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吳婆婆將林遲暮的雙腿方上床，替她押了押被角，輕笑：「你要是不想睡就做一會兒，困了就告訴我……我扶你躺下去。」

  說完吳婆婆就坐在燭光下，縫著縫了一般的衣裳。

  林遲暮打量著這個不大的小房子，低聲問道：「吳婆婆一個人麼？」

  吳婆婆笑了笑：「是啊……老頭子走了之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那……孩子呢？就放心您一個人生活在這裡麼？」

  吳婆婆的手一頓，皺紋縱橫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紅，輕笑著接著縫著衣裳。

  「不是……孩子都很孝順，我和我老頭子有六個兒子四個女兒……」吳婆婆說到這有些幸福的笑了笑，「孩子很爭氣……在我們鎮上也算是有錢人家了。」

  

  「那為什麼讓您住在這裡？」林遲暮有些心疼，開始聯想到兒子女兒不孝順老人卻維護孩子之類的事情。

  「呵呵……」吳婆婆要斷了線，眸子越發的紅，她抬眸將衣裳緊緊地攥在手心裡，對著林遲暮笑道，「孩子都勸過我……讓我回去和他們一起生活，可是……我捨不得這裡……」

  吳婆婆說著淚水就奪了出來，她輕笑了一聲擦去了眼淚，接著開口：「我那老頭子平時喜歡釣魚，兒子就在這裡給老頭子蓋了一間小房子，說是讓老頭子休息的時候用，後來……我和老頭子吵架，老頭子一怒之下就來到了這裡住著不回去了，我也和老頭子賭氣……不過來看他……」

  說到這……吳婆婆的淚水越發的多，連聲音都哽咽的厲害：「後來……我才知道，我那老頭子……是因為釣魚的時候被河裡叫銀梭的一種魚咬了，銀梭魚的毒性無人可解……被咬了之後十二個時辰內必死無疑，他害怕我傷心……故意找茬和我吵架，還交代了孩子們不能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林遲暮聽到這裡淚水順著睫毛掉了下來，輕笑了一聲垂下眸子，這種感情……我懂，我懂……

  「呵呵……」吳婆婆接著笑了笑，「他連葬禮都不讓孩子們舉行，就是害怕我知道，後來……熬了三個月，我還是心軟了想要來勸老頭子回去，這才發現了老頭子的墓碑……這屋子裡……屋子裡……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吳婆婆抱緊了懷裡的衣裳淚水決堤，幾乎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她卻依舊倔強的輕笑著，對著林遲暮搖了搖頭，半天才說出了幾個字：「你還太年輕……你不懂……我不知道我們家老頭子……有多大的勇氣才會……才會……」

  吳婆婆再次哭出了聲：「我想要生活在這裡……說不定有一天……我家老頭子回來了……回來了就能看見我！」

  「吳婆婆……」林遲暮揚起了一個笑臉，聲音哽咽的難受，「我懂……老爺爺的心思，我懂……我知道老爺爺是多愛你才能下定決心做這樣的事情，他的心裡……一定是想……你要是知道了會掉眼淚的，只要……只要你能像以前那樣好好的活著快樂的活著，什麼……他都不求！」

  吳婆婆一怔抬起頭看著林遲暮：「這……這話……是我家老頭子臨終前給兒子們說的……你……你怎麼知道？」

  林遲暮輕笑著垂下了頭，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我也希望……我愛的人……好好的活著，幸福的活著……那樣，我就什麼都不求！」

  只要我的玉衍……好好的活著……幸福的活著，我什麼都不求！

  吳婆婆瞳仁一顫，走到了床邊抓緊了林遲暮未受傷的左手問道：「孩子……你怎麼了？」

  林遲暮苦笑著搖了搖頭：「吳婆婆你說聽不到我的心跳吧……」

  吳婆婆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林遲暮的手。

  「我……」林遲暮聲音哽咽的厲害，良久她才抬起頭看著吳婆婆，眸子卻被霧氣氤氳，「我快要死了啊……」

  吳婆婆的手猛然一緊縮，淚水奪了出來……她抬起顫抖的手輕撫著林遲暮的面頰，眉心皺成了疙瘩。

  「呵呵……」林遲暮低笑了一聲，「沒關係……沒關係……我會比老爺爺做的更好……我不會讓他知道我已經死了，我會遠遠的離開他……假裝還幸福的生活著！」

  「傻孩子啊！」吳婆婆哭出了聲，「你知道那個愛你的人想要的是什麼麼！想要的是和你生活的每一天啊……如果可以讓我選擇……如果讓我回到那一天，我一定無論如何都不會和老頭子吵起來，什麼都讓著他……只要在他最後的時間裡讓我和他在一起就好，我一定會像他說的那樣快樂的生活，如果你連最後的這機會都不給愛你的人……你讓他如何快樂啊！孩子啊……你聽吳婆婆說，哪怕和他呆在一起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都足以用一生去回憶了，告訴他吧……把你最後的日子完完全全的交給他！這樣……你們的人生才沒有遺憾啊！」

