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咒與解(二合一)
2024-04-27 01:40:22
作者: 心弦輕彈
岳珊盤膝坐在地面,李莫問的腦袋枕靠在她的大腿上。
岳珊一隻手探李莫問的鼻息,另一隻手始終懸在其後脖頸。
只要李莫問有些許轉醒的跡象,岳珊蒲扇大的厚實手掌便會在第一時間砸下去,確保其人不會醒來。
江月落蹲在旁邊,用了不下七種方式進行檢查,這才發現李莫問狀態有異。
「眉心識海被人砸了一顆釘子,解則人死,不解則……」
突然,陳元清插了一嘴,說道:「不解就會一直死心塌地,把施加咒術之人看得比任何人事物都要更重,並且對其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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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起食指,他侃侃而談:
「不會有錯的,這是南部大荒的巫族秘法,我年幼時曾見老爹的部下被施以此術。」
「此術名為專情咒,又名戀咒,通常是異性之間使用。」
「那時候我很好奇,就向自家老爹打聽過,他說是在南部大荒中,蠻夷部族傳承著遠古流傳下來的巫術,本是用來施加給男女雙方,以此確保婚姻結合牢固,但人心詭譎,即便是蠻夷也有私心,後來經過多年演變,逐漸發展為單獨一方死心塌地,另外一方予取予求。」
蕭無鋒挑動眉梢,「你似乎很了解其中內情啊。」
「呃……」
陳元清眨巴眼睛,尷尬一笑。
「主要是我家老頭子研究頗深。」
這時,令狐輕玖輕啟紅唇,似有深意道:
「嶺南陳王府式微多年,陳王更是道上出了名的和事佬,從來不與人動手,遇事必然退三分,但就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嶺南一帶最為出名的多情種子。」
「年過半百卻還在娶妻納妾,光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有多達十餘人,都頗有背景且姿色拔群,其中更是不乏千年世家嫡女,卻都對其死心塌地,非嫁不可。」
陳小樂倒抽一口涼氣,右手握拳輕敲左手掌。
「好啊!!!難怪你這般了解,原來是學過專情咒啊!」
此言一出,在場的女子看向陳元清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充滿了防範之意。
陳元清苦笑道:「我可不會!那種邪門玩意都是家裡老頭子研究的,跟我可沒有半點關係!」
眾女子眼神不變,戒備之意更加濃厚。
這時,蕭無鋒開口說道:「關鍵是你可懂怎麼拔除此咒?」
「不太懂。」陳元清扯動嘴角。
手掌按住劍柄,蕭無鋒眼底閃過流光,似有危險氣息溢散。
這傢伙殺意說來就來,要不要這麼幹脆直接……陳元清硬著頭皮,嘀咕道:「能……」
「大點聲。」蕭無鋒皺眉。
陳元清身軀站得筆直,回答道:「能!能!能!」
「能救還行。」蕭無鋒略微側頭,眸光指向剛剛被岳珊補上一記手刀的李莫問。
陳元清輕咳一聲,快步走上前去。
他本想詢問蕭無鋒,若是自己救人成功,總不至於還得被砍吧。
但是,迎著那兩道劍眉下如星璀璨的雙目,他壓根就不敢開口。
片刻後,陳元清說清楚了專情咒的原理——
總共分為三個步驟,第一,尋覓心靈破綻,第二,趁虛而入,第三,配以幾種南部大荒邊緣就很常見的草藥、毒蟲製作迷毒,然後讓目標吃下去,最終扭曲其心靈破綻延展出來的一系列認知。
江月落修習道術萬千,實際操作能力極強,只聽一遍就明白了關鍵所在。
其一,李莫問的心靈破綻。
其二,迷毒的方子。
「岳珊妹子,你與李莫問相熟,可曾知曉她曾為了何事糾結?」
江月落詢問一聲,旋即遞出眼神。
輕微頷首,蕭無鋒拉著陳元清走到旁邊不遠。
沒有多餘的問話,簡簡單單握住劍柄,紅藍雙色光芒交織的劍鋒出鞘兩寸。
陳元清趕忙抬起雙手,邊擺手邊搖頭。
「蕭哥,你我一見如故,迷毒的方子我便送予你了,以後若是有需要……」
蕭無鋒眼神凌厲,嚇得陳元清後半句話不敢說。
蕭無鋒披掛血靈饕餮甲,有燭龍至尊的氣息壓制,此甲沒有半點桀驁不馴。
極品神甲不顯露任何異樣,甚至連那些有若實質的煞氣都盡數隱去。
然而,陳元清就像大冬天穿著單薄的衣衫走在道路上,突然被當頭潑了一大盆冰水。
他趕忙低下腦袋,擺出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
四皇子趙萬靈身份何等尊崇且先不論,但那一身修為和煞氣絕對做不了假,又在天選秘境之中,機緣巧合獲得了極為適合自己使用的血靈饕餮甲,可以說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但就是這樣的一位皇子,卻死在了蕭無鋒手上。
他陳元清能算個啥?
