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年少時的夢

  看到唐靜秀，趙局長等人立刻起身以示尊敬，而後由衷地表達了他們的感謝。

  面對趙局長和孟老先生的不吝誇讚，唐靜秀表現地很是冷靜，也非常謙虛，只寥寥數語就把這件能震盪文物屆的捐贈大事給輕描淡寫了過去，反而有意無意地提及自己和沈家的淵源，並一再地誇獎林悅如何孝順，還再次親口強調之後的捐贈過程都將由林悅全權代表。

  林悅怎會不知老太太這是趁機在給自己拓展人脈和關係，想著老人身體都這樣了，還要替自己操心，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趙局長和孟老先生也聽明白了，便雖不是直接卻也間接地許了諾，表示林悅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去找他們。

  老太太精力有限，略聊了一會後就叮囑林悅好好招待大家，便上樓休息去了。

  林悅陪幾位客人吃了飯，然後根據老太太的意思，先陪大家去收藏室大概地看了一下部分將要捐贈的藏品，再回到客廳商量交接的事宜。

  這一談，她才發現原來韓家康此次前來是特地負責保護文物的。

  對此，林悅頓時覺得安心許多，因為不管是程俊還是韓家康，都是做事十分靠譜的人，而且這安保事宜由政府機關出面，本身便是一個非常可靠的保證。

  之後的議事過程很是詳細，並不像昨日在京都和陳叔交接那批需要林悅來保管的文物那般簡單，而是今日只能先制定個詳細的章程，而後等兩邊博物館的專家團到了之後，再一樣一樣地鑑定，最後再舉行正式的捐贈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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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過程，保守估計也要一個星期左右。

  在這期間，將由程俊負責保護唐宅中的文物安全。

  正事議完後，趙局長和孟老先生都需要時間去安排後面的具體工作，便沒有久留，其他人便也都跟著告辭。

  走之前，蘇晴麗讓林悅父女改天有空去家裡吃個便飯，林悅父女笑著應下了。

  而後，偌大的唐宅一下子清靜了下來。

  父女倆便上樓去看唐靜秀。

  唐靜秀又睡下了，臉上的妝容也被卸掉，露出了蒼老的本色。父女倆默默在床邊陪伴了一會，才退了出來。

  見父親的神色很是傷感，林悅便請父親去自己的客房起居室里說話，並親自給父親泡了一杯綠茶，而後像小時候那樣挨著父親坐下。

  「爸，您覺得這樣的生活幸福嗎？假如說唐奶奶的身體還是很好的話。」

  林悅望著父親那已經又添加了幾道歲月痕跡的面容，腦海里浮現前世父親去世之前的情景。當時，父親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了，連床都下不了，那副骨瘦如柴的樣子遠比今日的唐奶奶還要厲害，即便是如今他仍安然地坐在自己面前，但她只要想起那一幕還是非常地心酸。

  沈炳清挽著女兒的手，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如果親人們都健康平安，爸爸就覺得已經很幸福了。」

  林悅有些愧疚：「可是這些年來我們兄妹三個，能陪在您和媽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沈丙清慈愛地對女兒笑了笑：「沒關係，我和你媽現在又不老，身體也好好的，你們卻都正年輕，正該去盡情地經歷你們自己的人生，別老顧慮著我和你媽，我們倆也該有自己的老年生活。」

  「什麼老年啊，爸爸您都還沒六十，還正年輕呢！」林悅靠著父親的肩，不滿意地嘟嘴。

  「是，爸爸還年輕，所以你們就更別有顧慮，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悅低嘆了一聲：「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我忽然有些迷茫了，這些年來，我們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但我卻越來越找不到樂趣了，更多的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忙碌和必須工作的責任感。」

  沈丙清拍了拍女兒的手：「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你不是常跟爸爸說要學會放鬆和放權嗎？這些年爸爸看你越來越辛苦，反而是忘了囑咐爸爸的這句話了。」

  林悅搖了搖頭：「也不是忘了，只是越到這個位置，就越覺得不能對不起那些跟我多年的人，不能辜負他們期待公司越來越好的希冀，不知不覺地，就怕不小心做錯決策了。爸，您也知道，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天才，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一步先機而已，論專業，很多方面我還是很不足的。」

  「要是你什麼都懂，那不是超人了？不對，便是超人，也不是什麼都會的，我女兒能憑著自己的能力創下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已經很厲害了。」沈丙清自豪地道。

