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漢儀篇——愧疚

  起因也不過是一群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而已。

  以程漢儀的性格，其實是對這些活動不是很感興趣的。但能陪著秦笙一起玩兒，他也不會拒絕。

  在平日裡，一群小孩子中間他都是擔任「爸爸」的角色，秦笙就擔任「媽媽」的角色。

  可是，那天他和爺爺在家多耽擱了一會兒，過來的時候晚了一些，就看到另一個小男孩兒頂替了他的位置，和「媽媽」秦笙一起舉行了「婚禮」。

  這種遊戲，很多小屁孩兒小時候都玩兒過，又有誰會當真呢？但程漢儀不同，他本來就比秦笙他們大了兩三歲，心智也比同齡人成熟。本來不過是個小孩子的遊戲，卻讓他覺得十分不平了。

  他很快就走了過去，第一次以大欺小搶了「爸爸」的角色，還用一根棒棒糖讓那個小男孩兒剛要冒出來的眼淚又縮了回去。

  這天之後，不管是做什麼遊戲，程漢儀總是會守在秦笙旁邊。雖然以前也是這樣，但那時候不過是為了照顧這個小妹妹，免得她出了事。現在卻又多出了其他的想法。

  他擔心其他人會趁他不在，搶走了這個小丫頭。

  隨著兩人慢慢長大，在一起玩兒的時間也就更少了。特別是程漢儀將來肯定是要和父母一起出國的，所在的學校也是以此為目標，學習的重點和秦笙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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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兩人對談戀愛這種事兒都沒什麼興趣。

  秦笙是真沒開竅，程漢儀卻是已經在心裡藏著一個人。

  但他並不敢直接說出口，而是把這份心意隱藏著，準備等到兩人都學業完成之後，再雙手捧到秦笙的面前。

  作為一個男生，他甚至還幻想過將來和秦笙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程老爺子自然是看得出這小子的心思的，旁敲側擊讓他先下手為強，至少在出國之前把事情定下來。

  但程漢儀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在這種時候冒險。畢竟秦笙那時候還在讀中學，他貿然開口，耽誤了秦笙的學習怎麼辦？

  於是，兩人就這麼分開了。

  一個留在國內，按部就班地學習、考試、升學；一個到了國外，一邊學習，一邊著手進入父母的產業鍛鍊。

  後來程漢儀也曾後悔過。

  他當初如果能鼓起勇氣表明心跡，說不定還真的能成呢？畢竟，他也的確是符合秦笙從小到大的審美標準的，兩人的愛好也很契合。

  但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呢？錯過就是錯過了。

  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一次後退，讓他再也沒有了機會。

  國外的課堂雖然比較輕鬆，但課後的任務還是很繁重的。

  就在學校，他認識了自己的好哥們兒蘇北夏。

  同樣流著C國人的血液，同樣有一個親生妹妹，而且同樣是長相出色的年輕人，又正好住在同一間宿舍里，兩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再加上他們倆都沒有女友，甚至還有人猜測這兩人會不會是一對。

