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落日餘暉下的黑色教堂

  等到身體稍微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喬伊才起身離開。

  回到城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他第一時間去了校舍，裡面根本沒人。

  諾姆跟杜克在回收那些可能有問題的畫冊，沒有回來，他只好自己先行動，順便留了張紙條，告知去向。

  力維特街3號正對面的一棟高層建築上，喬伊雙手撐著欄杆，俯視著下面的一切。

  

  「奇怪？是我站得不夠高嗎？」

  視線中，並沒有黑色的塔尖，原本應該處於腦袋部分的建築，現在卻看不到。

  這裡已經是這片區最高的建築，站在這裡，甚至能夠看到力維特街的全貌。

  「不應該啊？」

  他托著下巴，開始懷疑之前看到景物的真實性，難道，那些都不存在，亦或者是因為角度的問題。

  抬頭，烈日正中，空氣里瀰漫著灼熱氣息，一陣風拂過，只有些許涼意。

  喬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隨著時間的流逝，晚霞的光照在屋頂瓦片上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地平線上，太陽在一點點下落。

  他半眯著眼，長時間的等待，讓人犯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直到太陽完全落下，他才驟然起身。

  目光灼灼地眺望著遠方，火紅的霞光在慢慢消散，只留一片被渲染的雲彩掛在天邊。

  在那片紅霞之後，仿佛存在著一個不可捉摸的朦朧世界。

  在那裡，一棟黑色的建築物輪廓正在緩緩勾勒。

  「嗯？」很快喬伊就發現了不對勁。

  按照先前判斷的距離，那棟黑色建築物應該就在力維特街，而現在，卻是出現在很遠的地方。

  「海市蜃樓？」他不由心裡開始懷疑，是不是先前判斷失誤。

  在書店老闆那棟房子看到的景象，產生了偏移。

  默默讓靈性灌注與雙眼，這樣能夠拓展視野的靈敏度。

  他眯著眼，開始嘗試在腦海當中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地貌圖並與真實的力維特街參照對比。

  畫面越來越清晰，喬伊更加堅定了內心的判斷。

  這並不是視覺產生的偏差，那座黑塔的確存在。

  背著陽光，通體呈現如墨一樣的黑，在這裡看到它的距離，竟然跟先前在山上看到的是一樣的。

  「有意思」

  喬伊饒有興致地挑著眉，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這棟建築，也許不存於現實。

  在幻夢境遇到芭芭拉的時候，從那得到了一個信息。

  失蹤的女孩們被關在一個城堡里，而那個城堡似乎在靈界。那是屬於亡者的國度，並不存在於現實。

  只有在晝夜交替的瞬間，它才會出現。

  視野當中，那棟黑色的房子已經完全呈現出面貌。

  那是一座教堂，它很高，比周圍所有的建築物都要高。

  修築教堂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周圍不能有任何東西遮擋陽光，教堂必須全天能夠被陽光照到。

  黑色的塔尖，像是一柄利劍，直插雲霄。

  喬伊甚至能夠看到上面斑駁掉漆的牆面，它似乎經歷了無數歲月的洗禮。

  接下來的時間裡，喬伊矗立在原地注視著它，古怪的是，黑色的教堂與他之間的距離好像在慢慢拉近。

  與周圍的燈紅酒綠不同，那所教堂始終漆黑一片，裡面沒有任何光亮。

  一陣寒風吹過，他才猛然驚醒。

  銀白色的狡黠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掏出懷裡的表看了一下時間，他才猛然驚覺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抬頭望著半空中懸掛的月牙，喬伊心情變得越發焦躁。

  原本只是打算探一下虛實，沒成想耽擱了這麼久。

  他盯著近在眼前的教堂，漸漸地，漆黑的窗戶裡面亮起微弱的光亮。它就那麼完美地跟力維特街的一切重合，沒有半分突兀，就好像它原本就存在於那裡。

  可喬伊的內心，不安的情緒越發強烈。

  「要進去嗎？」

  一個念頭突兀地冒出腦海。

  這也許是一次找到芭芭拉的絕佳機會。

  「或許，我該等一下諾姆跟杜克」

  喬伊眉頭緊鎖，沉思了幾秒，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他，並不能確定，教堂的出現規律，也許下一次出現需要很久的時間。

