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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遼東:「變化如神」的司馬懿

2024-09-26 04:10:06 作者: 王覺仁

  隨著邊塞狼煙的逐漸消逝,魏明帝曹叡把目光轉向了帝國的東北方向。

  那個地方,就是表面臣服,實則無異於獨立王國的遼東。

  這是三國時代,除魏、蜀、吳之外的第四支割據勢力。由於地處東北邊陲,山高皇帝遠,所以這幾十年來整個天下一片大亂,可它非但不受影響,反倒趁機躲在暗處發展。幾年前公孫淵跟東吳勾勾搭搭,曹叡就曾命田豫和王雄出兵征討,可惜出師不利,最後公孫淵又砍了東吳使臣向魏國示好,曹叡才就坡下驢封他為樂浪公。

  說到底,曹叡這麼做只是忍一時之怒,暫時穩住遼東罷了。在心裡,他做夢都想把公孫淵滅了。只是當初魏國一直跟蜀、吳纏鬥不休,加之鮮卑動輒反叛,實在騰不出手收拾遼東。而如今,諸葛亮已駕鶴西去,東吳的孫權也暫時消停了,連最桀驁不馴的軻比能都已身首異處,還有什麼理由不打遼東呢?

  景初元年(公元237年)七月,曹叡特意將荊州刺史毌丘儉調任幽州刺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這是有大動作了。因為毌丘儉是曹叡的藩邸舊臣,跟皇帝的關係十分密切,絕非一般將領可比,把他調到幽州,擺明了就是要對遼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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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毌丘儉自然是心領神會,當即上疏說:「陛下自即位以來,尚未有值得記載的重大功績。東吳、蜀漢依恃山川之險,短時間內難以平定,所以臣以為,可讓目前沒有作戰任務的幽州將士出征,平定遼東。」

  然而,遼東到底該不該打,曹魏君臣的意見並不統一。

  時任光祿大夫的衛臻就表示了反對。他的理由有二:第一,毌丘儉攻打遼東的建議,並非當務之急,更非帝王大業,而魏國常年用兵,百姓疲敝,不宜再度開戰;第二,公孫家族已在遼東經營了三代,外撫戎夷,內修戰備,毌丘儉打算以幽州一支孤軍長驅直入,便欲平定遼東,純屬痴心妄想。

  可是,曹叡決心已定,根本不聽,旋即命毌丘儉率幽州兵團,並徵召鮮卑、烏桓騎兵,大舉出動,直抵遼東的南部邊境。

  然後,曹叡給公孫淵發了道詔書,命他入朝覲見。

  這就是給兩條路讓公孫淵選了:第一,乖乖入朝,或許可以饒你一命,但土皇帝你是沒的做了;第二,拒不奉詔,頑抗到底,那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公孫淵做慣了土皇帝,當然不肯束手就擒,旋即出兵迎擊毌丘儉,與魏軍在遼隧(治今遼寧海城市西北)交戰。當時正逢天降大雨,且一連下了十餘日,遼河大漲,對魏軍的後勤補給和行軍作戰都極為不利,導致攻擊受挫。毌丘儉無奈,只好率部撤回了右北平(今河北唐山市豐潤區)。

  同年九月,魏國的冀、兗、徐、豫四州暴發了嚴重的水災,曹叡忙著賑濟災民,沒辦法再對公孫淵用兵,於是二征遼東就這樣不了了之。

  公孫淵借著老天爺幫忙,輕而易舉地擊退了魏軍,頓時自信心爆棚,遂公然宣布獨立,自立為燕王,改元紹漢,設立文武百官,同時派遣使節前往鮮卑,授予各部酋長「單于」印信,並對邊塞各族豪強大肆封官授爵,企圖建立一個以他為盟主的對抗曹魏的聯盟。

  公孫淵以為先後兩次擊退了魏國的進攻,自己就具備了稱王稱霸的實力和資格,所以徹底撕掉了陽奉陰違的假面具,頭也不回地走上了與曹魏悍然決裂的道路。

  殊不知,這是一條不歸路,因為前方橫亘著一個「身死國滅」的萬丈深淵。

  在毌丘儉撤兵的短短半年後,即景初二年(公元238年)正月,曹叡就發布了三征遼東的命令。

  這一次,曹叡打出了一張王牌——司馬懿。

  憑著多次抵禦蜀漢北伐、牢牢捍衛帝國西線的功績,加上唯一在世的輔政大臣的身份(陳群已於前年病故),此時的司馬懿,已經毋庸置疑地成為曹魏帝國資歷最老、威望最著的社稷重臣,沒有之一。

  曹叡在這個時候把司馬懿推出來,無疑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不滅遼東,誓不罷休!

