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護犢心切
2024-09-26 04:43:59
作者: 楊帆
電報是徐志道打來的。
此時,徐志道正在洛陽主持第一、第五、第十等戰區聯合舉辦的「特訓班」,對韋案進展及趙理君的情況了解得比較清楚。
戴笠的猜測沒錯,韋案的確與趙理君有關,是趙理君的部下、被派到豫東淪陷區的混城隊大隊長曹銀屏所為。
趙理君的下屬與韋孝儒的下屬之間,矛盾爭鬥由來已久。曹銀屏的大隊在豫東淪陷區及晉南中條山等地工作,經常從淪陷區回洛陽匯報,又從洛陽返回淪陷區,往返時便販運私貨,以牟取暴利。位於通許縣境內的黃泛渡口,是他們往返必經的一道關卡,這個關卡是由韋孝儒的地方團隊把守的。
韋孝儒的第十二區專署就設在通許縣,他的地方團隊駐守在通許縣境的黃泛區西岸。曹銀屏的人插翅也飛不過這個渡口。由於要求分肥不遂,雙方相遇如仇人相見,經常大打出手,以致韋的部下打死曹銀屏下屬20多人,曹的人打死韋的部下十多人。
有一次,地方團隊將曹的幾個人押解到專署,由韋孝儒親自審訊。本就是人贓俱獲,這幾人卻不識相,自恃有省政府調統室(主任岳燭遠)做後盾,根本沒想到縣官不如現管,小命已經攥在人家手裡了,還耀武揚威。結果十分霸氣地亮出了身份,以為能把韋孝儒鎮住。
卻不料,不亮身份還好,這一亮身份反倒激怒了韋孝儒。
韋孝儒是讀書人出身,本屬教育界人士,因在豫東(河南杞縣人)有一定的聲望,又掌握著一部分地方團隊,被委派當了專員。或許是混跡官場時日未久,不曾沾染舊官僚的圓滑習氣;或許是讀書人的執拗與高傲,在當時的官場中頗有些特立獨行。
特立獨行的韋孝儒根本不管什麼調統室,一怒之下把幾個人拉出去崩了。這下雙方結下了深仇大恨,部下之爭上升到「長官」之爭,曹銀屏發誓要為部下報仇。
以後曹銀屏的大隊調到洛陽受訓,駐紮在洛陽飛機場內,主持訓練的正是趙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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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省政府召開行政督察專員會議,韋孝儒提前一天來到洛陽。曹銀屏的手下人很快得到了信息,並查清了韋孝儒的下榻地點。
會議開始的當天晚上,曹銀屏特地找到趙理君,請求報復韋孝儒。考慮到韋孝儒的身份,在臨時省會實施這樣的行動恐怕不容易收場,所以趙理君沒有答應。
在這個時候,如果趙理君能夠堅持拒絕,或者在趙理君不答應的情況下曹銀屏打消報復念頭,韋孝儒等人的命運也就另當改寫了。
問題是,曹銀屏認為機會難得,此次不動手以後就沒機會了。趙理君經不住他軟磨硬泡,並沒有深思熟慮便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隨便你們。」
這個「隨便」當然就是「批准」,曹銀屏立刻帶著手下多人趕到復旦中學,將韋孝儒和他的隨從人員綁架。因擔心事情敗露,又將亮燈的屋子裡的人也一起綁了,使校長郭兆曙等幾位毫不相干的人遭受飛來橫禍。
他們將韋孝儒等六人押到飛機場附近的一口枯井前,準備將六人推入枯井活埋。
考慮到趙理君並沒有給出一個正面肯定的回答,曹銀屏又去向趙理君報告情況。但此時趙理君已經睡下,曹銀屏猶豫一下又原路返回。其實趙理君是否允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當曹銀屏返回枯井的時候,韋孝儒等六人已經不見蹤影,枯井已經被填埋。毫無疑問,六人已經葬身井底。
第二天早上,曹銀屏去向趙理君匯報。看來這個結果是趙理君意料之中的,他聽了以後很平靜地說:
