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秋獵

  楚莫正坐在紫蕎面前，語氣斟酌的問道

  「你，可想見見父皇？」

  紫蕎還沒答話，一旁的杳姑姑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這樣薄情寡義的父親，見他作甚！」

  楚莫沒開口反駁，只是靜靜等著紫蕎的回答。

  紫蕎有些猶豫，她只想同家人相認，並不想摻和進皇家宮廷中，尤其是聽杳姑姑講完垣帝對俞家的所作所為之後，她心中對皇家更是避而遠之。

  可是她很好奇。

  好奇她的父親是何模樣，好奇他是否真的如杳姑姑所說冷心無人性。

  

  「杳姑姑，我想遠遠看他一眼，就看一眼。」

  杳姑姑生氣地別過身子去，可她也知道，紫蕎的心思無可厚非。

  到了獵那日，紫蕎喬裝成容清身邊的貼身侍女。

  容清看著珞山緊鎖的眉頭，上前安慰他

  「師父放心，我一定照看好紫蕎。」

  珞山對這次秋獵之行，心中不知為何總是惴惴不安，慌的很。

  可他沒辦法強硬地拒絕紫蕎想去看自己父親一眼的請求。

  他只能再三地，萬分地囑。

  珞山最後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隊伍，狠狠的捏了一把眉心，壓住心底的不安，轉身回府，繼續守著泡藥的罈子去了。

  秋獵的地方在京都城南面的長衡圍場中。

  大部隊到圍場後，已接近傍晚，早有宮人早早到此架起篝火，備上食材，早早準備起秋獵前夜的篝火盛筵。

  容清與楚莫的帳篷，在東南角，距離垣帝的主帳稍遠。

  而大皇子與四皇子的帳篷就在主帳兩側。

  是親是舒，高下立見。

  讓容清沒想到的是，垣帝此次秋獵只帶了後宮一人，非皇后，也非趙貴妃，而是月貴人。

  晚間筵席開始，紫蕎有些緊張地垂首立在容清身側。

  容清俯身跪坐在圃墊之上時，輕輕扯了扯她的裙角，示意她別怕。

  場地正中燃著熊熊火光，側旁炙烤著牛羊肉，有宮人不時翻動著。

  肉香四溢。

  眾人圍坐成圈，只東方的主位上還空著。

  容清默默地打量了四周，除了一眾皇子公主，還有一些朝中重臣。

  細看去梁家，趙家，武城侯府，楚蕭澈，都在場。

  梁嶼之看到容清，心情有些許複雜。

  自從上回夜明珠的事情，梁嶼之直覺告訴他，容清獻給皇后的那顆夜明珠，就是梁家丟的那顆。

  他卻怎麼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將容清同梁家失竊時那個盜賊聯繫在一起。

  垣帝姍姍來遲，身後緊跟著身姿婀娜的月貴人。

  在眾目之下，垣帝竟然伸手攙著月貴人先行落了座。

  底下的人，目光閃爍，各個心思不定的模樣。

  梁朔與趙丞相趙岳對視一眼，面上不顯，可彼此都從眼中看出了一抹驚懼，聖上對這個月貴人，寵過了頭。

  芙蓉長公主不甚在意。

  而楚蕭看起來消瘦不少，神色懨懨，對場上發生的事情視若無睹，只和面前的釀酒較著勁。

  紫蕎將視線投過去，奈何火光太盛，垣帝的臉總是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

  垣帝出了宮，似乎心情不錯，對著眾人說道

  「今夜多吃些，從明日秋獵開始，各憑本事賺吃食，若是獵不到的，就只能餓著肚子了。」

  「那老臣可得緊隨聖上左右，聖上騎射功夫無出其右，老臣跟著聖上總是能喝口肉湯的。」

  梁朔拍馬屁的功夫可謂爐火純青，一句話不僅說得聖上龍心喜悅，還略略打破了場上略為拘謹的氛圍。

  「聖上若是帶了梁尚書，那可不能將我撇下，我還不想餓肚子呢。」

  「還有我，聖上可別忘了我。」

  「……」

  垣帝佯裝惱怒道

  「你們一個一個這樣撿輕省，還來什麼圍場，乾脆都到膳房去，那裡頭什麼都有。」

  眾人哄然笑著，氣氛熱鬧輕快了起來。

  席間，垣帝賜酒。

  眾人身旁的侍女們依次上前去將御賜的酒端回來。

  在楚莫和容清的示意下，紫蕎微微垂首跟著上前去了。

  她雙手穩拖著木盤，待內侍將酒杯放入盤中後，她才趁著向後退幾步的時機，抬頭朝上位者看去。

  沒想到垣帝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紫蕎慌忙低頭，退了幾步，轉身欲走。

  「等一下。」

  容清心中微驚，側頭與楚莫相視一眼。

  紫蕎身形一頓，只能垂著頭轉回身去。

  楚莫的手輕輕一掃，桌上的青尊酒器翻落在地。

  雙瑞連忙彎身去撿，與此同時，上位的月貴人突然開了口

  「聖上，臣妾身體不適，先行離席了。」

  垣帝想起方才在帳中他同月蘿的種種，自然知道她為何身體不適。

  便也不惱，還讓晁泗親自送月貴人回帳中去。

  經過這個小插曲，垣帝也將紫蕎的事拋之腦後，紫蕎迅速回到了容清身後。

  她心口狂跳，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似的。

  方才她絲毫也沒有感受到與那人之間的血緣牽絆，只有本能的恐懼。

  在匆匆一瞥中，那張削瘦冷厲的面龐只帶給她陌生與威嚴。

  紫蕎又遙遙看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父親與她所想的，相去甚遠。

  入夜，紫蕎和紅燭去了一旁的小帳中。

  容清看著帳篷中唯一一張軟榻，陷入了沉思。

  楚莫回到帳中，雙瑞替他除去外衫掛在衣桁上，退了出去。

  他便捧書坐在矮几前，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容清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乾脆也隨手挑了一本書，倚在榻邊看著。

  可沒想到挑了一本道學經論，沒多一會兒，書上的字變都成了蠕動的瞌睡蟲，拼命地往她的腦中鑽去。

  最終，容清敵不過沉重的眼皮，書從手中滑落，睡了過去。

  隱約模糊間，似乎有一股赤芍香混著好聞的木檀氣包裹著她，可那股氣息像是冬日清晨的薄霧，清清冷冷的。

  容清睡夢中下意識偏頭躲開那股冷意的來源。

  楚莫半彎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她小巧的鼻子正抵著他的鼻尖，他的臂彎還被容清枕在腦後。

  一呼一吸之間，溫香的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涌動。

  他眼中氤氳著幾分朦朧情慾的霧氣。

  「主子。」帳篷外頭傳來頌影的聲音。

  楚莫神色一惱，低頭去看容清，發現她依然熟睡著，便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頭輕輕抬起，將自己手臂收了回來。

  楚莫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熟睡的人，轉身出了帳子。

  天還未亮，容清是被低沉的號角聲叫醒的。

  她惺忪地睜開眼，驚愕地發現自己睡在了軟榻的里側，而楚莫已不見了蹤跡。

  可軟榻靠外側的地方鋪著一床錦被，還溫熱著。

  那床錦被與她之間保持著一道不小的空隙，幾乎貼著榻邊。

  這反而讓容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堂堂一個皇子，都快被自己擠到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