  最終，他打算獨自前往。

  時間明明不算太晚，街道上的卻沒有幾個人，放眼過去，稀稀落落。

  噠噠噠~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穿過一個又一個街道，逐漸向力維特街那座教堂走去。

  他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其實是在思考著，如果遇到危險，該怎麼應對。如果找到芭芭拉，又該怎麼逃走。

  這些事情必須在行動前計劃好。

  直到將所有的突發情況應對方式都梳理清楚，他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經走了很久。

  按照路程計算，早該到了那所教堂。

  然而，事實卻是，他跟教堂之間的距離沒有任何拉近。

  那座教堂，依舊處於視線最遠方。

  慢慢地，喬伊留意到，周圍遊蕩的人群，臉上都掛著相同的表情。

  那感覺很奇怪，就像是麻木的機器人。

  原本應該熱鬧的街邊店鋪，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關上了門。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些人身上的服飾，跟當下利亞港流行風格相差很大，很像上學時候，歷史書上，舊時代的服裝。

  最古怪的是，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很陌生，根本就不是印象中的力維特街。

  哪怕是開啟靈視狀態，也只能看到周圍百米開外的景象，再往外，只有無盡黑暗。

  那所教堂就在眼前不足百米距離，卻是始終無法到達。

  喬伊身體一瞬僵在原地，扭動脖子，呼吸沉重地緩緩抬頭。

  咚咚咚~

  強烈的不安感，讓他心臟急劇跳動，直到看見頭頂的月亮，散發出的是銀白月光才鬆了口氣。

  剛才有那麼一瞬，他懷疑自己被拉入了幻夢境，生怕頭頂的月亮是那顆猩紅眼球。

  還好，這裡並不是幻夢境。

  握了握拳，能夠清晰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並不是幻夢境那種虛無縹緲感。

  等等？

  不對？

  這裡不是幻夢境，但是也不是力維特街啊。

  喬伊壓制著躁動情緒，讓自己表現得像一個正常人，走向了街邊一家雜貨鋪，那是僅有不多還開門做生意的店鋪。

  「老闆，今晚是什麼節日嗎？我也想參與一下，剛搬來不久，還不知道教堂在哪」

  一般舉行活動，或者節日都會在教堂舉行，喬伊這麼問，並沒有什麼問題。

  店老闆頭髮花白，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面無表情搖搖頭。

  真是人越老，心不好，不賣東西連答話都懶得開口。

  他猶豫著走向另一間店鋪，那是一家服裝店。

  喬伊考慮著要不要買件衣服，畢竟身上的服飾跟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上一個顧客從錢夾里掏出的銀幣付帳，喬伊默默退了回來。

  好傢夥，銀幣什麼時候成交易貨幣了，這玩意不是銀行儲蓄金，禁止流通的嗎？

  視線在行人身上流轉，記憶又被拉回歷史課本上。

  七神教會還未成立的之前，沒有統一的貨幣制度，金幣，銀幣大量流通市場，直到聖堂成立發行紙幣，才將金銀從貨幣系統淘汰。

  難道這裡是一處時空夾層？

  作為從神棄之地離開的舊民，這種地方的出現不難理解。

  他走向街邊一名看起來很像流浪漢的人。

  選擇這個人的目的是因為，他身上擁有更多的煙火氣，直白點，他更像是一個人。

  「你知道教堂怎麼走嗎？」

  這一次，沒有任何拐彎抹角，挑明直接問。

  流浪漢佝僂著身軀，依舊在垃圾桶里翻找著，似乎並沒有聽到喬伊的問話。

  「你知道教堂怎麼走嗎？」他再次詢問。

  這一次，喬伊的眼神緊盯著流浪漢那張髒兮兮的臉。

  他確信，這個流浪漢絕對聽到了他的話，只不過是在假裝沒聽到。

  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喬伊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個笑容。

