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 巫蠱之村

  南十蓁有些跛腳，邁著小碎步，緩慢地走著。

  顧夜白大步跟上來，拿過她手上的藥包，道：「我來幫你拿著吧。」

  南十蓁沒有拒絕。

  一年了，她在安樂村待了整整一年，除了村民的家中，就沒有離開過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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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前，她的身子雖然沒有完全康復，可已經不需要坐在輪椅上。她想離開這兒去找裴寒墨，可逍太夫不許她離開，她想法設法，可還是被他用藥制止了，現在，他已經是自己的師父了。

  師父強迫自己留在這兒，是為了幫她治病。

  她的手腳經常會失常，有時候是一隻手，有時候是一隻腿，動也不能動。

  她中的毒太烈太猛，師父說那是天底下最難解的毒藥，若不是她早點遇見他，又被他帶回此處，早就丟了性命。自己若想強行離開，也會隨時斃命。

  師父說的沒錯，她的肝腸經常抽疼，腸胃就像壞了一般，每天只能喝粥和食用清淡的東西。只要吃了一次飯，接下來的兩三天她就不想再進食了。

  師父對她還是好的，後半年裡，他教她辨別了一些草藥的形狀、用途和名字，並讓她時常和顧夜白到安樂村幫村民們看病。若是哪天身子不錯，還會讓他們到山上採藥，活絡筋骨。

  師父死活不讓她離開，她不能強行逃離，暗中想著若是裴寒墨的病沒有痊癒，師父興許可以救他，自己惹他生氣，為以後留下禍根。若是師父不能救，自己也可以學習一些藥理，減少相公的痛楚，便認認真真地學著，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師父原本只是為了打消她離開的念頭，給她點事情做，沒想到她對藥理有獨到的慧根，又願意學，學得也快，覺得她是個可塑之才，便不留餘力地教她。

  說起安樂村，她原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村子，沒想到裡面的人擅巫蠱之術，皆以養蠱製毒為生。

  但奇怪的是，他們全都只會製毒用毒，而不會醫術，也不能救人。

  這裡的村民都很淳樸和善良，聽人說，師父對他們有恩，他們也敬仰和尊敬師父，每個月都會送東西過來，不管是什麼東西，師父都照收不誤。

  他們三個人在這兒住了一年了，什麼事情也不做，卻從來不缺吃穿。

  顧夜白十天半個月就會出一趟遠門，少則三五天，多則七八天才會回來。他沒有告訴她們他的行蹤，她和師父也從來沒有詢問他的去向。

  關於他留在安樂村的緣由，南十蓁沒有問過。兩人一起留下，師父只把醫術教給她一人，顧夜白也識得一些草藥，平日裡會給她搭一把手。

  兩人翻過小山，順著小路走了一會，就到了另一處海邊，即安樂村，那裡坐落著五十多戶房子，都是兩層高的木屋。

  底下有一條平坦的小路，在低矮的懸崖下，她們走過的那座山呈月牙狀，把村民們和師父的家隔離起來了。

  這幾天漲潮，那條路被海水淹沒，大家走的都是山上的那條山路。

  這個時候，很多村民已經在院子裡活動了，不過寥寥無幾，大多人都去山上捉蠍子和養蠱了。

  安樂村只留三個月以下的年輕幼蠱放在家中，若是大了，一不小心就會威脅到村民們的性命。

  村民們在山上搭了小房子，專門飼養那些東西，白日裡留在村子裡頭的除了老人就是小孩。

  村民們家外頭鮮少有海鮮，反倒是師父家外頭，海鮮眾多，那些孩子對師父又怕又愛，每天都會到外面玩，天黑了才回家。

  南十蓁輕車熟路地到了溫大娘家，溫大娘正坐在院子外頭曬太陽，一看見他們兩個，就熱情地打了招呼。

  「裴娘子，顧公子，快進來。」

  溫大娘早就預料到他們兩個今日會登門拜訪，在院子裡準備了桌子和兩個凳子。

  南十蓁坐下來，問道：「溫大娘，今天覺得身子如何？」

  溫大娘爽朗地笑了笑：「好多了，好多了，這幾日吃了小娘子給我的藥，這身子骨啊，比以前健朗多了，這都多虧了你啊。」

  她親昵地抓起南十蓁的手，溫柔地拍了拍，表達著自己的善意。

  溫大娘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大圓臉，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會說話似的，每次看見她，都會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人十分舒服。

