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以子養蠱，上蒼之祭(二合一)

  蕭無鋒面露微笑，安撫陳元清，轉頭說道：「江師姐可想出法子破了這咒？」

  江月落黛眉微顰，斟酌著說道：「迷毒所用的藥材和李莫問的心靈破綻所在我已然知曉，逆推此術再行破解並不算難，只是需要些許時間。」

  「倒是有些耽擱功夫。」令狐輕玖皺眉。

  陳小樂湊近幾步，提議道：「實在覺得慢，就讓無鋒去斬了那岳重天便是。」

  

  右手抬高，中指彎曲，做出一副隨時可能賞個爆栗的動作，令狐大師姐翻起白眼，沒好氣道：

  「本事不見長，口氣卻越來越大，陳小樂你夠行的啊，這說的殺一名武獄真傳就好似殺雞般簡單。」

  「厲害的不是我，是蕭無鋒。」

  陳小樂輕吐舌頭，擺擺手。

  「他沒有披掛極品神甲，都能以一敵二，幹掉四皇子，打跑岳重天，這有了神甲後，殺岳重天豈非如屠戶宰殺豬牛？」

  「說的倒是輕巧。」令狐輕玖冷哼一聲。

  陳小樂噤若寒蟬，閉口不言。

  轉過頭面對蕭無鋒，令狐大師姐面龐線條柔和三分，嘴角噙著猶如春日陽光般的溫暖笑容。

  「正面再次對上岳重天，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太滿，等同於把話說絕，未免不美……蕭無鋒沉吟片刻，回答道：「莫約九成八。」

  「這麼高？！」令狐輕玖瞪眼，她的劍術已經觸及到了劍意層次，對上岳重天卻也只在五五之間。

  蕭無鋒淺笑頷首，「我剛好有些手段能夠克制橫練之體。」

  聞言，令狐輕玖微不可查地頷首，並未詳細追問下去。

  她知道蕭無鋒在天選秘境中有莫大機緣，別說此刻有陳元清這個外人在場，就算只是她和蕭無鋒兩人獨處，有些秘密還是不能探究的。

  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天資絕世之輩尤其如此。

  窺探他人隱藏的秘密，不論對人對己，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對別人危險，當然是因為被打探者不喜歡暴露自身底牌

  對自己危險，則是知曉他人機緣深厚，又得知太過具體的消息，萬一引動了內心的貪念呢？

  世間有云：「心死，道活。」

  一個人的私心太重，往往對於修行有著莫大禍害，而且是隱藏在心靈深處，不容易被自身察覺，等到爆發的那一天已是為時已晚。

  輕拍蕭無鋒肩膀，令狐輕玖不著痕跡地轉過話題：

  「幽邃礦洞四通八達，打得過殺得了還不夠，首先還得找到人在哪裡。」

  蕭無鋒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渾身氣息好似沉穩山嶽。

  見到這一幕，令狐大師姐心下瞭然，衝著蕭無鋒眨巴眼睛。

  陳小樂蹲在旁邊，朝著空處齜牙咧嘴，心底腹誹道：

  「我就知道！他能得到大師姐給的好臉色，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完蛋嘍，蕭無鋒這傢伙肯定是和大師姐一樣的苦修士，除了練功就是練功。」

  等到離開天選秘境，就得回返劍宗，一想到在宗門內練功的枯燥乏味，陳小樂就唉聲嘆氣直搖頭。

  另外一邊，蕭無鋒、陳元清、岳珊、江月落、令狐輕玖、墨染塵商量討論後，便開始著手拔除李莫問被中下的戀咒。

  轉瞬間個把時辰一晃而過，令狐輕玖和江月落的傷勢全部好利索。

  九轉回陽丹的藥效何止神奇二字能夠概括。

  不過，眼下眾人的心思都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被解咒的李莫問，正在解咒的江月落，兩女額頭同樣沾滿細密汗珠，前者身軀抖似篩糠，後者唇色發白。