  還不等他張嘴繼續問，流浪漢突然『啊』地尖叫一聲，身影鑽入黑暗中的小巷消失不見。

  流浪漢的尖叫聲，似乎讓喬伊發現了新大陸。

  他好像很害怕聽到『教堂』兩個字？

  想到這裡，嘴角的冷笑更甚，索性轉身回到先前的雜貨鋪。

  一臉壞笑的定睛看著店老闆。

  「老闆，要不我帶你去一趟教堂，大家都去了，你怎麼能不去，這多不合群」

  說著伸手扣住店老闆肩膀，將他從櫃檯後面拖了出來。

  「你看，教堂不就在那」他指著不遠處的黑色建築。

  店老闆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身體止不住地抽搐。

  原本渾濁的雙眸瞬間失去了焦距，變得暗淡無光。

  喬伊愕然地翻開他。

  就見店老闆雙手合十，握成拳，低頭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突然間，周圍所有的人，都齊齊跪了下去，面朝那棟黑色教堂做祈禱狀。

  「一群瘋子！」

  喬伊不再理會這些人，轉身走向了那棟黑色建築。

  「好像能進去」

  莫名的，心裡突然冒出這個感覺。

  黑夜逐漸將他籠罩，周圍的燈光漸漸熄滅，這些，喬伊漠不關心。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進去，不管那裡究竟存在什麼。

  也許是吸收了原主所有的記憶，對於芭芭拉還有威爾森，他有一種很複雜的情感，那是親人的羈絆。

  走近了才發現，教堂遠比看到的更加破敗。

  它像是經歷過一場大火，牆壁是火焰炙烤過後的焦黑。

  窗戶只有幾扇還有玻璃，其餘很多只有空蕩蕩的框架，一些高大的建築物已經坍塌，牆壁上的精美壁畫，在月光下有一種悽然殘缺的美。

  青石板，淹沒在枯黃的雜草中，藤蔓沿著一側牆壁蜿蜒而上，跟建築物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尖塔頂端的巨大十字架，十字交匯處，鑲嵌著一顆碩大的寶色，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璀璨光芒。

  教堂周圍是一圈鐵質柵欄，它們將整片地方圈了起來。

  鐵鏽腐蝕了柵欄的油漆，現在它們看起來像斑點狗，兩種顏色摻雜在一起。

  風從沒有玻璃的窗戶穿過，會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響聲。

  大門緊鎖著，喬伊繞著院牆轉了一圈，試圖找到另一個入口。

  很遺憾，並沒有別的入口。

  他回到前門，這是一扇鐵質的柵欄門，鐵鏈將兩扇門扣住，上面還有一柄銅製的大鎖。

  輕輕推了推，銅鎖跟鐵鏈因為鏽斑，已經粘在一起。

  「這是有多久沒人來過？」

  種種跡象表明，這所教堂至少荒廢了十年以上。

  「誰？」

  他木然轉頭，迎面對上了一道目光。

  那個流浪漢，站在距離教堂很遠的地方，滋著一口大黃牙，眸光怪異地盯著這邊。

  喬伊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逝，疾步追了過去。

  心裡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流浪漢絕對有大問題。

  流浪漢並沒有如料想中的逃跑，而是杵在那裡，直到喬伊來到近前，他都沒有走。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大口喘著粗氣，先前還以為對方會跑，跑得有些急。

  「餓！你有吃的嗎？嘿嘿」

  流浪漢裂開嘴露出滿嘴黃牙，頓時一股難聞的惡臭傳出。

  喬伊後退兩步，捂著鼻子拉開距離。

  他摸了摸身上，掏出半袋小麵包，那是先前在力維特街買的，沒吃完索性遞了過去。

  流浪漢似乎餓了很久，伸手一把搶過，撕開包裝，抓了兩個麵包，直接塞進嘴裡。

  不到兩分鐘，半袋小麵包就被他全部消滅。

  「東西也吃了，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三分飽，還有沒？」流浪漢摸了摸肚子，嘿嘿笑著。

  喬伊又後退兩步，空氣中的那股腐肉惡臭總算沒了。

  他皺著眉說道：

  「你先回答問題，我可以去給你買」

  「這裡面賣的東西，我可不敢吃」

  「什麼意思？」喬伊狐疑地問，眼神不經意的掃過前面不遠處的一家店鋪，貨架上就有食物。

  「字面意思啊，小子，你是第一次進來吧」

  「這是哪裡？」喬伊問。

  流浪漢搓了搓手指，一臉壞笑地盯著喬伊，眼神中隱隱還有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喬伊皺著眉，眼神上下打量著流浪漢，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不過眼下最主要的是搞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食物不能吃是吧」他也懶得詢問緣由，直接道：「我出去給你買」

  「小子，進來了，還想出去，你怕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