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何夕（1）

  知曉自己必須要進宮的那一刻，何香菱沉默了

  她終究……還是等不到承修哥哥了吧？

  母親似乎知曉何香菱的心思，在旨意下來的那一天，來了何香菱的房中，緊緊地摟住了她：「菱兒，剛才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你若是不想進宮……就讓你妹妹替你去。只是你也不能讓你父親難做，總得答應了，嫁給曲家的公子，也算是讓你父親給皇上有個交代啊！」

  曲家的公子？

  

  罷了罷了……她和承修哥哥……終究……還是無緣的吧？

  苦笑一聲，何香菱只是對著母親搖了搖頭，而後用手握住了母親的手：「何必讓妹妹替我去受苦？再說了，我也不想嫁給曲家的少爺，不管怎麼說……總歸是要嫁出去的，就進宮吧！」

  對於何香菱的妥協，何夫人並不曾送上一口氣，反而更加憂心忡忡了起來：「菱兒，母親知道，你一直……都在等他。也知道，若是說這樣的話，你一定不想聽。可母親還是想告訴你，別等了！他早就死了……回不來了！」

  對於自己女兒的心思，何夫人何嘗會不知道？

  她看在眼裡，也是疼在心裡。

  可何香菱不相信，無論如何，她都不相信柳承修會死！

  在臨行前，柳承修明明答應她的，會回來看她！

  何況所有傳來的消息不都是說，柳承修下落不明，未曾找到屍骨嗎？

  只要沒有找到屍骨，那就證明他一定沒有死，不是嗎？

  他那樣的人啊，十幾歲就上了戰場，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去呢？！

  何香菱這麼想著，可心頭，卻只剩下了絕望：承修哥哥，我等不來你了。我……終究還是要進宮了！

  其實選秀的那天，何香菱就料到了自己的命運。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模樣身段，包括學識家世，都是在一種秀女之中算得上出類拔萃的。若不是沒有了辦法，選秀的名冊上有她，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進宮的。

  只是那一日，她感覺到了皇上的眼神，就和其他所有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男人一樣，那黏黏糊糊的眼神，讓何香菱覺得噁心。

  這世界上，恐怕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像是承修哥哥一樣，擁有那麼乾淨而明亮的眼神了！

  到底……還是到了進宮的時候！

  其實母親一路以來的叮囑，何香菱都不記得些什麼了。

  當宮門在身後關上的一瞬間，何香菱的心，也仿佛已經死去一般，連疼痛都不曾再有了。

  一入宮就得了個良娣的封號，是何家的福分，卻也讓何香菱的心裡更加迷茫：她終究……還是躲不過去了啊！

  那個每個女子都嚮往的男人，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卻並非她的良人。

  侍寢之日，終究還是來臨。

  嬤嬤給何香菱換上了衣裳洗了澡之後，都不住誇讚：「哎呀，小主的皮膚可是奴婢見過的最好的！小主的性情也是那最不緊張的，若是小主這天仙一般的模樣能多笑笑，皇上肯定更喜歡！」

  多笑笑？

  失去了承修哥，進宮打碎了最後的希望，她還怎麼……笑得出來？！

  她做不到像是旁人那把，在皇上的身下嬉笑承歡。

  可似乎對於宇揚烽來說，這樣的何香菱，才更加值得去征服。

  他將疼痛帶給自己的同時，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和調調，你可不要改啊！」

  他以為……自己是故意的？

  疼痛從未停止過，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卻再一次被那粗暴的男人展開。

  她累了，甚至……開始有些恨了。

  連溫存都不曾有，那男人似乎有些累了，發泄完之後，他便沉沉睡去，留下淺淺鼾聲。

  她討厭極了，這種感覺！

  若是承修哥哥，定然不會如此吧？

  不……都這種時候了，她怎麼還會想起承修哥哥？都這種時候了，她怎麼……配想起承修哥哥？

  「琳琅……你別走……」

  睡夢之中，身旁的男人輕聲呼喊著一個名字。

  琳琅……柳琳琅嗎？

  何香菱聽說過這個女人，也知道這算得上是宮中秘聞。

  聽說她本該成為皇后，後來因為背叛了宇揚烽，而被賜死。被四次之後，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后，都不允許這名字再出現。所以京中無人再敢提起，恐怕這個女人……也只會出現在他的睡夢之中吧！

  何香菱始終覺得，宇揚烽不像是深情之人。也不知他此時此刻在夢裡夢到這個女人，究竟是因為什麼？

  若是因為懷念，他當初……何必要殺了她？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何香菱幾乎一夜未眠。

