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 夢境還是現實

  劫匪的嘲諷和不屑盡顯眼中，話中未留一點餘地。

  毒蛇嶺算什麼？不過是一群無處可去的人集結在一起，幹些燒殺搶掠和偷雞摸狗的事情的山匪罷了，怎能入得了他們的眼？

  官府的人都拿他們無可奈何，更何況那群見不得人的小嘍囉。

  即便這個小娘子是毒蛇嶺的人，於他們而言沒什麼兩樣。這裡就只有她們幾個人，若是拋屍荒野，又有誰知道是他們所為？

  石大叔看不慣他們高傲自大、盛氣凌人的模樣，心裡憋著一股火氣，但想到目前的處境，面上仍不露聲色，一直試圖把馬的注意力喚回來。

  他唇齒譏諷：「毒蛇嶺的人都是英雄好漢，可不會像其他小人，以多欺少，欺負婦孺和老人。」

  那些人無動於衷，一個站在馬車後頭的劫匪拿出彈弓，往馬車裡射了一隻利鏢。

  「顧叔叔，娘親。」

  

  裴小敦驚恐的叫聲傳出來的時候，南十蓁臉色瞬時刷的慘白，返身回到馬車裡，發現裴小敦躺在顧夜白的腿上，離顧夜白頭上一個手指頭左右的距離的車壁上懸掛著一支鏢。

  「在裡面，上。」一個劫匪斷定顧夜白躲在裡面，命令一下，其他人全都蜂擁而上。

  石大叔思考著對策的時候，發現馬有了動靜，拉起韁繩，奮力衝出重圍。

  馬橫衝直撞，力氣大，惡狠狠地撞了周圍的其他馬，拉著車身跑出去。那些人措手不及，有些人差點從馬上摔倒。

  石大叔大吼道：「小娘子，扶好了。」話中帶著一股難隱的興奮。

  馬休息夠了，力氣大，奔跑速度快，很快就把那些劫匪甩在了後頭。

  南十蓁剛坐到木凳上，費了一番功夫把裴小敦接到腿上。身子突然繃直，瞳孔睜大，牙齒不可抑制地緊咬在一起。

  馬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極速狂飆，石大叔罵罵咧咧的，車身左右搖擺，南十蓁五臟六腑充斥著一股螞蟻啃咬和骨肉斷裂的癢痛感，背後的東西撞到車身上，不斷陷入肉裡面。

  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眼睛眩暈，顧夜白的臉在眼中變得越來越模糊。

  她如墜冰窖，身體由里到外一陣又一陣地發涼，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噁心又反胃。

  「娘親。」

  她好像聽到裴小敦叫了自己一聲，可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虛無縹緲。

  她努力隱忍著身後的痛意，低頭一看，裴小敦恐慌的臉呈現在眼中。她剛抬起手，卻什麼也沒抓到，眼前一片昏暗，往前筆直地倒了下去。

  ……

  南十蓁做了一個噩夢，夢裡，裴寒墨和裴小敦鮮血淋漓地倒在她面前，她想上去救他們，可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彈。

  她驚嚇過度，從床上坐了起來，驚魂未定了良久。剛醒過來，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如鯁在喉，全身難受。

  好一會，她才睜開眼睛，眸子刺痛，眨巴了好幾下，才舒服了些。

  往前一看，面前是一間寬大敞亮的屋子，裡面放置著許多曬乾的草藥，有幾個大窗戶正對著她打開，外面是一片寬闊的海域，有幾個孩子在海邊開心地玩鬧，其中一個孩子的背影和裴小敦有幾分相似之處。

  這裡是哪兒？她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敦兒呢，去哪裡了？

  南十蓁有點不舒服，挪動雙腿，準備再躺一會，發現雙腿不能動彈，疑惑地伸手想要觸摸，發現雙手同樣僵硬，微微動一下，整個身子就像散架了一般，又痛又無力，不能再動了。

  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雙腿雙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難道自己尚在夢中？

