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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2024-10-09 11:27:50 作者: 厭火

  「是嗎?」玉衍輕笑了一聲,瞳仁中倒影著空中明亮的月亮,細密的睫毛微微垂了下來,「也得報啊……」

  「你……不希望我報仇嗎?」林織錦揚起了頭,卻還是只能看到玉衍尖銳的下顎和優美的弧線。

  「沒有……」玉衍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小錦……以後每晚都過來吧,當是你吸我鮮血的補償。」

  「主人飼養奴僕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為什麼還要補償!」林織錦不悅的皺緊了眉頭,心裡暗自嘀咕,皇后每晚不去和祭司在一起反倒每晚來國舅這裡,這算是什麼事情!

  「那奴僕聽從主人的吩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命令你每天晚上都過來就這樣陪我躺一會,用我的氣息掩蓋住你身上讓人厭煩的氣息!」

  「讓人厭煩你還要讓我過來陪你躺啊!」

  「就是因為你身上的氣息讓人厭煩,所以才要用我的氣息全部遮住!季闕虞的氣息聶晚笑的氣息,楚弦歌的氣息……都讓人厭惡!」玉衍說話的語氣像是個孩子,皺緊了眉頭,嘰里咕嚕說了一長串,連氣都不喘。

  林織錦一怔,不知道……還以為玉衍吃醋了!

  或許是吃醋了,因為……這張面孔是林遲暮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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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織錦咬緊了牙,垂頭在玉衍懷裡翻了一個身用瘦弱的脊背對著他,不再和他做爭辯。

  「嗯?」林織錦瞄到了掉在地上的那個金眸小娃娃,不悅的皺起眉,「你怎麼把你自己胡亂丟!」

  說著林織錦就彎腰去撿……

  「叮……鐺鐺鐺鐺鐺鐺……」

  林織錦抬眼,看著一個白色的小棋子叮叮噹噹的跌落在不遠處,好像是剛才……從玉衍的袖口掉出來的。

  林織錦撿起了娃娃,轉頭看著玉衍:「那是什麼?」

  玉衍唇角淺淺勾起:「棋子……」

  「你把棋子放在身上幹什麼……」林織錦將那個金眸小娃娃放在了玉衍的耳旁,站起身,「棋子就應該在棋盤上……放身上還叫什麼棋子!」

  玉衍身體微微一僵,棋子……就應該放在棋盤上啊!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跌落在黑暗處卻泛著盈盈微光的小棋子,眉頭緊鎖。

  林織錦將白色的狐裘拽到了玉衍胸前,替他蓋好:「我先走了……」

  「嗯!」

  目光……再次落在了玉衍頸脖處,那白色的紗布有些刺眼:「脖子……疼嗎?」

  「小傷而已……」玉衍收回了目光,「回去吧……別讓聶晚笑等急了。」

  「明天我燉些補血氣的湯藥來,你好好休息。」

  「走吧!」玉衍瞌上了那雙金色的眸子。

  月光斑駁的落在他精緻的面容上,讓林織錦看的有些不真切了……

  「嗯……」林織錦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大殿,將門緩緩關上。

  「林大人……」蛇妖躬身行禮。

  「玉衍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林織錦對著蛇妖露出了一個甜軟的笑容。

  「好!」

  「我走了……」

  「林大人慢走。」

  林織錦走後,大殿靜了下來。

  搖曳的紗帳後,玉衍依舊以剛才的姿勢躺在白色的狐裘軟榻上,黑色宛如綢緞一般的長髮散落平鋪開來。

  「主子!」蛇妖撿起了剛才掉落的棋子,送到了玉衍的面前。

  「嗯……」玉衍低垂著纖長的睫毛,遮住了金色瞳仁里的神色,良久才將棋子握在了手心中,「下去吧!」

  「是!」

  棋子……就應該放在棋盤裡啊……玉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平躺在了軟榻上,用那隻握著棋子的手臂覆在了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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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一片火海,到處都是火紅的岩漿接連不斷的冒著氣泡,溫度高的嚇人。

  季闕虞那雙深邃的瞳仁堅定的看著前方唯一一條細細的橋,那石橋細的像是一踩上去就會斷裂一樣,季闕虞還是堅定不移的走了過去。

  走過纖細的石橋,眼前依舊脫離不開紅色……一條狹窄通道的兩側,石頭居然是紅色的,季闕虞走了十幾步之後便是一片豁然開朗,空氣不再向裡面那樣燥熱灼人,而是溫潤清涼,四周開著一片潔白的花兒,清風襲過……嘩啦啦的揚起一大片。

  置身在這裡……仿若置身仙境!夢幻極了……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我!所以略備了薄酒……坐下喝一杯吧!」

  聞聲,季闕虞轉頭……右側那涼亭內,一個一頭紅色長髮的男子淺笑嫣然的看著季闕虞,聲音溫軟。

  時隔了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季闕虞也記不清楚,好像……自從織錦死了之後,他們……就都散了!