  林悅不禁莞爾：「爸爸，我在您眼中，是不是就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啊？」

  「有啊。」

  「哪裡？」

  「就是替別人想得太多，替自己想的太少了。」

  林悅有點窘：「爸，我可沒有那麼偉大。」

  「你自己還不自覺，但在爸爸的眼中，你是個能令爸爸驕傲一生的人。」沈丙清一一細數，「我們自家的變化且不說，如果不是你，我們村也不會變成整個烏市有名的世外桃源，周邊的十里八鄉也不會有那麼大的變化。何況你還在暗地裡做了那麼多的慈善，要是爸爸沒記錯的話，單是偏遠山區的小學就已經有十所了吧？還有你匿名贊助的貧困學生，至少也有上百了，這些可都是能改變人一生命運的善事啊，還有，這些年不管是做什麼生意，你都寧可投入更多也要堅持保護環境，類似的事情爸爸一下子也說不完，總之這些都是真正功德無量的。」

  林悅搖搖頭：「爸您這麼說我都要臉紅了，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麼，畢竟我們家的財富來自於社會，回報一二也是應該的。」

  「你也不要這麼謙虛，並不是所有的人有錢後都會做慈善的。」沈丙清溫和地道，「而且這些年你做的每個生意都在堅持雙贏的原則，這更難得。」

  「好了爸爸，您別誇我了。」林悅抱著父親的手搖了搖，撒嬌道，「爸爸，您能跟我說說看，您有什麼特別特別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沈丙清溫和地道：「爸爸只希望你們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然後都開開心心的。」

  林悅沒有吭聲。

  其實，有時候最簡單的願望反而是最難的，何況生而為人，便難免有生老病死、愛恨情仇，無論是誰，都無法保證自己的一生能平安、健康，更不可能一直都開開心心的。

  沈丙清也知道自己這個願望其實很難，因為近在眼前便有一件人力無法阻止的憾事，那就是這座唐宅的主人，儘管大家都希望她能長命百歲，可惜再誠摯的願望也並不能轉化為壽數。

  靜默了一會後，沈丙清輕問女兒：「囡囡，你還記得你從前的願望嗎？爸爸指的是你年少時的願望。」

  年少時的願望嗎？

  林悅一時間不禁有些怔神兒。

  她當然明白父親說的年少時指的哪一世，因為從她重生前那一刻開始，她的心理年齡和生理年齡便註定無法相符，所以儘管她的身體有幸經歷了兩次少年期，但在心理上而言，她的年少期依然只有前世的那一次。

  「如果說那時候最渴望的，應該是痛痛快快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幹嘛就幹嘛，而不用考慮萬一沒錢了怎麼辦，萬一不安全怎麼辦？無所顧忌，也毫無負擔，只單純地沿著腳下的路一直向前，就像現在M國很流行的房車一族一樣，遇上了好地方，想多停留一段時間就停留一段時間，想席地露天就席地露天，最好，身邊還有一隻狗狗，以及一個相愛的人。」

  林悅靠著父親的肩，想著曾經年少的自己當時的渴望，聲音不覺地有些夢幻。

  「到時候，我們走累了，就停下來，看到好風景了，也停下來，拍拍照，或者畫會畫，然後生一堆篝火，就像現在靠著您的肩膀一樣地靠著他，想聊天就聊一會，不想聊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被夜色包圍著，或者仰望著星空，仿佛能和整個天地，甚至整個宇宙融合在一起……」

  「我還曾想過，我的那個他，最好是會一樣樂器，然後我們就帶著樂器，他彈奏，我唱歌……我還想親自捉魚，親自打獵，然後親自嘗試著做各種吃的，就算是做出來的食物沒有那麼好吃，但吃起來肯定也很香……」

  「那就去！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如果皓然沒有時間陪你，爸爸就先陪你。」聽著女兒夢幻一般地訴說著曾經的願望，沈丙清斬釘截鐵地道，「不管去哪裡，不管去多久，爸爸都陪你。」

  「嗯……從小到大，還是爸爸對我最好了！」林悅眨了眨熱意洶湧的眼睛，重重地點頭。

  聽出女兒的鼻音，沈丙清故意開玩笑道：「這話可不能讓你媽聽到，否則又要吃醋了，到時候慘的還是你老爸我。」

  林悅頓時破涕為笑，心裡卻對此頗為自豪。

  前世因為貧賤夫妻百事哀，父親和母親雖然心裡都是愛著對方的，但這份感情卻因章老太和林丙申等人而多了太多的苦澀。而今生，在自己的努力和影響下，這些最傷感情的因素都不存在了，父母之間才得以真正的恩愛無間，享受到美好的愛情所帶來的幸福。

  「好了，擦擦眼淚，振作起來，別讓你唐奶奶發現你哭過，免得她老人家不安心。」沈丙清用拇指幫女兒擦去眼角的淚滴，像小時候那樣地輕哄著。

  「嗯……」

  父女倆在室內溫馨地說話，起居室外，許皓然卻是若有所思。

  他剛剛從蘇宅過來，剛到門口就聽到沈丙清問林悅還記不記得從前的願望，一時之間不由地忘記敲門，平生第一次無意中聽了「牆角」。

  原來小悅她還有這樣的夢想……

  許皓然眼中星輝閃閃，一個念頭浮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