只怕要不是還能發揮點餘熱,剛才就被一劍斬了腦袋。
此刻,他腦海里泛起自家老爹的諄諄教誨。
「交情這玩意說來玄妙,但其實歸結起來也就這麼三點需要注意。」
「第一,交情是從不斷來往中得來,有來有往,日積月累,方為交情。」
「第二,初與人相識,切莫掏心掏肺,交淺言深,乃是大忌。」
「第三,打鐵還需自身硬,你想和某個人搭上交情,最重要的是你有什麼。能力,背景,人脈,權勢,金錢,美色……不外如是。」
蕭無鋒不知陳元清心緒起伏因何而起,但也能夠看得出來眼前之人非常怕他。
輕微搖動腦袋,他淡然開口道:
「我不會過河拆橋的,你好生幫助江師姐破除李莫問所中的專情咒,事成之後,我也不會殺你。」
「肖蕭哥哪裡話?」陳元清咧嘴輕笑,「您的口碑有目共睹,我心裡清楚。」
緊接著,他把迷毒的方子寫了出來。
「五毒斷腸蛇取其牙,血石礦研磨成粉末,龍鬚樹的根莖一節……」
隨後,蕭無鋒和江月落等人詢問岳珊,知曉了李莫問曾經的往事——
李莫問生來孤苦,沒有父母,後來跟隨一位斷臂刀客討生活,筷子還拿不穩的時候就已經會拿刀了。
後來,她殺人的技巧愈發純熟,斷臂刀客配合起來,往往總能幹幾票出人意料的活計。
漸漸的,斷臂刀客心思活絡起來,想著謀求一番富貴。
恰縫德昌府城裡有兩家布行爭鋒相對,其中一位老爺做生意太守規矩,連續被人害了三位親兒子,落得一個血脈斷絕後繼無人的下場。
這位老爺怒從膽邊生,懸賞千兩黃金找刀客幹掉他的那位死對頭。
後來,斷臂刀客和李莫問接了單,幾經波折,成功殺了那位名傳一府的豪富。
然而,不出意料的是果然出了意外,顧人的富商老爺不守信用,不僅沒有給出千兩黃金,還讓三個藏起來的兒子找來高手,抓住了斷臂刀客。
若非斷臂刀客豁出性命,李莫問也要死在當場。
再後來,李莫問成功逃出德昌府城,躲在關道旁的山裡,想要伺機救出斷臂刀客。
奈何她當時太年輕,殺人純靠刀法熟練,卻沒有修為打底,到底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面對僱傭高手看護大院的富商,她根本無從救援,只能眼睜睜看著斷臂刀客被馬拖著繞城奔行,最後落的一個慘死。
所謂不生而養,永世難報,斷臂刀客對她而言,亦師亦父,乃是天底下唯一的親人。
這份仇恨牢牢記在心中,她穿行山林,經年找尋最終拜入武獄,起初只是一名雜役弟子,但練刀極為刻苦,慢慢展露天賦。
十年之後,修為有成,她獨自下山,去往德昌府報仇。
一位年紀比他小兩歲的公子出遊在外,隱姓埋名,四處看看大乾各地的風土人情,年關將近,便請了鎮遠鏢局捎帶自己回家。
鎮遠鏢局和武獄有些關係,李莫問順路幫忙護邊,即是賺個盤纏,也避免不識路途浪費時間。
她所求者,便是要趕在大年夜當天,將那富商滿門殺絕。
一路上也不知是怎的,她與那位公子相識相知,竟然生出些許情愫。
抵達德昌府城後,公子便要帶著李莫問回家,還說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復仇心切,並未答應,卻與那公子相約在元宵節的早上,於香火鼎盛的白馬寺相見。
等到大年三十當天,李莫問找到當年那位不守信用的富商老爺,手起刀落,斬下一顆大好人頭。
隨後,她殺心四起,抬手落刀,從書房殺到後院,從後院殺到前院。
富商滿門百來口人幾乎死絕,卻還差了一位富商妻子歸家。
到了開飯的時間,李莫安靜站在院落的血泊中,等待那婦人回家。
沒想到她見到的不止一人,還有相約白馬寺的年輕公子。