「這幾天你不要出去,躲避幾天風聲。」
歸根到底,趙理君沒把這場兇殺當回事。到底是親自操刀的殺手,就「殺人」這件事來說,趙理君的「心理素質」遠高於他的老闆。當年特務處初開殺戒,尤其是殺害楊杏佛、史量才,戴笠承受著巨大壓力,趙理君卻是理直氣壯幹得乾脆利落。
沒當回事自然有他的理由,畢竟破案離不開軍統。軍統在河南的最高官員是岳燭遠,但岳燭遠因對河南站連環殺人案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已被下令調離。作為別動軍的負責人,趙理君才算得上軍統在河南的「老大」。
沒有線索案子是破不了的,尤其他本人就是破案人之一。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風不是別人透出去的,而是他們的自己人。
到了夏末秋初,趙理君的勤務兵到洛陽亨達利鐘錶店買手錶,說是給趙專員(即趙理君,混城隊培訓時為編練專員)買的,要選一塊最好的給他送去看看。於是,老闆挑出最好的表交給一個店員,讓他和來人一道去趙的辦公處。不料,店員一去不歸,老闆派人去趙理君的辦公處查問,辦公處根本不承認有這回事。店裡以為是店員拿了手錶逃跑了,趕緊向警局報案,並開具手錶樣式以供查訪。
如果趙理君的勤務兵自己「享用」這塊名貴手錶,「店員竊表」案說不定就石沉大海了。可在當時,手錶是身份地位的標誌,是財富與權力的象徵,一個勤務兵哪裡敢享用少將級軍官才有資格佩戴的手錶?不久,勤務兵將手錶拿到一個舊貨店出賣,舊貨店早就接到警局的通知,一看這塊表與亨達利報失的手錶一模一樣,老闆不敢收贓,趕緊向警方報告。
勤務兵被帶到警局,毫不猶豫地亮明自己的身份,以為這個身份可以嚇到警局的人。警局的人追問下去,勤務兵像他的主子一樣膽大包天,竟滿不在乎地說:
「區區一塊手錶,這算什麼要緊,惹起我們的脾氣,把你們這班傢伙和某專員一樣坑埋了事!」
一聽某專員,警局抓住這個線索不放,勤務兵就把趙理君、曹銀屏如何活埋韋孝儒等六人的情形全部說了出來。
警局馬上將其供詞報告蔣鼎文。
蔣鼎文深知趙理君的能量,一旦走漏風聲,再想抓住他就難了,於是打電話請趙理君來長官部議事。趙未料到案情已被偵破,悠然前往,即被扣押。曹銀屏聞趙理君一去不歸,料到大事不好,迅疾逃往距洛陽 90里的新安縣第三十六集團軍司令部司令李家鈺處。
李家鈺也是四川人,與趙、曹是同鄉,平時往來密切。曹銀屏與李家鈺商量劫獄,救出趙理君。但曹銀屏的行蹤已被發現,不等想出劫獄的方法,他本人就被抓捕歸案了。
對於趙理君闖下這樣的大禍又刻意隱瞞,戴笠氣得七竅生煙。可氣憤歸氣憤,重要的是怎麼保他安然無恙。說起來趙理君也是軍統的有功之臣,為軍統立下過汗馬功勞,在軍統也是不可替代的殺手;無論在軍統的地位還是在戴笠心目中,趙理君都比被殺的張超重要得多得多,戴笠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失去這員猛將。
戴笠當即電請蔣鼎文,希望將趙理君等人交給軍統查辦。蔣鼎文既不願得罪戴笠,又不敢私自做主,但呈報蔣介石後遲遲不見答覆,只好將案子暫時擱下耐心等待。
戴笠同時給 趙理君發了一封電報,大意為:
「你在軍統工作,勞苦功高,決無意外,我一定負責,你可安心等待……」
電報是徐志道轉交趙理君的。趙已料到戴笠會救他出獄,而且猜測蔣介石也會對他網開一面,原本沒有太大壓力,如今見到戴笠的親筆信,也就完全放心了。他既相信戴笠不會失信於他,也相信戴笠有這個能力。
然而,連戴笠都沒有想到,好好的竟會平地起驚雷,從蔣介石到戴笠,都不可思議地改變了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