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番外2

  劇本2:寫世人

  穆間在認識顧晴冠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會走到什麼樣的命運。

  桑姐說：寫世人，最後只有一種結局。

  阿草說：如果註定逃不掉，何不就那樣，好好相愛一場。

  穆間聽了她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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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這山上，年年歲歲相似的風景。穆間從記事起就在這兒，這樣的景象，已然是看膩了。

  故而她有了一個趁興而起的想法。

  這日草藥採到半途，她背著藥簍下了山，然後對桑姐宣布了自己的決定：「我要下山。」

  桑姐永遠是快快樂樂的樣子，聞言並無訝意，只是看著她問了一句：「想好了？」

  穆間點頭：「想好了。」很認真。

  桑姐從廚房裡走出來，領她去找村長，然後把她的想法告訴了村長聽。

  村長倒是吃驚，然而他並不能干預「寫外村」所有人的決定，便對桑姐點了點頭，出去通知村里人，給穆間準備歡送宴了。

  穆間站在村長家接待室的附室里，看到村長夫人帶著點心走了進來，然後放在桌上，跟桑姐對食聊天。

  她看的餓，卻並不能出去。

  全村唯有她，在拜訪別人之時，不能進入正室，這是萬眾一同的規矩。

  正看得肚子委屈，肩膀就被人拍了一巴掌，穆間回頭，看到是阿草。

  阿草沖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示意她跟著她走。

  穆間很開心就隨了上去。

  阿草給穆間準備了湯圓，白白圓圓的，吃到嘴裡還有些燙人。

  穆間很是滿足，一個一個的，吃個不停。

  阿草就坐在她的旁邊，看她半天終於吃的差不多了，問了跟桑姐一樣的問題：「你可是真的想好了？下山，便就永遠意味著，你不是山上的穆間了。」

  穆間嘴裡含著一個湯圓想了想，湯圓不小心被她咬破了，甜汁帶著溫度直接流上舌頭，燙的她慌忙吸著吹了兩口氣咽下，然後吐出舌頭用手攏著扇了扇風。

  「想好了吧。畢竟我永無可能待在山上。若是我一直選擇不下山，村子如何，你爹又如何？」她的回答含糊不清，有口水的痕跡。

  阿草看著她：「也好。那便，好好接受你的命運。」

  穆間喝著湯點了點頭：「自是當然。」

  村長組織的歡送會辦的熱烈，全村的人都到了場。他們看著穆間歡歡快快狂吃東西的樣子，都湊到桑姐旁邊道：「果然是跟著你長大的，自有一股淡定溫雅的氣質。」

  桑姐就笑：「哪裡，她本就是這樣的性子。」

  有人遮住了穆間頭前的光線，穆間抬頭，見是張大姐懷中抱著個孩子。

  「要抱抱他嗎？」張大姐是村子裡有名的人美心善，每個人看著她那張臉，都不會說出拒絕的話來。

  穆間起身擦手，把小包子抱到了自己懷裡。

  「他的名字叫自昭，你若是想他了，可隨時回來看望。」張大姐說。

  小自昭軟軟的，閉著眼睛睡著的樣子乖巧無比，穆間看著就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要平安健康長大，世界上的另一個國度里，有人會替你承受這世間所有的不如意。」

  張大姐的夫君也走了過來，看著穆間抱著孩子的樣子，攜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穆間就下山了。

  02.

  目送穆間下山的人，還是只有那麼兩個：桑姐，阿草。

  穆間不是普通人。

  這是寫外村的每個人都曾對她說過的話。

  曾經的她不懂，可當某次誤打誤撞，她造成了一個村民悽慘的死亡之後，這句話，就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寫世人。是桑姐告訴她的答案。

  穆間不知道桑姐是誰，從何而來。事實上她也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只是一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桑姐，她讓自己這麼喊她，她便也就人云亦云跟著喊了。

  她所有的生活與對世界的認知，都來源於桑姐。

  所以桑姐告訴穆間：寫世人，是一種很特殊的群體。

  是的，請記住是特殊。

  而不是特別。

  如果特別，你遭遇的事情可能不同平常，但總會走到幸福。

  但「特殊」則不會。它的出現只有一種使命，帶你走向不美好的結局。

  寫世人遭遇的事情不盡相同，可是結局，從來都千篇一律。

  死。

  再一了百了不過的盡頭。

  而你，穆間，是一名寫世人。

  穆間曾問桑姐：「成為寫世人是否需要何種條件？」不然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她。

  「有，條件就是可憐。」桑姐回答。

  「什麼樣的可憐？」

  「一種再普遍不過的可憐。」

  穆間繼續問，桑姐的回答都是這樣的明白且又迷糊，她聽不懂，於是就問：「那我到了何時，便會看到自己的命運？」

  「命運看不到。」桑姐搖頭說，「但它會讓你感知到。等到有一天，你對這山上再沒了歸屬感，你就告訴我，然後便可以去坦然赴死。」

  穆間曾經想，誰會那麼超然。能用「坦然赴死」來形容。

  然而或許是寫世人的命運所致，她的性格中，自有一股冷清。看著游然世外生活高人，其實骨子裡最是涼薄清透，對誰都狠。

  猶是對自己。

  所以她昨天開口說了要下山的話，今兒就真的，乾脆利落背起了行囊。

  對寫外村，穆間並不是完全無感。畢竟這裡，曾經負擔了她十九年的人生。且她有預感，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都會留在這兒，看著她遠去。

  最後一眼的時候，穆間沒有看向桑姐，而是把目光放到阿草身上。

  阿草是她人生唯一的夥伴。她四肢不全，一隻腿曾經在被穆間斷言，活不過兩日的那個村民找上門時，保護她被生生摔斷，之後便做了截止手術。

  於是餘生，都是拄拐攀枝的形象。

  如果說知道自己是寫世人告訴了穆間什麼，那麼只有兩件事：一，不要對任何人開口，因為每一句話，都會成為讖言，並且無法挽回。二，那個叫阿草的姑娘，她想要一輩子都放在心裡。

  所以她對她曾經說過很多的好話，每一句，都是真情實意。

  那時候阿草會看著她默默的笑，那抹弧度，便成了穆間往後面對生活所有的依仗。

  有人會看著我，而且只是看著我——是她認識到，最為美好的事。

  十九歲的穆間選擇了一個薄暮清透的早晨下了寫外山。伴隨她的，是身後兩道平靜無波的目光。

  從此，她再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