  他把司馬懿從長安召回朝中,然後集結了四萬精銳,命他掛帥出征。

  一些參與決策的大臣立刻提出意見,認為四萬人太多了,軍費難以籌措。曹叡的回答是:「四千里遠征,雖然要靠出奇制勝,但也要依靠實力,不應該計較軍費多少。」

  言下之意,四萬人真心不多。一句話,就把反對者的嘴堵死了。

  出征前,曹叡特地召見司馬懿,問:「你認為,公孫淵這次會作何反應?」

  司馬懿答道:「對公孫淵而言,他若棄城而逃,是上策;若出兵阻擊,在邊境布防,是中策;若據守老巢襄平,負隅頑抗,必然被我軍生擒。」

  曹叡又問:「那公孫淵會選哪一策?」

  司馬懿答:「只有明智之人,才會審慎考量雙方的力量對比,從而懂得放棄。公孫淵明顯不是這種人,他定然認為,我軍還會像之前那樣,孤軍深入,難以持久。所以,他會選中策,在遼河阻擊抵抗,最後不得不退守襄平。」

  見司馬懿一副勝券在握之狀,曹叡頗感欣慰,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一去一回,需要幾日?」

  司馬懿答:「進軍,需百日;作戰,需百日;班師,需百日;其間需要六十日休息。如此,一年足矣。」

  敢面對皇帝把一場戰爭的時間掐得這麼死,無異於給自己立下嚴苛的軍令狀,足見司馬懿對這次遠征的確信心十足。

  事後來看,司馬懿果然沒有吹牛,時間掐得分毫不差——從出徵到班師,恰好一年整。

  得知這回的對手是司馬懿,公孫淵慌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曹叡要滅他的決心有多大。咋辦呢?這時候再跟曹叡低頭服軟恐怕是沒用了,而僅憑一己之力肯定也干不過司馬懿。情急之下,公孫淵想到了孫權。

  現如今,也只有東吳能救他的命了。

  可是,之前把孫權耍得那麼慘,現在又去求人家救命,這不是太無恥了嗎?

  是的,很無恥,不過公孫淵這傢伙一向不要臉,所以這事對他來講不存在什麼心理障礙。更何況,眼下已是生死關頭,跟命比起來,臉面又算啥?

  隨後,公孫淵立刻遣使來到東吳,再度向孫權稱臣,然後請求他出兵援救。

  孫權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個使節砍了,以泄心頭之恨。大臣們也紛紛附和,都巴不得把這個遼東來的渾蛋碎屍萬段。滿朝文武中,只有一個叫羊衜的東宮屬官提出了異議。

  他對孫權說:「若殺遼東使節,是發泄匹夫之怒而放棄霸王之計。依臣之見,不如厚待來使,派一支特遣隊前往遼東,伺機而動。如果魏國打不贏,公孫淵會感恩我軍千里馳援,我國的大義和聲威也會遠播萬里;如果戰事膠著,我軍就趁機掃蕩邊陲郡縣,擄掠其百姓和財富,滿載而歸,如此也算替天行道,一雪往日之恥了。」

  沒錯,這才是對付無恥之徒的最好辦法。公孫淵若是贏了,東吳就賺一把救人急難的美名;若是打不贏,東吳就趁火打劫,撈些實惠拍屁股走人,橫豎對東吳都有利。

  孫權轉怒為喜,連聲稱善。

  當天,孫權便下令部隊集合,然後領著遼東使節參觀大軍陣容,說:「請回去轉告燕王,我定會出兵,與老弟禍福同當,生死與共。就算援兵殞命沙場,我也心甘情願。」接著,又寫了一封信讓使節帶回,信中說:「司馬懿善於用兵,變化如神,所向無前,我真是替老弟擔憂啊!」

  孫權這番稱兄道弟、俠肝義膽的表態,估計肯定把公孫淵感動得眼淚嘩嘩的。殊不知,天道好還,善惡有報,這回終於輪到他被耍了——人家孫權壓根兒沒想救他,只想報仇雪恥,往他背後狠狠捅一刀!