  她起得很早，負責幫宇揚烽換上龍袍。這一切，都是嬤嬤教導過的，她做起來，也算是還算熟稔。

  看得出，宇揚烽很滿意。

  等她回到自己的伊春宮的時候，賞賜已經擺滿了殿中。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去給皇后請安了。

  一向都聽說，皇后不是個好相與的。

  曲明鳶在自己之前侍寢，自然請安的時候她也在。何香菱的心裡很清楚，自進宮以來，曲明鳶都把自己當做假想敵。

  其實想想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她們的家世幾乎相同，兩個人又同為京都比較出名的大家閨秀。再加上他們的性情幾乎是大相逕庭的，作為敵手，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所以一入了皇后的鳳禧宮的時候，就聽到了曲明鳶那譏諷的聲音：「給皇后娘娘請安還來的這麼遲，你如今可算的上是恃寵而驕了？」

  她們也算是從小就熟識，從前若是碰到曲明鳶這般，何香菱還有心情和她說道兩句。

  可如今……

  她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想要理會曲明鳶！

  所以她只是對著柳金玉跪了下來，語氣恭敬：「臣妾來遲了，請皇后娘娘責罰。」

  她的這般順從的模樣，讓曲明鳶也愣了愣。只覺得，眼前的何香菱，似乎……已經不是自從前認識的那個何香菱了！

  此時此刻曲明鳶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狠狠的拳頭打進了棉花里，最終心裡頭憋屈的，還不過是她自己而已。

  顯然，柳金玉對於何香菱的這般態度，賞識有加。

  她點了點頭，而後笑著對何香菱道：「好，本宮希望你嗯二人日後就在本宮的身邊，助本宮一臂之力。當然了，你們也大可以放心，只要有本宮在的一天，就絕不會虧待了你們二人的。日後在皇上的身邊，你們要盡心盡力的伺候，做到貴妃娘娘的那一日，便指日可待了！」

  貴妃？

  她沒興趣。

  不過表面上該做的還是要做，所以何香菱也不曾多說很麼，只順從地點了頭。

  宮裡頭的日子，百無聊賴。

  她從不主動去爭寵，哪怕是這一日小宮女從外頭而來，氣哼哼地對何香菱道：「娘娘，敬事房那邊的人恩說，皇上今兒翻了咱們伊春宮的牌子的！可中途卻被晚霞閣那邊劫走了，曲小儀也太過分了吧！」

  曲小儀，便是曲明鳶了。

  她們二人，連位份都是相同的。

  可何香菱卻絲毫不在意一般，連手中繡花的動作都沒有停下來，語氣淡淡：「她喜歡劫，就讓她劫就是了。皇上要去哪裡，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住的。我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其餘的事情，不想去想那麼多！」

  其實跟著何香菱久了，身邊的人也都看得出來，她不是個愛爭寵的。甚至說起來，她們甚至覺得，何香菱對皇上一點兒都不上心！

  漸漸的，被疏遠，那也是正常的事情！若不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天仙兒一般的臉，還有她那不可忽視的家世，恐怕這會兒……早就已經被皇上遺忘了吧！

  何香菱知道底下的人心裡頭都是怎麼想的，可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當他們一點點地離開自己的伊春宮的時候，何香菱也沒有挽留。反正她在這宮裡頭這般，早晚是會被遺忘的。只要有了年輕的女子成了她的替代，誰又會記得她呢？

  這些宮女太監們無非就是想通過自己的主子博得個地位，她給不了他們的，也不會耽誤了他們。

  伊春宮越發冷清了起來，可何香菱的心裡，卻越發安靜了下來。

  這些日子，她注意到一個人：一個叫做洛玉川的小宮女。

  按理來說，比較風頭正盛的，是鄭紫秀。可她卻注意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宮女洛玉川，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她卻似乎一看到洛玉川，就想到了承修哥哥！

  只是那小宮女也很警覺，她也不想嚇著旁人，就不曾接近過。

  本以為日子就要這麼平靜地過了，卻沒想到，那一日的不舒服，讓何香菱終究還是在眾人面前露出了把柄：她懷孕了。

  得知懷孕這件事的時候，連何香菱都很驚訝。

  她侍寢的日子不算多，在鄭紫秀和曲明鳶都得如火如荼，還有皇后娘娘極力地想要將皇上挽留在身邊的時候，她侍寢的日子，真的不算多。

  可誰都沒想到，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沒想到，她竟然……是新一批的秀女之中，第一個懷了身孕的！

  她心知肚明，這孩子……保不住的！

  這麼早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了，宮中的手段她沒見識過，卻到底聽說過。