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魚兒上鉤

  車聲轆轆。

  紫蕎和珞山踏上了回灤州的歸程。

  杳姑姑苦苦相留，好歹一切過個年節也好。

  可紫蕎看了看珞山，只是笑著說

  「園子裡的菜熟了，得歸家去了。」

  杳姑姑實在不明白，一個菜園子有什麼值得惦念的。

  

  可容清明白。

  師父和紫蕎苦苦相守了這麼多年，終於有了結果。

  京都城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早已瞧不見了，可紫蕎還愣愣地朝著那裡張望著。

  珞山看得又心疼又想笑，將她輕扯在懷裡，柔聲安慰著

  「以後的日子還長呢，若是你想來了，我便陪你到京都城中住上一段時日。」

  紫蕎靠在珞山肩上，聽到他的話，咬著嘴唇悶不做聲。

  「好了，別傷心了。」珞山只以為她捨不得杳姑姑和楚莫。

  過了良久，紫蕎闔上眼帘，掩住裡面的淚意，輕聲說道

  「阿珞，對不起。」

  「怎麼好端端的這樣說。」

  「我只是覺得這些年，辛苦你了。」

  珞山笑著握起她的手。

  「還好，都值得。」

  一滴淚珠從紫蕎眼角滑落，隱沒在袖口衣料間，沒了痕跡。

  紫蕎走後的第二天，秋風瑟瑟而起，涼意侵人。

  楚莫因為體虛氣弱，要去水薇別苑住上一段時日。

  容清覺得他蛇毒初愈，去別苑將養一段時日也好。

  她手頭還要許多要緊事，便留在京都城。

  吳仲已經在頻繁接觸皎紗，容清找了個話事人出面，吳仲並不知道這批皎紗真正的主人是何家。

  話事人按照容清的要求，告知吳仲，這批皎紗只能批量出手。

  吳仲那邊猶豫了，這麼大批量的皎紗可不是小數目，要了三天時間考慮。

  容清知道，吳仲是回去和主子商量了。

  梁府。

  「老爺，您看這批貨，我們拿是不拿？」

  梁朔坐於書桌後，面色凝重沉思著。

  這麼大批量的皎紗，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光靠帳上的銀錢鐵定是不夠的，若是讓動用那筆……

  坐於右下首的梁嶼之看出父親的猶豫不定，開了口

  「父親，皎紗如今一匹價值百金之數，西疆那邊一時半會消停不了，我們若是把這批皎紗弄到手，定然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話雖如此，可吃下這批皎紗要不少本錢才行。」

  梁嶼之不經意的將身子往梁朔那邊湊了湊，

  「上回四——」

  「咳」

  梁朔咳了一聲，截斷了梁嶼之的話頭。

  吳仲自小便在市井沉浮，極有眼力見，知道梁家父子有些要避開自己的事情商議，便尋個由頭，去外頭候著了。

  梁嶼之看著吳仲出了門，不以為然道

  「吳管事是老人了，父親何須如此提防。」

  梁朔瞥了兒子一眼，教誨道

  「人心難測，謹慎才是傍身良藥。」

  這些話梁嶼之自小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並未放在心上，眼下，他只關心那匹皎紗，若是皎紗到手，屆時賺的盆滿缽滿，他在南邊看上的那座百畝園林古宅，豈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兒他壓低嗓音衝著梁朔說道

  「父親，上回四皇子要我們截下來的那批兵部的銀子不是還放著未動嗎？反正他是想用這批銀子偷偷屯些兵馬，現如今還沒派上用場，放著也是放著，先用來吃下這批皎紗，不就等同於錢生錢了嘛。」

  梁朔也明白是這個道理，可要動這筆銀錢，怎麼也得和宮裡通個氣兒才好。

  宮中延芳殿。

  趙貴妃正在午間小憩，延芳殿中上上下下都屏息凝神，不敢弄出半點聲響驚擾了貴妃。

  一個太監卻匆匆踏入院中。

  趙貴妃心腹掌事丫鬟杏兒看到那位太監，親自迎了上去，拉著他去了偏角地方說話。

  「杏姑姑，外頭遞進來的。」

  說罷，從衣袖中掏出一個極為小巧的竹筒信匣交於杏兒手中。

  杏兒低頭看了一番，油蠟密封完整，上頭還有一個小小的印章。

  「辛苦公公了。」說罷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幾粒碎銀，放在那人手中。

  那為太監喜上眉梢，這延芳殿的人出手真是大方。

  等人走後，杏兒匆匆進了房中。

  輕紗帳幔之後，趙貴妃還在睡著。

  杏兒用眼神示意兩名守著的侍女退下，隨後伸手輕微撥弄了一下垂著的珠簾，發出低低的清脆碰撞聲。

  趙貴妃悠悠轉醒。

  「主子，外頭來信了。」

  梁嶼之今日在如意樓里喝了個爛醉，月上柳梢頭才回到府中，進了二門，直奔春蕊屋裡去了。

  梁嶼之高興，因為父親終於鬆口讓吳仲將那批皎紗收回來。

  想著自己日後恣意的生活，他渾身便有著說不出的舒爽。

  秋夜已是寒涼，他卻不肯進屋歇著，非要折騰春蕊在院中吃茶賞月。

  春蕊拗不過他，只好穿了衣裳起身張羅。

  春蕊的院子雖然和程毓姝的主院在斜對角，可夜裡安靜，再遠的距離也架不住梁嶼之意氣風發的高聲唱和。

  程毓姝煩躁地從榻上猛的坐起身。

  自從銀鈴那件事後，她在梁家活成了透明人。

  老的，像家裡就沒她這個人似的。

  小的，成日泡在隔壁的院子裡不見蹤跡。

  她不是沒鬧過，可春蕊的那院子圍得似鐵通般，梁嶼之甚至還找了四名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練家子，替春蕊那個賤人看家護院，更是當著全家上下的面，讓春蕊日後都不必去主院伺候。

  梁嶼之更是連人影都見不到。

  而小絹被拉入獄中替她頂罪之後，張媽媽也尋了個由頭回鄉下老家去了，如今她身邊連個得用的人也沒有。

  她夜夜憤恨不能好眠，恨不得，恨不得一把火燒乾淨這梁府！

  全京都城中，哪家主母當的如此憋屈！

  正在這時，春蕊顫微微的嬌笑聲從那頭飄了過來。

  程毓姝瀕臨爆發邊緣的那根弦，『嘣』的一聲，斷了。

  「拿衣裳來。」

  在外間守夜的綠綾，被程毓這一聲乍喊驚醒。

  她滿不情願的慢騰騰爬起來，嘴裡還嘟囔著

  「大半夜的，淨折騰人。」

  「小賤蹄子，你嘴角里不乾不淨的說什麼呢！」程毓姝本就有火難紓，見著一個丫鬟都敢如此輕慢自己，氣不打出一處來。

  綠綾雖知道程毓姝不受寵，可到底是個主子，沒敢再還口。

  程毓姝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把扯過她手中的外衫，披著就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