  送走使節後,孫權旋即任命羊衜為督軍使者,會同鄭胄、孫怡二將,率部揚帆啟航,從海路前往遼東。

  公孫淵求援之事,沒有瞞過魏國間諜的耳目。很快,曹叡得到了情報,便問近臣蔣濟:「你覺得,孫權會不會援救遼東?」

  蔣濟答:「孫權很清楚,我們為這一仗做足了準備,他難以從中漁利。若是深度介入,則力所不能及;若是小打小鬧,則勞而無功。眼下,就算是孫權的兒子兄弟身處險境,恐怕他都不敢動,何況異國的公孫淵,而且還是羞辱過他的人?他現在揚言要救遼東,不過是欺騙使節、迷惑我們罷了。依臣看來,他的真正目的是隔岸觀火,若我軍出師不利,就趁機迫使遼東臣服於他。不過,若我軍與敵軍相持,不能速戰速決,孫權也可能見機行事,派輕兵突襲,這也很難說。」

  聽蔣濟這麼一分析,孫權有可能採取的行動基本都在可預料和可控的範圍內,於是曹叡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同年六月,司馬懿與牛金、胡遵等將領,率步騎四萬進抵遼東邊境。公孫淵急命大將卑衍、楊祚率步騎數萬進駐遼隧,並在城池周圍挖掘了二十多里長的壕溝。

  牛金、胡遵等人一個個摩拳擦掌,紛紛建議立刻攻城。司馬懿卻道:「敵人之所以深溝高壘、堅壁清野,就是想把我們拖死。現在進攻,正好跳入他們的圈套。如今,敵人的主力都在這裡,老巢反而空虛,我們若繞過遼隧,直指襄平,必能一戰破敵。」

  前兩次出征,田豫、毌丘儉等人的打法都太過死板,只一味從正面進攻,跟遼東軍打硬仗,如此便要付出很大的傷亡,因此很容易受挫。

  司馬懿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自然不會再打這種呆仗。隨後,他派出一部在遼隧南面大張旗鼓,做出要從南邊迂迴的假象。卑衍等人立刻出動精銳,向這支魏軍撲來。而司馬懿則親率主力,在遼隧北面悄悄渡過遼河,兵鋒直指襄平。

  卑衍等人這才意識到中了司馬懿的聲東擊西之計,連忙掉頭北上,拼命追趕,準備從背後對魏軍發起攻擊。

  此時魏軍主力已推進到襄平西南面的首山。司馬懿得知遼東軍從後面追了上來,非但不慌,反而得意一笑,對諸將道:「之前不讓你們攻城,正是要讓敵人自己出來,現在就是消滅他們的時候了。」

  魏軍旋即掉轉方向,對疲於奔命的遼東軍發起了主動進攻。

  遼東軍擅長守城,卻不善野戰,尤其不善於這種東奔西跑的運動戰,遂被魏軍打得大敗。卑衍等人不甘心,又組織了兩次反擊,卻接連敗北,不得不帶著殘部退守襄平。

  魏軍三戰皆捷,士氣大盛,遂乘勝進圍襄平。

  從七月起,遼東開始暴雨如注,一連下了快一個月,平地積水深達數尺,不但阻滯了魏軍攻城,且給魏軍的營地造成了嚴重內澇。魏軍將士叫苦不迭,紛紛建議把軍營移到高地上。

  可是,司馬懿卻不為所動,並下了一道死命令——敢言移營者,斬!

  他麾下一個叫張靜的都督令史,可能實在受不了大水的浸泡,想帶著部下偷偷挪窩,立刻被司馬懿砍掉了腦袋。全軍頓時震悚,再也沒人敢離營半步。

  司馬懿之所以反對遷營,是因為在這種大雨滂沱、道路泥濘的情況下,部隊一旦開始遷營,很難做到秩序井然,極有可能亂成一團,這就會給遼東軍可乘之機。所以,寧可被大水浸泡,也不能自亂陣腳。

  這場大雨雖然耽誤了攻城,但還是有一個好處,就是由於遼河暴漲,後方運糧隊索性走海路,直接從遼河入海口把運糧船開了進來,所以極大保障了司馬懿大軍的糧草和補給。

  不缺糧,司馬懿就可以跟公孫淵耗到底。

  雙方就這樣在大雨中無聲地對峙著。遼東百姓知道這仗一時半會兒打不起來,就照常過日子,該放牛放牛,該砍柴砍柴,天天在魏軍眼皮底下晃來晃去。

  這下,魏軍將士可不樂意了——你們這般悠閒自在,是把我們堂堂大魏軍隊當透明的嗎?