  「敦…敦…敦兒。」她想呼喚著裴小敦的名字，喉嚨里卻像是卡了一根魚刺，艱難地動著，聲音沙啞且不成聲。

  這一定是個夢，夢裡她才會不能隨意動彈，醒了就好了。南十蓁如此想著，往後平躺下去。

  即便閉眸之際，門外閃到一道矮小的身影，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開口阻止道：「別睡，別睡，趕緊起來。」

  南十蓁聽得清清楚楚，有人在自己旁邊說話，她驚醒了不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精神抖擻，滿頭白髮的一個老人家站在床邊，笑眯眯地望著她。

  南十蓁模糊的眼睛漸趨清澈，她疑惑地動了動眸子，不確信他是人還是鬼，沒有開口說話。

  那老頭笑著把她的身子打量了一遍，問道：「身子能動嗎？」

  南十蓁眨巴著眸子，欲開口問話，發現口中只能發出類似於呢喃的嗚咽聲。

  她又試著開口，卻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果然還是在夢裡。

  「行了行了。」那人也不為難她，擺手道，「你體內的毒素還未散去，就別勉強自己了。修養兩三天，大致就能重新開口了，此事可急不得，若是反噬，老頭子就沒法子了。」

  南十蓁聽得雲裡霧裡的，望著眼前沒有惡意又說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的老頭，再次試著出聲。

  「哎，我說你這人，不會連耳朵也壞了吧？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我說了，你不能說話，就不要再勉強了。幾天不說話不會死的，老頭子年輕的時候，整整十年都沒有開過口呢。」

  老頭不滿地嘟囔著，臉上卻一直掛著盈盈笑意，和藹可親的模樣看起來倒是十分親切。

  南十蓁的眼睛移到了窗外，發現顧夜白端著一個碗從外頭走進來，在海邊玩耍的裴小敦無意中往後看的時候，似乎知道她醒了，撒腿跑了過來。

  「顧……」南十蓁下意識叫了他一聲，嘴裡卻仍是吐不出什麼來，心裡詫異不已，越來越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飛奔而至的裴小敦停在門口，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開心地跑了過來：「娘親，你醒了。」

  老頭在他即將撲到南十蓁懷裡的時候，伸手把他抱到懷裡。

  他拍了拍他的屁股，親昵道：「你娘親的身子還不能動彈，她現在可不能抱你。」

  「逍爺爺。」裴小敦不能接觸自家娘親，委屈巴巴地撇起嘴。

  那老頭笑了笑，把他放在地上，發現南十蓁眼神迷茫，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能的話就點個頭。」

  南十蓁疑惑地點了點頭。

  顧夜白開口解釋道：「裴娘子，你中了毒鏢，體內的劇毒沒有清除，暫時不能走動，也不能說話。眼前的這位。是逍遙逍老太夫，我們一路逃亡，為你遍找太夫的時候，恰巧在路上遇見他，可以解你身上的毒，就隨著逍太夫來到這兒，並在此先住下了。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小敦我替你先照顧著，你不用擔心。」

  裴小敦出聲應和：「娘親，逍爺爺說了，你不能起來。」

  他說完，沖逍太夫揚起唇角：「逍爺爺，你答應我要治好娘親的病的。」

  「治治治，當然治了。老頭子說過的話，從不會反悔。只要你願意留在這兒陪老頭子幾天，你娘親啊，絕對不會出事。」

  逍太夫似乎十分喜歡裴小敦，一直揉著他的頭髮，裴小敦也沒有阻止他的觸摸。

  看見南十蓁沒有任何反應，逍遙太夫知道她還不能接受目前的境況，道：「現在不是在夢裡，你福大命大，遇見老頭子。加上這位公子和小敦為你求情，我這才把你帶了回來，不然現在等著你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逍太夫走到窗台旁，在桌子上仔細挑了一會，拿起一塊小木頭，衝著南十蓁的手掌心打了好幾下。

  南十蓁疼得抽回手，手微微搖晃的時候，蹙起了眉頭。

  「痛吧？」逍太夫把木塊遞給裴小敦，道，「痛就對了，說明你現在是醒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