  拔除戀咒的關鍵時刻，江月落不敢有半分鬆懈，右手食中兩指併攏。

  指尖釋放絲絲縷縷氣息，匯聚起來，好似千絲萬縷的細小絲線，連接著李莫問的腦袋多處穴道。

  咳咳咳咳~~~~

  李莫問猛然睜開雙眼，胸腹劇烈起伏，口中嗆出少量鮮血。

  「這？！」

  岳珊神色遲疑。

  「別慌，還差最後一下。」

  蕭無鋒蹲身探手，捏住李莫問的脈門。

  渾厚精純的元炁渡送出去，源源不斷灌入李莫問的經脈。

  「蕭師弟，不要浪費自身元炁。」

  江月落抬眸看他，旋即輕緩搖頭。

  「無妨，江師姐安心拔除戀咒便是。」

  蕭無鋒嘴角掛著一抹自信淺笑，他擁有精血如龍和不滅玉骨兩種靈韻，這一身好皮肉足以讓同境的煉體武夫自愧不如。

  些許元炁而已，對於旁人或許需要調息打坐兩三個時辰才能恢復，但他只是呼吸之間就能補充完滿。

  簡而言之，元炁再生遠比耗散更為迅猛，蕭無鋒的體力、精力、心神始終保持在巔峰，即便下一刻就有敵人襲殺，他也能夠拿出十成十的本事應對。

  片刻後，李莫問的狀態穩定下來，嘴角滑落鮮紅血珠，眉心飄出一團又黑又粉的符印。

  「成了！」

  江月落出手如電，指尖迸射風雷，點破那枚符印。

  嘭~~~~~

  符印爆碎，邪氣四散，卻在不遠處匯聚起來，正在繪製成一道更小更隱蔽的符印。

  此符具有傳訊功能，能夠通知岳重天戀咒已經失效。

  蕭無鋒抬手揮劍，流火與流水交織的劍光一閃而逝。

  嘭！！！

  傳訊符印瞬間被毀。

  蕭無鋒走到近處，仔細檢查，確保沒有多餘的殘留，這才折返回到眾人身旁。

  這時，李莫問徐徐睜開雙眼，眼底儘是茫然。

  在人群中找到她唯一認識的岳珊，心神才有了一瞬間的安定。

  幾個月來，她的記憶並未完全消散，只是真正的自我接收這筆記憶還需要一段時間。

  身軀微微發抖，腦袋埋在臂彎里，李莫問緩和好一陣，神色重新恢復清冷。

  「岳重天一定要殺！」

  她抓住岳珊的小臂，整理好了內心的情緒，加重語氣道：

  「他另有一重隱藏身份……」

  李莫問被中下戀咒之後，逐漸得到岳重天的信任，因此知曉了岳重天的身世之謎。

  武獄中人皆知他曾獨自一人在古戰場邊緣求活，乃是因為附近的村子被妖魔屠戮，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

  實則不然，岳重天的隱藏身份是蠻巫女子與天人教主的兒子，丟在古戰場是為養蠱。

  天人教主名諱未知，但心性極為狠辣，比妖魔還要妖魔。

  妖魔血脈之力強橫，想要誕下子嗣往往沒那麼簡單，因此都很注重自身血脈延續。

  但那隱藏名諱的天人教主確實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他獨自享用數千位蠻夷女子，並且安排了特定的時日，又舉行盛大的邪惡祭祀，在經過幾年的謀劃，愣是湊齊了一千個子嗣。

  岳重天便是這一千名子嗣的其中之一，在還年幼時，就被放逐到各種險境之中，以養蠱的方式養大。

  蕭無鋒劍眉凝鎖，「又是天人教，簡直沒有任何下限可言。」

  「天人教中皆雜碎，該殺！」令狐輕玖渾身劍氣躁動。

  江月落背後，紫鳶劍輕微顫動，招來道道疾風，吹起她額前髮絲。

  隨後，李莫問繼續講述——

  那處古戰場遺蹟是他和最後剩下的七十一位子嗣共同的角斗場，只為決出最後的勝者。

  岳重天能夠活著，有且只有一個可能——他殺光了其他兄弟姐妹。

  可這還不是最慘的，既然是在養蠱，死去的敗者便會成為勝者的養料。

  他們這七十二人本就是吞吃了無數兄弟姐妹的血肉，還有了那一身超脫常人的非凡資質。

  可他岳重天卻又把其餘的71人吃干抹淨，因此得到了一身武骨。

  旁人擁有武骨或者異骨，往往都是人身骨骼之中的一小部分，譬如天工指，機關手，羊倌足……這等榜上有名的武骨。

  然而，岳重天全身都是武骨，而且全是上上之選。

  那一年，岳珊的父親岳武還不曾接人武獄鎮守的職位，在外出獵妖狩魔時，路過古戰場遺蹟，便想著去好好參詳一番，看看能否有所收穫，是否能夠頓悟武道。

  機緣巧合之下，岳重天和岳武相遇，那位天人教主索性將計就計，命令這名花費大代價培育的子嗣潛藏在武獄高層。

  多年以來，岳重天行事妥當，始終不露破綻，終究是得到了武獄一脈的信任，成為真傳種子。

  考慮到他的武骨精奇，乃是五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才，岳武精心為其挑選了四相寶身這門橫練絕學。

