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會忘記

  計算機二所在內部還有一個名字叫156計算機，毫無疑問這個名字身上有濃重的政府色彩。

  事實也確實如此，從65年成立以來，這二十年來它為華夏的航天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航天事業是一個龐大的工程，計算機二所下轄七個研究辦公室。

  它是由鍾科院計算所、電子所、物理所等合併而成，內部的研究員不是國內頂尖的專家，就來自名牌大學的高材生。

  

  而在計算機所下面還有很多很多的研究小組，其中大規模集成電路就是在84年末新開展的項目。

  眾所周知一些特殊領域的半導體精度並需要那麼高，可靠性才是第一要素。

  但是計算機所的這些大佬們深知，大規模集成電路是未來，也是國際上正在攻堅的核心技術。

  此時的華夏用不到，不代表以後的華夏用不到。

  當初科技處的主任找到負責晶片開發的黃玲依問道：計算所要不要研究大規模集成電路？

  聽聞後的黃玲依大吃一驚，隨後立即斬釘截鐵的回答。

  「計算所若不進行晶片研究，今後做計算機設計的人只知道用晶片。

  裡面是什麼都不知道了，怎麼能設計一台好的計算機呢？」

  於是負責計算機二所的張勁和所里的人討論了一圈後，就跑去上級部門那裡磨破了嘴皮才討來了這任務。

  得到了許可，張勁把所里的人集中到一個大院中開會，大家都在等待著這一好消息呢。

  看著下方眾人熱切的臉龐，以及那包含期許的眼神。

  張勁自己也是激動異常，他在台上躁動的走來走去，一邊不停的揮舞著雙臂。

  「我提著腦袋把任務給你們要來了，你們要好好干！

  所里的每一筆經費，都是國家，都是老百姓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給我們擠出來的。

  我們要對得起這份信任！對得起我們自己所付出的每一份努力！」

  台下的黃玲依亦熱血沸騰！

  她深知自己參加的工作，是國家所急需，是時代賦予的使命，心中既高興，又緊張！

  初始進行研發的時候，科技處處長常站在實驗室外面等著晶片。

  副主任晚上則給研究人員送麵條、麵包...自己卻餓著空心肚來回奔波。

  負責人張勁則遙望南樓，感慨地說：「燈火輝煌156」。

  這番場景，熱血卻又平常。

  他們沒有職稱、沒有榮譽，更沒有光環、獎金。

  但大多數人卻默默無聞地工作了一輩子，他們什麼也不求，只求國家的富強！

  然而有些事不是憑吃苦、憑努力就能有結果的。

  計算機所的晶片雖然也開發了一些，但是大家卻發現在國內它們完全無用武之地。

  除了少部分的研究機構，在民間連一家像樣的電器廠都沒有。

  晶片的主要應有範圍就是各種電器，沒有了市場，從事晶片研究的計算機所也難以為繼。

  於是從84末上馬項目，到現在86年夏，還不到兩年時間計算機所的經費已經開始吃緊。

  張勁他們為了這件事已經開過了不止一次會，如無意外在年底所里很可能會取消大規模集成電路的研究。

  到現在張勁猶記得，他找那些研究人員談話時，大家失落的樣子。

  那位名叫黃玲依的女同志，更是失聲痛哭。

  是啊，誰能不難過呢。

  難道大家嘔心瀝血十幾年創建的研究室就這樣結束？

  計算所今後設計計算機的人真的只能看到黑匣子，而裡面是什麼都不懂了？

  難道計算所今後真的走向了「無芯」的未來？

  萬般無奈的同時，張勁又抱著最後一絲期望，開始全國各地的找「客戶」。

  為了生存他們的目光不能再局限於特定的研究機構，必須廣闊的民用市場才能支撐吞金大戶晶片研究室的消耗。

  只不過跑遍了華夏，也沒找到願意採用他們晶片的工廠。

  大多是不需要，有些需要的卻寧願採購國外貨。

  因為國外貨成熟且便宜，費那個心思幹嘛，造不如買嘛。

  而就在張勁快絕望之時，他偶然在新聞里看到了老人和白川楓談話的情景。

  當時他就覺得白川楓有些面熟，再翻翻找找這段時間的報紙後。

  他終於找到了，國際知名品牌白川電器正式落戶鵬城南山的消息。

  雖然大半輩子在研究機構，但是他也知道白川電器的名聲。

  他們家生產的隨身聽在華夏那可是稀罕的舶來品，很多在霓虹出差的人回來之後都會帶上一兩台。

  不得不說人家產品做的確實好，便宜還耐用。張勁家裡就有一台，那是自己老婆托人從霓虹帶回來的。

  雖然125元的價格差不多是一個人兩個月的工資，但是比起索尼四五百元的售價，還是便宜了很多。

  那部79年出廠的隨身聽，張勁一家人輪流用，用到現在快七年了一點問題也沒有。

  所以白川電器的口碑，在華夏還是非常好使的。

  而看到這則新聞的張勁，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白川電器的所有產品都會用到晶片，現在他們要在國內合資開廠了。

