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番外2

2024-09-25 22:22:06 作者: 傻言

  劇本2:寫世人

  09.

  十歲那年,穆間上山採藥。

  一朵蓮花,在一隻野貓的蹂躪之下,已近奄奄一息。

  惻隱之心便是一種本能。穆間走過去,用雙手托起它垂下的頭顱。

  得到的結果,是自己差點沒了性命。

  那次過後,桑姐告訴她:「寫世人,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那是記憶中少有的一次,桑姐對她露出那樣悲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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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間還是不懂。卻也深刻知道,自己不能干預任何事物的發展。哪怕頂著一個聽起來嚇人無比的身份,她也什麼都不能做。唯一保證自己能活下去的前提,是冷眼旁觀。

  醒來的時候,夕根依舊在床前服侍。房間裡邊沒有光線,這樣的認知,讓全身心都放鬆了不止一點。

  夕根問穆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想吃的。

  穆間花了兩秒鐘想了想:「還好,想喝水。」

  身體並無不適,就連之前快要破掉的頭顱,這會兒都好好的,似乎先前那般激烈的抗拒,都是穆間的錯覺一樣。

  夕根看著穆間喝完了水,到底是有些猶豫的開了口:「姑娘莫要埋怨我家王爺,身為召喚師,他跟姑娘一樣,身不由己。」

  穆間對這話有兩分的好奇:「召喚師,是血脈傳承的嗎?」

  夕根搖頭:「這等秘辛,夕根一介下人,是不清楚的。不過我曾聽王爺跟王上談論說起過,能夠引導姑娘成為一個真正寫世人的責任,只有我倆王爺能夠擔負的起。所以姑娘千萬不要怪罪於他,他也不過,是做自己的分內之事而已。」

  穆間點頭:「哦。」她其實對這樣的身不由己,並不能夠感同身受。

  莊子遺再次出現的時候,說要帶穆間去一個地方。

  穆間已然有了一次經驗,自然知道他的行為代表著什麼。不過也不會去反對,左右她也是閒著,與其渾渾噩噩不知自己今夕是何夕,不若也就這樣,接受別人安排的軌跡,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命運。

  總歸,她也是要被命運吞噬的。

  所以她跟著莊子遺去了晴都的監牢。

  弱肉強食,適用於每一個有競爭關係的地方。

  因此穆間有幸見識了一場,獄霸教訓「不知趣」小弟的現場。

  「不知趣」小弟的下場自然很慘。

  穆間能夠看到,他脾臟盡破,顯然已經是沒兩天好活了。一雙眼睛灰濛濛看著頭頂的窗戶,裡邊沒有渴望,也沒有動容。

  就那麼平靜的躺著,平靜接受了自己將要死於非命的下場。

  獄卒在莊子遺的關照之下,平時什麼樣,這會兒還什麼樣。

  所以此刻,身後聚賭的聲音震天響。

  莊子遺對穆間說:「你便去看看,是否能夠感知,那男人入獄的因由。」

  有一直候在旁邊的獄卒趕緊上來利落開了門,穆間走進去,在一眾虎視眈眈的目光中,停在那苟延殘喘的男人身邊。

  男人目光微動,眼瞼下垂看了她一眼。無感又收回了目光,細數自己破碎的呼吸。

  穆間對他伸出了手。

  他的頭髮很油,穆間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撥開那頭亂草,然後準確找到了他的顳骨的位置,把手指按了上去。

  10.

  「朗君,有朝一日,你便娶我可好?」

  「好。」

  草長鶯飛,綠樹如蔭的天幕之下,粉色衣裙的姑娘,躺在他的懷裡,臉上是一片滿足的嬌羞。

  「我已然是朗君你的人了,日後可定不能負我。」

  「好。」

  花團錦簇,紅燭喜帳。那可人兒坐在床邊,靜等自己的心上人前來。

  然而等來的,是瘸腿斜眼的大哥。

  「不要過來,我是朗君的媳婦啊~朗君救我——」

  「嘿嘿,小朗娶你就是為了我,不然你怎麼能現在在這家裡。」

  他就站在喜帳之後,親眼目睹自己的女人破碎成片,連同自己的心一起。

  冰雪飄零,大地皸裂。

  眼睛裡沒有了神采的少婦,木訥端起一杯茶,言:「小叔喝茶。」言畢,便是滿臉的淚水。

  大哥發怒,一手掀了茶杯,粗大的手掌便就扇了上去:「不要臉的東西,對著我弟弟你有何委屈的?我今兒要是不打到你認清誰是你的夫婿,以後你怕是要什麼都顧不得,只丟我的臉去了不成。」

  清脆的巴掌聲。少婦倔強著神色,任由那樣重重的懲處落在自己身上,只一雙希冀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

  他定定看了半晌,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卻也只是最後,拿了桌上原有的茶水飲了一口,說:「好。」

  少婦垂頭,眸中光彩終是徹底泯滅。

  嫩芽破土,三月陽春。

  郎中一臉與有榮焉報喜:「恭喜老爺夫人大少爺,大夫人這是喜脈。」

  所有人喜不自勝,更是吩咐讓給郎中多一倍的診費。

  大哥滿臉笑容坐在床邊,執了少婦的手:「你便好好休養,我再不打你了。等到孩子出生,便就是我朗家,最最尊貴的小少爺。」

  老爺夫人在一旁連聲附和。

  少婦看著自己的手骨,開口:「好。」

  他喉間一梗,原本要說出口的一個字,堵在了心上。

  河川倒流,破冰而出。

  穩婆焦急出門,問一個火急火燎的問題:「夫人難產,大少爺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小孩!無論如何,給我把孩子生出來。」

  焦心如焚的半個時辰之後,是孩童嘹亮的啼哭聲。

  所有人鬆了口氣。

  只有他,盯著那扇尚還關閉的房門,心中似有一隻野獸,蟄伏已久,隨時打算衝出來將理智咬碎成渣。

  「恭喜大少爺,是個小少爺。」

  他聽到誰問了一聲:「大夫人呢?」

  「沒保住。」穩婆聲音歉疚,「還有一口氣在,你們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大少爺慌忙要抬腳,他卻已經上前一步,在大少爺的指責之下,回身看了他一眼。

  大少爺便停下了腳步。

  濃郁的血氣,觸到鼻尖都是溫熱的氣息。他便想,還好,還活著吧。

  繞過前庭,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忽視一室的狼藉,他叫了人一聲。

  原本看著房頂的人一愣,伸出的手回落,保持著那個神情,徹底閉上了眼睛。

  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好。」

  他愣住,然後瘋了一般跑過去。

  摸到的,是尚有餘溫的屍體。

  染血的手在被子上寫了一行字,是孩子的生辰八字。

  「我已然是朗君的人了,日後定不能負我。」

  「……」

  那句「好」,如何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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