間底天才的暗示,而成為偉大的藝術底作品,藝術家在現在,可以在這裡發揮自己的本領。
我想,我們所聚會的小小的祝賀會,是和社會主義底變革的精神,在深的共鳴之中的。還有,我所作為最大的歡喜者,是我為了要作已經說過了的那樣的演講,來到諸君之前的今天,和善諦羅夫斯基工廠的委員見面,受了這樣的要求。他們要求說,「勸誘你的藝術家們罷,使國家拿出本錢來罷,那麼,在彼得格勒,第一的偉大的人民會館,就會造起來了。」「國立技藝自由研究所,」是可以站在先頭,以建築在彼得格勒的「自由人民會館」的集團底技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