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賤民

  家裡沒了瓜果，李寡婦原是不想再去鎮上的，在南十蓁的幾番好言好語相勸之下，斟酌半響，終是應了聲。

  李小聰和裴小敦一路上有說有笑，蹦噠不停，南十蓁和李寡婦走在後頭，無奈地搖著頭。

  「大妹子，我知道鎮上哪個地方有低價賣瓜果的，等會我帶你去便是。」

  她們正走在一條小路上，道路兩旁樹木茂盛，枝葉繁密，陽光透過頭頂上的樹葉照到李寡婦爽朗的笑容上，南十蓁有一瞬間忍不住看痴了。

  李大姐從小身材圓潤，有點壯實，但是臉蛋十分精緻，給人的感覺十分舒服，一顰一笑都十分有韻味。她不過比自己年長三歲，常年勞作，皮膚有些黝黑，但是依舊水靈靈的。

  每次看見她笑，南十蓁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句話：最是那回眸一笑，萬般風情繞眉梢。

  若李大姐不是生在普通農家，這樣的容貌年輕時恐怕求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李寡婦轉頭一看，看見南十蓁停在身後，一動不動的，疑惑地問了一句：「大妹子，你在想什麼？」

  

  南十蓁抬腳往前走去，若無其事地笑道：「大姐長得太美了，剛才看見您笑，情不自禁地看呆了。」

  李寡婦微微頓住，隨即睨了她一眼，無奈道：「你這丫頭，勁會取笑我。」

  南十蓁吐了吐舌頭，調皮一笑：「大姐，我說的可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說完，生怕李寡婦不相信似的，舉起手欲發誓。

  李寡婦趕緊把她的手放下來，惶恐不安道：「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你這麼認真做什麼？」

  南十蓁湊過頭去：「這麼說，大姐也覺得自己長得好看了。」

  這臭丫頭，還在取笑她，李寡婦剛舉起手故作打她，南十蓁早就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往前小跑著。

  李寡婦的手撲了空，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這丫頭，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沒大沒小的。

  南十蓁跑了一會，發現李寡婦沒有跟上去，突然停下，往後看了一眼，笑容滿面。

  李寡婦一怔，想到方才南十蓁說的話，再看著她，不由得自慚形穢。

  大妹子的容貌才真的算得上是漂亮，所有的東西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聽見南十蓁沖她喊了幾聲，她趕緊拔腿走了上去，兩個人嬉笑著到了鎮上。

  正如李寡婦所言，在鎮子東邊的一棵大樹下，真的有十幾個人在那兒擺攤賣瓜果，成堆成堆的賣，扯著嗓子在吆喝。

  「賣西瓜了，西瓜十六兩一文前，大夥們都過來瞧一瞧了，又大又甜，買了絕對不會虧。」

  另一邊的一個人也不甘示弱：「大夥來買黃瓜了，黃瓜一文錢十六兩，又脆又大……」

  吆喝聲此起彼伏，一個個扯開了嗓子，伸長脖子大喊著，肩上皆掛著一條泛黃的白布，一個個汗流滿面，時不時擦拭幾下。吆喝的大多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婦女坐在地上拿著剛從附近折過來的葉子扇風乘涼。

  那些瓜果都很新鮮，但附近鮮少有人駐足。他們孤零零地站著，顧客寥寥無幾。路人之人大部分看了一眼搖搖頭便走了。

  南十蓁抬頭一看，大樹旁立著一根木柱，上面掛著一塊木牌，歪歪扭扭地寫著賤民瓜果攤幾個字。

  九焱國尊卑有別，分為三六九等，像她們這些人屬於良民，最低層的百姓。但在她們之下，還有一個更加低賤的等級，就是賤民，他們大多是一些犯了重罪被貶到此地的人，或是一些重犯的後代。在九焱國來說，他們是最低等的奴隸，向來被人看不起。若在以前，不僅不能和平民百姓接觸，就連到鎮上賣東西都是不允許的。

  前兩年聽說皇上寵愛的貴妃娘娘生下一個皇子，皇上大喜過望，大赦天下，他們這才有了露臉的機會。可是這個鎮子周圍的奴隸出來賣東西，也只能局限在這個顧客寥寥無幾的小地方。

  客人都不喜歡過來這個地方，一則位置偏僻，最重要還是他們的身份，鎮上的人不屑於靠近，覺得降低身價，附近的村民怕惹上禍事。來買東西的大多是一些窮困人家，捨不得花太多錢去買花果，只能到這個地方來。但也正因如此，她們的生意無人光顧，一天賣不出多少錢。

  其實他們當中的有些人，還有另外一個賣東西的法子，把東西低價轉給一些附近的良民、鋪子或者商人，讓他們替自己賣出去，可是收到的銀子連本都拿不回去。待在奴隸村里太悶了，他們寧願自己出來逛逛。

  這些事情，她小時候經常聽爹娘提及，偶爾做了錯事，娘親還會威脅她，要把她嫁到奴隸村里，雖是玩笑，但誰都不想到那些地方去，那些和她一樣被爹娘威脅的女孩從小就覺得奴隸村是個不祥的地方。

  確實不詳，他們祖祖輩輩都只能困在奴隸村里，無論男女，只能和同為奴隸的人成親，最遠的，就是嫁娶附近其他奴隸村子的人，而且男子世世代代不能進入學堂，入朝為官。

  除此之外，他們每年都要向官府交沉重的稅，家裡沒有銀子，就拿別的東西代替。

  南十蓁覺得，她們還算是幸運的，良民雖然大多生活困苦，但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他們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看著那些人使勁吆喝，卻沒有多少生意，久了開始面露頹然。南十蓁和李寡婦停頓一會，並不避諱他們的身份，淡然自若地走過去，開始挑選瓜果。

  那些瓜果成色極好，新鮮的就一文錢十六兩，放了兩三天的以更加低廉的價格賤賣出去。雖是如此，他們做生意還是講究信用的，哪裡是新摘的，哪裡是放了好幾天的，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客人，絕不欺瞞。

  兩個人挑選一會，買了滿滿當當的幾筐瓜果回去，每家買一點。

  賣脆梨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孤苦伶仃地坐在地上，無精打采地看著周圍。南十蓁在她那兒買東西的時候看她可憐，多給了五文錢，沒想到老奶奶眼力還好得很，把錢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