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眾人皆頌善，無人敢訴惡

  一包醬牛肉，母女倆幾次推讓，王萍終是一口沒吃。

  宋曉冬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看見醬牛肉饞得不行，卻搖頭說不吃，讓宋曉春給爺爺和爹爹送去。

  最後，在宋曉春的堅持下，王萍吃了一片，宋曉冬吃了兩片，她才將其餘都拿到了另一間屋裡。

  屋子裡，曾經威風八面的青玄門長老宋廣武正沉沉昏睡，宋辰醒著，把方才的事都聽了個清楚。

  他眼角不由流下淚來，卻又急忙擦去，不想讓進屋來的女兒看見。

  「爹，吃醬牛肉了。」宋曉春走上前，欣喜地遞上牛肉包。

  宋辰笑笑：「爹不餓，快叫醒你爺，讓你爺多吃點。他年紀大，受的傷比我重，讓他多吃些好好補一補。」

  宋曉春應聲，過去叫醒了宋廣武。

  宋廣武悠悠醒來，聞到醬牛肉的香氣，微微吃了一驚：「這是牛肉味呀？」

  

  宋曉春點頭，笑著說：「爺，起來吃肉了！」

  宋廣武掙扎著起身，靠著牆頭支起半個身子，問道：「哪來的肉啊？」

  宋曉春便將前邊說的謊又說了一遍，宋廣武感嘆：「這是個有善心的好人家啊！」

  然後笑著說：「爺不餓，你拿著，跟你娘和你弟一起吃吧！」

  宋曉春道：「我們已經吃過了，爺，您快吃吧，不然我爹也不吃呢。」

  宋辰急忙說：「我不餓……」

  又是令人心酸的幾度推讓，最後連王萍和宋曉冬都過來勸，宋廣武才不再堅持，做主將牛肉分成了五份，說有一個人不吃他也不吃，幾人才把肉吃了。

  可王萍卻吃得很少，只吃了兩片，就藉口活計沒做完，轉身去了那屋，卻將自己那份都收了起來。

  宋曉春和宋曉冬機靈，也跟了過去說幫忙，實際將自己那份也交給了王萍，讓她一併收起。

  「娘。」宋曉冬小聲說，「留著明天熬粥時，給爺和爹下粥里吃！」

  「好，好！」王萍一時淚眼朦朧，摟過一對兒女，哽咽道：「我家的孩兒，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另一間屋裡，宋廣武有心也將醬牛肉留下來給孩子們吃，可又怕自己不吃，宋辰便也不吃。

  他心疼孫子孫女，也心疼兒子，尤其兒子如今身上有傷，更該補一補，於是便含著淚將自己那份吃了。

  宋辰其實也是一樣的心思，只怕自己不吃父親便不吃，於是背過身子，紅著眼圈吃了自己那份。

  良久之後，宋廣武抹了把淚，輕輕嘆了一聲：「老天無眼啊！」

  面對著牆壁的宋辰，一時熱淚橫流。

  自己做錯了什麼？

  痛打惡人，鋤強扶弱，錯了嗎？

  父親做錯了什麼？

  體恤民生不易，愛護一國百姓，錯了嗎？

  那為何會是這般下場？

  屋外，周陽佇立良久。

  他此時的境界非同尋常，感官遠遠超出常人，雖然隔著牆，屋內的聲音卻全被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都是好人。」他輕聲自語，然後離開。

  回到客棧後，他依次找了幾個夥計，打聽宋家之事——凡事不能聽一面之詞，宋家是善是惡，要聽眾人之言，而不能只信一家。

  問遍了那些夥計，大家都說宋家是好人，祁國全國都承宋家家主之恩，只可惜好人沒好報。

  再問羅家，夥計們臉色都不好看，但卻不敢評論，只打著哈哈略過去。

  由此可見，羅家確實橫行霸道，人人懼怕。

  第二天一早，周陽來到早市吃早點，又順便打聽了一圈，發現無人不說宋家好、宋家冤。

  問起羅家，大家就如那些客棧夥計一般，諱莫如深，不敢多言。

  周陽再次確定兩家善惡之後，買了五份早點，提著來到宋家，敲開了門。

  應門的是宋曉冬，看到陌生人後得體一禮，問道：「您是要漿洗衣服嗎？」

  周陽笑笑：「我找宋曉春。」

  宋曉冬一怔，周陽問道：「昨晚的醬牛肉好吃嗎？」

  宋曉冬聞言以為他便是那家大方的主顧，急忙向周陽道謝，然後回頭道：「姐，客爺找你！」

  屋子不大，正幫母親處理衣服的宋曉春已然聽到，這時急忙穿上外衣跑了過來，驚愕地看著周陽，不敢相信這人竟真的會來。

  「你……你怎麼來了？」她愕然問道。

  周陽道：「昨晚不是說好了嗎？」

  說著將手中竹籃遞了過去，道：「初次拜訪，沒準備什麼像樣的禮物，買了些早點，請大家吃吃。」

  王萍聞聲也迎了過來，先施一禮，道：「客爺，怎麼好讓您破費？」

  周陽笑道：「不請我進屋坐坐？」

  王萍一臉窘迫：「我們家房子小，裡面亂得很，只怕……」

  周陽擺手，望向了宋曉春。

  此時宋曉春還在愣神，只覺得一切都是夢。

  他怎麼來了？

  他怎麼敢來？

  他……

  這時王萍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才緩過神來，一時臉上有些激動，問周陽：「你……你真敢……真能管這事？」

  周陽道：「先讓我進去再說吧。」

  宋曉春半信半疑地點頭，將周陽讓了進來。

  房子雖小，但被王萍收拾得很是乾淨利落，所有物品雖都破爛陳舊，但擺放得井井有條。

  周陽入內，王萍紅著臉指著床道：「家裡只有幾個小板凳，也不敢請您坐。您若不嫌棄，便坐這裡吧。」

  周陽一笑，問：「我先看看老爺子和宋前輩吧。」

  王萍一時怔怔，不明白周陽是什麼意思。

  宋曉春站到周陽面前，再次問道：「你真能管這事？」

  「凌天門勢大，但未必能壓服天下所有人。」周陽道，「我雖然不能讓你家恢復往日昌盛，卻能讓你們擺脫眼前困境。還有……讓那羅家付出代價。」

  聽到這話，王萍驚得瞪大了眼睛，宋曉冬也大吃了一驚，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宋曉春的眼圈卻立時紅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突然撲通一聲給周陽跪下，道：「您若能救我爺爺和爹爹，曉春這輩子給您當牛做馬，為奴為婢！」

  周陽並沒扶她，只是道：「帶我去看看他們吧。」

  宋曉春急忙站了起來，引著周陽來到另一間屋裡。

  屋中，宋辰剛被驚醒，見來了一個陌生少年，一時驚訝，急忙掙扎著撐起身子。

  宋廣武昨夜心裡難過，半宿未眠，此時睡得正沉，卻不曾動。

  「曉春，這是？」宋辰一臉疑惑地問女兒。

  宋曉春激動地說道：「爹，這位就是昨天請咱們吃醬牛肉的恩公，他說……他說能幫咱家！」

  宋辰一驚之後，打量周陽，見他不過十八九歲年紀，不由苦笑搖頭，以為他就是那種剛行走江湖的世家子弟，自以為能以一己之力匡扶正義，剷除邪惡，改變世界，卻不過是初生之犢，什麼也不懂，便道：「這位小哥，多謝您的美意，但我家得罪的可不是一般勢力。這件事，您真的管不了。我家運勢不好，可不敢牽連旁人。您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