  那麼自己能不能從這方面想想辦法呢？於是張勁立即吩咐黃玲依他們先仿做幾塊音頻晶片和DAC解碼晶片。

  自己則又開始到處托關係打聽白川楓現在所在何地，又或者有什麼特殊的喜好。

  一個多月之後，他才輾轉千里從長安來到了燕京的香山公園。

  沒錯，計算機二所在長安。

  156計算機那是內部的稱呼，在後來它還有一個名字或許更為人所熟知，長安微電子研究所。

  大老遠跑來的張勁，見面就把計算機二所仿製的幾枚晶片拿給了白川看。

  「哦對了，白川先生我還給您帶了些長安的土特產。」

  雙手在衣服的口袋上擦了擦，張勁又從身後的蛇皮口袋中一樣一樣的往來拿土特產。

  「臘羊肉：鮮嫩酥鬆，一點羊膻味也沒有。德懋恭水晶餅，可甜啦。

  還有三原蓼花糖，香著哩~」

  看著石桌上黑黢黢的一大坨臘羊肉，還有張勁獻寶似的手捧著的一大把花糖。

  白川楓不由有些苦笑，真是淳樸的人吶。

  以為白川楓不滿意，張勁一拍腦袋。

  「瞧瞧我這記性，早就聽說了白川先生喜歡玉石。

  長安那裡特產的藍田玉怎麼能忘了呢，您看這都是鄉民們家裡的老物件，不值幾個錢。

  白川先生您要是喜歡，全都拿走好了。」

  張勁又從那個裝晶片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幾個包好的手帕。

  輕輕解開，裡面躺著幾支翠綠的頭簪和手鐲。

  然而還不待他繼續開口說些什麼，白川楓連連笑著擺了擺手。

  「張先生，您太客氣了，鄙人受寵若驚。」

  聽見白川楓一開口地道的官話，張勁心裡又鬆了口氣。

  看來身後特地請來的翻譯是用不到了，會說普通話那就太好了。

  「白川先生，今年來拜訪您，一是想和您交流計算機的未來發展，二來也是...」

  張勁看了看桌上的那幾枚小小的晶片，這可是二所這兩個月的所有心血。

  白川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這件事真不是開玩笑的。

  「張先生，您知道《巴黎統籌委員會（巴統）》嗎？」

  「呃」張勁原本熱情的臉龐，瞬間有些卡殼。

  在國際上聲名赫赫，在國內卻臭名昭著的巴統，他如何不知。

  因為阿蘇和阿美之間的鐵幕，西方陣營國家特地制定了一些針對另一方的禁運清單。

  這個名單主要限制了一些敏感技術、尖端技術以及稀有物資的流出，旨在遏制另一方的技術發展。

  很不幸華夏也在禁運名單之上，甚至是作為一個單獨的禁運對象國，特殊對待。

  對華夏的禁運清單，比毛熊和東甌國家還多了500多項，可見巴統對華夏的態度如何。

  不過事情這幾年也有了轉機，因為華夏和米國的蜜月期。

  從80年代以來，巴統對華夏的限制已經大大放寬，要不然兩個都不會聯手去改進七爺、八爺了。

  甚至今年「巴統」，又決定對華夏實行自由出口。

  出口審批權下放給各成員國，不再逐項報批，對華夏出口管制已經變得極為寬鬆。

  但是某些領域依舊還在監視的範圍之內。

  西方國家又不是傻子，這種技術怎麼能輕易放開。

  信不信如果SIC敢對華輸出相關技術，很快白川楓就會背後中八槍自殺。

  所以白川楓雖然想幫幫老家，但在某些事情上也拎得清。

  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聽聞了白川楓報出巴統的名字，張勁瞬間也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神情失望的他，訕訕笑了笑。

  「倒是我考慮不周，差點給白川先生惹來麻煩。」

  說著他就把那幾枚晶片收起來，弓著背就準備離開。

  「這些土特產就送給白川先生了，希望您以後常來華夏看看。」

  「等等」白川楓叫住了，夾著包又準備風塵僕僕離開的他。

  「嗯？」張勁驚訝的轉過頭，「白川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白川電器不能參與，但是張先生不妨去找鵬城南山的當地政府問問，還有津門的電視機廠，蘇城的微波爐廠。」

  張勁眼前一亮，「白川先生，您...」

  白川楓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是多說什麼。

  「張先生，再給您一個建議。

  計算機二所這個名字太敏感了，換個更接地氣一點吧。

  至少要讓大家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家民用電子廠。」

  張勁激動的身體微微顫抖，「白川先生您...您...真是華夏人民的好朋友！

  我...我給您鞠躬了！」

  說罷這個黝黑的漢子，就挺直腰然後刷的彎下了身體。

  白川楓和田中裕子躬身，回禮。

  好一通感謝之後，張勁才腳下生風急匆匆的往回趕。

  看著對方，漸漸遠去的身影，白川楓目光茫茫。

  山會記得你們，江河會記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