  南十蓁幫她看病看了一個月，她又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喜歡南十蓁，平日裡也不避諱一些肢體接觸。

  南十蓁也不反感，等她鬆手了，從藥包里拿出幾副配好的藥，放在桌子上，叮囑了幾句，便開始幫她把脈。

  她仔細地聽著她的脈搏跳動，又詢問了許多話，良久，才收回手，收拾藥包，起身道：「溫大娘，您的身子確實好多了，接下來只要按時服藥，再過不久應該就能痊癒了。」

  「好咧。」溫大娘從袖子裡掏出十文銅錢，放到她手裡，又幫她合上，「辛苦裴娘子了。」

  「多謝。」南十蓁看都不看一眼，坦然地把銀子收進錢袋裡。

  這是師父的規矩，安樂村村民看病，每次都收十文銅錢，其他村的村民來尋藥，十五文錢，鎮上的百姓，一百文。

  安樂村的村民們從來沒有少過師父一文錢，師父囑咐過，無論這些病人家境如何，都要收錢，她每次前來，都會拿錢回去。而自己拿到的錢，最後都進了自己的兜里。

  溫大娘轉移視線，盯著顧夜白看了好一會，眉開眼笑道：「多日不見，顧公子越發俊俏了。」

  顧夜白彬彬有禮地應道：「大娘謬讚。」

  溫大娘又讚許地看向南十蓁：「裴娘子水靈靈的，也是個美人兒，再者，是逍太夫的得意弟子，有福氣得很，這麼一看，和顧公子倒是配得很。」

  南十蓁只當她說的是無心的玩笑話，不予應答。

  「溫大娘，師父交代了我別的事情，我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您。」

  她拿著藥包匆匆地走了。

  溫大娘面色略顯尷尬，可說的都是心裡話，沖顧夜白挑眉。

  「顧公子，裴娘子走了，你也不需要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太婆，快出去追吧。」

  「我和裴娘子……」

  「行了，不用解釋，我都知道。」溫大娘露出會意而曖昧的笑容，顧夜白知道解釋無望，只得出門，南十蓁走得慢，他很快就追上了。

  他解釋道：「裴娘子，溫大娘喜歡說玩笑，你別往心裡去。」

  南十蓁語氣淡淡的：「顧公子放心，我沒當真。」

  安樂村民風開放，男子三妻四妾和女子二嫁的事情在他們眼裡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每次她來幫村民們看病，和顧夜白幾乎是形影不離。久而久之，村民們就覺得他們兩人是一對的。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相公另有其人，也有了敦兒這個孩子，可話語間總是想極力湊合她們。

  顧夜白幫了他很多忙，為人坦蕩，恭謙有理，自己不厭惡他，但平心而論，對他卻是一點兒女私情都沒有的。

  他們從不過問相公在哪兒，發生了何事，家住何方，又是何人，就想撮合她和顧夜白。那些話，她從來不會去多想，只是聽久了，難免會覺得像刺一樣，咯得不舒服。

  「那就好。」她的話雖聽起來不在意，可顧夜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訕訕地笑著，臉色略略不自然。

  「顧公子，我們回去吧。」南十蓁不想緊抓著這件事情不放，也不想多加解釋。

  該說的，不需要她多言，顧夜白都會明白的。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便好，若是捅破了天窗說亮光，兩個人反而會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