  此等功法的品級雖在神功之下，但也相差無幾，能夠得到這等傳承，已是明明白白告訴世人，他岳重天未來很有可能就是武獄的挑梁人。

  岳珊神情凝重，雙手捏拳，指骨嘎吱作響。

  「父親的眼光向來極好，怎麼可能帶回來一個……」

  搖了搖頭，她輕輕咬住下唇，自己給出解釋。

  「興許是當年的岳重天太過幼小，而且天資過於驚人，又是貼著古戰場討生活的野孩子，如此種種疊加起來，豈非正中父親大人的下懷。」

  李莫問眼底似有波光閃動，其中可沒有半點柔情和脆弱，唯有無比洶湧的殺意，亦如多年以前，她時刻牢記養父的仇。

  這種感覺並不算差，總好過人生毫無目標可言。

  鏗鏘！！！

  拔出短刃，李莫問一字一頓，加重語氣說道：「如果真的有一天讓岳重天成為武獄鎮守，那才是真正的後果不堪設想。」

  武獄之中鎮壓著絕世妖魔，可那些妖怪魔頭其實都有一個共同的來處——天人。

  天人教的細作滲透了武獄高層，一旦找到機會，放出其中鎮壓多年的絕世妖魔，所能掀起的腥風血雨即便不能席捲整片天地，也能荼毒數州之地。

  天南州、安星州、龍州、淵州、明州……

  州中數百郡城，成千上萬的縣城，以及猶如星羅密布的村寨與鎮子，全都會化作人間地獄。

  「若非天選秘境事關古神遺藏，他未必會暴露出來。」

  岳珊心有餘悸，搖了搖頭。

  「不！若非撞見兩位師姐，若非蕭師兄搭手幫忙，怕是我已經死了。」

  「這次同行而來的諸多同門，早就全都成了岳重天的人。」

  她若是死在天選秘境中，岳重天的真傳地位比不可能受到影響，相反，本來因為父親偏愛分潤到的些許修行資源怕是還會被收回去，提供人使用。

  岳重天壓制境界進入天選秘境前，已經達到了煉炁境巔峰，也就是四品巔峰。

  這次若能得到機緣，謀奪了古神遺藏中的造化，怕是一出去就能直接晉升煉神境。

  以往可不是沒有類似的先例，正因如此，諸多煉炁境的天驕才會不惜壓制境界，也要進入天選秘境。

  求的不是天人殘魂的精元和記憶光點，而是古神遺藏中的奇蹟。

  瞳孔放大又縮小，岳珊趕忙詢問道：「另外四位師兄都修行了魔功，李師姐你該不會？」

  「沒有。」李莫問搖頭，「那門魔功是以他人血肉養自身氣血，你可以理解為岳重天為突破煉神而準備的人體血丹，我當時中了咒，被他視作禁臠，又因為刀法天賦出眾，有望以自身晉升煉神境，故而沒有修行魔功。」

  「神血爆氣天魔訣……」蕭無鋒皺眉，「這門魔功到底有什麼不妥？」

  「最大的不妥就是養人為丹，」李莫問慘笑，「而且這門魔功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還有些麻煩，畢竟不是人人願意修行魔功的上半部，用以成全他人，但岳重天可不一樣。」

  高矮胖瘦那四人都修行了魔功，卻只是上半部，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可能願意為他人做嫁衣啊。

  蕭無鋒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岳珊驚疑不定，令狐輕玖和江月落安靜等待李莫問的下文。

  悄然轉頭看向陳元清，陳小樂壓低聲音，詢問道：「戀咒還能用在同性身上？」

  朝著地面啐了一口唾沫，陳元清撂下「噁心」一詞，快步拉開距離。

  「不能，當然不能，」李莫問搖了搖頭，「岳重天壓箱底的本事可不是區區巫蠱咒術，他真正暗藏的本事名為上蒼之祭，那種祭祀之法極為邪詭，似可溝通某種我不能理解的存在。」

  略作停頓，她茶色的眼瞳染上恐懼的底色，瞳孔輕微縮放著，好似漂浮在水中的蒲公英。

  「我曾親眼見過岳重天通過祭祀上蒼，恢復自身他人傷勢，那是他親手用肉掌打碎了心臟的屍體，而且不是一人，而是四人。」

  「那四人正是……」

  後半句話，李莫問沒有繼續說，岳珊已經明白其意。

  蕭無鋒挑眉，「高矮胖瘦已然死過一輪，卻被岳重天用上蒼之祭復活了過來？」

  李莫問回答道：「差不多吧，心臟破碎，腦袋斷掉，這等傷勢就算是靈肉合一的煉神境巔峰武修也不可能逆轉，但他卻可在翻掌之間治好。」

  「代價呢？」江月落輕啟唇齒。

  李莫問豎起五根手指，「祭品，活人，村寨裡面足足五百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