  於是,諸將紛紛表示,就算暫時無法攻城,至少也要把襄平外圍這些敵國百姓全都抓起來,殺一殺遼東人的氣焰。可不管他們怎麼說,司馬懿愣是不答應。

  司馬陳珪忍不住跟司馬懿吐槽,說:「想當初攻打新城郡的孟達,咱們從八個方向同時進攻,晝夜不停,所以短短半個月就攻下堅城,斬殺孟達。如今千里遠征,利在速戰,卻反而安坐不動,我實在搞不懂。」

  司馬懿淡淡一笑,道:「當初孟達兵力少,糧食卻足以支撐一年,而我們的兵力四倍於他,糧食連一個月都不夠。那種情況下,豈能不速戰速決?四個人打一個,就算傷亡一半,也還是二打一,所以可以不計死傷,必須搶在斷糧之前結束戰鬥。而如今,情況恰好相反,敵人兵多,我們兵少,敵人缺糧挨餓,我們日日飽餐。何況大水泛濫,限制我們行動,即便想攻城,又能怎麼攻?自從出征的那天起,我便從不擔心與敵人交戰,而只擔心讓敵人逃脫。眼下他們糧食快吃完了,而我們的合圍尚未完成,這時候去劫掠他們的百姓和牛馬,只會把公孫淵嚇跑。正所謂『兵者,詭道也』,善用兵者,就得隨機應變。如今敵人仗著他們兵力強大,而且大雨不止,所以雖然飢困,卻不肯束手就擒,那我們就得表現出無能的樣子,讓他們安心。如果為了劫掠牛馬,得到一點蠅頭小利,就把公孫淵嚇跑,那是因小失大。」

  陳珪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當時,魏國百官得知遼東大雨不止,全都認為應該罷兵,只有皇帝曹叡對司馬懿非常有信心,說:「司馬懿面對危局,總能隨機應變,依朕看來,生擒公孫淵指日可待。」

  一場戰爭的勝利,除了前方主帥要有隨機應變的能力,身在後方的皇帝能夠信任主帥、不隨便指手畫腳,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如南宋學者張預在《孫子兵法》注中所言:「將有智勇之能,則當任以責成功,不可從中御也。」

  這話的大意是:如果大將有勇有謀,那就授權給他,等待成功的結果就夠了,不可在朝廷遙控指揮。

  曹叡和司馬懿這對君臣,用他們的行動詮釋了這一兵法要義。

  到七月底,大雨終於停了,而魏軍也已將襄平團團圍困。司馬懿立刻命全軍發起總攻。這場攻城戰打得異常激烈,魏軍堆土山、挖地道、起雲梯、上衝車……把所有能想到的攻城手段全都用上了,且晝夜不停,輪番進攻。

  而公孫淵及其部眾已無路可退,只能拼命死守。一時間,矢石如雨,紛紛而下,給魏軍造成了相當大的傷亡。

  儘管遼東軍民的抵抗意志非常頑強,卻終究不可能在餓著肚子的情況下長期堅守。

  很快,襄平斷糧了,城中出現了一幕幕吃人的慘劇,士兵和老百姓大量死亡。將軍楊祚等人終於崩潰,紛紛出城投降。

  當年八月,萬般無奈的公孫淵意識到大勢已去,只好命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出城去見司馬懿,請求他先解圍退兵,並承諾公孫淵君臣會自縛出降。

  司馬懿一聽,不由冷笑不已。

  都到這步田地了,你公孫淵還不死心,居然敢跟我談條件?真要投降,直接把自己綁了乖乖出城不就行了嗎?何必耍這麼多花樣?!