原來那公子是富商的四兒子,年幼便很有慧根,被送入禪院跟隨白馬寺的主持學佛。
這番見面,李莫問心神劇烈震,那公子血淚橫流,發了瘋的質問。
李莫問終究還是穩住了握刀的手,把仇報了個乾淨,以一肩挑起理不完的業火。
可她回到武獄,卻鬱鬱寡歡,修行更是一落千丈,手裡的刀再不如以往那般快。
後來,一次比武中,她失手導致武骨被廢。
岳珊幽幽嘆了口氣。
「這些事情都是李師姐親口告訴我的。」
蕭無鋒皺眉,「這等心中隱秘,輕易不會和外人說。」
岳珊頷首,「當時她心中愁苦,門內之人皆知,更是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我被父親逼著練功,總有想要偷懶的時候,便去找李師姐談心。」
「父親見了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他是很欣賞李師姐的,也不想看著這麼一個好苗子就此毀掉。」
「一來二去,我倆熟絡起來,可門內許多人卻漸漸疏遠了李師姐,就很古怪。」
「那段時間,李師姐只是心情消沉,卻沒啥不對勁。」
「但突然有一天,我閉關出來後接到旁人的消息,說她和岳重天一起下山。」
「那時,李師姐一身修為幾乎跌落谷底,而且酗酒多月,手連刀都握不穩,我都想不通她怎麼可能外出去做任務。」
「沒想到三個多月後她回來,一身修為幾乎全部恢復,刀法還更好了。」
「只不過從那時起,她和我聊天的時間少了很多,總能看見她跟在岳重天的左右。」
啪!!!
猛然驚起掌聲,眾人循著聲音看去。
陳元清訕訕一笑。
「這就對上了,完全對上了,看到我那死鬼老爹傳授的經驗,這種心有情傷的女子除非修為高絕達到煉神境,否者就是最好的施術對象。」
給出鼓勵的眼神,蕭無鋒微笑道:「詳細說說。」
沉思片刻,陳元清說道:
「以我之見,李莫問糾結的點無非是有個讓她動了心的男人被她親手幹掉,卻是由於多年前的一樁血仇,不得不出刀。」
「這種矛盾的感覺在心中憋悶,導致手中刀再也快不起來,甚至一度失去習武修行的動力,所以才會那般頹廢。」
「戀咒的施展可以扭曲中咒者的思想,包括但不限於記憶、常識認知等。」
「岳重天能讓李莫問離開武獄,肯定已經初步施術成功,隨後的三個多月,只不過是他故意鞏固自身施加給李莫問的戀咒,讓李莫問全盤接受腦海中被扭曲的認知和記憶。」
「要不然,就三個月的時間,想要讓一個被情困擾的女子心態發生那般巨大的改變,什麼散心的法子都沒有用。」
陳小樂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所以,岳重天那壞東西是直接讓李莫問的心結消失了。」
「差不多。」豎起一根手指,陳元清咧嘴道:「很明顯,那公子就是關鍵所在!」
「若我是岳重天,肯定會利用戀咒把那位公子換成我,與李莫問心有情愫的人就變成了我,然後殺那富商滿門的時候,也給改成我和她一起出手。」
「甚至還可以讓她覺得是自己出手後遇到危險,我從天而降來了一出英雄救美。」
「好盤算,這傢伙留著指定是個禍害。」令狐輕玖皮笑肉不笑,雙眼冷冷盯著陳元清。
陳元清好似被無數利劍鎖定,渾身不自在。
「這就是個思路而已,諸位可千萬莫要見怪,實在是家父言傳身教,我真不想學啊!但見得多了自然懂得其中的些許門道。」
躬身一禮,他跨步挪移,來到蕭無鋒身旁。
「蕭哥,你可得罩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