  程漢儀對這種流言蜚語根本就不在意，當初脾氣還有些沖的蘇北夏卻是跟人打了一頓，才把這事兒給揭了過去。

  沒有想到，班上會突然轉來一個漂亮的女生。

  這女孩子性格很內向，長得卻十分嬌俏，很招男孩子喜歡。

  蘇北夏那時候還遠不如後來成熟，不過就是個青春期的大男孩兒，喜歡誰就要招惹誰，動不動就欺負人家小姑娘。

  程漢儀對這些女生並不在意，只是擔心蘇北夏做得太過會被人說閒話，這才幫著說了幾次。

  他本來就長得好，加上從小就學習音樂，又成熟穩重，在一群青澀的男生中間就顯得鶴立雞群了。

  那姑娘對他一見鍾情，卻不好意思過去搭話。蘇北夏的「欺負」，反倒是給了她接進程漢儀的機會，她根本就不介意，甚至對此抱有期待。

  每一次看到程漢儀和蘇北夏說話，她都有一種由衷的幸福感。

  程漢儀再怎麼聰明，也是個大男生，從小到大也就對秦笙一個人關注過，哪裡會敏感地察覺到對方喜歡自己，而自己的好兄弟蘇北夏喜歡那個女生。

  誰讓那女孩子太過害羞，從未表達過自己的心意。而蘇北夏這麼欺負人家，在程漢儀這樣的男生看來，就是討厭那個女生了，和「喜歡」完全不沾邊。

  所以，在接到那個女生的表白信之後，程漢儀根本就沒打算前去赴約。

  他以前也是這麼做的。

  不用當面拒絕下了人家女孩兒的面子，就能讓人明白他的態度，以後不要來糾纏。

  他心裡只有一個秦笙而已，這些女生從不是他想要招惹的。

  蘇北夏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不知道程漢儀已經有了心上人，在喜歡的女孩子和自己的好朋友之間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他選擇祝福他們。

  可到了赴約的那一天，程漢儀居然沒有出門！不僅不打算赴約，甚至還將那張告白的紙條也一起讓帶信的人還了回去，就是為了不讓對方在外面乾等著。

  蘇北夏在知道他拒絕的意思之後，心中既是不忿又是歡喜。

  不忿的原因是：她這麼好，程漢儀居然敢拒絕！

  而歡喜的原因就更簡單了，程漢儀拒絕了她，他是不是就有機會了呢？或許，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天有不測風雲。

  誰也不會預料到，帶信的人直接把紙條放了回去，卻沒有交到那姑娘的手裡，正好夜間大掃除，就把那紙條給扔了。這女孩兒看著內斂，脾氣還挺倔強，就算過了時間程漢儀沒來，隱約猜到了對方拒絕的意思，也一直不肯離開。

  等到夜裡，才撐不住要回家了。

  然後就遇上了酒駕的卡車司機，本就傷心於被拒絕的她又冷又累，精神恍惚之間直接被卡車撞飛，來不及送去醫院搶救就當場死亡了。

  第二天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對於程漢儀和蘇北夏來說，都是一次很大的衝擊。

  程漢儀雖然知道這件事跟他的確沒有什麼直接責任的，他既不是肇事司機，也不是他攛掇著對方在外面逗留的。就連他的拒絕，放在平時也沒什麼不對，可以說是一個拎得清的人，而不是吊著人家女孩兒的渣男。

  以前那些追求者，他也是這麼拒絕的。

  但就因為這女孩兒死了，他仿佛就多了一重責任。

  程漢儀心裡充滿了愧疚感，甚至不敢再聯繫秦笙，一個人默默地自責了許久。

  蘇北夏就更是情緒激動了。

  他好不容易喜歡上的女孩兒，本來是想成全了對方和他的好朋友，誰知道突然得知自己有機會能展開追求。

  蘇北夏甚至都已經計劃好了，今天要跟她說些什麼，就聽到了這麼一個噩耗。

  他根本不能壓制住自己的悲痛，找了程漢儀打了一架，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通。

  程漢儀這才知道，蘇北夏原來喜歡那個女孩子。

  這讓他心裡的愧疚感愈發得濃重了，幾乎到了喘不過氣的地步。

  他不敢聯繫家裡人，免得他們擔心；也不敢聯繫秦笙，他不想讓秦笙以為他是一個身上有黑點的人。

  程漢儀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後來悄悄去看了心理醫生，再通過彈琴放鬆心情，懷念以前和秦笙一起練琴的日子，這才緩和了過來。

  但是，他和蘇北夏的友誼到底還是出現了裂痕，直到他到了M國，蘇北夏去了F國，兩人也沒有和好。甚至好些年都沒有再聯繫了。

  兩人都不曾料到，再一次見面，居然會是在C國的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