  可是……這個男人依舊是那樣的明媚,白色的長衫,長長的黑髮隨意的紮起,額前垂落的幾許在他狹長的鳳眸前隨風搖曳著,精緻的薄唇緩緩勾起,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悲傷。

  他就那樣坐在一片花瓣飛舞的景致中,美輪美奐……

  「闕虞……」

  那男子薄唇微微念出了季闕虞的名字,此時……季闕虞才回過神,緩緩地向著涼亭走去。

  「坐……」

  男子輕笑著用衣袖拂去石凳上的花瓣,讓季闕虞坐下。

  「我們……多少年沒有見了?」男子替季闕虞斟了一杯酒。

  酒的香氣很醇厚,即便是季闕虞還沒有端起杯子,那響起已經迎面撲來,這……是他親自釀的酒,已經珍藏了五百年……等的就是今天,為今天而打開……

  見季闕虞沒有回答男子自徑開口:「記得以前……織錦在的時候,我們……經常這樣相對而飲,你……總是貪酒的,喝了我好多好酒……可心疼死我了!呵呵呵……」

  男子唇角笑開來,發出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溫軟笑聲,像是冬天暖人心房的爐火。

  季闕虞的拳頭再次收緊,還是沒有應聲。

  男子唇角的笑容終於緩緩地收了起來,彎起的眸子再也掩飾不住那濃郁的化不開的悲傷,良久,他淺淡的開口:「闕虞……我知道你是來幹什麼的!因為……我太了解你,我們……相識了有幾千年了吧……我了解你,如同了解自己。」

  「我還……不能死。」季闕虞良久,才憋出來了這一句。

  「呵呵……」男子輕笑了一聲,風越發的大了……

  花瓣簌簌的揚起,那一片最純白的落在了季闕虞的酒杯中,輕漾著。

  「嗯……我知道,我知道……」

  男子微小的話音被淹沒在鮮花簌簌碰撞的聲音中,卻依舊竄進了季闕虞的耳中。

  「你總是這樣……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算明知道會傾其所有……你也會去做!我明白……」男子輕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精緻的瞳仁中閃耀著微弱的光芒,氤氳了眼前的景物,「闕虞啊……其實這麼多年來,真的是想念你卻不敢見你,見到了……就是死亡,我知道的……我永遠無法對你下手,不僅僅是織錦的命令……還是,對你的感情,你一直以來就像是我弟弟的存在,一直都是……」

  男子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滿的淌了出來……沁濕了落在石桌上的白色花瓣,他舉起杯子朝向季闕虞輕笑:「陪我喝一杯吧……」

  季闕虞舉起了面前的酒杯,連著杯子裡的花瓣一飲而盡……

  「雙月……就快到了吧!」男子纖長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再次斟滿了兩杯酒。

  「嗯……還有半個月。」

  「那……那個人要出來了。」男子聲音微微顫抖,仿佛還夾雜著最深沉的期盼,「還有些時間……闕虞,我只要今天一晚,可以嗎?今晚……你陪我暢飲,明日我贈你火精!來!」

  男子再次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唇角笑意盈盈:「果然是……好酒,怕是天下間最好的酒,只有它了……我給它取名織錦!」

  季闕虞握緊了杯子抿唇一語不發的仰頭飲盡。

  「見到過……轉世後的我嗎?」男子輕笑著問道,再次斟滿了酒。

  「見到了。」

  「哦?」男子似乎來了興趣,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明媚,「什麼樣子……做什麼的?現在……好不好?」

  「我遇見的那天,他正追一個女子,隨後和我還有那個女子一起跳崖了。」

  「哦……死了……」男子的神情暗淡了下來。

  「沒死,還活著,他是北魏的帝王,和你一樣是驍勇善戰的,卻不如你溫柔。」季闕虞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

  「呵呵……那估計是我靈魂投胎的時候,偏偏我被織錦用火精續命……把溫柔全部扣留在我這具身體裡了,要是我這具身體一毀滅,他應該就溫柔了……呵呵……」男子像是在開玩笑一般笑聲越發的明朗。

  「那個女子……叫林織錦。」季闕虞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林織錦啊……」男子溫軟的笑容再次蔓延開,「是個和林遲暮一樣好聽的名字……織錦……」

  男子仰頭,一杯酒再次下肚:「闕虞……我化成塵煙之後幫我一個忙吧!」

  「嗯。」

  「把織錦這酒……送給我轉世一壇,怕是我在人間喝不到這麼香醇的美酒。」

  「好。」季闕虞眸子依舊低垂著沒有去看男子。

  「呵呵……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這次倒換了我貪酒了!」

  男子正要為自己斟滿酒,季闕虞突然抬手握住了男子精緻細長的手。

  「嗯?」男子看向了季闕虞。

  「我來!」季闕虞從男子的手中結果了酒壺,替他斟滿了酒。

  「那……那個林織錦,是不是和我的轉世幸福的生活著?」男子低聲問道。

  「林織錦……現在是我的皇后。」

  「嗯?」男子一詫異。

  「她說要報仇,要借我的力量。」

  男子怔怔的看著季闕虞,良久……唇角的笑容再次笑開來,他看向了那一望無際的花海,聲音溫軟:「嗯……那就讓她報吧!不要像我一樣……最後居然連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男子端起酒杯輕笑:「一念執著恨五百年……一念執著愛一千年,靈魂轉世……執念卻留在三生石旁,不得解脫,願這緣,這念……這記憶,隨著我身形一起化作塵煙消散吧。」

  仰頭又是一杯。

  那天男子喝了很多,卻一直都沒有醉。

  直到……太陽緩緩升起,露出初晨的第一縷陽光,那掛在樹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墜落在花瓣上,像是個精緻的孩子,得意的在溫床上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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