  司馬懿二話不說,馬上命人把王建和柳甫給砍了,然後給公孫淵寫了封信,說:「春秋時期,楚國和鄭國地位相等,可楚國攻滅鄭國時,鄭國國君尚且要脫下上衣,光著膀子,手裡牽一頭羊出來投降(肉袒牽羊,古代戰敗投降的儀式)。而我司馬懿,是天子的上公(此前司馬懿已兼任太尉,位居三公),區區王建、柳甫竟然讓我解圍退兵,這是無禮冒犯!想必這兩個傢伙老糊塗了,連話都傳錯,我已經替你把他們斬了。如果你還有話要說,就派個頭腦清楚的年輕人過來。」

  很明顯,此時此刻,公孫淵已然是司馬懿砧板上的魚肉了。所以,斬殺兩個老頭也好,寫信怒斥公孫淵也罷,都是司馬懿在玩一場貓捉耗子的遊戲——玩夠了再吃,才有味道。

  可公孫淵仍心存僥倖,就照司馬懿說的,又派了一個叫衛演的年輕人出城,請求司馬懿指定一個日期,然後他會送幾個人質過來。

  公孫淵搞這麼多花樣,無非就是想拖延時間,可在司馬懿這個老江湖面前,他玩什麼都不好使。司馬懿冷笑著對衛演說:「凡是打仗,大致有五種結果: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守,不能守則逃;剩下的只有兩條路,要麼降,要麼死。公孫淵不肯自縛出降,那就是一心要尋死了,還送什麼人質?」

  八月二十三日,襄平終於被魏軍攻陷。公孫淵帶著兒子公孫修,在數百騎兵的護衛下,拼死突圍,往東南方向逃竄。魏軍窮追不捨,在梁水(遼河支流)岸邊追上,將公孫淵父子雙雙斬落馬下。

  自東漢末年以來,這個在帝國東北邊陲割據了將近半個世紀的獨立王國,至此終於灰飛煙滅。

  司馬懿入城後,為殺戮立威,進行了一場小規模屠城,斬殺了三公九卿以下的官員及軍民七千餘人,將他們的首級堆成了一座「京觀」(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人屍首,封土而成的高冢)。

  隨後,魏軍又橫掃了遼東下轄的帶方(治今朝鮮沙里院城)、樂浪(治今朝鮮平壤市)、玄菟(治今遼寧瀋陽市)三郡,加上遼東本郡,四郡悉數平定。

  司馬懿大功告成,於八月底班師。

  這場平定遼東之戰,充分展現了司馬懿過人的軍事才幹。如果說之前對付諸葛亮,出於當時的態勢和曹魏既定的防禦戰略,司馬懿不得不採取「烏龜戰術」,始終打得束手束腳,那麼這一次,他的膽略和智謀,無疑得到了盡情的發揮和施展,也讓世人真正領教了他的厲害。

  縱觀整場戰役,司馬懿在第一階段,採用的是「聲東擊西」「引蛇出洞」的戰術,巧妙繞過了公孫淵重兵布防的遼河防線,在運動戰中殲滅了遼東軍的有生力量。第二階段,當攻勢被大雨阻滯,司馬懿又回歸他最擅長的「烏龜戰術」,閉營不戰,示敵以弱,從而穩住了公孫淵,為最後的合圍聚殲創造了條件。而到了最後的總攻階段,就沒必要再玩什麼虛的了,最好用的戰術就是四個字——往死里打!

  在這三個階段中,司馬懿並未固守任何一種戰略戰術,而是因時制宜,隨機應變,可以說把「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一兵法要義詮釋得淋漓盡致。

  戰前,孫權曾警告公孫淵,說司馬懿用兵「變化如神」。現在看來,這絕不是在嚇唬公孫淵,更非過譽之詞,而是十分中肯且恰如其分的評價。

  遼東之戰就這麼三下五除二結束了,可東吳準備趁火打劫的那支部隊上哪兒去了呢?

  他們遲到了,而且遲到了很久。

  也許是羊衜的艦隊在海上遇到風浪,不得不中途靠岸休整,抑或是他們早早就到了遼東,卻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總之,直到此戰結束的大半年後,即曹魏景初三年(公元239年)四月,羊衜所部才趁魏軍不備發動突襲,擊敗了魏將張持、高慮,並擄掠了大量百姓和資財,然後滿載而歸,總算是沒白跑一趟。

  雖然羊衜等人最後捅的這一刀,沒捅在公孫淵背上,「報仇雪恥」的目的落空了,但「趁火打劫」這個任務終究是完成了,勉強可以說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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