  林遲暮搖了搖頭……我們和老爺爺吳婆婆不一樣，我們……不一樣的。

  「傻孩子……你會後悔的！愛你的人……也會後悔的！」吳婆婆蒼老的聲音都開始顫抖。

  「吳婆婆……如果你是老爺爺呢？」林遲暮笑的霧氣不斷的模糊眼眸，「如果你是老爺爺……你會選擇告訴老爺爺還是獨自一人來到這裡死了也不讓老爺爺知道？」

  吳婆婆說不出話來……她喉頭哽咽著，竟然想不出任何話來勸這個孩子，吳婆婆咬緊了牙把林遲暮用進了懷裡，淚水不斷，喃呢著：「傻孩子……真是……真是一個傻孩子！」

  林遲暮靠在吳婆婆的懷裡笑出了聲，笑的淚水沁濕了吳婆婆的衣裳。

  「婆婆……可以為你做什麼呢？」吳婆婆沙啞著嗓子問道。

  林遲暮看著自己被紗布包裹著的手臂……抬手撫上了額頭上纏繞的繃帶，輕笑了一聲，這個樣子要是被連若看到了……他又要心疼了吧！

  那麼……就不回南疆了吧！讓季闕虞帶著小月亮來這裡接我……然後直接回北魏吧！可是……那樣的話，不是要吳婆婆去皇宮……

  「吳婆婆……你能不能找人去一趟皇宮。」

  吳婆婆一怔看著林遲暮。

  「皇宮裡有一位楚大人是我的好朋友，勞煩通知他一下讓他來接我。」林遲暮解釋道。

  「好……明個一早我就讓兒子家的家丁去一趟南疆皇宮。」吳婆婆是個聰明人，其實從林遲暮穿著就已經看出來林遲暮的身份不是普通人，又有皇宮裡的朋友，她不願意說自己的身份，就是有為難……吳婆婆不逼她甚至沒有問她的姓名。

  「主子……」蛇妖看著下面河道分成了三個口分別奔向了不同的地方，停在了岔口的上空等候玉衍的吩咐。

  該往哪裡走呢？玉衍握緊了拳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眸子脹痛……暮暮……你到底在哪？你給我一點提示，我求你……給我一點提示，一點就好……

  「三岔口……」

  玉衍聞聲垂眸看到了楚弦歌和季闕虞。

  楚弦歌對著玉衍一躬身開口道：「參見殿下……」

  「河裡……沒有找到線索麼？」玉衍低聲問道。

  「陛下一直在河裡找，後來弦歌幫著陛下快行尋找……依舊是沒有一點痕跡。」楚弦歌看著河面思索了一會，「殿下……不如我們三個人……分別往一個方向找。」

  玉衍垂眸點了點頭：「我走左邊……」

  「我走中間！」楚弦歌說完回頭看著季闕虞，「陛下現行在這裡等候搜救船過來，河裡我放入了尋魚……要是河裡有線索我會知道的，陛下就坐著搜救船右邊尋找……最主要的看有沒有人救了皇后娘娘！」

  季闕虞點了點頭。

  「那……弦歌就先告辭了……」說罷楚弦歌踏上了水面，水面波光一閃……楚弦歌竟然就那樣站在水面上，順著水流往前前向。

  季闕虞再抬頭玉衍也已經不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等待著搜救船……心急如焚。

  「主子！」蛇妖一雙凌厲的鳳眸看到了那茫茫一片草原上的亮光，驚呼了一聲。

  玉衍瞳仁一顫：「下去看看！」

  這麼晚了燈還亮著……而且是在這臨近河邊荒無人煙的草原上，那麼……如果暮暮落水的話，一定會被救吧！

  林遲暮和吳婆婆揭過了那沉重的話題，聊一些簡單的內容。

  「這給孩子做衣服可有大學問了……做得不好的話孩子會穿的不舒服。」吳婆婆咬斷了線，撐開衣裳給林遲暮看，「你看……這是我給我那三歲的小孫子做的衣裳，尤其是這腋窩下啊……這個地方一定不能只是兩片布縫在一起，孩子會穿的不舒服，你看給這裡加上一塊有一個過度的弧度，孩子穿起來就舒服多了……人的胳膊是圓的嘛……」

  林遲暮笑著看著衣裳：「吳婆婆懂得可真多……」

  「能不懂得多麼……自己可有十個孩子呢！」吳婆婆呵呵的笑出了聲，那神情爽朗極了，「對了……你的孩子多大了？」

  「快五歲了……」林遲暮輕笑了一聲。

  「男孩還是女孩啊？」

  「女孩……很懂事很可愛，還說要保護我呢……」林遲暮想起小月亮唇角就不自覺的向上揚。

  「真的呀……」吳婆婆驚訝的笑道，「要是有機會啊真想見見這個孩子……真是懂事呢，光是聽你這麼說都覺得討人喜歡呢！」

  「鐺鐺鐺……鐺鐺鐺……」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吳婆婆的笑聲。

  「這麼晚了誰啊……」吳婆婆嘟噥了一句問道，「誰啊！」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一下今天老人家你有沒有救過一個落水的女子？」

  是蛇妖的聲音！林遲暮手一緊……

  「有有有！」吳婆婆一聽那聲音里的擔憂和著急，也沒來得及問林遲暮直接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